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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家小院第十七章 刘姥姥

作品名称:石头记之:十三家小院      作者:爱在无言      发布时间:2012-11-09 20:50:57      字数:8785

  暮夜时分,刘姥姥气势汹汹地出现在十三家小院,而且身后还跟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方正的面庞,五短身材,一进院门就哈欠不断,就象没睡醒似的。
  “段小章,你怎么来了?”中年秃顶的苏武一见到这位眼镜,就诧异地问道。
  苏武捏着精致的小铁锹,双手满是泥土。他正在修剪海棠树,正在铲除树下的那些杂草;海棠树下,还胡乱摆放着塑料喷壶,大剪刀,以及石灰桶,和几根白色尼龙绳子。
  眼镜却支吾着瞟了眼刘姥姥,没有回答。苏武讪讪一笑,无趣地走近那两株海棠树。做过外交官的苏武很明白官场的规矩,体会到段小章的处境,刘姥姥毕竟是领导;领导……有领导在时,可不能乱说话,尤其在领导要说话时,那样就会导致领导上听你胡牌的窘迫境地。
  围坐在破烂石头四周,老曹津津有味地讲着故事,毫不为突然闯进的刘姥姥所动;婉如心不在蔫地瞥了这两个闯入者眼,又继续用手支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无聊地玩耍着诺基亚手机。
  诺基亚手机上那粒泰国玉貔貅一晃一晃的,象伽俐略在教堂里发现的钟摆现象,吸附着李晓丽的目光。
  走了神的李晓丽自打刚才来到这块石头前,就一直在想心事……
  李晓丽很少坐到破烂石头旁,可今天却是个例外;她不仅听,而且很入神地听,就象换了个人似的。但我看得出,她这种入神,其实就是一种走神;她在想着心事儿,想着法庭拒绝授理她的上诉——那个腆着大肚皮的法官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声,隔着那张起诉状瞥了她眼,然后就正襟坐在深褐色办公桌后,将起诉状顺手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告诉她,法庭不接受她的诉状。
  “为什么?”她疑惑道。许多事情都令她疑惑,尤其在她被剥夺了姓名之后。
  “你是李晓丽吗?”法官慢腾腾地挪开放在浅蓝色塑料盒子里的文件,神情专注地把它们重新夹在同样颜色的文件夹里,慢腾腾地说道:“我们不能确定你就是那个李晓丽,你同样不能证明你本人就是李晓丽,法律讲的就是证据……”
  “可我一出生,就叫这名字呀……”
  “你一出生就叫这名字?”文件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不紧不慢地反问了句,“那你这名字,不会是自来就有的吧,总得有个人给你取的……”
  “对呀,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李晓丽急切道。
  “那就是了,所以你不能证明别人用这名字是不是合法的!”法官终于抬头张了下眼,可迅即又垂下头,继续埋头于那堆文件中:“而且,你自己也说了,你这名字是你父母取的,那就说明没有依存性,不是天然的,或固有性,也就没什么法律依据;没法律依据,我怎么接受你的诉讼请求?……你知道,现在是和谐社会,我总不能破坏和谐吧……”
  “可是……”她想辩解。
  但那位法官重重地将浅蓝色文件夹摔在桌上,不耐烦地挥下手,抬高嗓门道:“你别在这儿纠缠了,我说不受理就不受理;我们也没法授理……听着没?——听着了,听懂了,就请你离开,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刹那,李晓丽明白自己的确无法再继续面对这位道貌岸然的法官。但她忍着,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她猛地欠下身子,抻出手,迅速从他手底下抽出那几页诉讼书,然后腿部一使劲儿,撞开屁股底下的椅子,狠狠地甩下句“我听懂了”,转身离去……
  李晓丽的视线无意中碰触到宛如那张痴迷的脸,心里不由地打了个晃,不由地羡慕起这个正值青春韶华的女孩子,更不由地回想起那位网上恶搞超人的一句名言:幸福的人生个个相似,不幸的人生个个不同……
  老曹已经不再讲述那个秦钟,而且这个时间许多人回家吃饭,所以围坐在破烂石头前的听众就寥寥无几。他半眯着眼,上半身向后仰了仰,冷冷看了眼气势汹汹走到小院中间的刘姥姥,视线又落回到面前两个年轻女子的身上。恍惚间他似乎从她俩身上窥视到另外两个女子的身影,性格倔强的探春,和纤弱的黛玉;也许,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只是一种牵强的联系,但正是这种牵强,使他产生某种错觉……
  “狐女!”刘姥姥站在当院里穷凶极恶地大嚷了句;她的嚷声震荡着刺破重重空气,貌似达到110分贝拖拉机发动起来的噪音,使得站在一边的月影不自觉地捂住耳朵;就连那个叫段小章的眼镜男人也下意识地闪了下身,扶了下眼镜,似乎在躲避这雷鸣般的嗓音。
  “你找哪个狐……”闲云探下头,刚说了半截话,却给另一处声音打断。
  这是一声轻渺的回答,那位穿着白裙的狐狸旋出东侧那间阳台:“谁在招呼我?!”
