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十二
　　
　　军人出身的高晓峰深知案情就是命令，作为刑事案件侦查的主管，他明白，刑警大队的天职就是破案，天大的事都要给破案让路。张四维的话音刚落，他就果断地下达命令∶“副大队长李开国同志在大队值班，其余班子成员和我一道赶赴现场，技术中队和大案中队除留值班人员外全力以赴，马上出发！”
　　刑警出动现场历来都是闻风而动，今天是新班子就位的第一次出警，更是迅速利落，不到三分钟，警车就在急促的警笛声中呼啸着冲出了公安局大院，急速向金龙公社进发。金龙公社位于青菱河的中下游畔，离城区9.6公里，沿河滩是金龙公社的一个小集镇，地处青菱河与长江的会合处，离金龙公社所在地有4.7公里。高晓峰带领刑警风驰电掣般向沿河滩急驰，九点二十分就赶到了案发地点。
　　中心现场（沿河滩食品分所）位于沿河滩集镇的中心地段，是一幢一连三间的民居。高晓峰赶到时，中心现场已被围观的群众内三层外三层的围得水泄不通，在公社干部和派出所的干警的全力蔬导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分开了一条仅能挤进一个人宽的口子，刑警们挤出了一身汗，总算进入了中心现场。食品分所是一栋坐东向西一连三间的民居式砖木结构建筑，中间一间较大是营业厅，左边一间是休息室，右边一间是伙房兼餐厅，屋后边是一个院子，院子占地约４分地，是食品分所的菜园，园里种有萝卜白菜和大蒜小葱。中心现场位于左边的休息室，因昨夜下了一夜雨，今天被抢救人员和围观群众一踩，整个屋里都是泥巴脚印，和汤带水的已没有了任何勘查价值。中心现场是一间约20平方米的房间，前后各有一1.5ｘ1.8米带钢筋防护栅栏的窗户，房屋正北靠北墙摆放着一张简易双人床，一女性死者头北脚南倦缩在满是血迹的床上，床头地下有一把大号带血的扳手，床上有一把掉了胶柄的中号裁剪用剪刀和一双满是血迹的旧棉纱手套，东侧窗户的钢筋有两根被撬弯拔出，窗台上有明显的泥巴脚印；房间靠西墙的窗户完好，窗下靠墙摆放着一张没做油漆的五屉桌，桌面上摆放着一块五厘米厚的玻璃板，玻璃板下压着一张1982年的年历，玻璃板上满是灰尘，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抹这桌子了，窗户上钢筋防护栏完好且布满了蜘蛛网；房间的正南墙有一扇门，通往营业厅，门把上有血迹和模糊的血手印。这是一个遭到了严重破坏的变动现场。
　　高晓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重大的案件现场，更谈不上指挥勘察了，他把目光投向分管副局长陈树林，按照惯例，像这样重大的案子也应该是到达现场的最高职务者担任指挥，刑警大队长只能是二传手。陈副局长对高晓峰投来的求助眼神当作没看见，心想，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当刑警大队长？你不是有张四维吗？找他呀！我陈树林懒得给人家做嫁衣！看你怎么搅面糊，破不破得了案是你刑警大队长的事，与我分管副局长何干？我早就说过，他高晓峰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丘八，不适合当刑警头儿，你们不听，好啊，等着看笑话吧！在下可没闲心事奉陪！他心里像六月伏天喝凉粉，快活着呢，一种幸灾乐祸的神情不自觉地浮上了脸面，反背着双手慢悠悠地围绕现场转了一圈，就一声不吭就扬长而去。
　　高晓峰心里明白，陈副局长这是明显地等着看笑话。他本想追上去诚恳地请他担任现场总指挥，但当他挤出围观人群时，陈树林已不见踪影了。他只好返回中心现场，面对血淋淋的死者，他不能犹豫，作为大队长，一线指挥员，他知道责任重大，虽说从未指挥过如此重大案子的现场勘查和调查访问，但教科书上是有明确规定的，既然担任了大队长之职，就应该有应有的担当，面对如此糟糕的现场，他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迅速将技、侦人员分成两组，一组由他亲自带领痕检技术员李国林，法医李长河，摄影技术员饶小明组成，对现场进行艰苦细致的勘查；另一路由教导员带领大案中队干警全面铺开进行摸排访问，同时向省厅四处请求技术支援。
　　现场勘查和摸排访问迅速铺开。现场勘查和尸检同时进行，对现场进行摄影固定后，尸体移至营业厅进行尸检，现场勘查便从中心现场向外围辐射。高晓峰和痕检技术员爬在地下，采用强光和弱光利用各种角度对地面和物体进行照射，企图发现痕迹物证，非常遗憾，本来就十分粗糙的水泥地面，又被人们一层又一层的泥巴脚印覆盖，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现场遗留的，掉了胶柄的剪刀，除了血迹也没有发现指纹，整个中心现场只从门把上提取了两枚模糊的指纹，其中一枚略有几条箕纹，从东侧窗台上提取了半截前脚掌鞋印，基本上没有获取有价值的痕迹物证，法医觉得，尸检发现死者颅骨两处钝器伤与大号板手相符，致死原因系颈动脉血管被剪刀切断造成脑缺氧和失血过多。
