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群雄纷争 第十四章 天下苍生

　　新平
　　
　　苻坚突围后走了几天的路，来到了新平县。苻坚没有立刻登山，而是派人打探情况。比起五将山的情况，他更在意战况。当他听到长安失守后心里十分痛苦。可是听到太子成功向南突围、杨定成功向西突围后心里安心了一些。深夜，权翼来商讨上五将山的事宜。苻坚让御厨准备了一些夜宵，然后撇开左右，两人面谈。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苻坚说道。
　　苻坚注意到权翼有一些犹豫。
　　“先生，为何愁眉苦脸？”苻坚说道。
　　“皇上，这样真好吗？”权翼说道。
　　“当然心里有一些悔恨，但是既然天意如此，那么朕又能如何？既然是君临天下，那么就应该以天下苍生为重。”
　　“皇上大义，臣敬佩。可是臣还是希望皇上有一条活路。所幸的是杨定大人成功突围。想必杨大人也会到五将山与我们会师。那样我们至少还能退居陇南、仇池一带。”
　　“先生果然是高人。如果能如先生所言，那么真是上天眷顾朕了。”
　　“臣不能立国安邦，惭愧啊！”
　　“先生是羌人，为何如此帮我大秦？”
　　权翼思考了一下说道：“臣是羌人，所以希望有朝一日，天下无胡汉之分。无论是汉人，还是五胡都能亲如手足。臣从皇上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帮助皇上实现夙愿。”
　　苻坚听了后感动。
　　“可惜朕是没法实现了。”苻坚感慨道。
　　权翼想说一些什么，但是被苻坚抢先说了。
　　“朕没法实现的，自然有人替朕实现，无论他是汉人，还是五胡，能实现这个夙愿就行了。不过，朕和卿还有事情要做。”苻坚说道。
　　权翼下跪道：“臣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不会辜负皇恩。”
　　“已经有很多仁义之士为朕而死，朕不希望再有人为朕而流血。权翼，你是个能臣，更是个忠臣。到了陇南后，朕还需要你辅佐朕，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臣遵旨。”
　　“好了，夜深了，你也吃一点东西。朕的这个御厨可了不起，在这样的穷乡僻野也能做到宫廷里的味道。”
　　两人边吃边谈，讨论上五将山之事。
　　为了避免被姚苌偷袭，在权翼的安排下，秦军在五更时就离开新平。果不其然，天一亮姚苌军的先头部队就到达新平。统领吴忠立刻派斥候汇报姚苌。得到军情后，姚苌命令吴忠继续追捕苻坚，自己也带领主力军赶赴新平。同时，他派了一支队伍阻止秦军的残兵来营救苻坚。
　　
　　五将山
　　
　　吴忠的队伍马不停蹄地追赶苻坚。午时，他们到达了五将山山脚下。秦军斥候看了后立刻回去汇报。
　　这时候，苻坚一行人在山中休息。权翼得到军情后着急起来。他把此事告诉苻坚，建议他立刻离开五将山。苻坚看了一下军中的老弱病残已经十分疲惫，加上五将山周围都是平原，无险可守。这让他有一些犯难。权翼看了后，想了一招。
　　“皇上，请把您的铠甲借给臣，让臣吸引敌军。”权翼说道。
　　“那样你会很危险的。”苻坚说道。
　　“请皇上放心。臣自有办法逃脱。”
　　苻坚看到了权翼的决心后不想再阻止他。
　　“好，那保重。”苻坚说道。
　　“臣遵旨。”权翼行礼道。
　　权翼穿上了苻坚的铠甲后，带着近卫军的主力充当诱饵。苻坚则带着少数侍卫打算从小路离开五将山。吴忠派出去的斥候也发现了权翼率领的部队，他们立刻回到大部队向吴忠汇报。原本吴忠想追击权翼的部队，但是他感觉有一些奇怪。
　　“大人，您担心什么？”副将说道。
　　“为什么他们会走大路？”吴忠说道。
　　“大人，难道您是怕中埋伏？”
　　“就他们带的人马就是埋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我是觉得现在他们人少，我们人多，他们应该是尽量走小路避免被我们发现才是，怎么会大摇大摆地走大路呢？”
　　副官听了后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吴忠一方面派人追踪大部队，另一方面又派人调查五将山的小路。果不其然，斥候在小路发现了苻坚一行人的足迹。吴忠得知后大喜，率领部队追击苻坚的部队。
