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作品名称:那狗的人生之路 作者:胡昌海 发布时间:2021-05-02 10:33:57 字数:5406
大胡子从劳教所回到施恩市招待所,刚进市政府大院的时候,刚好遇到了下班的江一波副市长。
老远,江一波看到大胡子,就朝着大胡子挥了挥手。大胡子也看到了江一波,于是就走了过来。
大胡子说:“下班了?”
江一波说:“刚下班,您不是去劳教所了吗,也才回来?还没吃饭吧。”
大胡子说:“饿倒是不饿,就是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江一波说:“行,正好我也没吃饭,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食堂,边吃边说。”
江一波和大胡子一起来到政府食堂,遇到了政法委办公室秘书小王也去吃饭。小王认识江一波,顺便打了个招呼,说:“江市长也来吃饭啊。”
江一波回应了一声:“嗯,小王也来了?”就和大胡子进去找了一处偏僻的桌椅坐下。
吃饭的时候,大胡子把到劳教所见那狗的情况详细地给江一波说了一遍:“从和田尧的谈话中,这起强奸案一定是个冤案。可他就是不愿意自己洗白。我分析,要么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要么那狗就在保护什么人。总之,我觉得很蹊跷。”
江一波说:“说不过去呀,他能有什么把柄让别人抓住?您说他在保护别人有可能,但究竟是什么人非要他玷污自己的名声,牺牲自己的年华来保护,这样做值得吗?”
大胡子:“是啊,这就是我纠结的地方。”
江一波:“那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做?需要我帮什么忙?”
大胡子:“下一步我准备找当初办案的公安派出所,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了再说。虽然我也是公安出身,但施恩市和我们黔江县不是一个省份,别人不一定配合,这就需要你帮忙我打个招呼,或许这样会顺利一些。但你又不管政法,就怕别人不会买你的帐。”
江一波说:“这倒不要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副市长,下面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再说,我们又不是去干违法的勾当。”
江一波和大胡子这样合计着,商量了一些具体的调查细节。
吃完饭,大胡子回到招待所休息,江一波则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是政法委每月固定的民主生活会时间。政法委赵书记亲自主持会议。
在民族生活会上,赵书记说:“我们之所以要将民主生活会作为一项固定的工作,当制度来实施,就是让大家敞开心扉地广泛沟通。便于团结,便于工作上的透明……”
赵书记的话讲完后,接下来,就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个人都要毫不保留地讲自己的优点或缺点,还有工作上做得不足的地方。
轮到办公室秘书小王讲的时候,小王说:“我年轻,斗争经验不足,对一些是非曲直辩白不清,还要请在座的领导、同仁们多多指导。”
半天的民主生活会终于结束。民主生活会散会的时候,赵书记却叫住小王:“小王,你留一下。”
对于赵书记的亲自点名,小王有些害怕,又受宠若惊。会议室所有的人都走完了,赵书记问:“小王,刚才你在会上讲的话很好,是个有潜能的年轻人,今后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明辨不清的,你可以直接找我,扶持年轻人嘛,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责任。”
赵书记的话让小王激动,他要抓住这样的大好机会,让自己有所进步,有所作为。于是说:“我年轻,今后还得仰仗赵书记多多栽培。”
赵书记:“现在都解放二十多年了,哪还有‘斗争’这个说法,所以这提法就不对。”
小王:“是啊,我也觉得不够准确。但我昨天见到政府那边的江副市长和一个老公安说要翻一个什么案子,说什么田尧,我就搞不明白了,公检法不是该我们政法机关管的吗?政府怎么直接插手了呢?我一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说的‘斗争’,所以发言的时候没加思考就讲出来了,说错了还要赵书记帮忙纠正。”
听了小王的话,赵书记不动声色,走到小王跟前,摸摸小王的脑袋,说:“公检法按说是应该归政法委管,这没错。但革命工作不分你我,政府插手也很正常啊。小王啊,这件事就到我这里为止,不要到处乱讲,影响团结。”
小王说:“请赵书记放心,我只向您一个人汇报。”
赵书记:“这就对了嘛,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找我。年轻人前途无量。”
赵书记的一句“前途无量”,让小王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政法委赵书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拨通江琴的电话:“江琴,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在暗中调查田尧强奸案的事?”
