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01
　　 
　　河川终于等到了进攻的时间，他按耐不住兴奋大声下达了命令，他们冲出了小树林来到了护城河边。护城河水面不宽且风平浪静，河面上起了一层薄雾，河岸边是一块块水田。这里不适合机械化部队作战，唯一能支援他们作战的只有那几门隐藏在小树林里的大炮。他们虽然不明白安倍为什么将这里定为夺取Ｌ城的突破口，但他们明白的是做为军人必须坚决执行命令，他们开始做渡河的准备。
　　所有的架桥器材都已运抵河边，工兵已经下水开始架桥了，第一拨冲锋的小队也已整装待发，所有这一切都是用了极短的时间完成的。对此，河川很满意，浮桥已经架到了河中心，不需要多长时间浮桥就能架设完成，下面就看冲锋队员们的了。河川希望他们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城墙边，到了那里，河川就有把握攻破城池。
　　架桥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是由于距离远器材运送费时的缘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到了河中心水面突然加深且水流湍急起来。这一点，当初冯园提供的城防图上就有过标注，安倍给河川布置任务时考虑过这些对架设浮桥不利的因素并计算过时间。现在的架桥速度依然在计划的时间内，因而河川并没有因架桥速度放缓而担心。
　　河对面依然没有动静，河川不相信守城的部队没有察觉这边的动静，除非这段城墙没有守军，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冯园当初提供的情报上说这一段驻有一个连，河川认为这个情报已是昨日黄花，已不可信，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守军有增无减才对，绝不可能是在唱空城计，可他们视而不见才是河川最为担心的。
　　看到浮桥在继续向前延伸，河川的心定了不少；再有十几分钟，浮桥就可以搭建完成，第一冲锋队的大日本帝国的勇士将通过这条成功之路踏上彼岸，他们将会攻破城池书写他们的历史。河川将无疑是第一个踏入Ｌ城的日军将领，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河川咧着嘴笑了。
　　一声突发的枪响击碎了河川的美梦。由于事发突然，河川的大脑反应没有跟上，他甚至有些难以启齿的惊恐，这是一瞬间的事情。这声枪响过后便是密集的机枪射击声。河川看到架桥的士兵们如秋风扫落叶般或是痛苦地跌倒在未完成的浮桥上，或是绝望地落入河里被流水冲走。河川看到帝国军人的血染红了河水，他愤怒了。
　　河川的愤怒很快被他的炮声代替，一发发炮弹带着隆隆的声响准确地落在城墙上，因爆炸而形成的一个个尘柱在萧瑟的秋风里弥漫开去隐去了城墙的身影，这番炮轰虽然不能让城墙倒塌，但足以让守城的敌方士兵无暇再顾及架设浮桥的帝国士兵，浮桥在缓慢地向前延伸。
　　架设浮桥的进度更加缓慢了，已经远远地超出了预计的时间。河川看着太阳一点点升高，又一点点向西边落下去，由于焦躁不安，他额头上冒出了汗。像这样下去到天黑浮桥也架不成，他的士兵就不可能如期地完成安倍交待的任务，他本人也会受到严厉的军法处置。他刚平息的愤怒又被点燃了，这一次的对象是架桥的工兵。
　　对面的城墙上显然有敌人的狙击手，他们藏于炮弹爆炸的死角，训练有素，能在爆炸的硝烟中准确地捕捉目标。每一声枪响就会有一个帝国的工兵殒命，架桥的工兵只能战战兢兢地带着木板匍匐前进，他们为了保命丝毫不将架桥的进度放在心上，这哪里还像是帝国的士兵？
　　河川愤怒了，他骂了一句“八格牙鲁”，枪毙了一个动作迟缓的士兵，余下的士兵只能发扬武士道精神抱起木板向前冲去。随着几声枪响又有几个士兵倒了下去，在河川的逼迫下后面的士兵又冲了上去，架桥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浮桥终于建成了。
　　帝国的冲锋队员已踏上浮桥以极快的速度向对岸冲去。还是刚才那个位置，机枪声再次响起，那里形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生死线；第一冲锋队完蛋过后，第二冲锋队同样在那里遇到了失败。河川的脸色因失败而变得更加难看。
　　报复的炮声经久不息地响着。
　　 
　　02
　　 
　　河川在心里咒骂着安倍，这个刚愎自用的混蛋交给他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任务，从各个方面的条件来看这里都不适合作为攻城的突破口，所以河川的进攻从一开始就受到了挫折。河川的坦克等受制于这里的烂泥田和护城河只能弃用，他目前能用的只有这几门大炮。这还是安倍临时调配给他使用的，说明安倍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河川就更加不明白安倍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选择这里做为突破口了，安倍是想以此来惩罚他置他于死地吗？河川的后脊梁一阵发凉。