  刘姥姥却摩下眼皮,继续汹汹的嚷道:“狐女你给我出来,你以为你不出声我就找不到你了——”
  “喊什么,我不就在这儿吗?”白狐皱下眉,不乐意道。本来,这头狐狸听了会老曹的故事,听得厌烦了,此刻回到她的巢,正对着镜子欣赏白天刚买来的那几件衣服。
  那些日子,白狐正琢磨着要去参加城市舞者大赛,每天都按减肥食谱进餐,每天都在练习舞蹈。如果能拿到前三甲,白狐就会鲤鱼跃龙门,进入另一种生活;或者,至少能把自己宣传出来,利用这名声嫁个英俊潇洒的有钱人,改变一生的命运。哦,哪怕嫁给一个老男人,一个曾经有着家室的老男人,只要他有银子。但假若一个男人口袋里没银子,那甭和她谈情说爱,因为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注定长久不了,注定要为了生活吵吵闹闹,从而过不好日子。当然,如果没有银子,自己的后代也注定成为蚁族二代,注定成为腰杆不硬的穷二代;对于这个最底底线,白狐有一句流传于小院的名言:姐就是件衣服,不过是件你消费不起的牌子……
  为了这个宏伟的梦想,白狐接连在几个交友网站注过册,什么百合网,世纪佳缘,并且将她自认为最能展现自身靓丽的非主流相片粘贴了上去……
  白狐的座右铭就是,生活就要学习美国人的方式,挣钱就是需要消费出去,否则挣钱还有什么意义?消费出去才能为社会、为这个商业化与娱乐化大潮做出贡献,同时自己也在消费的过程中享受了生活……
  现代社会,没有谁能够幸免,没有谁能够逃离出这个商业运作铺天盖地的洪流。
  “狐女,你以为你乱贴小广告就算完事了?!”刘姥姥扬扬手里的一卷破纸,并没瞅白狐,而冲着另一个方向发出威胁:“我已经撕下你那些征婚广告了,现在来罚你款!”
  小院里,许多人纷纷朝这边张望,目光里充斥着好奇与疑惑。
  “有病呀?!”听到这话,白狐脸色立刻变了,半个身子探出阳台,“谁贴小广告了——谁贴你找谁去,少在这儿喊我名字……你才征婚呢。我,堂堂的白狐,还用得着四处张贴小广告去征婚,无聊!”
  当然是无聊;白狐一直都认为要想钓到金龟婿,就一定要到那些奢华的会所去,那里聚焦着许多精英阶层的子弟。至于到大街上张贴什么破烂小广告,那无异于自贬身价——想想看,有些身价与身份的男人,哪一个会到街边寻找女人去,除非他要玩车震,搞个外遇什么的,玩一玩。在街边寻找机会的,除了骗子,就只有庸碌的蚁族们,那可是白狐一向瞧不起的社会底层,她可不想陷落进去,尤其不想让自己的下一代陷落进去!
  刘姥姥生气地扭过头,朝白狐喊道:“你这个丫头,瞎搭什么碴?我告诉你,我这是在执行公务,不是和你俩闹着玩!”
