二十六

　　张晨一个星期就给那狗编制好了《田明岭矿泉水厂可行性研究报告》。
　　张晨给那狗打电话让那狗去省城拿。那狗说：“你还真的这么短时间就给编好了呀。”
　　张晨在电话里头说：“那是啊，答应哥的事我哪敢怠慢，加班加点的干呗。”
　　那狗说：“兄弟啊，真的是辛苦你了，如果我的矿泉水厂投产，第一瓶水就留给你。”
　　张晨也在电话里面开着玩笑：“你的矿泉水厂效益好了，我要入一股，哈哈。”
　　那狗说：“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俩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我还不要，哈哈。”
　　那狗在张晨打电话的当天，就去了省城。
　　那狗拿回可研报告立刻送给了江一波。江一波仔细看完报告，说：“不愧是留学归来的学子，这个报告写得太好了。”
　　那狗问：“下一步怎么走呢？”
　　江一波说：“下一步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回田明岭，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比如协调呀，还有公路的走向呀等等。当然还有许多工作是你一个人做不了的，就拿电源来说，需要政府协助，不然，供电部门没有批文不会买账。不过，你先去熟悉熟悉人脉，等市里召开会议后下文立项。一切手续都办齐了，地方政府才会支持你，做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江一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那狗听了蒙圈，他没想到办个厂还有这么复杂。于是自言自语地埋怨：做个事真是不容易。
　　江一波笑了笑，说：“这就是程序。如果没有这些程序，你开办的工程就不合法。”
　　那狗说：“我读书少，你说的这些只怕我一个还完成不了。”
　　江一波知道，那狗说的是实话。心里想，如果真要做成这些事，非得要个有文化的人扶持他才行。于是对那狗说：“你最好物色一个有文化帮助你。这个项目不大也不小，按现有的规模承建下来也得六七百万元，这不是一个人能干的事，你必须要有一个团队才行。”
　　那狗想想也是，“一个人吃得做不得”，这是老辈人的古话。但找谁呢？在他脑子里滚来滚去，他突然想到了蓝小平。蓝小平有文化，善于交际，能在大医院当护士长，管着一百多号人。组织和领导能力毋庸置疑。关键是她愿不愿意出来给自己帮忙？不过他还是有信心，反正她现在呆在家里无非是带带孩子，大不了再将孩子托管给学校。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到蓝小平的家。
　　那狗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开门的却是蓝小平的儿子前程。前程开门见是那狗，于是叫着“叔叔好。”
　　那狗笑容可掬地说：“儿子好。”这时候蓝小平从厨房走出来，见是那狗，用眼睛瞟了他一眼：“说话注意点，孩子都这么大了。”蓝小平的说这话的声音很小，随即又大声说，“要么，干脆让儿子叫你干爸爸行了。免得你见到我儿子叫儿子的。”那狗会意：“这样最好。”
　　蓝小平转身对着儿子说：“喜欢叔叔不？”
　　儿子回答：“叔叔挺逗的，取个名字还叫那狗，真好玩，我喜欢。”
　　“喜欢的话，以后就叫叔叔干爸爸好吗？”
　　“好啊。”前程和妈妈说完话，转向那狗，毕恭毕敬地叫一声，“爸爸。”那狗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爸爸”，他高兴得合不拢嘴，弯腰一把抱起前程，向空中抛了几下，而后接住前程，用嘴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叫了一声：“儿子！”
　　站在一旁的蓝小平，看到那狗高兴的样子，心想：别看他不识文化，对孩子还是很细腻的。
　　看着儿子和那狗嬉戏，蓝小平对孩子说：“儿子，玩一会儿了马上做作业，妈妈弄饭去了。”
　　儿子很乖巧地说：“好嘞。”
　　蓝小平做好饭，叫那狗一起吃饭，那狗还有些不好意思。蓝小平对那狗：“儿子都叫你爸爸了，吃个饭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吃饭的时候，那狗说起想请蓝小平出山的事。那狗说：“我的项目遇到了一些难题，想请你帮帮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蓝小平反问：“什么难题用得上我帮忙？”
　　那狗：“主要是项目前期的一些准备工作。你是知道，我没文化，，我想请你给我帮帮忙，可以不？”
