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长老看看阎瑾，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孩子五岁上就没了娘亲，谷主忙于谷中事务，还有大小姐的事情，无暇照顾他。瑾儿是他的师嫂们带大的，他从小就希望能与哥哥姐姐相聚，特别是听到他的姐姐被人欺负之后，他就要来为姐姐出气，他想要保护姐姐，照顾姐姐，所以这一次，趁着谷主不在，老夫就把他带出来了。不管如何，至少能圆他一个心愿，有机会和姐姐见个面，好好说说话也不错。”
　　阎瑾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彦：“哥哥，求求您，带小弟去见见姐姐吧。”
　　听了白长老刚才的一番话，此时再看这个少年，苏彦的心中不禁泛起怜惜之情，不管如何，他终究是素素的亲弟弟。苏彦看着他，眼神温柔：“你上次已经见过她了。”
　　“上次，小弟没有带着那信物过去，她不肯相信我就是她的亲弟弟，她不肯认我。所以，哥哥，您带我去见她，她一定会相信的。”阎瑾热切地说。
　　苏彦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想让她认你？”
　　阎瑾连连点头：“嗯，只要她认了小弟，她才会随小弟回谷里去。”
　　“你想带她回若虚谷？”
　　“对呀，姐姐在这楚宫里只会受气，还可能会有危险，小弟不想这样。小弟要把姐姐带回谷里，一起快活自在地生活，不必受那些恶人的气。”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并不想跟你走？”
　　“她之前不肯，只不过是不能相信小弟而已。如果她相信了小弟是她的亲弟弟，她自然就会跟小弟走了。”
　　“是么？你是这样的想的啊！那么，你忘了她还有个亲生儿子在这里呢？”
　　“我当然是不会忘记的，所以，我也与姐姐说了，我会一并把小外甥一起带走的，绝不可能让她母子分离的。”
　　“你居然想要把王长子带走？”苏彦严厉地盯着他，“阎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管什么王长子，我只知道，那孩子是我亲姐姐的亲儿子，是我的亲外甥，我绝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京城的。”
　　苏彦冷冷地说：“即便是楚王要以举国之力剿杀‘若虚谷’，你也不在乎？”
　　阎瑾傲然道：“我们若虚谷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剿杀的。”
　　“那么，若虚谷已有足够的能力与信心，准备抗衡一国的军力了？”苏彦冷笑。
　　“我……”阎瑾愣住了，任他多么自大，他也知道若虚谷是不可能与一国的军力所抗衡的！
　　杨修文叹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大公子，我等也知道，如果当今王上要以一国之力来阻止若虚谷，那么若虚谷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但是，我等愿意以此身家性命保护大小姐母子周全！”
　　苏彦冷冷地盯着他们，良久，才慢慢说道：“那么，你们是否有想过，在这过程中，除了你们若虚谷，还有多少人会被牵连而无辜枉死吗？”
　　杨修文默默不语。
　　白长老吸了两口烟，慢慢地吐了出来，说道：“大小姐是绝不可能让此事发生的。”
　　苏彦冷冷地盯着他：“你果然是个明白人。”
　　白长老接着说道：“所以，就算大小姐不想留在京城，她也绝不会随少主离开的，更不会前往若虚谷。”
　　杨修文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就算大小姐要离开，也不可能把小公子一起带走。”
　　阎瑾呆了，半晌，大叫道：“为何？姐姐怎么可能会扔下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呢？”
　　杨修文说道：“少主，小公子是楚国的王子，是殿下，就算大小姐失宠，楚王对她恩消爱驰，但是，王子仍是王子，这是不会变的。朝廷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家的王子被外人带走呢？”
　　“但是以前……”
　　“以前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有小殿下的存在。”这是一般人的常识。当然，这也是一个事实。如果当初凤翎知道阎素素怀着司马浩云的孩子，他是绝不可能会与她达成那个协议的。
　　“所以，无论如何，姐姐为了小外甥，她是绝不会离开京城的，对吗？”阎瑾绝望地问。
　　苏彦沉默了，其实，他并不确定，如果只是为了珑儿，素素是不是一定会留下？
　　杨修文慢慢说道：“老夫留在京城，除了保护大小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一定要全力帮助大小姐顺利登上王后之位。既然大小姐是必然会留在京城的，那么，她就必须坐上后座。”
　　白长老只是默默地吸着烟斗，他知道谷主并不赞成女儿嫁给楚王，但是如今这种情形之下，除了把大小姐一力扶上王后之位，还能有哪一种更好的方案？若虚谷的大小姐是绝不可能被埋在群妃之列的，更何况楚王也不允许这样。
　　阎瑾愣愣地看着他们，半晌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姐姐，我要亲耳听到她说，如果她说要留下，那我便助她留下。如果她不想留下，那么，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把她带走。”稍停，他又说道，“哥哥，请您一定要帮帮小弟，带小弟去见姐姐吧！”