  这个老太太,年轻时准是唱女高音的,否则不会有这样大的嗓门。我捂着耳朵,忍受着那噪音的袭击,暗自推测。不过,我的这个猜测完全错了。许多年后,我读过月影的那本销售全球的《我和老曹做邻居的日子》里分析过刘姥姥嗓音的形成,那不过是青年时的刘姥姥常常骂街罢了;也正因为她经常骂街,才得以在历史长河里流下她的影像资料,那是一张两派革命小将们相互对垒的黑白相片。年轻的刘姥姥梳了个当时称之为五号头的短发,站在一辆草绿色吉普上,持着个高音喇叭在歇斯底里地喊叫,内容无外乎是些革命口号,或者红宝书中的经典标语……从网页中搜寻到这张相片,我难以想象她的年少张狂,却可以想象到流传于网上的那首恶搞式的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
  锦帽貂裘,千骑用康王。
  为报倾城随太守,三百年,九芝堂。
  酒酣胸胆尚开张,西瓜霜,喜三郎……
  “你不是喊狐女吗,我就是狐女!”白狐隔着栏杆,向下探出头,寸步不让道。小院里的人纷纷望向她,因为她半个身子都悬在阳台外,让楼下的人提心吊胆。
  “你不是找狐女吗,她就是狐女……”婉如婉转着声音,清晰地解释道。
  老曹早已讲不下去故事了。这一堆人,原本小院的中心也给刘姥姥搅动,不再是中心,都转过头盯向这两个入侵者。
  雪给刘姥姥的高分贝震的发了昏;不过,这种昏眩只存在刹那,她就匆匆跳起,奔回她那方空间;因为她想到了蓝。蓝这些天身体不好,正在休养;雪怕刘姥姥的高分贝惊着她。
  “这老太太……怎么能这样?”一边往回跑,雪一边轻声嘀咕了句。
  “喂……”跟在刘姥姥身后的段小章怯怯地拽了下刘姥姥的胳膊,却被这个老太太猛地一甩,甩开了。
  刘姥姥迷惑地上下打量起白狐,脑子里闪过白天时遇到的那位贴小广告的女子的模样,直摇头:“不,不是你,你不是狐女……”说着,她就有些气急败坏,嗓门也不由自主抬得更高了,“你不要瞎捣乱,我这可是正事儿,都是为了大伙的利益……”跟着,刘姥姥抖了抖手里的那卷从街头巷尾撕扯下的小广告。
  这一天,刘姥姥貌似没做旁的事儿,她率领社区的几位工作人员,拎着直径十五或者二十几厘米的塑料桶,拿着小刷子小铲子,到处清洗墙壁,以及路灯杆儿。可那些小广告实在太顽固,有些位置上的,无论用刷子蘸水刷,还是用小铁铲去刮,都弄不下去。大半天下来,刘姥姥就开始怒了,絮絮叨叨,发誓一定要将张贴小广告的狐女逮住……
  “快别吵了,小心摔下来!”秃着脑袋的苏武不知什么时候洗过手,走到刘姥姥身边,仰头劝道。
  苏武一直自视为不同于这座十三家小院的另类居民,就象他常常自诩的那样——他的确是位退了休的外交官,可以和日本外相、美国国务卿这类大员们平起平坐;只是现在退了休,人走茶凉了,再加上他的低调为人,所以才湮没于这里。可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相信,凭借自己昔日的荣耀,至少在一个国家最低领导人,社区主任这里说句话,还是颇有分量的。
  “谁愿跟这老太太吵呀……要掉,我也要掉在这老太太身上,砸死她,让她在这儿吵个不停,都烦死人了……切,什么人啦,一张乌鸦嘴……”白狐尖刻道:“我这么漂亮,用得着征婚吗?我身后的追求者一大群呢!”
  “没人跟你俩胡搅蛮缠,”刘姥姥立刻回应道,“我可是社区主任,堂堂的光华社区主任,谁贴小广告我就罚谁;既然你承认是你贴的,那好吧,这罚款你出吧!”
  “鬼扯!”白狐扔下这句话,就缩回去,不见了踪影,“不是我贴的,我凭什么出罚款?!”
