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高地阔 5

　　话说按摩诊所里的小乌因得知老丑的尸骨破例入到烈士公墓里了，触动思绪，好似不安定了；这几日精神萎靡不振，恹恹地没了劲儿，躺在床上做不祥之梦。朱䔧见师父消沉，便知有因儿，欠着身子，轻声问：“师父，身子骨不受活了？感冒了吧？给您烧姜汤驱驱寒吧？”
　　小乌听得温暖的话儿，胸中里荡着波浪。心里觉着䔧䔧比秀秀心眼儿细，是个孝顺的孩子；而且许多年来，孝顺劲儿始终如一。也是自己上了非洲黑伙子的当，狂上白的，连累两个徒弟也染着了，到戒毒所拘圄多年。这倒霉的当儿亲生的女儿就没有瞧过一眼，问过一声。当初为使两个女儿长大成才，却拿自己的青春乐人获得巨钞，供养上学。毕业了有了饭碗、薪水，吃穿不愁，浪板着发情配了小子，就忘了娘，给人撅屁股生娃儿去了！因为小吕的种子发霉有毒，出的货物次之又次地欠成色糊涂了大理，气死了老娘子了！你个死小吕，跟老娘睡了那么多年也没实话，听说明明叫李俞蟞却诳着自称小吕。婊子玩艺儿，部队枪毙你，大快我心！
　　她就睁开眼，瞧着漂亮的姑娘，自己禁不住一眶热泪流下面颊，交织出莫名其妙的感觉，可能是顺着年龄的增长，突出了思念女儿之情，招着手说：“女儿过来，娘亲亲！”
　　朱䔧一听这话，泪水止不住满脸横溢，亲爱的师父慈母的心！师父啊，您早该这样喊我一声女儿了。这几日里女儿知道您遇到了难心的事了。您也不住地想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却不想您早把您扔到了脑后！您好可怜啊！风姿卓雅之时，多少漂亮的风流俊男，枕边的甜言蜜语，迷惑了您的心性。我作为徒儿，不能眼睁睁地看您滑陷，怕您万一患不雅之疾，令我提心吊胆！您却说我是“傻逼一个！人生如戏，受活一时说一时”！这好了，受活到了残花败柳，风姿不再，谁也不来看您一眼，连您的亲生女儿也不可怜您一声！这世上浊男的靠不着，多数把女人当成了发泄工具，毫不负责任！因之我自己的女儿身，绝不沾染风月尘劳。可在吸食白货方面却敌不着师父的诱惑，走上了一段迷途，幸亏国家的戒毒所挽救了我们。
　　师父啊，弟子也是苦命人，小小儿没了父母，幸亏一个盲人大娘收留了我。她成了我的母亲，母亲千辛万苦、逃荒要饭把我养护大了。我在自理人生的时候，母亲身患重病，骨瘦如柴。我就拿着洋铁碗跪大街乞讨资费为母亲治病，有打发角儿八分的。可多数的冰冷眼光真叫我无法理解，不少的声音说我是个骗子！我哭着说：“我十二岁了，倘若谁把我母亲的病治好，我就跟了谁。”人们睥睨说我：“小小孩子学会了骗人！”就讨不到钱了，母亲就无法送医院救命了。哭哭啼啼回到草棚里，母亲溘然长逝，离我而去。可怜的世界呀骤然天塌地陷了，我差一点儿哭得没魂了。好心的邻居帮助送走了母亲。面对破烂而寂寞的草舍，我失去了生存的希望，来到母亲坟前，要一头撞死，跟母亲而去。暗无天日里，是邻家房秀姑娘同情了我，送衣送食。在她的百般安慰劝解里就燃起了生活的自信，飘起了一缕光明。
　　房秀姑娘从小也是被亲生父母扔到路边、被好心的人看见收捡回家抚养成人的。同病相怜结为朋友，胜过亲姐妹的关系，同我寸步不离走过风风雨雨。在腾冲的漂流日子里，见到您的按摩诊所招聘，就一同前来，当了您的徒弟。二十多年，从未有非分之想；只想陪伴在您的身旁，同甘共苦，任劳任怨，只要有您，我们什么也不怕的……
　　当您得知我姐妹的命运最可怜的时候，您慈心大发，照顾得无微不至。记得有一次我受风了，咳嗽黄痰，发着高烧，说着胡话。我听房妹说，当时您就掉了眼泪，开车送到医院里救治。医生检查说病毒性感冒，挂了静点，您守了一夜到天亮。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液一滴滴流到我的血管里，我的冰冷的人生世界第一次感受到春光的温暖。从那次，师父啊，在我的心目里，您就是我的母亲！
