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喜忧参半

　　（1）起草报告时的纠结
　　回到县城，每天的工作节奏很杂乱，大家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两个巡察组的成员都在起早贪黑、争分夺秒用心起草巡察报告。由于模板不断更改，本来已经截稿的报告，不得不多次推翻重新整理，大家的心中充满了焦虑。
　　因为是首轮巡察，巡察报告怎么写，问题线索的归纳需要几个段落，各段落都需要按照什么顺序排列，谁的心里也没有底。为了第一时间取到真经，大家都围在巡察办几个年轻人身边请教，一会儿把标题的提法做了修改，一会儿把报告的这部分内容加到另一部分里。一时间，巡察办门口是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不时传来争吵声，有一次硬把巡察办负责指导文字综合的女孩气哭了，她跑到季福民的办公室诉苦，要求调换岗位。
　　幸亏冯天宇有先见之明，在返回县城的第二天，就把第1组的成员集中到一起开了个短会，明确了责任，将巡察报告起草的任务落实给了杨晓春。其他人员也按照分工，提出了要求，让他们在3天内将巡察的信访情况、党建情况、财务及案件核查情况形成书面材料，统一交给杨晓春综合，综合报告形成后，由冯天宇最后审稿、定稿，然后报给巡察办。
　　起初，杨晓春死活不肯接受这个任务，是冯天宇强行拍板，讲了她最适合起草巡察报告的几大理由，一是她对边牛镇巡察情况了解得最全面；二是从工作经验上看，她能够准确把握好问题线索的定性；三是文字功底非她莫属；四是如果让组长亲自写巡察报告，不仅打了她的脸，让她没有面子，还能反映出组长工作没有力度，更重要的是，局外人一定怀疑两个人之间可能有矛盾。冯天宇谈了自己的想法后，把杨晓春气得没话可说，最后撂下一句狠话：“你得给我发辛苦费，我晚上加班写材料，你得管夜宵！否则，你另找他人！”
　　冯天宇此时只得讨好她，防止她变卦：“辛苦费就免了，夜宵可以考虑，任务完成后，我到大酒店再给你庆功，找几个帅哥陪你喝酒，给你足足的面子，这样够意思吧！”
　　“滚一边去，我才不要帅哥陪喝酒！但我有个条件，酒店我来定，酒菜我来点！”杨晓春也够狠，谁知她这个竹杠子能敲出冯天宇多少血汗钱，冯天宇只能认了。
　　“好，一言为定！”冯天宇没有退路，只能答应，暗自庆幸，总算把杨晓春搞定。
　　冯天宇这个甩手掌柜当得太难啦，杨晓春几乎天天找冯天宇探讨巡察报告的细枝末节，探讨发现的问题线索是重了还是轻了。她像个奸细，凭借自己多年的人脉资源，随时将巡察办的情况，楚冠学的言论以及第2组的巡察内幕透露给冯天宇。冯天宇像听评书一样，每次都很虚心、也有耐心，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听完，但就是不发表意见，这让杨晓春失去了激情，渐渐地，冯天宇也很少从杨晓春的口中，听到单位的一些花边新闻了。
　　在楚冠学眼中，他始终认为冯天宇是个有争议的人。他认为冯天宇个人能力有限，对巡察工作抓不到点子上，工作没有特色，没有亮点，业绩平平。本来对冯天宇的印象一般，加之冯天宇又很少主动到他的办公室汇报工作，对第1巡察组的工作情况知之甚少，内心对冯天宇是老大的不满意。从平时的言谈中，能够看出，他对第2巡察组的工作情况非常满意，因为有几个硬件足以证明这一点。
　　从乡下返回县城的第5天，冯天宇主动到楚冠学的办公室汇报巡察工作进展情况。为了体现出对领导的尊重，他不能长篇大论，只能按照笔记本上列出的提纲，简要地汇报了5分钟。
　　听了冯天宇的汇报，楚冠学语重心长地说：“天宇呀，你们的工作确实没少做，可能我们平时交流的机会太少，对你们的情况不了解，虽然前期看到你一次，但只是就事论事，聊得不够深入。中间巡察办调度了两次，我听得也不是太细。这段时间，你们要把主要精力用在起草巡察报告上，抓紧把巡察报告拿出来，巡察效果的好坏，关键看巡察报告。你们组这个报告一定要下点功夫写，我听说你安排杨晓春负责起草报告，她没做过单位的主要领导，看问题的角度和高度有局限，这个报告你一定要亲自把关呀，早点报给我。你们得学学第2组，借鉴一下他们的做法。一是他们的巡察工作做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组长和副组长每天都会打电话或到我的办公室汇报巡察情况。二是他们发现了重大的案件线索，纪委可以借此收缴违纪资金500多万元，中层以上干部20多人涉嫌违纪，这不仅是巡察工作的亮点，也是纪委工作的亮点。三是仅仅一个多月时间，他们组就编印出一本文件汇编，作为巡察参考资料，他们的组员人手一册，方便了今后的巡察。四是他们借起草巡察报告这段空闲期，在组内开了一次经验交流会，并准备邀请我参加。”楚冠学说完，把早已放在桌子上的16开本文件汇编递给冯天宇看：“你看，这就是他们编辑的小册子，非常用心！”