  “这个老太太,天天正事不管,净管这没用的……”我瞥了眼跟在刘姥姥身后的苏武,低声发着牢骚。
  刘姥姥就象登台献唱的二流流行歌手,傲气十足地环视下纷扰的围观者们,继续进行着她的怒气:“这都住着什么人呀,乱七八糟的,一点儿素质都没有;我这可是办公事:一是要制止你们到处乱贴小广告,二是为了给国家做出点贡献……”
  “好了,好了,您老别生气了……现在是和谐社会,用不着生气……”苏武举着双手,试图劝慰刘姥姥。
  “为国家做贡献,就要罚我们小老百姓呀,我看你是罚款有瘾,就是巧立名目,搜刮民财……”人群里,桃小夭大声回应道。
  “这是怎么说话呢?!”刘姥姥凛然环顾四面,却赫然发现暗影里处处都竖起敌意,颇有四面楚歌的味道;于是声音低了低:“我这又不是往自己兜里揣钱,还不是为了大家有个共同的好环境……”
  “好了,好了,您老别生气……现在是和谐社会,用不着生气……”苏武以他外交家的口吻继续重复道。
  “刘主任,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吧?”段小章扶了下眼镜,小声建议道。
  “不回!”刘姥姥一甩胳膊,更加生气了,“我说你段小章,你到底有没有原则性,你还是不是社区干部?——哼,今天我不刹住这歪风邪气儿,我还不住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切,什么都是你们这些人说的,法就是你们的家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黑咚咚的一角,不知谁嘟囔了句:“伪民主,真官僚;那些真的污染环境的你连管都不敢管,还有我们这里一个大活人失踪了好几天都没人来问,只会欺负小老百姓……”
  “你这是污蔑!”刘姥姥勃然大怒,使得段小章也打个寒噤。刘姥姥向那黑咚咚的一角紧逼了几步:“你知道吗,就凭刚才你说的话,就凭这一条,我可以告你诽谤罪!”
  “你告去吧,我又不是彭水诗……”那位勇于直言者在黑咚咚的一角转个身子,连忙向楼道里跑去。
  “好了,好了,您老人家别生气……现在是和谐社会,用不着生气……”苏武搓着双手,复读机般重复道。
  段小章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瞟了下苏武,束手无措地站在一边……本来他已经下班了,或者说正要下班——他已经一只脚迈出了社区办公室,可刘姥姥却喊住他,让他一起到十三家小院。那个时候,社区其他工作人员都已经走了……刹那,段小章后悔自己没象他们一样,寻找个借口,早早地开溜,以至于到了现在,他更加后悔了……
  突然,刘姥姥身形一晃,就颠着老迈却灵活的步子,追过去,想要薅住那位滥言者:“别跑……有能耐你别跑……”
  顿时,苏武惊呆了;不只苏武惊呆了,段小章也惊呆了,院子里其他居民也惊呆了;无论是谁,都没见过刘姥姥矫健的身姿,更无法想象她会有如此速度的爆发力,堪比百米冲刺的世界冠军。
  “哎,刘姥姥,您大人不见小人乖……”正在一边晒衣服的妖影忙错上前一步,试图阻截住这位追击者。
  妖影的手湿淋淋的,嘴里还叨着个塑料衣服夹子,所以她说话时略微有些口齿不清。不过,刘姥姥看到她的瞬间,面靥勉强绽露出不易觉察的笑意;不过,这笑意仅仅维持了片刻,刘姥姥就已经掠过妖影,奔向楼道。但也就在这一刻,那个人影一晃就不见了。不,接着那个人影又出现了……只一会儿,这人影就飘出楼道,飘到院落里,幻做穿着白裙的白狐。
  “刘主任,刘主任……”段小章紧紧跟上去,拽住刘姥姥的一条胳膊。
  “你拦我做什么?——段小章,赶紧把她给我拦住……”刘姥姥回头扫了眼,命令道。
  段小章迟疑下,但在刘姥姥威严的目光下不得不上前一步,想要阻拦住白狐。
  “一边去!”白狐睁大眼睛,防卫地抬起左臂,“干什么,我又没犯法;再说,就算我犯法了,也有警察呢;再说,这是法制时代,就是警察也不能乱抓人……反了呢,你们学口口声声说什么法律,我看你们就是法盲!”