　　高晓峰沉思了许久，分析说；“我想，那把遗留在现场的剪刀，为什么胶柄会断？我反复检查了那把剪刀，胶柄的强度很大，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断裂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用力过猛，既然胶柄突然断裂，就有可能造成凶犯手掌受伤，现场遗留的血迹也许有凶犯的血迹，像这样的变动现场，痕迹物证遭到了被坏，我们必须慎之又慎，不留下遗憾，我认为必须对所有血迹都要提取，以便鉴别……”
　　李长河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觉得大队长的分析有理，就与助手一道对现场遗留的血迹不留死角地收集了样本。
　　中午12点刚过，省厅四处的痕检专家和警犬基地的负责人带着基地的功勋犬就赶到了现场。痕检专家王振兴立马就投入到了现场勘查，警犬基地负责人马文波用现场遗留的纱手套作为嗅源，让警犬嗅了一下，警犬立马就兴奋起来，一边低头嗅着，一边猛向室外蹿去，一直向青菱河边跑去，时值十月下旬，青菱河已进入了枯水期，只是河道中心位置有水，水深也不过半人，河宽不超过三米，看来凶手是从这里淌水过河了。教导员冯国才从老乡那里弄来了一只小船，把警犬送到了河对岸。警犬接着向前追踪，不一会儿在河对岸的草丛中叼出了一条淡成了白黄色的军用衬裤，又继续向前追踪前进，一直追踪到了七里冲，七里冲再往里就是连绵不断的幕埠山脉，也许是时间过久了嗅源淡化的缘故吧，警犬渐渐失去了追踪方向，马文波也只好无功而返。
　　晚上十点案情碰头分析会在沿河滩食品分所召开，出席会议的有省公安厅四处处长（刑侦处）祝楚平，四处痕检专家王振兴，四处警犬基地负责人马文波，市公安局长张四维，政委汤维安，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陈树林，刑警大队全体参战平警。会议由高晓峰主持，首先各组汇报工作进展。
　　现场勘查组由李国林和李长河介绍情况，李国林说∶“这过现场是一个被严重破坏了的变动现场，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足迹和相关痕迹基本上都被没有经验的抢救人员和围观群众被坏，没有提取到有任何有价值的痕迹物证，除了现场遗留的板手、剪刀和纱手套外，只在门把上提取到了两枚模糊的血手印和半截脚印。在外围现场勘查中根据警犬提供的方位，我们在青菱河对岸的河堤下提取到了两枚赤足印和一条褪了色的军用衬裤，其中右脚印比较清晰，有比对鉴定的价值……”
　　接着法医学长河说∶“从尸检情况看，死者马小梅，女，二十二岁，未婚，颅骨有三处钝器伤，颈部、胸部各有三处利器伤，致命伤系颈动脉被利器割断，造成大脑缺血缺氧和失血过多死亡；伤者龙春花，女，二十一岁，未婚，颈部两处利器伤，胸部一处利器伤，其中颈部一处利器伤伤及食管，因失血过多处于昏迷状态，现正在医院抢救，目前尚未脱离危险。从死者和伤者的伤口看，与现场遗留的剪刀和扳手相符……”
　　大案中队长肖爱国汇报了现场访问和排查的结果，他说∶“我们大案中队十几个干警在派出所干警的配合下，以中心现场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开展访问，我们做到了不漏一人，不漏过任何细节，除不漏一人地访问了沿河滩所有村民外，还重点调查访问了金龙公社所在地，查明死者马小梅系金龙公社十里畈大队七队人，她家早几天向公社食品所上缴了一头肥猪，因当时没有现金，只拿到了收购毛票，昨天下午马小梅到公社食品所兑猪款，一是因为路途较远一人有点害，二是食品所的人不熟，就约了表妹龙春花同行。龙春花的父亲是食品所的职工（也是死者的姑父），经常到食品所来，上到所长，下到每一个职工，她都熟。下午三点就到了食品所，不巧所里的出纳员到市食品公司办理业务去了，她们就在所里等，直到五点多出纳员才回到所里，兑到钱后已是六点钟了，据伤者龙春花说，走到沿河滩就天黑了，从沿河滩到十里畈中间还有几里山路，天黑了不敢走，龙春花就建议在他父亲的食品分所过一夜等明天天亮了再回去。另外我们还有重大发现，离沿河滩一公里多的机排站昨天晚上门锁被撬，机房里明显有人滞留的痕迹，据机手反映，还有一把大号扳手被盗…”
　　案情汇报完毕后便各述己见对案情进行分析和对犯罪嫌疑人画像。干警们发言十分踊跃，但都有点老虎啃石滚无处下口，畏难情绪十分严重。
　　高晓峰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并详细地作着记录，眼看都12点了，还没讨论出个头绪来，便总结各方面的意见谈了以下几点∶
　　“同志们，以上大家谈了很多非常好的观点，我总结了大家的意见，谈以下几个观点供大家参考，不当之处请同志们和各位领导批评指正。今天是十一月三日，我们就叫他11.3凶杀案吧。11.3凶杀案是一个十分混乱的变动现场，痕迹已荡然无存，这对我们的侦查破案工作带来难以预料的困难，但从目前提取的痕迹物证看，我认为还是有一定的破案条件的，我们应该看到光明，应该齐心协力去争取胜利。现在我对11.3案件分析如下∶