　　苏彦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阎瑾，本公子不能带你去见她。”
　　“为何？”
　　“因为，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阎瑾呆了呆，说道：“你不必暴露真实身份的，你只需带我进那府里就行。”
　　苏彦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上两次是如何混进王府里的？”
　　阎瑾看看白长老，说道：“是白伯伯带我进去的。”
　　“是不是走暗道？”
　　“暗道？不是呀。难道居然有暗道能进王府里么？”
　　苏彦盯着白长老：“如果你们走的不是暗道，那么是如何进去的？府中守卫如此森严，难道贵长老轻功卓越至无人之境了么？即便贵长老有如此功力，阎瑾小小年纪难道也练就了一身过人的轻功？”
　　阎瑾连连摆手：“哥哥别笑我，小弟的武功实在不敢在哥哥面前夸口。”
　　白长老淡淡一笑：“老夫只是带少主走了一条很少人走的小道罢了。”
　　“很少人走的小道？愿闻其详。”
　　“大公子莫非是想要封锁那小道？”
　　“至少要让本公子知道如何防备吧？万一以后有人也是这样混入府内，要对素素不利，那可怎么办？”
　　白长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道：“其实，那条小道并不难找，只要稍为留心一下地形和房屋即可。”
　　阎瑾一愣，惭愧地说道：“白伯伯，您虽然带瑾儿走了两三次，但是，瑾儿还是不太记得应该怎么走。”
　　白长老笑笑，继续慢慢说道：“越王府的前一任主人，并不是王爷，而是一位公主。”
　　杨修文惊讶地说：“那王府以前是公主的府第？但是，公主怎么可能在宫外立府呢？”
　　白长老淡淡地说道：“嗯，那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公主。那座府第的建立就是在那位公主的亲自监督之下建起来的。从图纸的修改到建造过程，公主都亲自过问。那位公主喜欢微服出行，而且喜欢一个人出去散步。为了方便出行，她利用房屋之间的过道和园径小路，暗暗建了一条迂回小道，这条小道一般很少有人走动，而且也不在侍卫的巡视路线之上。只要有一定的轻功底子，行动迅速一些，便可畅通自如了。”
　　苏彦盯着他：“也就是说，必须要熟悉府内的地形和房屋布置？”
　　“对。如果不熟悉这条路线所经过的房屋，那就很容易会迷路，并且也可能被别人发现。”
　　“那么，你为何会熟悉这条路？”
　　白长老只是淡淡一笑：“四十年前，我曾走过。”他的脸忽然黯然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便恢复原样，“后来，那府第换了主人，新的主人虽然也做了很多改造和扩建，但是，原来房子的基本构建并没有大改，那条小道的大部分线路基本还在，只要再稍加调整，仍是可通的。”
　　“那么，今夜，请白长老带本公子走一趟吧。”
　　白长老沉吟片刻，说道：“如果大公子同意，帮少主与大小姐安排一次会面，那么，老夫可以把这条线路的细节告知大公子。如果大公子有王府的营制画图，老夫愿为大公子把路线画出来。”
　　苏彦沉默了，为阎瑾和素素安排一次会面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向素素解释，为何要安排这样的会面？
　　白长老忽然起立，深深一揖：“请大公子成全少主的心愿吧！”
　　杨修文也起立，深深一揖：“请大公子成全少主的心愿！”
　　苏彦沉思了一会儿，慢慢说道：“阎瑾，本公子可以帮你见到素素，但是，只此一回。如果素素此后不想见你，你绝不可以再闯入王府，而且马上离京，不得再扰乱素素的清静。”
　　阎瑾愣了愣，马上说道：“哥哥，小弟答应你！但是，如果姐姐认了我这个亲弟弟，她希望小弟时时去看望她，那哥哥就不能阻拦。”
　　苏彦叹了一口气：“如果素素想见你，我又怎么会阻拦？只是，如果素素不肯认你，那么你必须保证不能强迫于她。”
　　阎瑾又呆了：“哥哥，您是否认为姐姐她会不认我这个弟弟？她为何不肯认我？是因为她对若虚谷有误会么？”
　　“不，只是因为她是素素。”苏彦深深地看着阎瑾，慢慢说道，“你们那天的见面，她已告诉我了。她让我去查一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我，你与她说的所有话。”
　　“姐姐让哥哥查我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又不说我曾说过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阎瑾茫然地看着苏彦。
　　白长老忽然说道：“看来，大小姐并不怀疑少主的话。”
　　“白伯伯，您的意思是，其实姐姐是相信我的，对不对？”阎瑾惊喜地问。
　　“少主，大小姐大概是相信你与她说的话的。”
　　“那太好了！哥哥，您快带小弟去见姐姐吧！”阎瑾高兴地说。
　　白长老看了看默然不语的苏彦，叹了一口气，说道：“少主，大小姐也许并不会认你。”
　　“白伯伯，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只是老夫的猜测，因为也许会有这个可能。如果大小姐不愿意认你这个弟弟，她也许就不会与你见面了。”
　　阎瑾本已充满光彩的脸一下子又黯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