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那狗在南湖省城和张晨玩了一整天，浏览了六个景点，还去了一家生产企业。那狗的心思在他将要启动的项目上，对景点的景致一点也不感兴趣。倒是到了那家生产企业，他的兴趣上来了，和管理人员聊东聊西，问这问那的。张晨在一边暗自高兴：凭着他的这份执着，他的矿泉水项目一定可以成功！
　　从省城回到施恩市，那狗首先是来到了江一波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听完，江一波说：“这种合作模式就很好嘛，可以解决很多，特别是协调方面的问题。你的这个想法和张晨说了没？”
　　那狗：“哈哈，这就是张晨给我出的点子。”
　　江一波：“我就知道这小子在经济方面是个人才。不愧留学归来的高材生。”
　　对江一波的肯定，那狗内心暗自高兴。于公于私，他的项目启动到落地都需要江一波的支持。
　　老实说，那狗要建设家乡，他自己并没有经济实力。但他有一股热情，那就是对家乡的挚爱。
　　拜访了江一波，那狗又来到蓝小平的家里，说起见到张晨和江一波之后，他们对矿泉水厂经营模式的建议。蓝小平说：“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是最好的办法。”
　　在田明岭开办矿泉水厂，那狗虽然热情满满，但他心还是虚的。一是自己没有经验，二是资金不足。好歹是他觉得有江一波、张晨他们在背后支撑，才让他有了底气。后来蓝小平的答应出山帮衬自己，让他的心更加踏实。
　　自从那狗出狱后，他经常在施恩市停留，是因为在施恩有他的女人和儿子，所以他把施恩当作了自己的城市。刚开始出狱，他的心还处于漂游的状态。年过半百，没有固定的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归宿，他感到失望。当他第一次去蓝小平家的时候，原本是出狱后知道了她为上次那事被判了刑，想去安慰一下她，可去了之后，潜移默化的驱使，让他们再一次走到了一起。从那以后，他在内心就把蓝小平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归宿。蓝小平的态度不明确，又让他有些忐忑。三番五次地去蓝小平家，蓝小平好像没有厌烦他的意思，相反两人的心距似乎越拉越近。以至于那狗再去的时候无拘无束。
　　蓝小平已经把儿子前程送到托管的地方去了。孩子不在家，他们见面说话无遮无挡，那狗问：“儿子安排好了？”
　　蓝小平回答：“安排好了。不安排好哪有精力去给你帮忙呀？”
　　那狗说：“那倒是的，我要好好地感谢你，为了我牺牲了你陪伴儿子的时间。”
　　蓝小平：“什么时候学会了花言巧语？这话听起来舒服，哈哈。”
　　那狗说：“我一向都不会花言巧语，这是我的内心话，不过有你这句话，我心里特别开心。”那狗说完，望着蓝小平呲牙一笑，“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蓝小平：“什么问题？你只管问就是。”
　　“儿子怎么没有姓氏啊？”
　　“你傻呀，本来儿子应该跟着我姓‘蓝’的，我却叫他前程，‘前’‘田’谐音，不就是跟着你的姓氏吗？”
　　那狗终于恍然大悟，他心里一阵激动，顺手把蓝小平搂在怀里，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那狗这举动让蓝小平感到幸福，她微闭着双眼，尽情享受好多年没有过的温馨……
　　晚上的时候，那狗说准备再次去一趟田明岭，联络联络和村里的感情，把合作的方式和田支书表明一下态度。蓝小平说：“这次去，你光走村里的关系显然不够，你应该从镇上入手。何况你以后的项目落地，也离不开镇里面的支持。”
　　那狗说：“那这次你和我一起去。你是知道的，我是个不善于交际的人，这方面是你的强项，所以只有你出面，这事才会有把握。”
　　蓝小平：“你安排的事，再怎么说我也要去。”
　　“哈哈，这么说，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了？”
　　“油腔滑调，满嘴跑火车。”
　　“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有这样的滑稽。”
　　“那就好，希望后半生你一直能够这样。”
　　蓝小平今天的话，让那狗感觉：她是想把自己的后半生托付给自己。于是那狗紧紧地抱住她，嘴里这样说：“我发誓，后半生我会一如既往的这样。”
　　蓝小平被那狗抱得喘不过气来，用手推开那狗说：“憋死我了。”随后又说，“其实我要的不是信誓旦旦，而是实际行动。”
　　“我知道，可目前的状况正处于创业阶段，除了一个人，我什么也没有。我的实际行动也只有在嘴上说说了。”
　　“又说些废话，我说的是后半生，又不是现在。”
　　“我们的后半生是从现在开始的呀，所以也只有从说说开始。”
　　那狗的思维蓝小平觉得奇怪，但不无道理，她知道：办企业需要的就是这种思维。心中暗想，他的矿泉水厂一定能办成功。因此更加坚定了她帮助那狗的信心。
　　是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那狗和蓝小平一起来到太清镇。