　　听完楚冠学的话，加之看到这本文件汇编，冯天宇对第2巡察组的做法既羡慕又佩服，竖起拇指点赞道：“楚书记，第2组太有心计啦，工作有创新，有特点，有亮点，应该给予点赞和肯定！可是这轮巡察，就一个多月时间，大家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巡察的正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搞文件汇编？这个做法我可学不来，搞文件汇编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我看搞个经验交流会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也想参加他们的经验交流会！”
　　“搞文件汇编的做法我不提倡，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说明他们用心了。我说过，两个组之间关于巡察的内容不能随便搞交流，巡察组之间要互相回避，巡察的内容要保密。经验交流会的事，他们只邀请我和巡察办主任季福民参加，你就别掺和啦！”楚冠学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
　　从楚冠学的办公室出来后，冯天宇又来到杨晓春的办公室。杨晓春的办公室是一个套间，外面一间是秦雨和沈慧两人办公的地方，里面的套间才是杨晓春单独的办公室。看到杨晓春正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修改报告，冯天宇很是感动，生怕惊动她。他悄悄地走到桌子旁边，看着电脑上的文字，足足观察了5、6分钟。
　　“嘟—嘟—”桌子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惊动了杨晓春，当她准备接电话时，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人，又吓了一跳，一看是冯天宇，她立即拉下脸，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像个小偷一样，也不吱个声，吓死我了，等我接完电话，再找你算账！”
　　“什么？模板又变啦，还得把紧扣‘六项纪律’内容加进去，完了，我都截稿了，这报告还得从头来！”杨晓春气得挂断了电话，狠狠地跺了跺脚。
　　“美女，怎么回事？谁把你气得这样？”看到杨晓春接完电话跺着脚，冯天宇有些懵。
　　“都是你干得好事，可把我折腾屁啦，这个巡察报告我都修改好几遍了，本以为按照原来的模板改完，就合格了，可是巡察办刚才来电话，问题线索的模板又变啦！我还得重新写呀，气死个人啦！你赶紧找别人写吧，这个活我可干不了，我可不遭这个罪啦！”杨晓春一脸无奈，发着牢骚。
　　“晓春，问题部分不就是原来明确的在‘党的领导、党的建设、全面从严治党、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这几个方面发现存在的问题吗？怎么还能随便改动这个模板呢？”冯天宇也提出了质疑。
　　“组长，我原来就是按照这个模板写的，两个组负责报告起草的人与巡察办都统一了意见，也向兰江市委巡察办做了请示，同意按原来的模板格式写巡察报告。可是刚才巡察办说，原来的模板格式不行，应该对照‘六项纪律’的顺序把问题装进去，我感觉这样写出来的报告分类有些乱。”杨晓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晓春，我看你也别着急，别与他们争论，这些事不是咱们县里的巡察办决定的，他们也得听兰江市委巡察办的意见，兰江市委巡察办让怎么写，我们就怎么写，报告模板变动，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有句话说得好，干活不随东，累死也无功！”冯天宇劝杨晓春消消气。
　　“就你精明，总当老好人，谁也不得罪。你是没累着呀，我都加了好几天班了，晚上也不闲着，脑袋都嗡嗡响，眼睛都累花啦。好了，这次就听你的，我也不急了，慢慢修改吧！我想起一件事，请教一下，第2组提到了意识形态的事，什么是意识形态？”杨晓春消了气，面带笑意，向冯天宇又提出一个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不懂？意识形态属于党委管辖的内容，也就是指人的思想范畴……”冯天宇振振有词，讲起了大道理。
　　“哈哈，你虽然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这么简单的问题却没说明白，意识形态问题就是宗教问题嘛……也就是说第2组发现了被巡察单位存在宗教问题……”杨晓春很自信地说。
　　“你说的不对，意识形态的外延大，宗教的外延小，意识形态包括宗教……哎呀，我们在边牛镇怎么没对宗教问题进行巡察呀。”冯天宇直接反驳，突然发现工作存在漏洞，赶紧说道。
　　“我们没发现的问题太多了，就给我们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说我们能干什么……”杨晓春说完，看着发愣的冯天宇。
　　片刻，冯天宇似乎明白了，会意地哈哈一阵大笑。
　　巡察报告经过冯天宇、季福民、楚冠学等人层层把关修改，终于定稿。又过了半个多月，县委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在巡察办会议室，听取了县委首轮巡察工作情况汇报。楚冠学、洪丽及季福民等人参加了会议。巡察组的两个组长单独汇报，副组长列席会议做补充发言。