　　一、这是一起见财起心的尾随作案案件，其理由是∶１、河沿滩食品分所平时都是早上从食品所领取部分猪肉，销售完后返回食品所，休息室仅供职工中午休息，晚上从来没有人居住，也没有财物在分所过夜，故不存在有人惦记。２、死者和伤者是临时决定在食品分所过夜，没有任何人事先知道，她们入住后已是天黑，连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外人更无从知晓。３、机排站明显有人滞留的痕迹，说明犯罪嫌疑人是从公社食品所一路尾随到河沿滩，在机排站滞留，一是躲雨，二是等待作案时机。４、现场遗留的凶器板手是从机排站顺手取材，剪刀上的黄油都在，说明是临时购买的新品。
　　二、犯罪嫌疑人基本可以确定是两人，从遗留的脚印分析，其中一人为1.７米左右，年龄27－30岁，体态偏胖。
　　三、外大队人员或流窜人员作案可能性大。１、从现场遗留的鞋印看，基本可以判断是一种树皮花纹底布鞋。昨天白天天黑之前是晴天，晚上十点以后下了中到大雨，本地人雨天不可能穿布鞋出来作案；２、从警犬追踪的犯罪嫌疑人逃跑路线看，流窜人员的可能性大，我们都知道，慕埠山脉的那边有国道有铁路，便于流窜人员逃逸。
　　为此，我认为下一步我们的工作主要抓住这几个重点∶一是加大对周边外包工和流窜人员的模底排查，做到情况明底数清，不漏过一丝蛛丝蚂迹；二是以公社所在地为中心向外辐射进行地毯式排查，以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性为重点，逐个进行排查，做到认定有据排除有理，一个不漏不留死角；三是抓紧对提取的痕迹物证进检验、甄别，为侦查破案提供依据……”
　　高晓峰说完后，省厅四处处长祝楚平作了技术性的总结，最后他说∶“这起案子的确有很大的难度，但我相信我们刑警的智慧，相信刑警的担当，只要我们心系人民，工作锲而不舍，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切严重刑事犯罪分子终将落入法网，这起重大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也逃脱了覆灭的下场。我完全赞同高大队的分析和工作步暑，在这里我想补充一点，那就是侦查范围的确定不能仅凭目前掌握的情况，刑事犯罪的特点是隐蔽情强，不到破案的那一刻，我们不能把话说死，因为我们不是犯罪嫌疑人的参谋长，对范围的划定和对犯罪嫌疑的画像都只凭我们依据已掌握的情况分析推理，其实还有很多的未知数。从这起案子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外地人或流窜犯跟踪尾随作案的可能性大，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所以我们必须把侦查范围划得足够大，宁可做大量的无用功，也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让犯罪分子漏网，因此，我建这起案子的侦查范围应以中心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二十里，犯罪嫌疑人的年龄段从18岁到45岁的男性都应列入排查范围，工作一定要精益求精，排查不漏一人，拜托同志们了。”
　　局长张四维最后一锤定音，确定以大案中队为主力，另从全局抽调二十名侦查经验丰富的干警组成11.3凶杀案专案组，组长由高晓峰担任，分管副局长陈树林负责督查。以中心现场为中心向四周辐射15公里为侦查范围，按高晓峰的部署开展工作。
　　侦查工作全面铺开，高晓峰带领专案组全体干警深入到群众中，以中心现场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开展地毯式排查，像篦头发似的把周边十三个生产大队一千一百二十六个自然村篦了一遍又一遍。一晃三个多月过去了，痕检比对了数千份指纹和脚印，没有任何进展；法医虽说在血样中查出了第三者，但同血型的太多，只能在有其他证据时给予佐证，据说国外有个别科研机构可以做ＤＮＡ鉴定，国内尚处在科研阶段，即使将来或许可以作为证据，但现阶段只是一种愿望；侦查组做了大量艰苦细致的工作，小偷小摸，小鱼小虾，捞了一大批，破获盗窃积案四十六起，排除重点对象三百七十六人，根本无法形成11.3凶杀案的重点。经过反复调查，整个金龙公社以及周围二十公里都是传统农业，从来没有外地人员涉足，社队企业也都是小规模的竹木加工，全部都是当地的篾匠木匠和学徒，根本就没有外地人。案子陷入了困境，干警们一筹莫展，局里杂音不断，外界议论纷纷。
　　“我以为他高晓峰有三头六臂呢，原来也是银样蜡枪头……”“什么公安局？我看就是粮食局，全都是饭桶……”
　　“兵熊熊一人，将熊熊一窝，刑警大队有他一个丘八佬，不烂成一锅粥才怪……”
　　高晓峰的压力比谁都大，上任刑警大队长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棘手，外面的议论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关键的是案子不破对不起死者，对不起伤者，对不起全市人民。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他不能泄气，全大队干警都看着自己，他必须迎难而上。
