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01
　　 
　　在操场上，郑天祥和冯园的目光有过短暂的对视。在这极短的对视中郑天祥看到冯园在枪响后眼神里流露出的如释重负。这时候，郑天祥的心里冷笑了一声，他想对冯园说，你高兴得也太早了点，等着吧，看谁笑到最后！
　　郑天祥的目光停留在冯园身旁的武参谋长身上。武参谋长表情肃穆，郑天祥看不出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个事对他来说不是意外，杨青云的这个结局是郑天祥和他商量后定下的。对一个有心理准备的人来说表情正常是一件寻常的事，郑天祥在武参谋长身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这个武参谋长到底是个什么人？那天晚上杨青云告诉他蒙面人是冯园时郑天祥吃了一惊。他对和他共事时间不长的参谋长不得不提出这样的疑问，冯园是武参谋长带到暂五十师来的唯一的一个人，他完全有理由认定冯园是武参谋长的人，现在冯园是内奸，武参谋长会不会也是？郑天祥不能不有所怀疑。
　　怀疑是需要证据解除的，郑天祥没有证据，何况这个人是他的参谋长，他必须要慎重，郑天祥隐隐感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妥，由不妥引起了他强烈的不安，他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九阳知道郑天祥有话要对他说，郑天祥没有开口说明在这件非同小可的事情上还没有拿定主意。他静静地等着，不想贸然的问话打断郑天祥的思路。
　　郑天祥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说：“九阳，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去办，你要严密地监视武参谋长和冯园的一举一动。这事要做得隐秘，除了参加任务的人外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张九阳回答了一声是，在走出去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惊骇。在这大战的前夕，他清楚主帅之间的不团结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问，他的职责是服从。
　　“等一下。”郑天祥突然说。
　　郑天祥突然明白了不安来自哪里，小鬼子这时抛出冯园的目的也许就是要制造他们的不团结，从内部攻破他们的堡垒，在这件事情上他不能不慎重。
　　“你只需要监视冯园，武参谋长就不要监视了。”
　　杨青云是唯一见过蒙面人的人，他活着显然是对内奸不利的，可武参谋长今天还在为杨青云说情，希望不要杀杨青云，参谋长的态度是诚恳的。郑天祥看得出来这绝不是惺惺作态，郑天祥想到这一点他的脊背冒出了冷汗。
　　郑天祥沉思了一会，心里有了主意。
　　 
　　02
　　 
　　武参谋长的身份地位太特殊，郑天祥的每一个决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他是奸细，给暂五十师带来的灾难是灭顶的。现在大战在即，郑天祥没有时间和武参谋长兜圈子，他必须早一天排除他心里的疑虑，和武参谋长谈谈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因为郑天祥并不相信武参谋长是奸细。
　　武参谋长很少离开他的房间，所以郑天祥很容易就找到他。
　　郑天祥想看看这时的武参谋长在干什么，在他走进这座参谋大院时他示意警卫人员不要作声。参谋大院很安静，大院里的人都遵从武参谋长的吩咐不得高声说话，参谋们不想打搅武参谋长的思路，干脆躲进了各自的房间。
　　由于是晚上，电灯的光线不足，房间里略显昏暗，但这毫不影响武参谋长看地图。武参谋长拿着放大镜盯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在沉思，郑天祥注意到那是Ｌ城外的一个地方。显然，武参谋长想在这里做些文章。
　　郑天祥保持着他的安静，但他的呼吸还是惊动了警惕性极高的武参谋长，武参谋长迅速将地图折起。郑天祥看到了地图上有许多标记，难道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吗？
　　“冯园，你有事吗？”武参谋长以为进来的是冯园。
　　武参谋长回过头看到了郑天祥，不好意思地笑笑：“老郑，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还在为大战的事呕心沥血啊。”郑天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武参谋长重新展开地图：“老郑，你来看看这几个地方。”
　　郑天祥没有过去看，他说：“老武，你先收起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武参谋长在郑天祥的面前坐下来，他知道郑天祥要说的事一定很重要。
　　郑天祥决定开门见山，他直视着武参谋长说：“你听说过内奸的事吗？”
　　“听说过，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这两天你忙着处理杨青云的事，我就没有打扰你，暗中进行了一些调查，至今没有怀疑对象。”
　　郑天祥冷笑一声：“你是让冯园去调查的吧？”
　　武参谋长有些不快：“这有何不妥吗？”
