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十三家小院第二十六章 米卡的梦想

十三家小院第二十六章 米卡的梦想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14 21:17:56      字数:9057

  谁也不曾想到,婉如会掀起风浪,更没想到那几位资深房客会因此搬出十三家小院。
  窥视者们并非都在注视婉如;在这个小团体里,只有月影、苏武、海棠,米卡和我为风狂以及聊聊烧烤店的苍狼把目光倾注在婉如身上,并且一直对其他成员保守这个秘密。这其中,我为风狂似乎最在意窥视的进展,他也是最不常在的一位成员;而米卡似乎对婉如出现在镜头里,并不十分在乎。
  “Ice-cream……Haveyouanyidentufigication?Ilovelife……”米卡每天都在背诵着那些绕口的英语,就像他已经是个大洋彼岸的aborigines,而非遥远而脆弱的Chinese……
  米卡的一位同学就如愿以偿地通过了四六级,通过了托福,拿到绿卡;只是他的同学,画眉也付出了代价,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外加一次赝品的婚姻,三年之内,她都将成为了那个意大利裔老男人的老婆,住在同一屋檐下,随时随地接受移民局的调查。
  “过来吧,”一次的越洋电话里,画眉如是说:“我还有半年就可以解脱了,就可以成为正式美国公民;你过来陪我……”
  米卡激动地答应了她;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顺利通过托福,拿到梦寐以求的绿卡,脱离这个国家。豁地,他又联想到那些脱北者;但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是为了政治,只是为了生活,为了一个梦想,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我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惬意地行走在纽约的时代广场上,穿行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间,幸福地生活。
  米卡每次回想起画眉的承诺,回想起她给予自己的那个吻,就激动不已。那一夜,他和她漫步在街边,橘色的街灯辉射在她的身上,令他迷茫起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夜半,两个人在东祠胡同那个大超市买了十二听啤酒,一堆小零食,辣味鸡手,豆干,肠,花生米,然后坐在僻静的欧陆小区的一角,望着多年漂亮铁艺栅栏外的城市,默默对饮。
  “等我回来,我一定也要住进这样的小区!”望着暗影里的那五六个易拉罐,画眉忽然幽怨地讲道。
  米卡更加沉默了;他也有这样的渴望,渴望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套住宅,而在这里,在这座城市,他却只能虫一样地活着,虫一样地生存下去,没有丝毫的希望,就像那个老是躬着腰的半截烟;正因为心里有这样一份渴望,所以他和画眉才常常幻想着要到另一个国度去,才常常交流着自己的渴望;甚至,米卡的渴望比画眉还有强烈,但画眉却先他一步要去实现与实践,这让他不禁失落起来。他猛地喝了一大口啤酒,顺手将已经倾空的易拉罐捏瘪;那只偶尔经过的猫听到这金属压迫的响声,骤然抬起一只前爪,警觉地向他这个方向张望过来。
  “卡,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画眉注视着他,一只手不觉地探过来,搭在他的面颊上:“熬过这几天,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可是永远有多远,那不过是个遥遥无期的诺言,一个空中楼阁,一张信手画下的大饼——米卡想到这里就迷惘了。
  那天,米卡和画眉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两个人相互搀扶着,来到他在十三家小院的出租屋时,已经快天亮了。他俩并排躺在床上,吻过之后,又继续畅谈彼此的理想;渐渐地,小院有了声音,鸟儿叽叽喳喳,袭人大妈拿柴火的声音……这混沌中的第一滴声音就像一滴水,慢慢滴落下去,然后汇成溪流,随着时间的推移,溪流汇聚成潺潺的河流,隔着窗喧嚣起来……