　　这天晚上人们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他怎么也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烫煎饼还不如起来好好想想。他披衣起床，到写字台前坐下翻阅笔记本，一边看，一边反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一个闪念跳了出来。手套，对手套！那不是一双旧手套吗？既然是旧手套，是否可以说犯罪嫌疑人平时有戴手套的习惯？也许从手套上可以发现点什么蛛丝马迹呢！对！检查手套！
　　他是个急性子，立马拨通了法医李长河的电话。
　　“喂、长河吗？快！马上到法医室来，我在那里等你！”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长河，刚拿起电话手机，还没来得急问怎么回事，高晓峰就急冲冲地来了那么几句，等回过神来，那头电话已经压了。他也是当兵出身，知道大队长这么深更半夜打电话来一定是有急事，他不敢怠慢，抓起毛衣往身上一套就一路小跑来到了法医室，只见高晓峰早已在法医室门口等着他了。
　　“大队长，有事？”
　　“嗯，快开门。”
　　李长河迅速打开了法医室房门。
　　高晓峰迫不急待地说∶“快！把11.3凶杀案现场提取的手套拿出来……”
　　李长河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双手套吗？都看过无数百次了，搞得吓死人……”
　　“叫你拿就赶快拿，啰嗦个啥？！”
　　李长河把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急忙到物证室拿出了手套。
　　高晓峰接过手套，把手套放到显微镜下一看了，突然有了新的发现。“咦！长河，你来看，手套棉纱间的黑粒粒是什么？”
　　李长河凑过去一看，“哦！那不是细砂子吗？！”
　　高晓峰想了想，突然拿起手套住桌上的玻璃板上摔了几下，玻璃板上便出现了一些细微的黑色颗粒。他望着那细微的黑色颗粒发呆，好久好久，他忽然一拍大腿，“对！翻砂车间的砂！”他兴奋得差点跳了起来。接着他问李长河∶“你知道我们市有没有搞铸造的企业？”
　　“有，有啊！与金龙公社毗邻的蛟龙公社就有一个铸铁厂。”
　　“啊？！如此说来11.3案有戏！好，明天移师铸铁厂！”
　　高晓峰一看表，时针已指向了5点，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便对李长河说∶“李法医，离天亮还有点时间，你回去眯一下吧。”
　　“眯？你能眯得着？”
　　“是啊，正兴奋着呢！也罢，干脆我们把方案理理，明天更有头绪。”
　　“行，我听你的。”
　　说干就干，高晓峰先拉了个框框，李长河帮忙补充补充，很快一个完整的侦查方案就形成了。
　　八点还差几分，专案组的干警们无精打采地陆续来到了大队会议室，见到大队长今天与往常大不一样，显得容光焕发，先是一楞，接着一喜，他们猜测，看大队长这神情，也许有了新发现……
　　高晓峰看人都到齐了，与教导员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宣布例会开始。
　　他说∶“今天的例会首先向大家通报一个好消息，11.3凶杀案终于出现了拐点，现场提取的物证有了新的发现，我们从那双血手套上发现了铸造工用于翻砂制模的细砂，说明犯罪嫌疑人与铸造工种有关，这就大大地缩小了侦查范围。从我们初步掌握的情况看，我市唯一一家铸造厂就在与金龙公社毗邻的蚊龙公社，为此，我与教导员研究后决定把蛟龙公社铸造厂列为重点排查对像，由大案中队负责，其他人员继续做好各自手中的工作……”
　　这个消息对专案组来说就是一场及时雨，一针兴奋剂，这三个多月来辛辛苦苦，每天都是抱着希望出去，深更半夜拖着疲惫的身子扫兴而归，社会上的闲言闲语也就罢了，回到家里还不被家人理解，实才太憋屈了，这下好了，终于有了线索，干警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喜形于色。
　　随着警车的启动，高晓峰亲自带领大案中队向蛟龙公社铸管厂进发。
　　蛟龙公社位于远山市与邻省接合部的偏远山区，交通十分不便，唯一的一条公路是市区通往金龙公社市道的延伸线，说是市道，其实比机耕道强不了多少，从金龙公社到蛟龙公社有二十二公里，坑坑洼洼的。蛟龙公社原属林区，小型竹木加工厂比较多，铸造厂是蛟龙公社的传统工业，铸造厂的班底是漆姓家族，解放前就是家家户户铸造犁头壁土的，也是远山唯一的犁头专业村。人民公社成立后，公社就以漆氏为基础成立了铸造厂，产品主要有犁头壁土（犁铧）和下水管，近年来城市楼房雨后春笋般竖起，下水管需求量大，铸造厂的效益也十分可观。
