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天高地阔 6

　　其实，之前小乌想的并不是将父母骨殖埋在附近就行，而是狠了心劲儿，奇思狂想地没了格儿，无端地要把父母骨尘移居烈士公墓里，以求万世景仰的长久美事儿。这听得金阁捧腹大笑。小乌登时蒙了头，不知任总心里何等路数值得这等模样儿的，问：“任总好笑的甚？”金阁仍然笑，说小乌：“你家老人生前是革命战斗英雄，壮烈牺牲了呢？”小乌听了说这话，不知她自己是逗人趣味的，还是脑子浑了，说：“任总你耐着性子听我告诉您闻所未闻之事，你听听我的父亲是不是要多缺德就有多缺德。”便直接了当地又将父母之间的荒唐令人为之惊骇之事抖擞个底儿朝天了。
　　䔧䔧见母亲说话啥的不照普儿了，心里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家丢人没顶儿的黄色历史生怕别人不知道咋的？要晓得任总是救苦济贫院的总把子，若知龌蹉的不想事儿，撵你不撵你也未可知！母亲啊千万别由着喉管，扭着舌头，穷嘴呱嗒出倒霉事儿你就追悔莫及了！”于是放下活计交给妹妹了，倒杯花茶，端给母亲，道：“娘啊娘，任总又没叫您忆苦思甜，过了几百朝年的白醭熏天、陈毛烂气，揭着叫人听着不受容，呕吐反胃的。何况任总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儿，时间宝贵得了不得，就不掂量掂量？我的娘，打住吧！又况姓孙的师兄老早就说过：话，心之使也，神之劳也，气之动也。言频之人，耗伤中气，导致心脏供血不足，大脑缺氧，脑痴呆，脑萎缩，久而久之，都出来了。怎么奉献人生？”
　　小乌听此善言善语，不以为事儿，带着责备之意道：“妮子，见识甚浅！不懂大人心思，与的你金叔叔不是容易的，我早已从心里认定他是我的亲哥哥，痛苦的家事应该分担才是。为娘我乃贫下中农里的赤农了，更好地给娘的要求提供方便，实是天大的好事儿？大人的事儿女儿还是少多嘴多言的好了，快按摩去吧！”接着以高频率的音符，将父母的丑陋不堪的黑色奇闻囫囫囵囵地从头到尾重新播报了一遍，关键地方特意放大音质，生怕对方听不明白似的。
　　还要喋喋不休、没玩没了继续白话，任总越听越觉得离谱儿荒诞不经了。想这小乌没人性的病，病得不轻，文不对题胡溜溜个啥么？板起面孔道：“打着！荒唐无稽！”便出去了。
　　小乌不甘心，跑上去“扑腾”一声，跪到金阁跟前，哭咧咧道：“任总，您行个方便，不管怎么，毕竟是我的父母，骨尘遥远，不得尽孝，若离近处便可不时探望，送些阴钞，手里不难着就好……”
　　这当儿老刘来找任总有事儿商量的，看见小乌的样子，抬脚走了。少顷，拽着老孙来了，说：“孙医生，看小乌啥病？”老孙捋着明晃晃的银针，厉声喝道：“邪病！鬼魅附体了！”就掏出吃奶的力气，攥着小乌的手指，乱攘一气，血刺刺地飚。小乌乱叫。
　　秀秀、叶文、叶路都放了活儿跑过来，以明端的。梨梨急吵：“死老孙！十足小人！乘机报仇啊？我娘当时没少给你银子，忘恩负义！快快放娘！”老孙看看老刘，稍一迟疑，梨梨、秀秀姐妹一齐下嘴照着老孙胳膊咬了一口，血直往外流，痛得他扔了银针飞快向诊所跑去。叶文兄弟安慰一会又忙去了。
　　这个小乌鬼点子够用，呜呜哇哇地嚎丧一般哭了起来。弄得老刘没趣儿，啥也不说走了。
　　金阁已经得知小乌身世可怜之极的，一腔子慈悲顿感同情，说：“不用悲伤的。咱救苦济贫院正在筹划修造群众公墓的，到时可把你二老的骨尘取来安歇好的，满你夙愿。”小乌哭腔着“谢谢任总，谢任总”，望着离去的背影，起身对着鞠了一躬，又念着“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喜欣欣地回到按摩所里，手舞足蹈地唱起了歌。
　　丽丽秀秀见母亲高兴，也跟着哼了起来。叶文、叶路神情也为之一奋。后来还是邀了老孙一同到了文曲塆取父母的骨尘。阿兰若不稳心，怕一男一女万一不正经咋办？就跟着去了。
　　提木村变化很大，当年的小平房子没了踪影，都是一排排的高楼，改革开放无处不神。当年的“贞节牌坊”如今开发成旅游的风景重点。先时几亩地的八九个坟茔，变成了数千亩地广了。能有好几百青石坟墓。每座坟墓六七尺高，占地丈余。墓前都立有石碑，碑刻圣名上至原始，下到明清。如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盘古、女娲、轩辕、黄帝、蚩尤、尧、舜、禹、汤、周公文王等朝代的帝王一直到元明清。每仝雕刻的图像栩栩如生，还有历史的记载。墓与墓间柏树郁郁葱葱，气象不凡。向北边其建筑更加宏伟壮观。有万里长城的缩影，依然雄伟；有长江黄河精华，波浪滔滔。不远的仿古殿宇，有《西游记》宫、《三国演义》宫、《红楼梦》宫、《水浒传》宫和《封神演义》宫。各具特色。西游的孙悟空竟然和三国的关云长大战；红楼里的林黛玉竟和封神里的妲己交谈；那及时雨宋公明竟然拜姜子牙为军师希望东山再起。另一处却是现代战争的精髓，导弹、氢弹、原子弹、无人飞机、航空母舰，宇宙飞船登月球，外星民族喜开颜。门票30元一张，郭佳良卖票，白冷豹收钱，村长管账，井井有条，收入相当可观，都用到老百姓的身上了，所以高楼林立民生幸福。提木村湄公河段修建了宽敞的大桥。和水里的鳄鱼好像少了许多，据说被渔民逮捕卖给动物园里供游客赏观了。阿兰若挽着老孙的胳臂在左边，小乌在右边。