  “哎,我发现婉如常和谁在一起了。”某一天,海棠颇神秘地跟月影和苏武讲道;米卡整天把精力投入在学习英语上,早已经对婉如的事情漠不关心了。
  “谁?”月影立刻凑过来,两片镜片闪烁着光,让海棠联想到眼镜蛇。
  月影在他脑子里过滤着小院里的众生,却怎么也想不出勾结婉如的那个他到底是谁。不过,他隐约感觉到,那个男人,一定和十三家小院有着扯不断的关系,一定是个熟悉的人。哦,没准儿就是那个身材高大的都都……不,不会是他,因为他的个子太高;从监视器摄录下的片断分析,那个男人不太高,也就170CM左右,而都都身高185CM,更何况都都正在追求依兰,这桩事儿在小院里可是人人皆知的,尤其是小辉哥请街坊到花样年华潇洒之后……月影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就越想知道答案;苏武却很有城府地淡然一笑,并不着急说出最后的谜底。
  “就是曾经和我为风狂一起来参加烧烤大餐的那个小子。”半晌,海棠才缓缓地宣告完谜底,得意地看着月影和苏武两人。
  “怎么会呢?!”月影惊讶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不,怎么会呢,要知道那个小子,诸葛云流不过来了一次十三家小院,仅仅和婉如接触过那一次,难道就一见钟情了?哦,也没准儿,现代社会,人人都很疯狂,人人都被注入了鸡血一样,充满了渴望,试图抓扼物质的,试图抓扼住感情的,似乎每个人胸膛里都虚空的,极需抓扼住一样什么东西,然后塞进去……
  “唉,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能够发生。”苏武摇摇头:“只是我们不曾想到过……”
  “哎,你不信?!——”说着,海棠打开电脑,拉出录制好的视频,点击开:“刚开始,我也不相信……可事实毕竟是事实……”
  视频打开,模模糊糊的,看到婉如骑着单车正驶进胡同。可也就在那刹那,老曹包子摊旁闪现出一位穿军装的男子。这个男子看到婉如,立刻开心地迎过去。婉如也忙跳下车子,甚至朝小院门口张了眼,责怪地说了句什么;于是,两个人一起慌里慌张地离开。
  海棠点击下视频,放大;月影马上想到小辉哥举办的那次烧烤大餐时,我为风狂领来的那位小朋友;只是现在那位小朋友不再是普通的民众,而是一位制服男人,一位穿着共和国军人服装的威武男人。
  “啊,怎么是他呀?”顿时,月影和苏武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么说,其实我为风狂早就知道,这小子!”苏武恍然道,心里产生某种隐隐的屈辱与被骗。
  “唉,我们都给这家伙耍了……”海棠丧气道。
  顿时,三位大哥级的人物面面相觑,不可思议之余感到我为风狂的狡猾与阴险。
  “喂,怎么了?”说到曹操,曹操到。阳光般的我为风狂手里抓着听可乐,浑然不觉地闯进月影家的这间客厅,那网在网格里的蓝球还在他背上一跳一跳的。
  “哦,没怎么……”苏武怔下神,立刻挤出丝笑,外交官般地回答;同时,他迅速关上那段视频。
  在苏武的印象里,和我为风狂一起到十三家小院的男孩好像是位大学生,怎么又会穿上军装了呢?想到这里,苏武不禁打个寒噤,瞟向阳光大男孩我为风狂。砉地,苏武又回忆起每天悄悄跟踪我为风狂的日子;甚至有一次,他径直走到我为风狂面前,伫足聆听清脆的吉它乐曲,以及那释放心情的歌唱,不禁被这个大男孩所打动。而我为风狂,看到他,只是点点头,又继续投入地进行他的当街演唱。
  从我为风狂的歌声里,苏武不知不觉思念起自己远在匈奴的妻儿,似乎看到自己的儿子也站在地铁入口处的通道里,忧郁地放喉歌唱,演绎着自己在都市里奋斗的辛酸。也就在那次之后,被感动的苏武再没跟踪过我为风狂;不过,他又增添了另一种嗜好,每天一大早儿都要拐个弯儿,跑到南祠胡同,站在陈埃那家快餐店对面的街上,悄悄注视着那个忙碌的女子。大多数时,他看不到陈埃,只能看到窗口里熙攘的食客们;偶尔陈埃出现在窗口那个位置,也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是只有一个轮廓,一个瞬息闪过的背景;而踅回十三家小院,坐在破烂石头前,苏武总会神情恍惚;到了夜间,他屡屡失眠,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陈埃愠怒的面孔。