电话那头的江琴一头雾水,说:“你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赵书记说:“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下班以后我们在老地方见面。”
江琴说:“好的。”于是就挂了电话。江琴心里说:怕是又想了,还借口什么强奸案子。
赵书记解放前是黔江县团防司令高老二的勤务兵,因为流浪街头,在施恩市被高老二捡到了一直带在身边。那时候他才十岁,只知道自己姓赵,后来跟了高老二,取名曰:“赵富贵”。赵富贵一张嘴乖巧,而且从十岁时就能观言察色。也正是因为这孩子的嘴乖巧,高老二也才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说以后定然能为自己所用。果然,长大后深得高老二喜欢,就一直跟随在高老二的身边。
高小琴出生后,长到四、五岁的样子,赵富贵没事的时候就拉着丫头到处转悠,在高小琴还没上学之前,小丫头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玩耍。后来高小琴长大读书、当兵,中途好多年未曾见面。
高老二剿共失败被杀的时候,赵富贵就在旁边。可那时候的赵富贵在剿共的路上遭到游击队伏击的时候早就和其他兄弟缴枪投降了。解放后,赵富贵因为能说会道,还善于做农村工作,所以就被分配到施恩市土改工作队。一路升迁,就到了政法委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江琴一开始在中巴县法院工作,有一次赵富贵随市政法委书记到中巴县检查工作,一位美貌如花的女法官进入了他的视线。
只见这女人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虽然是穿着法官制服,依然掩饰不了她美丽的容颜。那一次,施恩市政法委在中巴县呆了三天。就在赵富贵见到江琴的当天下午,江琴下班吃过晚饭后散步的时候,恰巧碰到赵富贵,一见江琴,赵富贵就迎了上去,说:“你好,法官美女。”
江琴一愣,抬头一看,这不是陪政法委书记下来检查的赵主任吗,于是马上露出了笑嫣,回答说:“您好,我叫江琴,是中巴县法院的一名法官。”
赵富贵又问:“美女法官老家是什么地方呢?”
江琴回答:“老家是四川黔江。”
赵富贵说:“哈哈,真巧。我在黔江也呆了好多年,那我们算是半个老乡了。”
江琴说:“半个老乡也是缘分啊,能在他乡遇故人,是人生的一大快意。”
赵富贵:“江美女不愧是做法官的,说话就是这么有水平。”
江琴:“让赵主任见笑了,在怎么样,我也只能是一个小小的法官,哪像赵主任,高高在上。”
就这样,赵富贵和江琴第一次认识。那时候,江琴和江一波还没有确立恋爱关系。
赵富贵回到施恩市后,又给江琴打过几次电话,两人算是拉近了距离。
时隔两个多月,江琴到施恩市出差,办完事情后,陡然想起应该给赵富贵打个电话。撇开他是领导的关系,至少还是半个老乡,何况赵富贵也经常在给自己打电话。这样想着的时候,江琴拨通了赵富贵的电话,刚说一声“喂”的时候,赵富贵马上听出是江琴的声音。问:“是江琴吗,你在哪里呀?”
江琴说:“我在施恩市啊?”
赵富贵子电话中埋怨:“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什么时候到的啊?”
江琴:“昨天就来了,办完事准备回去的,就想到要给你打个电话。”
赵富贵:“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昨天来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也好尽尽地主之谊呀。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江琴听赵富贵这样说,就回答:“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我只是来了给你打个电话,没有别的事。你就别过来了,免得耽误你的工作。”
赵富贵说:“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闲着还无聊,能见见美女法官还是一种享受呢,哈哈。”
江琴:“你就知道贫嘴。如果真不耽误大主任的工作,那我就在烂漫酒店等你。”
“好的,半小时到。”赵富贵挂了电话,看书记办公室没有人就关上办公室门,到烂漫大酒店去了。
见到江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正是饭点的时候。赵富贵请江琴吃饭,于是找酒店服务员要了一个小包间,赵富贵又走去酒店到商店买了一瓶酒。回到包间,江琴问:“就我们两个人,你还买酒干嘛?”
赵富贵说:“无酒不成礼仪,这是我们认识后你第一次到施恩来,尽地主之谊怎么能少了酒呢?”
恰到好处的说话,让江琴想: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当上领导呢,说出的话让谁听谁舒服。
吃饭之前,他们两依然拉着家常。江琴问:“赵主任老家是什么地方的人呢,自认识赵主任这么长的时间,我还不知道赵主任的老家是哪里的呢,你看,你的这个下属是不是当得有点不称职呀。”
“哈哈,快别这么说。要说我老家,我还真不知道是哪里的呢。小时候随父母逃难,还没到施恩市,父母都去世了,我一个人飘落在施恩的街头,让一个军官捡到后带在身边,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军官姓高,人称高老二,是团防的团长。后来我又跟随高团长到黔江呆了好几年。当时的高团长对我特别好,可后来上面要他带队进山剿匪,在进山的路上遭到了土匪的袭击,那时候我们都劝他投降算了,可高团长最后还是被害了。”
听了赵富贵的话,江琴想起小时候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孩子勤务兵经常带她到处玩耍,但那时候小,到现在都不知道勤务兵姓甚名谁。
江琴问:“你那时候是个勤务兵,对吗?”
赵富贵:“对呀,你怎么知道?”
江琴:“你那时候也不大,经常带着一个小女孩到处玩耍。”
赵富贵:“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江琴歪着脑袋,调皮地说:“因为我就是那个小女孩呀。”
“什么?”听了江琴的话,赵富贵大吃一惊,说,“那女孩叫高小琴,我们都叫她小琴。你怎么叫江琴啊?”