　　䔧䔧将往事念得心里好酸好酸，情不自禁地扑到师父怀里失声痛哭，泪落如雨。
　　小乌也止不住簌簌地泪雨纷飞，仿佛怀里拥抱的就是自己的亲骨肉。更因为过去荒唐的父亲乌四虎崇信道教，迷信风水，为了提前占上地气，拿砒霜闹死了生身母亲，掩埋在高黎贡山，却不好好对自己严加管教，放荡了自己支篱蓬杈没个样子，在那不堪的事儿里为所欲为，导致了荒唐的人生！有多少舛误膨胀着私欲疯狂，滑落淫乱的泥沼。和小吕的相遇彻底颠覆了生存的意义，是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荒唐渗透了自己的灵魂，成了污浊不堪鬼魅！当明白事理的时候，一切为之已经悔之莫及了。父亲你误别人谎言，害死母亲那是你们之间的冤孽，我也不好怎去合计吗？父亲毒死了母亲不久，竟然又被朋友阴谋害死了。朋友还假惺惺地父亲罪恶的尸体弄到高黎贡山同母亲合葬了。父亲没死之前，曾导我归宗，怎奈我颟顸懵懂，悖逆之甚。现在痛思，真不该不听父亲的引路，成个道姑，认真修行，万万不会有不幸的遭遇和深深的后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的！不管怎样，你们是父母啊，有时我真的痛恨你们对我小时不加严管。现在醒来不再恨了，凭着给的血肉之躯，没理由再给你们过不去了。后悔当初不该迷昏脑子死活和四川的鬼子小吕混，混个没名没堂的，结两个贱瓜妞儿，与我当初一样，忤逆不孝！后来是老孙陪我把你们的骨尘挪到文曲塆占了一个不小的地气，梦里听到了你们的笑声，便知解怨为缘，和好如初了。地气的力量不可思议。
　　现在我的两个徒弟已经认我做亲生母亲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管怎样，我也算见到了太阳，这个救苦济贫院，春光明媚，温暖人心。
　　听说越南的文曲塆年年有大雨，不知二老的骨尘是否平安？近来我很想你们，想把父母接到来凤山重新埋骨，让女儿可以朝夕悼念！方显女儿的一片孝心，以弥补往昔之罪的。
　　听着䔧䔧哀哀哭泣，小乌却没了眼泪，摸着姑娘的乱发，喃喃地说：“不要悲伤了，小房你二人从今个日子，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就是你俩的亲母亲。咱们当是快乐的一家，感谢任总的慈悲收留，有着无拘无束的幸福；感谢祖国的博大胸怀，给咱们提供了发光发热的平台，知足常乐吧！”
　　䔧䔧跪到床前连喊：“母亲！”
　　秀秀忙丢了活儿跑来跪下磕着头“母亲母亲”地流泪呼喊。
　　小乌忙把二人扶起说自己有恁两个女儿没有白活半辈子，并叫秀秀别耽误了工作。秀秀接着给顾客按摩去了。小乌的天地里从来没有这么阳光、幸福和美满，苍穹的彩云比不上小乌欢快。刚才痛不欲生的样子忽然之间欣喜若狂而欢喜太过，叫人真的不敢相信她的内心世界实在是过度灵敏了，是不是神经也不敢确定。䔧䔧说：“女儿与母亲同乐同喜！咱去诊所请穆熙专家给娘检查检查身子骨壮实不，女儿就放心了，你这一悲一乐令女儿心里忐忑不安的！”回头看秀秀结束了最后一个按摩的患者，说，“妹妹，咱娘身体欠佳，到诊所査查去的！”
　　秀秀闻之心里愕然，不想母亲还能有不舒服的地方？见姐姐欣慰的样子，就明白了八九分了。是的，自己和姐姐都是孤苦伶仃的，没有人间的温暖和疼爱，第一次有了母亲，好似那阵阵春风吹过心头，冰冷的荒原绽放新绿，生机蓬勃，有了人生的乐趣。姐妹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小乌有生之年初次感到了天伦之乐，除了欣慰，就顺从地在两个女儿的搀扶里向诊所走去。