  顿时,段小章站住了,他回过头,犹豫地望向刘姥姥。
  不知什么时候离开那块破烂石头的李晓丽忽然出现在白狐身旁,满脸霜气道:“哼,我说,你可错了,谁说这年头警察没有权利乱抓人……”说着,她冷冷一笑,“警察的权利可大着呢,刘姥姥的权利也大着呢,不信,等一会儿就有你好看的了……”
  “你们没有权利抓人,也没有权利乱罚款……”我赶紧跑上前,拦住李晓丽。
  “你……你们……还反了你们!”刘姥姥怒吼道。
  似乎为了平息刘姥姥的怒气,缥渺的音乐……一厥布列瑟农从楼上米卡的房间袅袅传来。
  “权利就是正义,就是真理,就是金钱;有了权利就可以到处罚款!”那位勇于直言的声音又不知从哪儿飘过来。
  虽然看不到那个人是谁,但我隐约觉得他就是都都……可这只是我的猜测,就象市井里的小道消息,没有准确性……
  “好了,好了,您老别生气了……现在是和谐社会,用不着生气……”苏武赶了上来,继续说道。
  “你们,你们……”刘姥姥却更生气了,她气不打一处来,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漫无目标,只得指挥起段小章:“你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的。我不管这事了,你给我打110,让警察来收拾他们;小刘……小刘说的一点也没错儿,这院里简直都是痞子,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怎么说话呢,怎么叫我们这院里都是刁民?难道中国老百姓都是刁民吗?!你个哈哩棒……”李晓丽淌着眼泪,一边针锋相对地反驳,一边挣开我的手:“凭什么不让我说,前几天就是警察无缘无故抓我的,你看我的手就是他们给铐的;他们不就是听了那个贾秘书长的话,找我的茬吗,公器私用,我看你也一样!”说着,她高高举起手。
  是的,她的手腕直到现在还红肿着……
  “手机没电了……”段小章胆怯地回答。
  “怎么会没电,怎么会没电?!”刘姥姥感受到难以置信,脸都扭曲变形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吗?!”
  “哎,又是个葫芦僧乱判糊涂案……”曹雪芹感慨道。
  “你说谁糊涂?!”刘姥姥已经浑身都是刺,到处都是敌手。她转向老曹,眼睛瞪的溜圆:“我可是堂堂的光华社区主任,我可不是糊涂官!”
  立刻,老曹就蔫了,他想起刘姥姥吃过驴肉包子拉肚子的事情。那一次,幸亏刘姥姥没继续追究下去,否则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并不知道,也许会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也许袭人大妈这个营生会被彻底砸掉……只是老曹一直不知道,那天刘姥姥除了花掉四钱银子买了十三个驴肉馅包子,还花了一两银子到麦麦姆买了十二份快餐;但刘姥姥绝口不提麦麦姆的快餐,只是一个劲儿地指责老曹+袭人大妈的摊位不卫生,着实应该取缔。
  “按老话讲,我可是你们的父母官!”刘姥姥唾沫横气地嚷道:“你们怎么能对我这样?——你们十三家小院,也属于我们这个社区呀,你们是瞧不起我,还是对抗我们社区!”
  当然,小十三家小院是光华社区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就是全体十三家房客都属于刘姥姥的子民。可水可以载舟也可覆舟,天哪,这座由一幢明式两层楼构成的居民区得罪了不可一世的社区刘主任,那以后还会有好吗?
  “行了,别哭了……”闲云拍着李晓丽的肩膀劝道。
  李晓丽抽啜着,她已经说不出话……砉地,她回忆起那俩警察,黑胖警察将她带走的情形。现在想想,那简直就是一场绑架,那辆韩国现代忽然依靠在她身边,他走下来,黑着脸,说是请她到派出所一趟;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她回忆起驳回她起诉的法官;但她想,这是在光天化日下,而且他又是位警察,肩膀和脑袋上都顶着警徽,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所以她犹豫地左右扫了眼,就跟随着他钻进警车……街上来来往往和行人看到她钻进去,立刻投过来的目光都羼杂进丝丝缕缕的异样,准以为她是什么嫌疑犯……
  听到刘姥姥这样的说辞,月影老师瞬间回忆起N年前的文化革命运动的残酷,他害怕了,他想要打个圆场;中国社会不就兴这个,不就兴打圆场,给彼此都有个台阶下吗:“喂,我说刘姥姥,大家伙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我看你们就是一群痞子,跟那些学法轮的没什么两样……”刘姥姥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咬一通。
  “我就是痞子,能怎么着?!”忽然,那位狐女穿件黑T恤,出现在小院当中,嘴里还叼着根烟,手上还拎着一堆商品,油盐酱醋的。
  “都是中国人,何必呢,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曾任过外交官的苏武也打起圆场,他试图让这场纷争化干戈为玉帛。
  如果苏武能够将这场争端平息下去,没准儿他更会名留青史,成为十三家小院声名显赫的人物,就象小辉哥或者闲云和雪一样……他这样想着,似乎看到次日自己英雄般走在十三家小院,甚至是英雄般走在西祠胡同的街巷里,每个人都恭敬地和他打着招呼……
  “这可是原则问题,什么叫何必?”刘姥姥更怒了,坚定地反驳,“做工作,怎么能抹稀泥,我可不是那种人!”