　　这次的田明岭之行按照蓝小平的提议是先和太清镇的领导接触。蓝小平对那狗说：“田明岭的行政管辖隶属于太清镇，以后在田明岭发展，只要是涉及到政府方面的，都离不开太清。和政府接洽，争取当地政府的支持是你产业发展的前提。”
　　那狗一想也是，于是赞同蓝小平的想法。他们的这次田明岭之行第一站就是太清镇。
　　来到太清镇，蓝小平和那狗首先找到政府办公室，言说要给政府领导汇报一下在田明岭开办矿泉水厂的事。办公室办事员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姓田，一听说有人要到田明岭办厂，显得极为热情。马上招呼他们坐下，随及给他们各自泡了茶，田干事说：“两位老板能来田明岭投资办厂，是田明岭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政府这边毫无疑问的要支持。不过我只是一个办事员，这事还得领导表态才行。”
　　蓝小平说：“这我知道，有你这份热情我们感激不尽。还得麻烦你帮我们联系一下相关的领导。”
　　田干事：“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田明岭也是我的老家，有您们这些老板为我家乡的建设投资出力，我责无旁贷。”
　　他们正说着话，办公室刘主任进来了，田干事给刘主任介绍：“这是来田明岭投资的两位老板。说有事要向您汇报，我正准备联系您呢。”
　　办公室刘主任看上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廋老头。因为廋，面相与实际年龄有些差别。刘主任走上前与蓝小平和那狗一一握手，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姓刘，算太清镇的元老了，从土改就一直在这个地方，从来就没挪过窝。”
　　一听说刘主任从土改的时候就在太清镇，蓝小平搜肠刮肚地想，就是想不起当初的太清公社有这样一位廋弱的干部。于是说：“那您也是老革命了，那时候的太清公社的基础条件差，所有的干部没少吃苦。”
　　“是啊，那时候我们下乡做土改工作，有时候一天都饿着肚子，还要走四五十里路回来。不过那时候年轻，不感觉到累，现在不行了，还是年轻时候好啊。”刘主任听蓝小平一讲起年轻时候的事就激情满怀，说，“你看上去年纪不算大吧，怎么对太清镇那么熟悉？”
　　蓝小平心想，话既然说出来了，就索性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刘主任：“我叫蓝小平，这位叫田尧，就是当时太清公社的人武部长。土改的时候，我也分配在太清公社，那时候我是土改工作队一队的队长，田尧是我的队员。”
　　蓝小平的自我介绍让刘主任吃惊，他定眼打量眼前的这两位当年的同事，一点都没有当年的痕迹了。刘主任说：“我大名叫刘晓鹏，当时在土改工作队二队。一晃这么多年，当年的我们如今都变成了老头。”
　　在感慨时光流逝太快的同时，刘主任在记忆中搜索蓝小平和田尧这两个名字。突然想起了他们之间的事，但又不好直接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们，你们不是……”
　　蓝小平知道刘主任想说什么，于是不等刘主任说完，就打断他的话：“都时过境迁了，过去的愚昧现在想起来是一种回忆，有酸、有苦、有辣。不过，都过去了。”对过去的事蓝小平一笔带过，马上进入正题，“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向你们党委政府汇报，我们，不，主要是田尧，我给他打下手，准备在田明岭投资开发，目前准备开办一个矿泉水厂。”
　　刘主任很疑惑，弄不清当初蓝小平为什么要告田尧强奸。蓝小平说出了他们的想法，容不得他多思考，马上回答：“这是好事呀，既可以把家乡的建设搞好，又可以带动一方百姓致富。这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要等主要领导表态，你们放心，我会将你们的想法第一时间给领导，尽快召开会议确定下来。”
　　对于官场上的程序蓝小平是知道的，所以她没有为难刘主任的意思。她不过是要政府知道这件事，以免正式启动后，因为沟通上的问题给项目做成不必要的麻烦。
　　从太清镇政府出来，那狗和蓝小平又到处转了转。当年的政府老宿舍已经拆除了，如今修成了一栋七层高的楼房。
　　蓝小平问那狗：“你还辨认得了当初的宿舍在什么位置不？”
　　那狗一指大楼的偏右的角落：“不就是在那个地方吗？那里有我们的快乐，有我的痛苦，哈哈。”
　　“你就别瞎扯了，我是一晃二十多年没来过，对这里的一切有些陌生了，所以问问你的。”
　　“我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不过，这多年，太清镇的变化有点快，好多地方都人是物非了。”
　　两人感慨之后，找了一家餐馆吃过午饭，商量下午去田明岭的事宜。
　　来田明岭的路上，他们雇了一辆车，顺着弯曲的小公路，公路就顺着红土溪，一路行走，蓝小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弯弯的小河就像一条淡绿的绸带，柔美秀丽。蓝小平有些陶醉，在她心中，这条小河就像纯情的少女，无论何时，都有一种质朴、优雅的美丽。
　　那狗见蓝小平沉迷的样子，说：“被这里的景致迷倒了吧？”
