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作品名称:军魂永铸 作者:舜卿 发布时间:2021-05-04 09:19:10 字数:5429
十四
周海平的案子交给肖爱国去办了,他连家门都没进,连夜又赶赴刚刚发生的杀人碎尸案现场了。
案件发生在莲花塘公社矮岭大队,今天下午一程姓青年打算开一个小煤窑,考虑到资金不足,决定利用四十年代日本人挖过的废煤窑,他刚把废井中的水抽干,就发现了两个鼓鼓囊囊扎着口的蛇皮袋,打开一看,是两袋臭气熏天的尸骨,就急忙报了案。教导员立即组织警力赶赴了现场。这是一起罕见的杀人碎尸案,尸检发现死者一大一小均是女性,尸骨上满是尸蜡,死亡时间大约一年以上,现场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
案情分析会从晚上九点一直开到凌晨四点半,高晓峰仔细倾听着干警们的意,最后作了总结发言。
他说∶“这是一起罕见的恶性杀人碎尸案,也是我市有史以来最残忍的恶性案件,案发时间长,又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给我们侦查破案带来了无以复加的难度,但从尸检情况看,还是有一定条件的,同志们一定要树立信心。一、尸检发现一个大人上身和一个小该下身,大人胸腔中塞有一女孩头颅,经鉴定为两个女人,大的三十六岁左右,小的八岁左右,这样我们可以考虑为母女俩。母女俩同时失踪,在这不太开化的山区应该是一件大事,从目前走访的情况看,周围二十公里范围内没有母女或女人失踪的报案,可以说基本排除了本地人的可能;二、一年前莲花塘公社的小煤窑还没有开挖,山区比较封闭,基本上没有外来人口,偶尔有一两个外地人,人们都了如指掌,特别是外来女人,更是个新鲜事,人们的记忆更深刻,对我们的调查有利;三、矮岭村处在崇山之中,交通十分不便,一年前的路根本就不能通行汽车,拖拉机也无法通到抛尸地点,一个人挑着一担尸骨不可能长途跋涉,我分析犯罪嫌疑人离抛尸地点不超过三公里,这就大大的压缩了我们的侦查范围。据此,我认为我们的侦查必须以找人为主,以现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逐村逐人调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坟,外出的要有人证,不能见面也要亲自通电话。这起案子的现场在深山老林,除了报案人基本上没有人知晓,为了有利于破案,有必要继续做好保密工作,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侦察员全部化装成计划生育工作组下到各大队小队,以调查适龄生育妇女的名义开展工作,这样既可做到一个不漏,又名正言顺……”
刑警们一致认为大队长的分析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对工作步署也深表赞同,地毯式调查迅速铺开,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把方圆十五公里像篦头发似的篦了一遍,本地没有失踪女性,更没有外来女性。
高晓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时,肖爱国搬着一本旧案卷来到大队长办公室。
“高大队,我忽然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个案子,这个案子发生在友谊茶厂,友谊茶厂与矮岭大队是邻居。一九七九年有一对安徽妇夫带着一个小女孩来承包了友谊茶厂,那男的叫马友启,忙时经营茶山,闲时补鞋,女的叫罗素霞,三十多岁,有几分姿色,忙时在茶山帮忙,闲时缝纫做衣,日子过得很红火。一九八零年十二月茶厂发了一场大火,马友启也死在了池塘里。当时群众觉得很可疑,向公安局报了案,我们经过尸体解剖,死者系生前入水,查了好久没有收获,最后认定茶厂系电线起火,死者自杀结案,罗素霞和她女儿去向不明,现在看来死者的年龄与罗素霞母女相符……”
“好!还等什么?通知办案人员向友谊茶厂进发!”高晓峰下意识地作了一个出发的手势。
高晓峰带领侦察员向友谊茶厂急驰。吉普车在满是坑洼的山路上经过一小时又二十分钟的颠簸,终于到达了友谊茶厂。眼前的景象把人惊呆了,这就是友谊茶厂吗?一坡坡的冬毛草,一堆堆的乌泡刺,一片片的构木林,谁会想到这儿曾经是全市闻名的茶厂?山坡下长满蒿草的地方似乎还有几处残壁断垣,也许这儿就是曾经的厂房吧。如今已是物非人空,他们只好到附近的村子碰运气了。
离茶厂最近的村子叫松锋岭,这是一个只有二十来户人家的山村,全村人都姓吕,是八蛇畈吕家的一个分支。这两年年青人都外出找发财的门路去了,剩下来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今天他们来得不巧,据说吕家家谱迎接大会在八蛇畈吕家召开,走得动的都去看热闹去了,整个村子只剩下几个腿脚不好和有病在身的老人。
肖爱国当年曾在这里插过队,人比较熟,他领着高晓峰挨家挨户地找人,找了好一阵终于碰到了一个80多岁的老大爷,肖爱国认识他,他叫吕大坤,是村里有名的万事通,村民们说他是“天上晓得一半,地上的全知”。
“大爷,好几年不见您老还是这么硬朗。”肖爱国快步走向前去打招呼说。
大爷眯着眼打量了半天,呵呵一笑说∶“是爱国吧,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大爷,哪是什么风啊,分明还是那场火呗……”
“啊?!你说是因为前两年茶场那场火?我说嘛,那场大火肯定蹊跷,早几天我还跟几个老哥们扯起这事呢。”吕大爷捋着胡子说。
“大爷,您还记得茶场那个叫罗素霞的女人和孩子吗?”