　　苻坚此时还不知道吴忠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行踪。这时候，军中的妇孺们已经疲惫不堪，加上天黑不便行走。于是他下令原地休息。正好，他们找到了一座被废弃的寺庙。苻坚决定在这破庙中休息一个晚上，天明之后再行走。他安排好妇孺后，让御厨去准备饭菜。
　　在破庙周围，吴忠的队伍悄悄地埋伏好，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吴忠看到了破庙冒出白烟后知道苻坚等人正在做饭。
　　“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副官说道。
　　“好，上！”吴忠说道。
　　在吴忠的一声令下，部下们冲向了破庙。侍卫们也发现了他们。
　　“有刺客！”
　　“有刺客！”
　　“有刺客！”
　　从破庙的四面八方传来了侍卫们的警告声。
　　苻坚起初紧张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可是张夫人却惊恐不安。
　　“皇上，我们快跑吧！”张夫人慌张地说道。
　　“跑？我们还能跑哪里？你没听见这逆贼已经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苻坚镇定自若地说道。
　　苻坚的话刚落，吴忠的部队就踩着侍卫的尸体跑进来。苻坚周围的侍卫们立刻保护起苻坚一行人来。可是面对人数占优的叛军，勇敢的侍卫们也紧张起来。吴忠让弓箭手们瞄准侍卫。
　　“来者何人？”苻坚说道。
　　“我乃姚苌将军部下吴忠。请皇上跟我们走吧。”吴忠说道。
　　“去哪？”
　　“皇上去了就知道。”
　　苻坚看到吴忠有一些不耐烦了。
　　“先别急，朕得用膳了。御厨准备好御膳了吗？”苻坚说道。
　　这时候，御厨端来了热乎乎的饭。他丝毫不在乎叛军，这让叛军也有一些惊讶。
　　“皇上，老奴该死，让您久等了。”御厨说道。
　　“不，你来得正好。”苻坚说道。
　　吴忠看了后不耐烦，一脚把御膳踢开。
　　“去你的！苻坚，你别给你脸不要脸！”吴忠呵斥道。
　　“大人不要这样。”副将不安地说道。
　　苻坚看了后不悦地站起来。
　　“朕自己会走！”苻坚呵斥道。
　　吴忠看了后心里恼怒。他不顾下属的反对把苻坚一行人绑起来后押回新平。
　　
　　姚苌大本营
　　
　　斥候很快把吴忠抓获苻坚的事情告诉姚苌。正好他也发现权翼的部队，击败他后俘虏权翼。这让他双喜临门。可是当他得知吴忠对苻坚种种无礼后大发雷霆，一脚把斥候踢开。
　　“混蛋！谁叫他这么做的！”姚苌大怒道。
　　姚苌知道虽然苻坚已经沦为他的阶下囚，但是如果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还需要善待苻坚。姚旻也意识到这一点
　　“大人，事到如今，我觉得还是您亲自过去解释，然后严惩吴忠。”姚旻说道。
　　姚苌原本想听从姚旻的建议，但是他感觉自己没有脸见苻坚。于是他下令善待苻坚一行人。过了几天后，他派人到苻坚那索要传国玉玺。使者把他的话传给苻坚。
　　苻坚听到使者的话后大怒：“区区一个羌人还想威逼天子？他算什么东西？！这帝王是给有德之人当的。这五胡排次，什么时候轮到他！”苻坚大怒道。
　　“皇上，请您以大局为重。”使者说道。
　　“你敢威胁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这样做对陛下、对天下都是最好的。”
　　苻坚笑着说道：“口出狂言！这天下岂能交给姚苌那样的无耻之徒！朕已经把玉玺交给晋国了。你们有本事就去建康拿！”
　　使者听了后大吃一惊。他把苻坚的话传给了姚苌。玉玺一事让姚苌又惊又怒，但是却无可奈何。
　　
　　建康
　　
　　当苻坚被姚苌俘获的时候，苻宏到了建康的东晋皇宫。他把苻坚托付给他的玉玺当面交给司马曜，并在殿下下跪表示臣服。东晋君臣看了后大喜，自然礼遇苻宏一行人。
　　“你父王可好？”司马曜说道。
　　“恐怕此时已为天下而死了。”苻宏说道。
　　司马曜感觉苻宏话里有话。
　　“看来你来此有一段故事啊。你不妨跟大家说一说。”司马曜说道。
　　苻宏把当时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东晋君臣。
　　
　　一个月前·长安
　　
　　苻坚从城门回到皇宫后立刻召集太子和权翼。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结果两个人都反对他的做法。
　　“父皇，你要把玉玺交给晋国？这万万不可啊！”苻宏说道。
