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学校同意了
作品名称:铁骨铮铮九峰魂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05-13 09:34:36 字数:5119
七、学校同意了
幸好两天以后,学校有消息了。那天晚饭后,姐夫高兴地对她说:“二妹,你想来教书的事情校董同意了。”和兰听了一阵高兴:“姐夫,真的,校董同意啦?同意我到你们学校来当教师啦?”姐夫肯定地点点头。
其实校董就是前任校长李侠民的父亲、当地开明绅士、著名教育家李官卿先生,这个学校的办学经费主要来自他家和他在上海经商的大哥资助的。他主要的事情就是筹备办学的经费和找一个较好的校长,其他事情都委托校长全权去办,所以补充一个教员,只要和他打一声招呼就行了。毛元仁当时到校董家里去说:“校长和教导主任走了后,还没补充人,我的小姨子在城里女中读书,因我岳父失业了家里生活困难,我小姨书读不下去了,也想到公德小学来教个书------”董一听就满口答应说:“是你小姨子?再好没有了,毛校长,欢迎欢迎呀!我正愁侠民和健民走了后,学校缺人谁来补充,没想到你小姨子来了。就是说冯仪的妹妹来了,还是跟我女儿一样女中出来的,好!好!能考上鄞县女中不简单的,再说你夫人、她的姐姐——冯仪老师书教得这样好,她的妹妹读过女中一定更出色。我们请也请不到呢,她愿来我们公德小学教书再好没有了。”
听姐夫说学校同意她来学校当老师了,她一时感到像做梦一样。真是山尽水穷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呀,自己有了职业就什么也不怕了,阿爸也不会再来逼我出嫁了,她又自由了。这也是她断断续续读了八年书的结果,终于开始走上了自立之路。她高兴地对姐夫说:“谢谢姐夫!谢谢姐夫!”可是毛元仁对她说:“二妹,你别太高兴,我们学校是个民办学校,经费很困难。当年靠校董独家出资的,现在地租收上来少了,只得到上海校董亲戚朋友家去募捐些来。因此老师工资也只好低一些了,就是我当校长的也就十多元一月,你刚进来,只能给七八元一月。也就两百斤谷子,有时还得到稻市上来才给。睡的地方你也看到了,学校驻在祠堂里,没有像模像样的房间和床铺,睡个地铺,男女老师都一样。因为学校经费有限,只能叫大家艰苦一点。你要来我们学校当老师得有这个思想准备呀。”
和兰说:“姐夫,我能到学校来教书,有口饭吃就好了,有七八元一月已经不少了。从此不要家里负担,我已经很知足了。”
毛元仁听了望着小姨眼睛都湿润了,知道和兰失学在家岳父逼她出嫁处境的艰难。姐姐也为她高兴地说:“妹妹这下可好了,你可以同我一起在这里教书了,我在这么遥远的地方也有个亲人了。”和兰说,“这多亏了姐夫啊,我要再次谢谢姐夫!”毛元仁说,“谢什么,自己人嘛。我不过和校董说一声罢了,又没有出什么力。”
姐夫告诉学校同意她来教书,和兰高兴得脸上绽开了笑容。那一夜她都没有好好睡着过,觉得她这次逃出来找姐姐找对了,虽然当时辛苦些,航船没乘上走了六七十里路。如果到别地方去,如今还不知怎么样呢?到姐姐地方来这么快就找到了行业,有了安身立命之处,看来出路在于思路。
她更进一步想,这也靠自己有点文化,自己读过两年初中,这里学校才会要。当年自己一直坚持要读书,没有白坚持,现在终于有了成果。想着当年她读到初小因为家里生活困难就辍学了,当时她难过得哭了好几天,她是多么想再读上去啊,老师也说她很会读书,不读高小太可惜了。可是家里穷啊,阿爸老是失业有什么办法。她缀学以后还是不死心,想以后有机会再读高小。可是这一歇就是五年。在这五年里她日夜打凉帽积攒学费,她心里说,我再苦再累将来有机会还要想法子读上去。就这样到她十七岁时才又到离家十五里路的山区黄古林的福谦小学去读高小。读到高小毕业以后,她还是不肯罢休想再读中学。当时听说县里女子中学在招生,她又勇敢地和一些同学一起去城里考女子中学,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考进了,当时自己好不高兴。没有想到才读到初二下,东洋人天天来城里扔炸弹,阿爸又失业了,没有钱交学费又读不下去了。老爸还乘这个机会想让自己嫁人。在这烽火连天,全国积极开展抗日救国的时候,她不想当个小媳妇,做个家庭妇女。她有抱负,她也想去抗日,她要为患难的祖国出点力,她也要像姐姐那样到社会上去,做个自立的妇女。那日逃出来,一时感到走投无路,现在在姐姐和姐夫帮助下开年她终于可以来这个学校教书了,她将有工作了,她可以自食其力了,她可以独立生活了!要知道在当时,绝大多数女孩子长大后只能当家庭妇女的情况下,能够在社会上找到一份工作,能自力更生,是很不容易的事。