　　警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九点四十分终于到达了蛟龙公社，在蛟龙公社公安特派员徐斯兵的带领下来到了铸造厂。铸造厂坐落在漆家湾旁边的公路终点处，过了公社所在地还有六公里。半山坡上十几栋平房就是厂房，看样子规模不小。
　　厂长、书记和保卫科长已经在办公室门口迎接，看来徐斯兵早已与他们通了电话。
　　高晓峰一行来到了厂部接待室，高晓峰说明来意后，厂长漆辉禄介绍说∶“我们铸造厂有厂领导三人，下设保卫科、财务科和技术科三个科室四个车间和一个仓库，科室领导三人，工作人员十六人，车间主任四人，仓库主任一人，保管员六人，工人一百六十二人，其中本地职工一百零四人，外地民工五十八人，外地民工涉及四个省八个县，具体情况保卫科都清楚，对于排查工作我们全力支持，具体由书记和保卫科负责……”
　　高晓峰迅速将干警分为两个组，一组负责资料和信息整理，以便发现线索；另一组负责访谈，深入到工人中逐个调查访问，从中发现重点。
　　铸造厂的资料十分健全，每个员工都有详细档案，管理也十分到位，所有员工除中层以上领导和管理人员外都住集体宿舍，作息制度严格，每一个员工的情况都比较透明。排查工作一开始，保卫科长向尚文就反映了一个重要情况。
　　他说∶“我们厂的员工比较稳定，最短都是签订了一年合同的，很少有中途辞工的。最近几年来，只在去年十一月三日有两个外来民工不辞而别，他俩是堂兄弟，四川武胜县人，兄长叫唐大强，二十九岁，曾因盗窃判过三年刑，是堂弟唐辉清带来的。按照厂里的规定，凡是被刑事处罚的人是不能进厂做工的，因为唐辉清在厂里做工多年，人也比较老实，是他担保才收下的。唐大强是去年十月初来厂的，不久就发现此人好逸恶劳，出工不出力还有时夜不归宿，为此厂领导研究决定将其辞退，唐辉清觉得是自己荐人之过，也辞工与唐大强一起于十一月三日上午离厂走了……”
　　唐大强在工人中的形象更差，据反映唐大强来厂前后不到一个月，在宿舍过夜不到十天，白天做工挑肥拣瘦，出工不出力，下班后就不见了踪影，平时抽好烟下馆子，经常醉熏熏的，又不服从管理，十一月二日厂领导批评他，他不但不接受批评，反而跟领导斗狠。根据他的一贯表现，厂里研究决定将其开除出厂。
　　高晓峰综合各方面的反映，觉得唐大强与11.3凶杀案凶手的画像高度相符，加之蛟龙公社因道路条件不具备，没有通班车，到市区唯一的选择是到金龙公社搭乘班车，蛟龙公社到金龙公社有22公里，唐大强上午离开蛟龙公社，徒步走到金龙公社大约需要六到七个小时，正好是下午四到五点左右，完全有可能发现死者马小梅和龙春花在食品所兑卖猪款，临时见财起心，一路尾随伺机作案的可能。获得这一重要线索后，他们立即返回市局，向局领导作了详细汇报，局领导经过反复衡量，觉得唐大强完全符合11.3凶杀案犯罪嫌疑人的特征，被确定为重大嫌疑人，当即决定成立追捕小组，由高晓峰担任组长，带领大案中队长肖爱国，指导员廖四海和三名干警连夜奔赴四川五胜县，专案组其他成员在教导员冯国才带领下继续进行摸排工作。
　　追捕组连夜搭乘上海至重庆的直快火车，经过火车汽车四天四夜的颠簸于三月十一日凌晨到达了五胜县。刚一上班，高晓峰一行就来到了县公安局，县局领导十分重视，一把手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以及刑警队长亲咱听取了案情汇报。刑警队长周爱民对唐大强其人非常了解，几年前曾亲手办过他的案子，听完高晓峰的介绍，他说∶“对头！唐大强胆大妄为，这案子他作得出来！没说的！我们尽全力配合！”
　　周爱民亲自出马，他带领高晓峰一行直奔唐大强所在的白云山派出所。白云山派出所的辖区是海拔1700米的山区，属白云山区管辖，唐大强的住处位于云山镇，系区公所所在地，派出所的干警对他了于指掌，所长王文明对高晓峰说∶“唐大强这两三个月来一直在镇上闲逛，不是抹牌赌博就是喝酒闹事，关于唐辉清这个人嘛，不是我们掌握的重点人口，对他的情况我们还真是一无所知……”
　　忽然一个民警说∶“所长，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劳改刚释放半年多一点的，人称强哥的那个唐大强？”
　　“对头，就是他！”王文明说。
　　“他呀，那好办！我刚从街上回来，看见他正和街上和几个哥们在毛哥酒店喝酒呢……”
　　“啊？！有这事？快！把所里的干警都带上，把那帮人一个不少的给我带到所里来！”王所长把手一挥说。
　　所里干警闻风而动，不一刻钟，就把那一伙人带来了派出所。
　　派出所忽然人声鼎沸，只听到一个粗大的声音说∶“老子喝酒犯了那门子法？！凭什么把我们带到派出所来……”
　　王所长告诉高晓峰∶“叫喊得最凶的那个就是唐大强。”
　　不一会儿，治安组的民警就将那一伙六个人的姓名登记好了。
　　高晓峰一看，唐辉清的名字赫然在其中。便对周爱民说∶“周队，据王所长说唐辉清没有列入重点人口，也就是说以住没有违法犯罪记录，很可能这次是初犯，我看是否可以先接触一下，也许可以突破……”
　　“对头！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周爱民说。
　　唐辉清被带进了治安询问室。只见询问席上端坐着三位威严的警官，心里就直发毛。