　　“如果我告诉你内奸就是冯园，你还会认为妥当吗？”
　　郑天祥观察着武参谋长的反应，如果武参谋长和他们是一伙的，他相信在石破天惊的消息面前就算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也会有些许的震撼，就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破绽，武参谋长平静如水的表现让郑天祥生疑，照理说他应该感到惊愕才是。
　　武参谋长沉思片刻，然后说：“真是这个家伙，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你怀疑过他吗？”
　　“那天晚上，天快亮时我听到了院子里有响声，在窗子里我看到了回来的冯园。第二天我问他时，他告诉我吃坏了肚子。你想，吃坏了肚子还能忍得住穿戴整齐吗？再说也没有那个必要。”
　　“既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冯园去调查？”
　　“不让他去表演，我能找到证据吗？为小心起见，我想将原来的部署改变一下，正思考的时候你来了。”停顿了一会，武参谋长又说，“你说内奸是冯园，有证据吗？”
　　“是杨青云指认的。”
　　“你更不应该杀杨青云。”武参谋长抱怨道，“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是现在逮捕吗？”
　　郑天祥说是。
　　武参谋长沉吟一会：“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用好这张牌呢？”
　　郑天祥想的和武参谋长想的一样，这样一张好牌他一定要利用一下，他现在已经相信武参谋长了——武参谋长如果是内奸就不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冯园。
　　郑天祥说出自己的计划，武参谋长又补充了一些意见，然后说：“你原来对我也不放心啊！也是，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
　　 
　　03
　　 
　　冯园的工作有很大的自由度，这个自由度是武参谋长给他的。他是武参谋长带到暂五十师的唯一的人，武参谋长要了解暂五十师的情况只能依靠冯园了。冯园很能干，他总能给武参谋长带去有价值的情报，这为武参谋长和以郑天祥为首的暂五十师的官兵们的磨合起了很大的作用，武参谋长对冯园的工作很满意。但最近，冯园感到武参谋长似乎对他没有以前那样信任了，这只是一种感觉，冯园找不到任何根据证明这一点。他想这也许与自己被激活以后的心态有关，因为他再也不能坦然面对武参谋长了，对事物的敏感导致了他的疑心重重。他相信他没有把柄落在武参谋长的手里。
　　冯园是几天前被激活的，那天，他像往常一样从司令部回到参谋大院，有人在他后面说：“这天要下雨了。”
　　冯园看看天，天空碧蓝碧蓝的如一泓透明的湖水。他便感到奇怪，不想理会这个疯子。当这个人重复一遍时，冯园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看到一个人在注视着他，冯园知道他的好日子到头了。
　　两个人对上了暗语。
　　冯园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协助高桥劫持杨青云的任务。这个任务对久不参加行动的冯园来说心理压力很大，他担心因此会暴露。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了，唯一和他照过面的杨青云也死了，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今天又是碰头的日子。有了第一次的行动后冯园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确信没有人跟踪后坦然地走进了禅味茶馆。
　　冯园没有注意到远远跟着他的张九阳。
　　为了不让冯园发现，张九阳只能远远地跟着。见了他进了禅味茶馆张九阳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知道今天没有白跟，迅速地靠了过去，这才发现要想看清楚冯园和谁接头实在太难了，因为他根本无法看清茶馆里的情形。
　　张九阳急得抓耳挠腮，他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就算他找到制高点也无法看到冯园在里面干什么勾当，唯一的办法只能进入茶馆了。
　　这毕竟是一个冒险的办法，有可能会让冯园发现。他顾不得了，想好了被冯园发现后的说辞便夹杂在几个喝茶的人中间走了进去，张九阳庆幸他今天穿的是便装。
　　冯园在茶馆的一个角落里和一个戴礼帽商人模样的人在低声交谈。张九阳不敢靠近，选了一个不易被冯园发现的地方坐了下来。茶博士刚为他上了茶，他还没有顾上喝一口冯园已经起身走出了茶馆。
　　张九阳想了想没有跟出去，他想这个商人模样的人应该要起身了，这才是他现在应该跟踪的对象。
　　商人模样的人若无其事地走出茶馆。张九阳不想跟丢了目标，将茶钱放在桌上也走了出去。两人虽不认识，张九阳也不敢跟得太近，商人模样的人回到了他的落脚处，然后上了楼。
　　张九阳在登记处掏出派司，要过住店登记，在服务人员的指点下查到了这个商人模样的人登记的名字是王五，一个挺土气的名字。
　　张九阳没有想到第一天跟踪就会有这么大的收获，他记住了王五住在三一二室，这就够了，他可以回去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