　　老孙见到小乌，心里不由得好笑，当年叱咤风云的小乌怎么还会生病呢？你犯毒瘾时你忘了吗？我给你云天雾地寻觅南瓜藤子配“鹊丹”，快把老夫累死了！好了疮疤忘了痛，又凶了白粉被公安拿到戒毒所，终于调教好了。两个徒弟挺孝顺的。说：“乌姐姐，捧场的？”朱䔧说：“你这场还用捧吗？给我娘检查检查贵体怎么样？”老孙心说，还贵体的？公共厕所有历史了，故意贴金？笑道：“师父变娘亲，可喜可贺！”又道，“这得做CT或X光就一目了然了。穆熙练拳去了，我不熟悉仪器的操作。你们稍息，我喊他去。小若也学武的不在，要不叫她喊去，我陪你们。”说着走了。不多时，穆熙回来了，洗了一回，穿上白大褂，带了口罩和手套，叫小乌进了放射室里，闭着门，机器呼隆隆地响了起来。
　　整整半个小时，CT做完了，片子当时就洗出来了。穆熙点着片子说：“太好了！一切正常健康的。”三人一齐说声“谢谢”离去。
　　小乌得知没有病疾，顿时高兴，也不许女儿搀扶了，“噌噌”地回到了按摩所。叶文说：“要不是有两个药浴的，我弟兄二人也都去了！”小乌说：“没有一点事儿，丽丽、秀秀要叫去查查，结果万事大吉。人做好事儿就不一样的。”其言已了，金阁来了。
　　金阁因比武一个二郎担山把个金燕打了个趔趄。妹妹心里一紧，忘记了所学的多家功夫，坠向悬崖。千钧一发之际，小董、二风皆出手相救，但已来不及了。幸好桂婶子忙着制茶，若是见的此险，不知能闹出什么名堂的。
　　金阁无奈下了一着险棋，凌空却似有物一样地倒挂金钩。这惊呆了众人的眼睛，个个吓得冒了一层冷汗。金阁双手抓着妹妹的右臂，飘如一阵轻风吹过，金燕被薅到崖上化险为夷。她只觉三魂掉了二魂，瘫坐在青石上，好似做梦一般，半天才醒过神来，才知道少林功夫的厉害，自己学的那么多什么武当、昆仑、华山派的武功都不可能与之抗衡的，看起来自己还得加倍努力。而金阁因用力过猛，扭着了腰，是故来到了不轻易来的按摩所里治疗。
　　小乌的眼挺管事儿的，大远地见任总，趔趄着腰儿，独自来了。原来小董要搀着来，他怕耽误练武时间拒了。小乌就迎了出去，道：“这是怎么了？咋能扭着腰呢？”说的金阁苦笑道：“老妹子，因练习功夫不小心，伤了腰筋韧带来的。”
　　到了按摩室里。小乌把按摩床的床单子要换上新的。金阁道：“新旧一样的使用，不换的好了。”小乌就罢了道：“任总快快快躺下！体会体会老妹子的技术！”金阁道：“那还有说的？”却大声道，“叶文给老哥哥整整腰来！”
　　叶文、叶路都在忙着，还没顾得上给任总道好了。叶文说：“任总好，看我弟兄忙得没礼儿了。”
　　丽丽、秀秀也在忙着。
　　叶文慎重地说：“我姑姑按摩技法最妙，手到病除。”
　　金阁不好意思道：“劳苦妹子了。”
　　小乌自从跟着老孙学过十二经络，按摩技高一筹，效果立竿见影。怪不得同行的嫉妒成灾，一把火烧毁了原来花灯团般的按摩诊所。前面说过，不再重复。
　　小乌循着穴道捋摸了不大一会儿，真的手到病除了。金阁佩服她的按摩技术高超，说声：“谢谢妹子！”抬腿迈出门栏。小乌心想，任总来此按摩正是佛菩萨显灵给自己绝好的机会儿，怎不趁此亮个跟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赶弯凑巧好事儿，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也许是福德因缘的造化了。和颜悦色道：“任总留步，今有大难事儿求您略垂慈臂，肯定遇难成祥的。”
　　金阁听得稀奇古怪的，共产主义的救苦济贫院，还有什么难事？莫名其妙，折回坐到按摩床上，严肃地道：“乌妹，究竟什么事儿，说说看，只要合乎道理，济贫院全力给与解决的。”小乌被任总刚正严厉的表情吓憷了，欲言又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踌躇再三，终于狠了心劲儿，道出了实际问题。金阁听罢，忘掉身份了，捧腹大笑，前仰后合，很有旨趣的。欲知何事？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