  几次,有那么几次,苏武鼓足勇气,向快餐店走去;可临到门口又犹豫了,他收住脚步,左右扫了眼,却再没勇气向前走去;也就在这屡次犹豫中的一次,那个男人,闲云的前夫出现在门口,他高大魁梧的身材让苏武胆怯了;于是,他脑子里又闪现出那串数字,闪现出那个电话号码。但他不仅不敢拨打那个电话,更不知道万一拨打通了,应该说些什么……
  我为风狂迅速弯下腰,扫了眼监视器屏幕,拍了拍苏武的肩头:
  “你们继续,我要出发了……”说着,他做出个拜拜的手势。
  “拜拜……”海棠机械地抬起手,笑了笑,看着这位阳光大男孩转身离去;那网在网格袋子里的蓝球在他的背部上下颠簸着,瞬间就消逝了。
  “你们怎么想的?”苏武来回扫了眼月影和海棠,疑问道。
  “无语。”月影言简意骇道;刹那,他又想到七七——七七一直都反对他做这无聊的事情;现在,他真的感觉到了无聊;如果七七知道这个结局,会怎么说?刹那,月影似乎看到七七嘲笑的面靥,似乎看到七七嘲笑时张开嘴裸露出来的深深的不断颤动咽喉。不过,这些日子似乎轻松了,七七回了娘家,这段日子大概不能回来……
  “我想,那个云流早就知道……”海棠老道地总结道:“也许,我们在这里弄这东西,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那,这个云流是好人,还是坏人?”月影又问道。
  楚才恰恰经过客厅,从冰箱里拿出包旧皮鞋炼制的老酸奶,冷漠地瞟了眼这三位大哥级人物,又踅回他的蜗居。
  “无可奉告,因为我也不知道。”苏武摇下头,踱了两步,想要走出这间客厅,却又迟疑地停住脚步:“我们,谁也没有权力随便把某个人定性为好人或者坏人。”
  随着苏武这句话的结束,月影家的客厅陷入沉默。
  是呀,谁有权力把其他人定性为好人或者坏人呢,谁也没有那个权力,只有事实与历史有那个权力;不,媒体,无论平面的,还是网络的,也相应攫取到这权利,众口铄金地评论着是是非非,而不管真正的事实是怎么样的。月影呆呆地站在屏幕前,忽然为自己弄的这个视频而后悔:这是不是很傻,试图想要证明别人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也存在着缺陷?他回想起学生时代热衷读的那册书;弗洛伊德在百年前就断定出人类有着只视他人的毛病;可是百年后的人们,却没脱离那巢臼,眼睛一直在盯着别人,就像那句老话,乌鸦跳到黑猪背上说猪黑。
  “唉。”苏武长叹一声,摇下头:“我走了。”
  苏武感觉到了失败,屈辱性的失败。老了,真的老了……砉地,他又回忆起在匈奴的岁月,回忆起被抛弃在匈奴的妻儿。如果当初没有那英雄般的盛名,他会和自己的妻儿永世分离吗?想到这里,他就心痛,就痛恨起纷至沓来的那些称号与虚荣!
  海棠整个肥胖的身体都陷在沙发里,惶惶的,似乎在思索什么。
  “唉,我们,”月影看着苏武的背影消逝在客厅门口,迷惘道:“做的这些,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不,你们这些老头子,就是吃饱了,撑得。”楚才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客厅,眼都不抬一下地冷冷道。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月影微皱下眉,训斥道。
  月影一直都不满意儿子的所作所为,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自己,不像自己年轻时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一点儿也不按着他规划出来的道路走,这让月影大伤脑筋,以至于现在一看到楚才,月影就心烦意乱。
  有时想想,如果楚才遵循着月影为他制订好的人生规划走下去,没准儿他就是个高材生,还在读高中;但人生的命运就在此发生转折,楚才再也不愿去学校,就连七七也劝不动他,这让月影大为恼火,甚至每次瞅见他,胸头都会涌出无限的愁怨。
  楚才没再吭声,闷头走到饮水机前,哗哗地倒杯水,又蹑手蹑脚地离去。刚才那袋旧皮鞋炼制的老酸奶让他的胃部不适,所以他要用水来冲淡那种不适。
  “怎么了?”苍狼回头扫了眼,问道。
  “没怎么。”月影尴尬地笑了笑:“你这么有空?”