“记得、记得,姓马的有那个女人真划不来,死了三七都没满就跟人跑了,真他妈的没人性!”吕大爷气得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啊?!她嫁人了?”
“还有假?姓马的死了还没半个月,那女人就攀上了高枝,嫁了个大队支部书记,享清福去了……”吕大爷气不忿地说。
“啊?嫁了个大队支书?是哪个地方的书记?”肖爱国问道。
“还有哪个地方?隔壁的矮岭呗!矮岭的书记魏光宗早几年死了老婆,姓马的包了茶场之后,姓魏的就三天两头住茶场跑,说不定早就与那个女的有一腿呢,不然,怎么姓马的三七都没过就跟他跑了……”
吕大爷反映的情况让高晓峰大吃一惊,这么重要的信息,应该说是家喻户晓的事,我们查了几天居然没有丝毫发现,由于我们工作的疏忽,险些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魏光宗的嫌疑迅速上升,被列为重大嫌疑人,高晓峰和大案中队决定把他作为重点来排查,高晓峰他们仍然以计划生育工作组的名义进驻魏光宗所在生产队,逐人逐户进行访谈。访谈中人们反映魏光宗两年前曾与一外地女人结过婚,那女人叫罗素霞,还带了一个名叫侠儿的七、八岁女儿,一年前那女人带着女儿回老家探亲,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了解了这一情况后,高晓峰决定接触一下魏光宗家人。
魏光宗家有一个年近七十的母亲和一个十来岁的傻儿子,在与他母亲交谈时,他母亲说他儿子魏光宗的媳妇早几年因肺结核死了,留下了一个傻乎乎的儿子。两年前接了一个外地带有一个女儿的女人,那女人好吃懒做,对傻孙儿又不好,一年前被儿子赶走了,回老家去了。
在与他傻儿子交谈时,问他后妈和妹妹时,他说∶“你说那个恶婆娘哇,我爸把她杀了!真的,我那夜没睡着,看见我爸把她杀了……”
高晓峰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又不可能凭他傻儿子的说法把他给捕了,他认为首要的问题是确定罗素霞是否回了老家,如果罗素霞没有回老家,接触魏光宗就有必要。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按马友启案卷中的地址,派出了以肖爱国为组长的外调组赴安徽查证落实。
肖爱国一行趋车前往安徽,在当地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很快查明,罗素霞真名汝俊英,女,现年三十六岁,初中文化,与前夫生有一女,四年前她带着女儿与马友启私奔至今下落不明。
接到肖爱国的电话报告,高晓峰当即决定对魏光宗进行密捕。八月二十四日凌晨,魏光宗接到公社的会议通知,匆匆吃过早饭便骑着自行车往公社赶。他军人出身,守时是老习惯,时针指向八点,他骑着自行车就出现在公社大院,还没来得及下车,就被高晓峰和几个身手敏捷的刑警逮住。
“干什么?干什么?我是矮岭的书记魏光宗!你们是什么人?!开什么玩笑!”魏光宗声色俱厉地喊叫着。
“开玩笑?你看我们像开玩笑吗?我知道你是魏光宗,我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高晓峰,抓的就是你魏光宗!”高晓峰威严地说。接着向魏光宗展示了《刑事拘留决定书》。
“逮捕我?!凭什么?我一个堂堂的中共党员,大队支书,一不违纪、二不犯法,你凭什么逮捕我?……”魏光宗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高晓峰一挥手,刑警们“咔”地一下,给魏光宗戴上了手铐,随即塞进了吉普车。任他喊叫,谁也不理他。吉普车一路飞奔,不到十点就回到了市公安局。
与此同时,由教导员冯国才带领的搜查密取小组也赶到了魏光宗家,通过缜密的勘查,魏光宗家二楼是在竹片上抹了一层十公分左右的水泥做成的楼板,由于施工毛糙,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裂缝。在强光灯的照射下,在水泥裂缝中发现了疑似干血块的褐黑色物质,痕检和法医精心进行了提取,同时在二楼墙壁上还发现和提取到了点状喷射性干血。回到市局后,法医立即对提取物进行了化验,经过化验,确定提取物是人血,并且与尸骨的血型一致。
搜查提取的证据更坚定了高晓峰的信心,下一步的关键是对嫌疑人的突击审查。
对魏光宗的突审安排在市公安局看守所第一审讯室,由于案情重大,市人民检察院,市人民法院都提前介入。主审席上一排坐着公、检、法的干警,刑警大队长高晓峰,预审科长覃清华,市人民检察院起诉科长赵学谦,市人民法院刑一庭庭长宋春城,记录员廖四海和录音员余海波,由高晓峰担任主审。
魏光宗由两名全副武装的刑警押进审讯审,他一见今天这阵势心里就发毛,虽说他当过侦察兵,又当过多年的大队支书,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哪怕是电影里也没有这么威严啊,他内心里忽然窜入一股凉气,浑身也不由自主地筛起了糠,脸色也忽然没有了血色。
问∶魏光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高晓峰突然发问。
答∶知道,这不是公安局的审讯室吗?