　　“皇上，臣也以为这样做不妥。况且现在慕容冲已经把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您也没办法把玉玺送过去啊。”权翼说道。
　　“那朕出城当诱饵把燕贼引过来。苻宏，你就乘机从南门突围，逃到晋国的梁洲。”苻坚说道。
　　两个人听了后大吃一惊。
　　权翼下跪道：“皇上，您是大秦的根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啊！”
　　“大秦？好好的大秦就让朕给败了。”苻坚仰天长叹道。
　　苻宏和权翼听了后都面面相觑。
　　“就是长安失守，我们还可以退守陇南、仇池一带。皇上，我们没必要把玉玺让给晋国。”
　　“小小的陇南能撑多久？当年蜀汉有梁州、益州、南中之地尚且被曹魏灭，我大秦恐怕连一战都经不起啊。如果玉玺落入到那些虎狼之辈手里，那么朕也是死不瞑目啊。”
　　“皇上能心系天下，臣佩服至极。可是恕臣直言，您那么做恐怕是凶多吉少啊。况且那晋国国主未必是明主啊。”
　　“是啊，不如我们学越王勾践，十年教训，十年生聚。”苻宏说道。
　　相比心急如焚的两个人，苻坚显得非常地淡定。
　　“足够了。我们已经足够努力过了。”苻坚语重心长地说道。
　　两个人听了后也沉默不语。
　　“想一下，朕当年诛杀苻生，统一北方，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去伐晋都是为了统一天下，结束这乱世，让天下人，无论汉人还是五胡，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惜这一切如今都成南柯一梦。可是这夙愿不能就此结束。晋国并非最理想的，但是他们是华夏正统，最有能力结束这乱世。朕只能把夙愿交给他们了。”苻坚说道。
　　“皇上，您真的下决心了吗？”权翼说道。
　　“君无戏言。”苻坚说道。
　　两个人看到苻坚坚定的样子后也不再相劝，权翼还出谋划策。
　　“皇上，既然如此臣有一计可以确保皇上的计划。”权翼说道。
　　“好，说说看。”苻坚说道。
　　“新平县有一座山叫五将山，据说那里有仙气。我们可以编谶语：‘帝出五将长得久’，让大街小巷都歌唱。等到时机成熟，皇上可以借此谶语，说到了五将山有帝王之气，乘机从长安突围，前往五将山，吸引叛军的注意。”
　　“好，此计甚好。”
　　尽管苻宏和权翼都同意苻坚的做法，但是他们心里还是十分担忧。
　　半个月后，当苻坚亲自督战打退燕军的时候，他也决定突围前往五将山。虽然苻坚对外称是受了谶语的启发，但是苻宏知道这是事先他们和权翼商量好的。当他送别苻坚的时候，心情很沉重。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送他父皇。
　　“父皇，我看还是由儿臣去五将山吧。”苻宏说道。
　　“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苻坚说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君临天下者该做的事情。”
　　苻宏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宏儿，你是个可造之才，但可惜的是生不逢时。朕本想让你继承大好江山，但是现在却要你苟活于世。”苻坚说道。
　　“不，父皇，儿臣以父皇为荣。只可惜儿臣无能。”苻宏说道。
　　“能听你这么说，朕也可以安心了。宏儿，你要做的事情可能是比死都痛苦的事。可是父皇还是想对你说一句：活下去。也许苟活于世是一件痛苦的事，但是你要活下去见证天下太平，看一下父皇，还有很多死去的大秦子民没法看到的东西。”苻坚说道。
　　苻宏听了后不由得流泪。他捂住眼睛，深怕被苻坚看见自己流泪。不久，他擦干眼泪，两眼正视着苻坚。他的双眼充满了悲壮的斗志，宛如视死如归的死士。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不辱使命。”苻宏说道。
　　“好！你是我氐人的骄傲。那天下就交给你了！”苻坚说道。
　　两个人行了拱手礼后，分道扬镳。苻宏看着苻坚消失在黑夜中。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苻坚，但是从此他们再也没有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