　　其实，上次听那狗说想在田明岭开办工厂的事，蓝小平就想，开办工程不是打仗，直来直去的，生产、经营、管理、营销等等一大堆的问题，哪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影响企业的效率。轻者，亏损；重者，倒闭。那狗绝对不是那块料子。但她不能给那狗泼冷水，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出狱后，这是他余生的寄托。这次听那狗说了项目的情况，她佩服那狗的执着。何况，十多年的牢狱之灾，她本来就感到亏欠那狗的。所以，在那狗说要请自己出山帮助他的时候，蓝小平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他了。
　　蓝小平这样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是那狗始料不及的。于是对蓝小平说：“谢谢你，小平。”
　　一声“小平”让蓝小平浑身酥软，原来那狗也是一个懂得温情的男人。蓝小平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说：我要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根据江一波的建议，那狗再次来到田明岭找到村支书田大培，将规划的公路路线及场区地址的范围告诉了支书，支书没有明确地答复那狗。
　　田支书满脸笑容却又没有明确的态度让那狗摸不清底细。
　　原本，这次来田明岭应该是蓝小平和那狗一起来的，因为儿子前程的托管问题还没有解决，于是那狗就只身一人来打打前站。
　　那狗陪田支书在矿泉水厂规划的范围内转了一天。把每个地方的功能设施都给支书做了详细的介绍。田支书试探那狗：“你这样做下去投资不少吧？”
　　支书的试探，那狗虽然不完全明白他的意图，但意识到一定有什么想法。
　　那狗想到这些，就说：“如果按现在的规模测算，至少也得七、八百万。如果在实施过程中，加上不可预料的情况，有可能突破这个数字。”
　　走完规划的所有场地，天色还早，那狗对田大培说：“田支书，把您也辛苦一天了，要不我们一起去镇上吃顿饭？”
　　田大培说：“去镇上也远，还是算了吧。如果你们的项目启动了，我就在田明岭开一个小旅馆，方便你们的吃住。”
　　那狗说：“这是个好办法，既方便了我们，又能增加老百姓的收入。”
　　在回太清镇的路上，那狗想，还是改革开放好，只要是有头脑，赚钱的门路多多。从田大培的谈话中，那狗想到：虽然是来家乡建设，但利益的驱使让人精明。田大培就算一个：贼精贼精的。
　　那狗在太清镇住了一晚上。为了不让人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登记的时候报了一个假名。太清镇算是他的伤心之地，可又是他值得纪念的领地。强奸的罪名虽然现在已全部洗清，但居住在太清镇上的人们未必知道。他丢不起这个人。
　　第二天一早，那狗直接去了施恩市政府，找到江一波副市长，对他做了汇报：“这次我到田明岭和村里面关于征地的事情初步的接触，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江一波问：“复杂到什么程度？”
　　那狗于是将村支书的态度以及明里、暗里的想法都说给江一波听了一遍。江一波沉思了一会说：“根据你所说的情况，我估计村里面是想和你合伙。如果真是这样，我想还是好事，以村一级组织开办企业，还可以享受国家的更多政策。至于以什么形式合作，你要有一个方案，最好你去找找张晨，这方面他是专家，多听听他的意见。”
　　那狗说：“我回家乡的目的也是想带动家乡的富裕，如果村里只有这样的想法，那倒是我的初衷。不过对这方面我还真的不懂，按你说的，我明天就去找张晨，让他帮我出出主意。”那狗说完，有对江一波说起想请蓝小平出山帮助自己的想法。江一波有些意外：“你就不恨蓝小平？”
　　那狗说：“不呀。”
　　经一波重新盯着那狗看了看，看得那狗有些不好意思，那狗说：“怎么了，奇怪了吧。”
　　“搞不懂你。”
　　“有什么不懂的呀，其实蓝小平还是很喜欢我的。”
　　“喜欢你还诬告你强奸？”
　　“那是当时的情况，在那个年代，换成是你，你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结婚，要么和她一样自保。”
　　“你说得那样复杂，我听得就糊涂了。不过，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我善意的提醒你，在办企业这件事上你不能给我办砸了，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政府投资也不是全部，只是扶持，关键还要靠你自己。办企业可不是打仗，你要好好学习。”
　　“这个你尽可以放心，我是‘没有金刚钻，就不会揽这个瓷器活’，我绝不会给你丢脸。不过，有些政策还得你帮我把握把握。”
　　“这是一定的，不管什么都要在政策范围内实施，否则，就会持久不长。”
　　从江一波哪里出来，那狗又到了蓝小平的家。一进门，蓝小平就问那狗：“这次去田明岭还顺利吧？”
　　那狗回答：“说顺利吧，也还算顺利；说不顺利吧，也不是很顺利。”