　　“唐辉清，我现在介绍一下，中间坐的这位警官是远山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队长高晓峰，右边坐的是远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案中队长肖爱国，我嘛，武胜县公安局刑警队长周爱民……”
　　周队的话还没说完，唐辉清就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下，浑身筛糠般颤个不停，上下牙齿磕得嘣嘣响，结结巴巴地说∶“报、报、报告警、警、警官，我、我不是杀、杀、杀人犯，我虽说到、到了现、现场，但、但什么也没、没做……”
　　“唐辉清，只要你说的是事实，公安机关是会调查清楚的，法律是公正的，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你如实交待吧！”高晓峰说
　　“好！我一、一定如实交待。”唐辉清听高晓峰一番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人也不那么紧张了，牙齿也不那么磕了，渐渐的说话也不怎么结巴了。
　　讯问正式开始，由高晓峰担任主审，肖爱国担任记录。
　　问∶姓名及基本情况。
　　答∶唐辉清，男，现年27岁，初中文化，家住四川省武胜县白云山区云山镇，无业，去年以前一直在外做工。
　　问∶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抓你？
　　答∶知道，是因为远山市那起杀人案……
　　问∶你既然知道是因为那起杀人案，就应该竹筒倒豆子，把问题交待清楚。
　　答∶好，我彻底交待。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堂哥叫唐大强，因盗窃坐了几年牢，去年八月刑满释放后，我堂伯怕他再犯事，就央求我带他一起外出做工。九月底我回家定亲，走的时候就带上了堂哥，一起到远山市蛟龙公社铸造厂做工，人家厂里有规定，像他这样的两劳释放人员是不收的，我好说歹说并担保具结，厂里才收下了他。谁知他恶习不改，在厂里做了不到几天，就经常夜不归营，到处偷鸡摸狗吃酒赌钱，厂里多次教育仍不思悔改，于是决定开除出厂。我是他的担保人，他被开除了，我也没脸留下，就于当天中午和他一起离开了厂里，搭路过的拖拉机到了金龙公社。我们到金龙公社时是下午两点多，因为没有到远山市区的班车，就在小镇上的小食店吃了一碗面，然后就毫无目的闲逛，下午五点左右，我们逛到了金龙食品所，看到有两个姑娘领了厚厚一摞子钱，估计不少于200元。大强哥见到钱就动了心思，说跟着她们，等到偏僻的地方再想办法把钱搞到手，我说看样子那是人家卖猪的钱，人家养一头猪不容易，说不定家里还等着那钱救急呢，叫他别做那缺德的事，可他不听，硬是强拉着我远远地跟在人家后面。那两个姑娘走的是河堤，河堤老高、老高的，周围又有人在田里做事，大强哥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很快天就黑了，只见那两个姑娘进了沿河滩食品分所，大强哥跟过去看了好一阵，回来对我说，那个食品分所根本不是有人常住的样子，可能是那两个姑娘的家还有蛮远，天黑了害怕，临时决定在食品分所过夜，这是天赐良机，等到夜深睡熟了，再进去把钱偷了，神不知鬼不觉，够咱俩潇洒—阵子的。
　　他正在兴头上，忽然天下起了大雨，我们又不敢进村子避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大强说走，我们到堤上的那个排灌机站去，那里不但可以避雨，就是在那里敲锣打鼓也没有人知道。于是我俩就冒雨跑到了排灌站机房，他走近机房门，发现上了锁，不知他从挂包里拿出了什么东西，没两下就把锁撬开了。我们走进机房，关好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大强哥好像早就有准备，从挂包里拿出了一把手电筒，一照，发现机房里有好几个包装箱，又有钳子板手之类的工具。他就动手拆那包装箱，拆了一大堆木板，接着就生起了一堆火，我们把湿衣脱下来烤，衣服烤干了后就靠在火堆旁打瞌睡，我没有什么心事，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突然他把我推醒，说走，开始干活了。我不肯去，他说不行，一定得去，你可以不干活，帮我在外边望一下风。没办法，我只好同去。刚下过大雨，路上净是泥糊糊，开始我和他一起绕到食品分所屋后的菜地，穿过菜地来到窗户下，他示意让我到门口去，说发现有情况就拼命咳嗽，我就到了食品所大门口，在那里帮他望风。过了好一阵，他浑身是血的从食品所的大门跑出，一把抓住我说，快！快跑！我杀了人。一听说杀了人，我的腿就软了，那里还跑得动，是他拽住我连滚带爬地趟河到了对岸，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高山，我俩就向山里跑。我俩一进了山，就迷失了方向，虽好像无关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跑，好在我们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天一亮我们就找到了方向，为了逃命，顾不上刺挂茅割，一路狂跑，第二天中午终于跑出了大山，在沟边洗了把脸，就搭火车逃回了老家，自回家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心惊肉跳，大强哥怕我不小心露了嘴，就一天到晚缠着我，到那都拉着我……