　　蓝小平：“你还别说，这里的景致还真是迷人。当初我们在这里搞土改工作的时候怎么没见这么美呢？”
　　那狗说：“那时候我们的心事都在工作上，哪有闲心欣赏这旖旎的自然风光？美景只有美好的心境才能欣赏得出来的。”
　　蓝小平：“看不出来哈，你像是个诗人了。”
　　那狗：“在这美好的景致中徜徉久了，你同样也是诗人，哈哈。”
　　一路感受田明岭美好的风景，一路说笑着，他们来到田明岭，找到村支书田大培，寒暄了几句，那狗开门见山地说：“田支书叔子，这次我们来就是想了解您的真实想法，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打过几次交道了，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一个非常直爽的人，搞不好转弯抹角。”
　　田支书就直接说了：“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也是从田明岭出去的，我的想法就是要让大多数村民也能受到益处。比如说，你们来家乡建设，要占田、占山，虽然是要补偿的，但如果老百姓把补偿款用完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能拿占用的土地作为股份入股，这样就可以让他们长期受益，这是他们的想法，也是我们村里的想法。不知道你们对这想法有什么异议？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田支书的话刚落，蓝小平就结果话题：“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和村里敲定基本合作意向。既然田支书表明了村里的态度，我们的田老板也是这个意思。创业之初，未免会有各种困难，但田老板的初衷就是想和乡亲们一同致富。”
　　听蓝小平说完，田支书有表态说：“既然田老板是这样的出发点，那就好办了。你们放心，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就是不知道你们的项目什么时候可以落地？”
　　那狗回答：“现在要上一个项目，需要报批许多手续。不过您放心，该上报的项目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只等上面的批复。我想，应该时间不会太长。”
　　田支书：“那就好，我们也只想你们早点动工，项目落地后老百姓的心里也才踏实。”
　　双方的共识基本达成，蓝小平提议能否签订一个初步的合作意向协议书？田支书说：“能够这样最好。”于是蓝小平当场起草了一份意向协议，把双方的想法都表明在协议书上。田支书看了协议，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并盖上了村里的公章。
　　从田明岭回太清镇的返程路上，那狗和蓝小平为今天的收获高兴，一路调侃着回到了集镇。
　　晚上，他们住在太清镇上。吃过晚饭，蓝小平提议到街上转转，那狗马上同意，他们并排一路走着一边说话。那狗说：“还是现在的形势好，想当初我们一起上街，哪敢这样并排走路？都是一前一后，像特务跟踪一样，哈哈。”
　　蓝小平回答：“谁说不是呢。当初请你帮我买个女人的用品，你像做贼似的，还要偷偷摸摸揣在怀里的衣服里面。”
　　一想到当年，蓝小平来了例假，请那狗上街帮她买卫生巾的时候，那狗在商店转了半天，也不敢说出口，还是售货员说：“这位男士，你究竟要买什么，看你转了好几圈了。”
　　那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想买女人来那个了用的……”
　　“卫生巾吧。”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见那狗的窘样，马上就问。
　　那狗点点头，不敢说话。售货员拿来一包卫生巾递给那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自己的媳妇来了例假，连这个都不敢说出来，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妇女的话有些尖刻，那狗也没和她计较，接过卫生巾付了钱，顺带将卫生巾塞进衣服里面，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同事，见那狗胸前鼓起来，就开玩笑说：“几个月了？”那狗没有回答，红着脸逃瘟疫似的跑回了宿舍。他把卫生巾交给蓝小平的时候顺带问了一句：“她问我几个月了，是什么意思？”
　　蓝小平笑得前仰后覆，说：“你个傻瓜，那是看见你胸前隆起了，问你怀孕几个月了。”听了蓝小平的说话，那狗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散完步，回到住处，那狗又问当初为什么要告自己强奸的事，蓝小平依然回答：“都已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干啥？”
　　那狗说：“我想弄个明白。”
　　蓝小平说：“保持一份神秘更好。”
　　听蓝小平这样说，那狗也不想为难她，就再也不问这个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