  她一直很鄙视这个秃头,觉得他一直在啃食困居匈奴的名望,并且屡屡借此名望来影响着光华社区;可他到底算什么,仅仅因为当了匈奴人的囚徒,就让全民都崇拜他吗?——不,哪里是个葱白,而是一个楞冲大头蒜的家伙……
  段小章怯懦地环视了大家眼,小心地劝着刘姥姥:“刘主任,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什么?!”刘姥姥的火气腾地又窜上来,“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看你太不适合做这工作了,有一点小困难就退缩,看到痞子就害怕……”
  “对,我们老百姓都是痞子,只有你不是!”狐女立刻讲道:“这就象什么来,齐橘楚枳,我们这些老百姓一到你这个社区就全成痞子了,天哪,这也是一种水土不服吧?——可就算我们都是痞子,你又能对我们怎么地?!——我们就是痞子,知道吗,你能怎么地,我们一没犯法,二没闹事,就是想要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
  “好!”那位勇于直言者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拍手称快。
  “哎!——就算我们都是痞子,可我们痞子也要活着,也想要幸福,贴个广告征婚,又惹着谁了?!——是不是你看到我们这群痞子幸福,你就郁闷呀?!”狐女紧逼上前两步,咄咄逼人道。
  “我说,你乱贴小广告还有理了?!”刘姥姥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步,也针尖对麦芒道;可很明显,她的语气不象刚进小院时那样强硬了。
  “我不贴小广告,还要自己站到街边举牌征婚呀?!——那我不有病吗,而且那也影响这社会形象呀。”狐女继续为自己辩护,“你是不是想让我到婚介去?婚介,天哪……”她嘲弄地笑出声,“那地方除了只会收钱,还会做什么?而且,还都是以你们社区名义办的;这种骗人坑人的事儿你堂堂的社区大主任怎么不去管,偏要来管我们这些工作都找不到、下顿饭都不知在哪儿吃的小老百姓?我看你就是欺软怕硬,我看你就会罚款……”说着,狐女不由自主落下泪:“你还是叫罚款主任好了……”
  刹那,我想象着狐女脖子上挂着纸牌,头顶上插了根稻草的模样……
  刘姥姥给狐女的气势震住,嗫嚅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走吧。”段小章眼睛盯着脚下,不安道。
  “走吧……”刘姥姥也蔫了,没刚进来时那样嚣张;她埋怨地瞥了眼段小章,嘀咕道:“一点儿也不顶事,等明天我可得好好说说……”刚说到这儿,一转身,这位老人家就给那块大石头绊了下,险些跌倒,“这院里,摆块破石头做什么?!”
  “这是我们小院,摆什么不摆什么,还用别的什么人说的算吗?”婉如白下眼睛,说道。
  “不管,不管,你们都是天王老子,我管不着……”刘姥姥无奈地皱下眉,头也不回地离开十三家小院,“哼,你们以后就知道这小院里摆不摆什么,我说的算不算了……你们,你们等着!”
  段小章颠颠的跟在后面,头低垂着,不敢看大家。
  “这是怎么说呢,这是怎么说呢……”苏武遗憾地搓着双手,秃头顶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儿,惶然地说道,“现在可是和谐社会呀……”
  “这也算是人民公仆,我看就是一个泼妇!”狐女不屑地甩了句,就拎着她刚从夜市采购来的油盐酱醋,扭动着臀部奔回她的巢。
  “她?——唉,本来就是泼妇……一个没品的村妇而已……不过是靠着她儿子是政府公务员,也鸡犬升天了……”两手湿淋淋的妖影探下头,乜斜刘姥姥的背影,鼻孔哼了哼,说道。
  刹那,妖影回想到在贫瘠的云贵边远山区支教时,那位因为丢了一只鸡而站在乡间街头,破口大骂的女人。那个女人,因为一只鸡,从暮夜时分,一直骂到凌晨三四点钟,使她一宿都没睡好!接着,她又回忆起自己当初选择去云贵支教的初衷,回忆起张泽勇和雨儿恩爱的情形,不禁感慨万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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