  虽然苍狼最早知道窥视镜头的存在,却很少到月影家,所以月影看到他颇吃惊;甚至海棠已经忘记苍狼知道他们当初为什么要安装摄像镜头的核心秘密。
  “我也走了;月影,明天再说吧,我有些乱。”海棠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苍狼,明显流露出他的顾忌。
  海棠久久历练在官场,深知苍狼那焦急而犹豫的表情;那是一种有求于人的神态,也是顾忌到其他人在场而噤声的神情……刹那,他又联想到那天清晨,苏武跑到他家,向他借手机的情形。虽然苏武曾经贵为外交官员,但他很土,连手机都不会使,更不会使用电脑那类新潮流之类的东东;海棠看着苏武眯缝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笨拙地按着数字键盘,不禁觉得好笑。
  “会使吗?”海棠忍住笑,问道。
  “会……”苏武却无暇理睬他,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与键盘,一面默默念叨着一串数字,然后抬头扫了眼海棠,向一边踱去,似乎害怕海棠听到什么;所以,海棠只听见苏武对着手机‘喂’了声。
  “好吧,那明天再说。”月影顺口答应着,却不知道明天到底要说什么,有什么要说的;他扫了眼监视器屏幕,忽然灰心了,觉得自己安装这台监视系统,实在太可笑了,就像七七说的那样。
  苍狼回头瞟了眼海棠的背影,大剌剌地坐下,就像他和月影很熟,熟成一家人似地。他看了看茶几上的茶筒,肉脸堆笑赞了句:“月影老师,好茶呀。”
  那是罐安溪铁观音,精致的真空包装袋,上面还印着如云流水的古诗词,四行肉眼分辨不清的楷书字体。
  “哦,这是几个学生从福建给我带回来的。”月影微微自豪道,似乎炫耀一直是人类泯灭不掉的天性:“他们在厦门的一家外企工作,前一阵放假,顺道来看看我。”
  “这茶挺贵吧?”苍狼羡慕道:“还是月影老师桃李满天下呀。”
  “嗯,可不贵呗,一斤好几两呢;”月影做出谦虚的模样,实际很自豪地说:“我的这几个学生还行,咱不说没白教他们这句话,就是说到底还是有感情;那时,他们上学时,我对他们就特别照顾。”
  刹那,月影似乎忘记了我为风狂带给他的羞辱,陶醉在我为天下师的自我满足之中。
  “一看你就有人缘,而且人还好。”苍狼奉承道。
  月影心里打个晃,想到那句曾经教授给别人的那句话:无事说好话,一定非奸即盗。可是他尽管这样想着,整个意识里还是很受用;在这个社会,谁听到好话会不高兴?除非那是傻子,或者麻木不仁。而月影既非前者,更非后者,当然和所有正常人相同,甚至在某些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是有人缘,”虽然心里那样想,月影嘴里还算蛮谦虚的:“就是我比一般的老师和这帮学生处的好,我把他们当成了哥们儿……”
  与此同时月影在揣测:会有什么事,会有什么事……嗯,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一个开店的,能有什么事,又没孩子,又没老婆,用不着为着孩子而忧心,也用不着为了情感与娘家婆家的纠纷而烦恼……瞬间,月影想到夜里经过聊聊烧烤店时,白菜的抱怨……
  “你以后不要大半夜的喊我!”匆匆为客人上完串儿,白菜经过苍狼身边,大吼了声。
  “谁喊你呀……”苍狼的反驳苍白而无力。
  “也不知道谁,大半夜的,让人家倒水!”白菜啪地一声扔下那个塑料托盘,嚷了句。
  苍狼立刻缄默下去,无语了。
  “月影老师,你和海棠关系好,能不能帮我说说;我的营业执照过期了,”苍狼小心地察言观色着:“昨天,工商局的来查,说要罚款……”
  “哦,”顿时,月影明白过来;不过他的虚荣心已经满溢,就算为了这点虚荣他也不能推脱,而把苍狼的事情当作义不容辞的事情:“这事呀,你放心,我跟海棠说说,我觉得他还能给我这个面子——只要他说的算……”
  说过这话,月影又忐忑起来;他不知道海棠能不能答应自己;但话又说回来,海棠能不答应吗,毕竟是老街坊了,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概就算是苍狼直接去求海棠,他也会答应的。想到这里,他迷惑地向苍狼望去。
  “那太谢谢了,”苍狼立刻欠起身,敬上枝烟:“我就说月影老师能说上话;你可不知道,他们要罚我五十两银子呢;我那小店,一个月才能挣几个钱呀?!”