问∶知道就好,既来者则安之,千万不可有侥幸心理,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书记,应该知道公安机关是凭证据说话的,没有证据是不可能逮捕你的,今天这阵势你也看到了,公、检、法三堂会审,老实交待问题是你唯一的选择!
答∶你说的什么我不懂,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基层干部,你要我交待什么。魏光宗心里在打鼓,口里还是硬撑着。
问∶好一个遵纪守法!好,那我问你,你老婆罗素霞和她女儿侠儿到哪里去了?
答∶她呀,我们合不来,一拍两散了,她自己回老家去了。
问∶你说她回老家了有何证据?
答∶回老家就是回老家了,要什么证据?啊,早两日她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呢,说她还要回来……
问∶编,接着编!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你看看,这是什么?高晓峰展示了安徽警方的证明材科。
魏光宗一见安徽的证明材料就蔫了,心理防线一下子崩溃了。
问∶魏光宗!你家二楼墙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魏光宗彻底崩溃了,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唉!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一到,一切都报,我知道躲不过报应,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也罢,好汉做事好汉当,既然你们都掌握了,我也就不隐瞒了……”
问∶好!讲。
答∶罗素霞和侠儿我都杀了,楼上是我分尸的地方,本来我已经对血迹进行了清洗,因为楼板裂缝大多,血流到裂缝里清洗不到……
问∶你为什么要杀她?
答∶说来话长,自从马友启承包友谊茶场起我就认识了罗素霞,我见她漂亮有风韵就常去挑逗她,没想到她也是个风流种子,一来二往我们就成了露水夫妻。我一个丧妻多年的鳏夫,对女人的渴望迫切,自从与罗素霞勾搭上了,就三天两头住茶场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传来传去传到了马友启的耳里,他就设法捉奸,一九八一秋天的一天夜里,我正在与罗素霞干那事儿,马友启闯了进来,被抓了个正着,我不想被他要挟,便趁其不备对他偷袭,一个双风灌耳,就把他给打晕了,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丢到塘里淹死了,为了造成他自杀的假相,又把茶厂放了一把火。事后你们公安认定马友启是自杀,罗素霞把马友启草草安葬了,就和我在一起了。女人呀,“打皮绊”的时候什么都好,可是长期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那女人跟我后,成天好吃懒做,像豆腐落到灰里,吹又不能吹,打又不能打,哪里是讨了个老婆?分明是接回了一个老娘,不做事吃点好的也就罢了,还动不动打儿骂娘,我老娘守寡多年把我养大不容易,你把老娘不当人,我怎么能忍?我那个傻儿子从小没娘,我都舍不得点他一手指头,你打他我能容忍吗?于是,我就打了那婆娘,没想到这下捅了马蜂窝,她威胁我说,要到公安局揭发我杀害了马友启,我怕杀害马友启的事败露,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好,当晚趁她睡熟之机,用绳子把她勒死,没想到又被她女儿侠儿看到了,我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侠儿也勒死了。勒死她俩后,就将尸体拉到了楼上,第二天该干什么照样干什么,对外放风说罗素霞带着她女儿回安徽去了。第二天晚上处理尸体时,觉得整个尸体在外运不安全,就在二楼对尸体进行了解剖,虽说尸体在楼上放了一天一夜,但解剖时还是有很多血水流出,用砍刀一砍血水喷了一墙,尸体解剖后就急于抛尸,我用塑料编织袋把尸决装盛,一共装了四蛇皮袋,第一趟挑了两袋扔到了山里的一个日本人弃下的废炭笼里,回来以后天就快亮了,怕被人发现,就就近埋在自家的菜园里了,尸体处理完了后,天已麻麻亮,我急着清理分尸现场,找了一个拖把,把楼上的血迹草草地处理了一下,以后就再也没上过楼了。
问∶你杀死罗素霞母女俩家里人知道吗?
答∶有一次我那傻儿子说他看到了我杀罗素霞母女,因为他傻,他说的话多数都是傻话,没有人信,我也没把他当回事,我老娘不知道,她后来还有好几次问到她母女俩,我说回安徽去了,她也就没再问了。
问∶你以上交待的是事实吗?
答∶是事实,不信你们可以到我家菜园里去挖,我保证可以挖到尸骨……
天已经亮了,审讯初步结束。
上午,高晓峰和刑警们押解看魏光宗来到了他家菜园,在魏光宗指定的地方果然挖出了两袋尸骨,经法医拼接,这两袋尸骨分别是小孩的上身和大人的下身,虽已高度腐败,但仍能分辩,经过化验,在魏光宗家菜园里挖出的尸骨与罗素霞母女的血型相同,与废炭笼里提取的尸骨一起正好拼接出了一大一小两具女尸,碎尸案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刑警大队沉津在破获大案的喜悦之中,干警们来不及休整,一场声势浩大的“严打”战役就轰轰烈烈地在全国铺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