　　突然，有个黑人喊叫一声听不懂的话，阿兰若迅然丢开老孙飞似的奔了过去，抱着黑人紧紧地吻着。老孙喊叫着快步而去。黑人拽着阿兰若奔到路边的轿车钻了进去，一声喇叭消失在人流里。这里边的事因一半句话说不清道不明的，还是小乌知道的八九不离十，给老孙解释一回算是服了。
　　不到半晌，来到了文曲塆，却一点儿骨骸寻不到了，早被犰狳噬啮一空。犰狳就是穿山甲，爱死人骨头以为佳肴。故欲捕此物者，到古墓窀穸之地，一逮一个准。老孙想且耍耍乌娘们的，搞笑道：“好妹妹，古人云：‘既入宝山，岂能空回？’要不，野猪骨头、豺狼骨头实可代之，能惑人耳目者，则为上上策也，望妹三思而后决！仅供参考。”小乌思量半日，方回：“言之有理！”就满山架岭寻了一包骨头，兴致而归。
　　来凤山西麓半山坡上是一片千亩有余的荒处成了群众公墓的最佳选地，崭新的一座大坟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打墓那天，非常隆重，年轻劳力持了铁锹钉耙，挖了深深的墓坑，又请了阴阳先生前来棺材里做法。棺材是金阁特意定制的红艳艳的柏木棺材。棺材的底部阴阳先生划了一对人形，那骨尘按着人的图样摆出样子。阴阳先生心里嘀咕着怎么猪骨狼骨拿来人骨当着用的，主人怎么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便长钉封顶下葬了。砌了砖券，填土，一座高大的坟墓完成了。一挂万子头鞭炮噼里啪啦好是响亮。小乌披麻戴孝，想着自己最悲痛的事情，逼得眼泪簌簌而下嘤嘤做哭，两个女儿孝服满身哀声阵阵。老孙在一旁捂着嘴笑。叶文、叶路头上缠着白布，劝姑姑道：“节哀节哀，历史已过多少个世纪了，念想念想就是了。又不是新死，怎的这样子？那姓孙的师兄快笑死了，别哭了姑姑。师妹也止了吧！”这时，一辆三轮车拉着来了鲜艳的花圈，一圈一圈围了个坟严实。小乌心里喜个不了，想自己的大孝风扬发了，摸一把眼泪，说：“女儿别伤了，这是喜丧，只能乐着。”
　　锣罢鼓罢，阴阳先生索要资费。杨队拽着那人熊道：“散布迷信，蛊惑人心，抓你派出所去，蹲你拘留！”先生哭啼啼求：“忙得累得腰痛，满身子流汗，能这样白忙吗？救苦济贫，救苦济贫，难道就不能给予我吗？”金阁掏出二百元给了先生道：“老人家，高寿？”先生瞧瞧金阁“呀”了一声道：“老夫闰年闰月八十五了，孩子们不待见老人，生活无助，只好拿出当年的阴阳五行给人做些红白喜事，挣得活头。孩子你挺善良，老夫透你个秘密。你是贵人像有经天纬地之才，有首领之位。此言可以验证的！”杨队道：“老家伙真会说，这是救苦济贫院的任总，用你白话？”金阁说杨队：“他是老人，敬老爱幼，你做什么的？忙你的去！”杨队就查看第二次高产水稻秧的情况去了。金阁仔细着阴阳先生，那柴瘦的脸儿，沟渠纵横，布满了难以名状的痛苦；破旧的帆布袍子，遮挡着佝偻驼背的身子，暮年人生的艰辛好像压得老人透不过气来。金阁之感笼罩心头，说：“阴阳五行本来不是迷信，可你硬在其中揉进了迷信。不怪你的，是为生活索然。这样吧，您就住在我们的救苦院里，所有的年轻人都是您的儿女，都是一心一意孝敬您的，百年送终！”阴阳先生哈哈大笑道：“不信服！尘世能有这等的好事儿？”金阁笑笑搀着先生的胳臂缓缓而行往济贫院瞧老人们的生活去了。
　　阴阳先生是腾北寨子的人姓安名道远。生养了五男二女，吃尽了苦头，供孩子们上学读书，孩子们长大成人，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妻子因操劳过度早早离开了尘世，剩下他孤苦伶仃。岁月的无情，安道远到了人生的暮年，生活的艰辛，孩子们各有家务，谁也不过问他。就在大竹林旁边结茅为庐，听哗哗的河水，看天上的白云，生活无法维持时，便扯起旧旗做些道门之事为生。当他亲眼看见许多民族的老人满面喜悦，穿着崭新的衣服悠哉悠哉在公园散步，阵阵欢声笑语，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就要回去收拾家当移居而来。金阁说：“老伯伯，咱们这里是共产主义社会，幸福平等，无所不有，你就安心地以此为家吧。”就这样安道远一块石头落地，享受幸福的温暖。不久也把老伴的尸骨迁来，在群众公墓里安家落户了。这当儿，金阁喊小乌、老孙到会议室来。老孙心里打鼓，不知又是怎的了？一路慢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