　　冯天宇第一个汇报，由于有现成的巡察报告，基本上是照本宣科。报告分3部分，冯天宇只汇报发现的问题线索和个人问题线索这两部分，巡察建议部分没有汇报。在汇报到基层党建责任制落实不够到位，“三会一课”制度执行得不够好等问题时，不知是对被巡察党组织有意见，还是对冯天宇有意见，洪丽的脸上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瞬间即逝。直到最后，她没提出反对意见，冯天宇认为洪丽对他的汇报应该是满意的。
　　楚冠学在总结时，对冯天宇提出了批评，原因是报告的第3部分，建议县财政局要加强财政法规知识的培训，强化对日常财经纪律执行情况的监督检查，不应是边牛镇党委权限范围内的事，这部分内容边牛镇无法整改，不该在被巡察单位的报告中体现，应该作为信访件，由县信访部门转财政部门处理。
　　回到办公室，杨晓春一再向冯天宇表示歉意，是她一时疏忽，本应删掉的内容却给忙忘了，让冯天宇挨了批评。冯天宇笑了笑，表示出现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事，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不必自责。
　　向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汇报完，冯天宇与杨晓春都松了一口气，感到他们又完成了一件大事，下一步就是向县委书记和县长汇报了。
　　不管怎样，他俩的心里已经有了底，报告部分不会有大的改动，首轮巡察除了向县委领导汇报外，只剩下向被巡察单位反馈巡察意见和移交整改材料这两项内容，还需要他们去完成。
　　
　　（2）副组长带来的惊喜
　　杨晓春不仅是个干将，也是个有心的人，空闲时总善于琢磨一些事，也就是寻求工作上的创新。
　　晚上，冯天宇的微信突然收到一份文件，是杨晓春发来的。冯天宇随手点开，一首悦耳的配乐响了起来，随之页面也逐渐打开，弹出一个标题：“县委第1巡察组巡察边牛镇工作纪实”，冯天宇瞬间来了兴趣，他屏住呼吸，慢慢往下浏览微信弹出的内容。
　　他越看越兴奋，这一个多月来，杨晓春又干了件大事，竟学会了用电脑软件制作专题片。在边牛镇巡察时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全部凝聚在这个纪实的专题片中。冯天宇的眼睛湿润了，他起早贪晚，挑灯夜战，频频开调度会分析案情，部署工作，率队暗访，与被调查对象斗智斗勇，查教师办班补课、查盗伐林木窝案、查涉恶腐败村官、帮扶抗美援朝老兵，承受误解压力……发现了问题线索20余件，件件案中有案，件件案中有腐败。
　　这些真实的场景，让冯天宇有一种成就感，让他引以为自豪，这是他人生56岁时，从政生涯中最耀眼的光点。
　　冯天宇让杨晓春将这个专题片刻成光碟留存，他自己也把视频内容收藏在家庭电脑的文件夹中。
　　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东川县县长潘玉军刚到任9个多月，又被调整到兰江市直部门任职，县长一职由陈海利兼职一个多月。临近年底，兰江市委决定，任命兰江市委秘书长李涛为东川县县长，一系列的人事变动，影响了县委首轮巡察结果的反馈时间，这可急坏了楚冠学。
　　他忙完了纪委办公大楼的装修改造，又接收检察机关转隶过来的20多名检察官，紧接着又举行监察委员会的挂牌仪式。可以说，进入12月份，楚冠学和监察局局长齐文军就整天不得消闲，每天马不停蹄，奔波于事务性的工作中。县长李涛刚刚到任，每天急于处理的事务更是多如牛毛，县领导听取首轮巡察情况汇报的时间迟迟不能确定。
　　楚冠学与陈海利商量，鉴于东川县的特殊情况，县领导集中时间听取巡察情况汇报的日期很难确定，可以采取巡察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及巡察组组长分别向县长和县委书记汇报，然后由巡察办整理综合后，择机向被巡察单位反馈的方式进行。
　　这期间，季福民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周旋在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县长、县委书记之间。从进驻被巡察单位开展工作到反馈巡察意见，经历了3个月零10天，冯天宇等人终于在元旦到来的前8天，再次返回边牛镇，将巡察情况向边牛镇党委作了反馈。将基层党建工作责任制落实不到位、乱发津贴补贴等26个问题线索移交给边牛镇党委整改落实。将挪用专项资金以及水上乐园工程建设问题等7个线索件移交东川县纪委调查处理。将反映耕地、林权纠纷等12个信访件转交信访局依法按程序办理。巡察办安排了新闻记者对巡察反馈情况全程录音录像，然后把第2巡察组的情况综合到一起，在东川县电视台发布了新闻稿。
　　两个巡察组抓住时机，按照要求把首轮巡察期间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装订成册，移交给巡察办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