  月影吓了一跳:“你那小店不会……”
  “不能,不能,”苍狼楞下神,身体重新陷进沙发里:“真没别的事儿,就是说我无照营业,让我补缴税费,外加点儿罚款;可我算来算去,觉得就算全都补交上,也用不到五十两呀。”
  “过期多长时间了?”月影老师疑问道。
  “九个月,还不到一年呢;”苍狼惴惴不安地看向月影,哭丧着脸解释道:“每个月的税才一钱二,就算补交,九个月才一两多点,可他们偏要罚我五十两……”
  月影隐约到问题的复杂;可答应的事情怎么能反悔?!
  得罪人了,一定是,否则怎么会闹到这地步?——也许,就算海棠答应了,也未必能办……
  “那你还不如一直交了呢;我帮你试试吧。”月影老道地用那种平时没有的官腔说道:“不过,话可得说在前面,事情能不能行,可不一定;到时别我没帮你办成,你再埋怨我……”
  校友聚会时,他的一些学生就曾用类似的口吻说话;那个时候他听了直想喷饭;可现在,他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口吻说话,暂时充分地理解了他们。
  “哪能,哪能……”苍狼欠起半个屁股,刚惴惴地说了句,院落里就传来争吵的声音。
  透过窗口,月影清晰地看到两个半大小子天涯和尚可喜唾沫横飞地较量着。他俩的周围,寻梦、酷咖啡、麦杰、慧剑、秋荷、风若尘和妖影一干人都在观看着。
  “怎么了?”月影诧异道。
  “好像是因为婉如吧。”苍狼顺口回答道。
  月影立刻吓了一跳,转过头时,脸都变青了。
  “因为谁?!”月影不相信道;刹那,他下意识地瞟向监视器,想到录制下的那些片断,胸膛里突突地加剧跳动着。
  “因为婉如……”苍狼重复着,尴尬地笑了笑,脸色流露出不安:“这可不是我说的呀,大家都这样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说着,苍狼补充了句:“他哥俩儿这几天一直在闹,只不过今天闹得大一些……哎,月影老师,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过,月影没再吭声;他若有所思地站在窗前,已经完全忽视了苍狼的存在。
  “我听说……”苍狼欲言又止道。
  “什么?”月影转过身,目光空空洞洞的;他这种表情让苍狼打心底就涌出汩汩凉气。
  “我听说,闲云和小辉哥他们都要搬出这里,也不知是真是假……”苍狼半吞半吐,小心看着月影的脸色,吱唔道。
  “哦。”月影应了声,面部又转向窗外。
  他才不关心闲云和小辉哥搬不搬出去呢;在窥视者的小圈子里,本来就没有那俩人的位置;而且他向来不喜欢他俩,觉得他俩老试图做这十三家小院的老大,老想为大家做主,说起话来颐指气使的,就像他们是那个抄了老曹家的皇帝老子一样;可这年头,谁是谁的老大,切,只要给银子,谁做老大都行……
  迅即,月影想到那个业主暨房客委员会主席竞选的传闻;据说,闲云和雪正在竞争那个职位;可那职位有什么吸引人的,月影想不明白。并且他一向对雪有着戒备,害怕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倘若不是她,七七还不会和他吵闹;记得那次,雪到月影家拉票,她做出似乎和他很熟的姿态,以至于七七醋意大发,等雪走后,她哭了:
  “你要是看不顺眼,我就走,领儿子一起走……”
  看到七七哭了,月影顿时慌了。他不怕她吵闹,自从认识她后,她何止吵闹一次两次,他已经习惯了;但七七吵归吵,却很少哭,尤其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刹那,他的鼻子也酸了,悠悠地回忆起和她一起渡过的日子;其实七七一直都很支持他,从没拖累过他,家务什么的不用他插手,她最经典的一句话就是,‘老公安心工作,家里的事儿有我呢’;可孩子大了,他却一个劲儿地抱怨,抱怨她没带好孩子,而且又招来一帮人来到家里,围聚在监视器周围,每天都嘈杂到夜里十一二点,每次都是她发火了,他们才怏怏散去……
  月影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隔着窗户,忽然那位老曹闯入小院里,慌慌张张的,就像丢了魂;远远的,看到他和那群人说了句什么,打嘴仗的和围观的就一古脑的全跑了出去。
  “怎么了?”月影疑问道;正当苍狼想要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大家是个整体,都是一个大家庭,谁搬出去了,都不好……”
  虚伪……月影对自己说;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不说出来,似乎显得自己心胸多狭隘似地;他这样,不过是说给苍狼听的。
  “是呀,无论谁搬出去都不好。”苍狼勉强挤出丝笑,附和了句,然后忙告辞道:“那,月影老师,我先回去了;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回去吧;”月影半笑不笑的瞅了眼苍狼:“放心,我会帮你说说的。”
  苍狼的脚步已经迈出客厅门槛,却又滞住;他犹豫地回下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月影老师,不用担心,现在的人都很健忘;要是小辉哥他们搬出这里,我敢担保,用不了多久这里照样还会热闹如旧,而且很多人会把小辉哥是谁都会忘掉……”
  可他的话并没引起月影的响应;于是这头狼只有缄默,消失。
  “喂,你呆在屋子里做什么呢?”安静了还不到片刻,李晓丽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你知道吗,刘姥姥要没收袭人大姐的摊位,和一群城管、警察在外面拉东西呢;你认识的人多,快去帮帮忙呀;现在大家都出去帮着说呢。”
  “什么?”月影吓了一跳:“那小辉哥和闲云呢?”