　　问：这段时间你们怎么没逃到外地去？
　　答：他到是想逃，只是我不想逃了，每天晚上做恶梦的滋味实在难受，就是你们不来，我也打算去自首，问题是他怕我熬不住，就一天到晚死缠着我，这样一来，他也没逃成------
　　问：唐辉清，你交待的是否属实？
　　答：报告警官，我讲的句句属实，有半句假话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问：好，今天就问到这里，下去后好好回忆一下，下次把问题彻底交待清楚，现在你把笔录仔细看一下，看与你交待的有没有出入，没有出入就签字捺手印。
　　初战告诉捷，高晓峰和周爱民都非常高兴，有了唐辉清的口供，下一步对唐大强的审讯就胜券在握了。高晓峰认为虽说有唐辉清的口供，对唐大强也不可轻敌，他毕竟是几进宫的累犯，不到山穷水尽他是不会缴械投降的。对他的审讯必须要认真准备，同时在心理上要给他有捉摸不透的压力，既要让他知道我们审了唐辉清，又不能让他们有串通的机会，在审讯的地方上也要让他有畏惧感，他对周爰民说：
　　“周队，我看把他带到县局再审吧”
　　“行！我也是那个意思。”周爱民说完就走到关押唐大强的治安室。
　　唐大强正在发牢骚，说：“老子们喝酒沾谁惹谁了？犯了哪门子王法？凭什么把老子们抓到派出所来？！------”
　　“哼！吵、吵个球！犯没犯法自个儿心中有数！”周爱民走上前去，咔嚓一下给他带上了手铐。接着对其他人说：“好了，没你们什么事了！回去吧！”说完就把唐大强押上了吉普车，派出所又从公社借了一台130小货车，押上唐辉清一同回到了县局。
　　高晓峰连夜在武胜县公安局看守所对唐大强进行了突审。突审在庄严的第一审讯室进行，审讯室内正面墙上一幅醒目的标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标语墙下是一个宽敞高大的审讯席，高晓峰是主审，身着庄严的警服端坐在审讯席的正中，周爱民为副主审，在高晓峰的左侧，肖爱国担任记录员，坐在高晓峰的右侧。审讯席对面三米多远是被审席，那是一把实木圆师椅，用螺丝牢牢地固定在水泥地板上，椅子前面有一根粗大的活动横档，人犯坐进去后将横档固定，再将手铐铐在横档上，千稳百当，万无一失。唐大强被铐在审讯席上，身后站着两个威严的持枪刑警。
　　一遍惨白的灯光照在唐大强那张绝望的脸上，他不由自主地颤栗着，他强打精神，连作了几次深呼吸，终于稳住了神，到底是几进宫的角色，心态就是比一般人强，随即装出一副悠闲的样子。
　　高晓峰与周爰民交换了一下眼神，审讯随即开始。
　　问：唐大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答：不就是公安局看守所吗？又不是没来过。
　　问：为什么把你带到看守所你知道吗？
　　答：我哪知道？我一个守法公民，你们凭什么逮我？
　　问：哦？！是吗？我告诉你，我是远山市公安局刑警高晓峰，现在该晓得为么事逮你了吧？
　　唐大强霎时脸刷地一下白了，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颤栗不止。
　　问：唐大强，我警告你不要抱侥幸心理，你想，我们从几千里外来到武胜，没有证据可能吗？再说这案子又不止你一人所为，我可以告诉你，在派出所我们已经审讯了唐辉清，该交待的他都交待了。你也不止一次与公安机关打交道了，应该知道证据确凿没有人犯的口供，不但可以定罪，而且还要加重处罚，何去何从我们拭目以待。
　　答：我、我、我不、不明白，让我交待什、什么------
　　他深深地埋着头，回答得显然底气不足。
　　问：唐大强，人在做天在看，你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时间空间，做得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物征，抵赖逃避都是徒劳的。既然做了，就逃脱不了法律的惩处，交不交待都逃脱不了法律的惩处，迟交待不如早交待，好歹落了个好态度，我劝你好好考虑考虑。
　　答：唉！也罢！心里这块石头也该放下了，其实这些时我一天安生日子都没过过，自从作了那个案子，就夜夜做恶梦，成天提心吊胆，看见警察就心发毛，每天泡在酒缸里醉生梦死，今日这个结局也是罪有应得，叫花子挑不起，自讨的。好吧，我交待！
　　问：好！讲！