想当年自己当年读到初小不肯罢休,过了五年再去读高小,人家说她是小学里的大学生,忍着旁人讽剌挖苦,今天看来终于没有白忍。如果当时妥协,读到初小就不读上去了,如今是只能听老爸的安排,随随便便与一个男人结婚做一个家庭小媳妇,整天围着男人和孩子转了,那能有这样好的机会做一个学校的老师呢?她感到人就是要有不服命运的精神,人就是要敢于奋斗,不奋斗就没有出路,就没有自己的人生。
姐姐这时对她说:“妹妹,工作的事你已经弄好了,现在你还是应该回去一趟。要不爸妈现还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他们还在到处寻你呢。”
和兰对姐姐说:“这两天我是不想回去了,我先在你这里住几天吧。我一回去他们又要逼我出嫁。让他们找去。我人不在看他们怎么办吧。”
姐姐说:“好吧,你就在我地方住几天,这学期也快结束了。索性你等我学期结束一道回去过年算了。我赶快写封信托邮差寄去告诉爹妈,你在我地方,也好使他们放心。”
和兰听了,担心地对姐组说:“姐呀,眼前还是先别告诉他们,告诉他们爹又会来这里逼我回去嫁人呢。男方聘礼可能还在家里放着,我不去,人不在,阿爸也不好办,只好把把聘礼退回去了。如果他们晓得我在这里,又会来逼我的。”
冯仪说:“你逃出来不想嫁人的事,估计现在男方也知道了,如果男方通情达理,既然你不愿意嫁给他家,也会同意退聘礼的。你不用想得那么绝。——你失踪了,逃出来了,家里会到处找你的,找不到你爸妈会着急的。不管怎么样,总是自己的爹妈,让他们一直为你担心着急总不大好。我看还是写封信去告诉他们一下为好。”
听姐姐这么说,和兰也不吭气了,这信就让姐姐去写吧。
和兰在姐姐的学校里,离放寒假还有一个礼拜。这几天她住在公德小学里感到像到了一个新单位一样,因为以后自己就要到这里来做老师了,心里感到很踏实,很舒畅。白天在学校里走走看看。看到学校周围的墙上也到处斜贴着抗日的标语,有时晚上姐姐和老师们还到街头去宣传抗日,她也跟着去。她们在街头演讲和宣传抗日,在她们演讲完了时她们喊口号,她也跟着大伙一起举手喊口号。听姐姐说,她们学校早已组织了抗日救亡团体,组织了海燕歌咏队和海鹰剧团,姐夫还是抗日团体的负责人。她觉得到这里和女中差不多,感到很好,她来学校后也能一样在中学时那样参加抗日活动。感到很欣慰。白天没有事有时也独自走到大碶街上去玩玩。横河离大碶也就六七里路,早上吃好饭,她穿着姐姐的大棉袄,一个人慢腾腾地走到大碶,看看这个遥远地方镇头上的三街六市。见这个镇头上有横街有直街,有学校还有一个医院,感到比她们石碶还好。和她在学校看到的一样,这里房屋的墙壁上到处也是抗日的标语,知道这里的百姓也踊跃地起来抗日了。
她溜了一会就回来了,回到公德小学还才早半上,原来横河离大碶镇是很近的。她想以后来到这里教书,要买一些生活用品倒是很方便的,不用到宁波去。春节过后她能一块跟姐姐来到这里来教书感到很高兴。
但回到公德小学以后,没事的时候,她多数时间还是想着春节后她来学校教书的事情。春节以后来这里,她可要当老师了。虽然这两年自己也一直在学校里,但是当学生和当老师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读了八年书,过去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面课桌上听老师讲课。当老师那就要指导学生上课了。一想到这里,她有点激动,拿着教鞭,在黑板上指指点点,书写粉笔字,拿着书本一句一句地念着书上的字句教学生。在学生的课桌边来回巡视,监督着学生做作业。觉得和做学生就大不一样了。她在课堂上是个老师,是个指导人家读书的人了。做个教书先生是受人尊敬的,以后村人看见她将都会叫她一声先生或老师。可是想想自己也刚从学校里出来,而且只读到初中二年级,自己做老师的水平实在不够呀。就她所知道,她在小学上学的时候,听说教她们的老师大都是师范毕业的。有的还是普师毕业的,也就是说是高中毕业的。可是自己连初中都还没有毕业,当老师能行嘛?虽然学校同意自己来学校教书了,可是心里实在没有底。所以这两天在学校里住着,等姐姐去上课后,她就悄悄地到姐姐教的教室外去听课,看看姐姐是怎么教的。有时还到别的课堂悄悄地去听听别个老师的课。几天功夫就这样过去了。