　　蓝小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狗：“说顺利，是村里的田书记口头上很支持。说不顺利，就是田支书话说得好，涉及落实的时候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利索。”
　　“那就是不顺利呗。不过也不要紧，改革开放了，人们的思维不再局限于在只奉献，不索取的状态，你办企业总得给别人一点好处不是？”
　　“还是你有远见。田支书说话的弦外之音就这个意思。我刚从江一波副市长那里出来，他的意思也是建议我和村里合伙，以村组织的名义开办一个村级企业，这样既可带动村民致富，又可以享受国家政策。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至于怎么合作，我想明天去省城，找找张晨，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向他请教请教。”
　　听了那狗的话，蓝小平想：现在的那狗不是当年那个憨厚的那狗了。她望着那狗笑了笑，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哈，现在的你就像是一个成熟的企业家了。”
　　那狗说：“我还在学习阶段呢，你就别挖苦我了。不过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托你的吉言，我会成功成为你所说的企业家的，哈哈。”
　　那狗来到省城，正好是星期天张晨休息时间。那狗说：“兄弟，我这次来是赶上巧了，正碰上你休息，那我可以好好向你请教了。”
　　张晨：“哥，你怎么就客气了啊，我不是说过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还客套什么呀？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代劳？”
　　那狗于将这次到田明岭的情况给张晨叙述了一遍。张晨说：“这简单，你就和村里合伙，组建股份制企业，村里以土地投资作为股份，到时按投资总额核算股份。”
　　不愧为是喝过洋墨水的人，张晨一句话让那狗茅塞顿开。不过，关于股份制企业在中国还是一件新鲜事，需要如何运作，那狗心里没数。当那狗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张晨说：“这个简单，到时我帮你拟一个章程就是了。”
　　关于开办矿泉水厂的企业运作模式，困顿了那狗，在张晨这里迎刃而解了。那狗非常高兴，说：“我需要解决的事都解决了，走，兄弟，我请你吃饭去。”
　　张晨说：“到了省城，我就是东家，哪有要你请客的道理？”
　　两人说这话，就走到了酒店，张晨点了餐，又要了一瓶酒，兄弟两人边吃边喝边说着话。
　　那狗问：“在省里工作还咋样？”
　　张晨回答：“工作嘛，对我来说还是很轻松的，关键是我想办点事实，在机关有点呆不习惯。”
　　那狗说：“你这个工作是好多人羡慕都做不了的，不要有别的想法，好好做好本职工作。”
　　张晨：“谢谢哥的希望，我会做得更好。倒是你，快要年过花甲了，还孑然一身，应该给我找个嫂子成个家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那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艳，说：“这件事兄弟就不劳你操心了吧。”
　　“有作了（方言：有希望的意思）？”
　　“是啊，不管是有作，还有儿子了呢！哈哈。”
　　“那快给兄弟我说说，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个蓝小平？”
　　“是啊，我上次给你说了吗？”
　　“看来哥是真的老了，这才多长时间的事，这么快就健忘了。”
　　那狗绘声绘色地和张晨讲起他和蓝小平如何见面，见面后蓝小平由如何让她的儿子叫自己爸爸的事全说了。最后那狗问张晨：“兄弟，你说这事有作没？”
　　张晨端起酒杯，说：“来，那狗哥，我祝你早日心想事成。”
　　那狗也端起酒杯，和张晨碰了一下：“谢谢你的吉言，我会梦想成真。”
　　一顿饭，那狗和张晨吃了四个多小时，说了许多话题，主要是关于到田明岭开发的前景，以及企业今后如何经营管理方面的，等等等等。
　　和张晨一起吃的这顿饭，让那狗学到了许多企业管理方面的知识。那狗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
　　吃完饭，张晨把那狗送到省委招待所住下了，在房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临走之时，那狗半开玩笑地说：“我以后就请你当我的企业管理顾问。”
　　张晨说：“八字才有一撇呢。不过我殷切地期待着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