“江琴是我在黔江做地下工作的时候改的,解放后就一直用这个名字哟。”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富贵说话的时候,故意显露出悲哀,“可惜了我们高团长,竟然被土匪害死了。后来高司令一家八口都被一个叫那狗的土匪杀害。好歹那时候你在外面读书没在家,不然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呢。”
这段历史江琴早就知道,她曾经很矛盾。但后来了解了真实的父亲后,高小琴心里逐步放下。后来,她参加了共产党,在延安学习共产党宣言,受到了正统的教育后,就彻底放下了为父亲报仇的心愿。他想,父亲犯下的罪行本来就死有余辜。
江琴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过今天和你再次相遇,竟然还是在我小时候带我玩耍的人,让我找到了一份亲情,我又多了一个亲人。”
江琴和赵富贵说话间,服务员摆好了饭菜。
赵富贵说:“我们边吃边聊吧。”说着,给江琴倒了一大杯酒。
江琴说:“我不能喝酒,用茶水陪你好不?”
赵富贵:“亏你还科班毕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人生一晃几十年,你也应该三十多了吧?”
江琴:“我都三十五了。是战争耽误我们的青春,不然的话早就该结婚生孩子了。”
赵富贵说:“那我比你大十一岁。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小时候背你、抱你、亲你的小脸蛋,那时候你多可爱。为了对岁月的回忆,我们必须喝,不然,对不起失去的岁月和永远也找不回来的青春。”
听赵富贵这样一说,江琴有些伤感:想当年她们在学校天真、无忧、无虑地打闹嬉戏,慷慨激昂的理想抱负,就因为这场战争被摧毁,变得虚无缥缈,变得无影无踪。特别是高家被杀八口人以后的那一次回家,见到平日热热闹闹的家,竟然只剩下了母亲一个人了,她大声哭泣。还是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拍打着她的后背,叫她冷静,然后将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了她。说父亲结下的冤仇,别人迟早都是要报的。
母亲的话让高小琴伤心。这竟然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妻子对丈夫的死的淡漠。一头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一头是怀胎十月自己的亲生母亲。高小琴心里矛盾,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样做才对。
时隔二十多年,遇到小时候就认识的人,竟然因容貌的改变,没有了那个时候的丁点痕迹。岁月实在是残酷之至。江琴这样想着的时候,端起酒杯对赵富贵说:“赵主任,为了找回失去的岁月,干。”江琴一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江琴这样的喝酒,让赵富贵有些发怵: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吃不消,但又不能在美女面前出丑,于是也端起酒杯说:“为了逝去的青春,干杯。”也一口喝得干干净净。
江琴见赵富贵喝完了。又拿过酒瓶,给他倒上,然后自己也满上了一杯。赵富贵说:“江琴,酒不能这样喝的,先吃点菜,光喝酒不吃菜会伤着身体的。”
赵富贵一边说话一边给江琴碗里夹了好多的菜。这些菜都是江琴小时候爱吃的。这也是赵富贵特意嘱咐酒店的后厨,为江琴做出来的。
好多年没有吃到过她最喜欢的菜,江琴问:“赵主任,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口味的呀?”
赵富贵说:“你忘了,你小时候就和我行影不离,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那我岂不是白带你了?”说完望着江琴笑了笑。江琴的脸红得像一朵红云,绽放了青春的花朵。被赵富贵的笑弄得不好意思,说:“赵主任,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赵富贵说:“别老是一口一个赵主任赵主任的,有些生分,要么叫我赵富贵,要么叫我赵哥。”
江琴说:“那就叫你赵哥好了。”
江琴这样说,赵富贵端起酒杯,起身走到江琴的背后,说:“小琴,为你能叫我赵哥,我敬你一口。”
江琴也站起来,“赵哥你别太客气了。”话没说完,身子一歪,端起的酒杯洒在自己的胸前,打湿了衣襟。赵富贵连忙用手帮忙擦拭,不小心触及了江琴挺拔的乳房,触电般的感觉瞬间遍布了江琴的全身,在酒精的刺激下,荷尔蒙极剧膨胀,江琴一把抱住赵富贵。
突来的幸福,让赵富贵脑子一热,马上将江琴搂在怀里,轻轻吻着江琴的嘴唇。江琴浑身酸软,这是她人生的第二次吻,是真正的情感之吻。江琴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吻,那是在战场上那狗的吻,是一次生死交往的吻。和这次的吻比较,那一次是信仰,虽吻而没有冲动,而这一次纯粹是雌性的性情释放。
饭还没有吃完,赵富贵就护着江琴来到她还没有退掉的房间。这是江琴的第一次。虽然三十多岁,依然还是女儿身。她把第一次献给了从小带自己玩耍的已婚男人。
江琴终于从女儿变成了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