和兰如今在横河公德小学姐姐那里安定地住着,可没有想到,家里乱了套。自和兰走后,和兰爹妈一时到处找她,冯美棠夫妻俩冒着寒冷的西北风,分头去找,到叔父家去找,到阿姨家找,到舅舅家找,到姑姑家找,所有亲戚家都找不到她,找来找去找不到她的踪影,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急了,这人到那里去了?怕她一时想不开,投河奔顶了。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流浪时让坏人给拐走了。那样一来,不是退不退婚的事情,而是闯下大祸了,把个孩子弄没了!好好坏坏总是自己的女儿,现在弄得人都不见了,这样他们感到太对不起孩子了。特别是母亲,想想孩子从小规规矩矩的在家里跟着她打凉帽,读了四年小学,读不起了,又在家打了五年凉帽,后来又起早落晚到黄古林到宁波去读书,这孩子很有上进心的。想着时势不好让她早点结婚,让她早点有个归宿,不想这孩子那样地心高气昂,一说不愿意,奔出去就出走。可如人今不见了,要是真的再也寻不到她,她真不想再做人了。孩子从小跟自己受苦受难的,很体贴父母的苦难,一到家里就捞起凉帽来做,如今说没就没了。都怪老头子,心这么急,孩子还没有放下书包就要叫她嫁人了。
在外面找了几天找不到人时,夜里夫妻俩还吵起架来,母亲说:“都怪你独断专行,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和孩子商量一下,孩子书包还没有放下你就逼她嫁人。”
冯美棠说:“你怪我有什么用,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让她早点出嫁的。你看我已经半年没有工作了,现在这年月甭想再找到别的行当,单靠你日日夜夜打打凉帽日子能过得下去嘛?再说,东洋人马上就要打进来了,东洋人一来杀人放火强奸妇女,这么大的姑娘放在家里,叫人多担心!我老了是保护不了她了,不还是让她早点出嫁有个归宿的好?”
母亲说:“你想让她出嫁也得慢慢来,何必这么急,孩子不愿意,再缓一下不可以嘛?现在东洋人又没有来。”
“男婚女嫁从来都是大人说了算的,听她的,听她什么时候才能嫁得出去?”父亲又说,“出了事都怪起我来,当时我给你说时你不也同意了的嘛?”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在家乡四头六圈找不到她,后来冯美棠想到了大女儿在教书的横河的公德小学,“和兰会不会到冯仪地方去?去年署假时,她就跟着她姐姐去过横河,要不到大女儿处去看看。”
那天他正想去横河找和兰时,不想邮递员送来一封信,冯美棠拿到一看是大女儿从横河公德小学写来的信,他忙拆开来看,知道和兰果然在她大女儿地方,一家人这才放了心。可是大女儿告诉他们:“妹妹近期是不打算回来了。她准备再过两天等学校放假了和她一起回家来。这椿婚事既然妹妹不同意,就叫阿爸把婚退了吧,看来妹妹态度很坚决,你们要是不同意她退婚,她说她就不回家了。”冯美棠气得大发雷霆,想明天自己再到横河去一趟。把和兰叫回来,可是和兰母亲说:“她既然这样逃出去,你去也没有用,她不会跟你来的。和兰的脾气我知道。她不愿意的事情,你就是打死她也不会从你的。人已经走了,明天把媒人叫来,还把这头婚事退了吧,让男方把聘礼拿回去。”
冯美棠听了又对妻了发了一通火说:“我要叫她赶快回来!她这样逃走在村里影响已经很坏了,还要退婚,叫我面子往那里摆?”
和兰妈说:“她不会回来的。孩子不愿意,你还能按着牛头强饮水,到时候你绑着她上花轿?”冯美棠气得说:“这都是你平日惯的,从小样样事情都依着她。”骂骂咧咧发了一顿火,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得暂且等着。想着过年也没几天了,她总会跟冯仪回来的。等她回来再与她理论。
可是过年了,冯仪夫妻回来了,和兰还是没有回来。大女儿告诉父母,妹妹住到大舅家里去了,不敢回来见爹。
冯仪这时也劝父母这椿婚事算了,先回掉吧。她爹见和兰执意不回家,也无可奈何。又想到事情已经给男方知道了,男方已经很不满意。媒人来问过好几次了:和兰姑娘有没有回来?现在和兰连过年都不回来。听冯仪说,和兰在公德小学找到了行业,下学期也要到横河公德小学去教书了,觉得既然有了行业,她能自己养自己了,也就随她去了。冯美棠只得请来媒人,向人家说了一大堆好话。把那些聘礼请人帮忙人如数送回去。这椿婚事就算退掉了。
大年三十,冯仪去大舅家告诉和兰说:“爹爹已经把那头婚事退掉了,聘礼也都送回去了,你回家吧,阿妈天天在想念你呢。”和兰才跟姐姐一起回家来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