　　答：我是去年八月刑满释放的，刚出来那阵子的确打算改过自新自食其力，就央求堂弟辉清带我到外地做工。十月份他就带我到了远山市蛟龙公社铸造厂做工，铸造厂的外地工人做的都是翻砂工，又苦又累又脏，工资又不高，我哪里受得了那个罪？没干几天我就旧病复发，白天躲在工棚里睡大觉，晚上溜出去偷鸡摸狗，后来被厂里保卫科发现了，就把我开除出厂，辉清是我的介绍担保人，我被开除了他也没脸在厂里呆了。去年十一月三日中午，我和辉清搭手扶拖拉机到金龙公社转车。金龙公社每天只有上午一趟班车到市里，没有车我们就在金龙公社闲逛。下午五点多钟，我们逛到食品所的时候，发现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那里兑钱，看样子有两百多元，我见钱起心，打算把那笔钱弄到手，就拉着辉清一起跟踪那两个姑娘。唐辉清是个本分人，不肯去干那种缺德事，我硬拉着他，也只好跟着了。
　　那两个姑娘走的是河堤，河堤高高的，老远都能看清河堤上的一草一木，加上畈里有很多人做事，我一直没机会下手，就一直跟到了沿河滩食品分所。她们进了食品分所后，我悄悄跟过去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个落单的独院，平时不像有人居住，她们很可能离家比较远，是在这里临时歇一夜，那个房子很好下手，我就决定等到夜深了再动手。不凑巧，天这时下起了大雨，我们不敢进村里躲雨，不一会儿就淋得像落汤鸡似的，我忽然想起在河堤的不远处有一个排灌机房，就和唐辉清一起跑到了排灌机房，我用随身带的钢筋撬开了门锁，烧起了一堆火，把湿衣烤干了，又眯了一阵子，大约一点左右，我拉着唐辉清跑到了食品分所，从屋后的菜园进入，来到那两个姑娘睡觉房子的窗下，唐辉清说他不进去，我也没有强迫他，就叫他到大门口望风。我一个人撬弯了窗户上的钢筋进入室内，先在屋里找了一遍，没有发现钱，估计她把钱放到枕头底下了，刚一伸手，那姑娘就惊叫，我急忙用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从挂包里摸出早几天买的裁缝剪，对准她的颈部就是一顿乱扎，这个姑娘刚不出声了，另外那个姑娘又醒了，我赶忙捂住他的嘴，朝颈部扎了几下，见都不吭声了，我就到枕头下翻钱，因为手套上全是血，沾糊糊的不方便，就把手套脱了丢在床上，拿到钱就赶快向外跑，我一到大门口就把拽住唐辉清，说快跑！我杀人了。他一听说杀人了，浑身就像软棉条似的，没办法，我只好拿出吃奶的力，拖着他趟河向对岸山区里跑------
　　问：你用来杀人的剪刀是哪里来的？
　　答：是在蛟龙铸造厂做工时在蛟龙供销社买的，那是十月底的一天，我的衣服被挂了一个大口子，要剪一点布补一下，工友们都没有剪刀，又没地方借，就到供销社买了一把，平时一直装在挂包里。
　　问：你确定就你一个进入室内吗？
　　答：是，是我一个人作的案，唐辉清说什么也不肯进去，我只好一个人干了。
　　问：除了剪刀还有什么凶器？
　　答：噢，还有一把大号板手，那板手是在排灌站机房里拿的，本来不准备用的，因为杀第二个人时用力过猛，把塑料柄弄断了，怕割了自己的手，才用板手砸了那女的头部两下。
　　问：作案时使用的手套是哪里来的？
　　答：是铸造厂发的劳保手套，做事时也戴过两回，我看还可以戴些时，就留下了。作案时怕留下指纹，就把那副手套戴上了。
　　问：那你为什么把手套丢在了现场，不怕留下证据了吗？
　　答：当时手套上全是血，搜钱时不方便，就把手套脱了，钱一拿到手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杀了两个人------
　　问：你杀人后得到了多少钱？
　　答：钱是用手帕包着的，我也没时间数，装到挂包里就跑了，事后也没去数，估计有两百二十元左右，全是崭新的十元票面，号都是连着的。
　　问：你交待的都是事实吗？
　　答：都是事实，好汉做事好汉当，我既然犯下了这个案子，就应该受到法律的惩处。
　　问：好，唐大强，今的审讯就到这里，下去后好好想想，把该交待的下次全部交待清楚。
　　答：好------
　　突审比料的顺利得多，11.3凶杀案终于破了，压在高晓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眉宇间又有了阔别了多时的笑容。当夜，他办好了寄押武胜县公安局看守所的相是手续，把唐大强和唐辉清暂时寄押在武胜县公安局看守所。
　　第二天，他和追捕组的全体成员押解着唐大强唐辉清班师回局。经过四天四夜的汽车和火车的颠簸，顺利到达远山火车站，他们押解着人犯一下火车，只见局长、政委和大队全体干警都到月台迎接，他霎时热泪盈眶。
　　他高兴，11.3专案组高兴，全局都高兴，但他明白，目前还只有嫌疑人的供述和嫌疑人之间的应证，没有铁的证据，嫌疑人随时都可能翻供，血债也难以血偿，目前寄希望于现场门上提取的残缺血指纹，为了把案查铁，他提取了唐大强的十指纹，同时送省厅刑事痕检中心和大队技术室进行鉴定。两天后大队技术室和省厅刑事痕检中心同时传来了好消息，唐大强的右手拇指指纹与现场提取的门上血指纹完全吻合，11.3重大杀人案胜利告破。
　　11.3凶杀案圆满破获，市局专门召开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庆功会，表彰了破案有功人员，刑警大队士气激昂，全市刑事侦查工作迅速打开了局面，高晓峰在局里也站稳了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