  “他们?!——他们出去还没回来呢;”李晓丽拉着月影的胳膊直往外拽:“先别管他们;我琢磨要是他们在,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怎么这么多事我不知道呢?”月影神经兮兮地说道;他给李晓丽拽的踉跄了几步。
  “等以后再说别的事;现在关键是要不让袭人大姐摆摊卖包子,她和老曹的日子咋过;他们可就指着这摊子生活呢!”李晓丽急切地说。这个李晓丽,一向都这样快人快语。
  “别急,别急,”月影奔到小院,马上挣脱开李晓丽的拉扯;他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他和李晓丽,那可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的事:“总会有办法的……”世俗的社会里,许多事情都说不清,尤其是男女关系这方面的事情,尤其在七七回娘家的日子里;倘若七七还在家,那倒无所谓……
  刹那,他又想到七七;这些日子,只有月影和楚才爷俩儿在家,没有七七收拾屋子,以至于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儿,床底下还扔下一堆没洗的衣服;要是七七在家,哪会有这么些麻烦事儿,尤其每天吃饭都成为一个犯愁的事儿……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二楼的岑涧正泯着嘴朝他笑;月影的脑子顿时就大了几圈。正在这时,搬来不久的蓝妖婆急急地闪进院门,看到月影和李晓丽拉拉扯扯,立码露出会心的笑,而且还一个劲儿地叨咕: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你没看到什么呀?!——我俩这是去帮袭人大姐……”李晓丽厉声道。
  “哦,这么回事呀;”蓝妖婆恍然大悟:“那你俩不用去了,那些城管已经把摊子拆乱了,东西也全拉走了,还要罚钱呢。”
  “这些城管怎么这样呢,简直是土匪!”李晓丽义愤道:“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看,让这些城管到伊拉克和阿富汗维持治安准能行。”月影嘲弄道。
  不,什么到伊拉克呀,现在流行那句话:让开发商去和美国谈判,让城管出面收拾美国……
  接着,月影又想起婉如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看似娇弱的婉如做了什么,使得那几位资深房客执意要搬出十三家小院。不,也许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闲云和小辉哥搬出去,根本就和婉如没一文钱的关系,只不过是想要改善一下生活环境罢了;据说,他们在东祠胡同购置下豪华宅邸,准备进行一次新生活的开始;而且,闲云和小辉哥的房子,居然是门对门的邻居。想到这里,月影的脑海里浮现出秋荷的面靥……
  “这个小辉哥,故事还挺多呢……”月影想着想着,忽然自言自语道。
  “什么?”李晓丽诧异地望向他。
  最近,李晓丽越来越觉得小院里的人怪怪的,尤其是月影、海棠和苏武,他们每天都聚在一起,或者干脆跑到月影家,不知议论着什么,就像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一样,甚至何七七偶尔也会抱怨,抱怨这些人总是呆在她家里,总是影响她的休息,嚷嚷着心烦。
  “没什么,没什么……”月影慌忙说道。
  走出小院,不远处,原本袭人大妈摆包子摊的位置周围,聚集着一大群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而袭人则狼狈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老曹闷闷地倚着颗小树,神情恍惚,似乎还没从打击中清醒。
  月影的脑子也乱开了,他想不到这一天里,事情怎么会这样的多;接着,苍狼的面孔又浮现在他的脑际……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