　　河川感到悲哀，无论安倍下达的命令多么愚蠢，他又是多么地排斥而他只能执行，而且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现在他只能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敌人的阵地上，他指责炮兵都是吃干饭的蠢货，连支那人的几个狙击手都消灭不了，让他的士兵做无谓的牺牲。
　　炮兵感到委屈，支那人早就做好了应对炮火的准备，他们将自己隐藏起来，躲到了炮火无法覆盖的死角，大炮又不是步枪可以随心所欲地移动进行射击。
　　河川不想听炮兵的牢骚，他吼了起来：“蠢货，集中所有的炮火轰一个地方，将所有的炮弹都打出去。”
　　在炮火不停的洗礼中城墙上的砖瓦出现了松动。河川注意到城墙从一个小豁口逐渐形成了坍塌，这是一个奇迹的出现。河川似乎明白了，这也是冯园提供给安倍的情报之一，这里是鹿城城墙最薄弱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河川就不知道了。
　　河川不再犹豫，在他的冲锋队员登上城头的时候他命令所有士兵立即跟进。他的士兵被一种胜利的情绪激励纷纷涌上了城头，他们是胜利者，他们踏着这片被征服的一片狼藉的城墙四处搜寻着，他们没有发现中国的守城士兵。
　　守城的中国士兵去哪儿啦？河川在秋风猎猎中举起望远镜四处搜寻着。这座原本繁华的小城被战争的阴云笼罩着，这里没有了行人没有了炊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刺鼻的气味和令人恶心的血腥气味。河川没有找见他要寻找的目标。
　　河川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了，眼下扩大战果是最明智的选择。他留了一个中队守住这个得之不易的缺口，其余的士兵去配合正在西门陷入苦战的安倍夺取城门。河川正了正不知何时歪了的军帽下达了新的命令。
　　这时已是夕阳西下，再不抓紧时间，天黑之前他们就无法夺取城门，就实现不了安倍的战略构想，这个责任只有河川来负了，河川的心理压力由此增大。他没有想到一天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取得了进展，只要抓紧时间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河川疾步走在前面，他知道只有身先士卒才能进一步调动他的士兵们的武士道精神，才有可能完成任务，他才不会受到安倍的责罚。果然，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的士气高涨，他们似乎忘了他们几乎是用了一天的时间才取得这么一点胜利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一阵密集的枪声突然响起的时候验证了河川一直不肯说出口的不安，那些他苦于寻找不见的守城的中国士兵原来在这里给他布下了一个局。这些可恶的支那人为躲避炮火先是来个主动退却，然后利用他们的骄狂心态和急于求成的心理将他们诱入了包围圈，让河川他们的所谓胜利如同彩色的泡沫如此不堪一击。
　　河川的反应是够灵敏的，这也是他在战场上能够活下来的原因之一，在敌方子弹出膛前的那个瞬间河川就听出了不对，喊了一声“卧倒”，隐蔽在一堵墙的后面。他的士兵们却没有那么幸运，在机枪声中纷纷倒地；幸存的卧倒在地，目光紧张而恐惧。这突然的打击使他们完全乱了方寸，盲目地回击着。
　　四面传来的枪声使河川意识到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他们已经处于包围圈中，支那人在暮霭笼罩的大地上正在对他们进行绞杀，再坚持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全歼的命运。想到这里河川不寒而栗，再也顾不得颜面，带头向后撤去。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城墙的缺口处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河川知道如果守缺口的这个中队完蛋了，他的大队就会失去退路而被全歼。河川这时还有着一线清醒，他必须保住缺口这唯一的退路，他指挥他的士兵夹击企图堵住他们退路的中国军队。
　　在安全撤出Ｌ城时河川明白他这一天是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