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
　　
　　一场恶性械斗顺利化解了，双方聚集起来的人散去了，收集起来的凶器也如数上交了，他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了，经过这件事他深刻地体会到，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工作，失足青少年也一样，工作做到了家，人是可以转化的。他认真地分析了新街镇的失足青少年，觉得绝大多数本质是好的，只要方法对头，工作扎实，是可以挽救过来的。从当前的情况看，一是人们对失足青少年的帮教转化工作认识不足，恨铁不成钢者有余，而同情帮助不足；二是社会歧视现象严重，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将这部分人划入了另册；三是就业困难造成他们无法融入社会，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因没有收入生活窘迫，而重新犯罪。失足青少年的帮教转化工作是一个系统工程，帮教、帮教，既帮又教，教育工作做得再好，如果基本生话条件得不到满足，即使转变好了，也很难持久，帮，必须在物质基础上入手，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只有解决了就业问题，才能真正溶入社会。当下，城镇青年就业面临很多问题，返城知青的就业都解决不了，谁还会考虑失足青年？高晓峰清楚，自己无官无职，想在那清数不多的几个招工指标里为他们分一匙羹，是根本不可能的。求人不如求己，向内挖潜力才是唯一的出路，既然组织上安排自己分管这一片治安，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他反复考虑，大政方针的事自己无能为力，但做好帮教工作，帮助他们提高就业能力还是有工作好做的。
　　最近，他认真对市区的情况作过调查，目前市民家的电视机、收录机、洗衣机和电冰箱的普及率基本上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而市面上的家电维修行业，除了原有的两家半导体收音机修理店外，电视机、电冰箱的维修基本是个空白。就原有的收音机修理店的业务能力而言，基本上都是老师傅传徒弟，经验之谈，没有什么理论基础，收录机的电路图都走不通，电视机就更摸不到门了，老百姓的电视机坏了只好干瞪眼，家电维修难是个现实问题。从市区的常住居民数量看，开个一、二十家家电维修店是不成问题的，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商机，少说也可以解决好几十人的就业。自己是无线电工程师出身，培养一批高素质的家电维修技工是手到擒来的事，完全可以在新街镇办一期失足青少年家电维修班，一边做他们的转化工作，一边学习家电维修技能，既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又而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难的问题。
　　他把自己为想法与居委会和马小三、牛大力一交流，得到了他们的全力支持，居委会无偿提供了教室和茶水，马小三和牛大力去动员他们的哥们，很快培训班顺利开班了，失足青少年参加培训的踊跃程度出人意料，除新街镇的哥们一个不少外，其他社区的也有人前来报名参加，原计划四十人的培训计划一下子突破了五十人。他自掏腰包买了电子器材，加班加点编写打印了教材，利用晚上业余时间开展了家电维修培训。
　　训练班是如期开班了，可摆在他面前的困难也是难以想象的，最大的障碍就是学员基础参差不齐，大多数人都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上过初中的屈指可数，加上这么多年在社会上混，从“号子”里几进几出，过去学的那点可怜的知识也全都还给老师，如今要他们掌握高深的无线电理论，实在是难为他们了。好在他有丰富的部队教学经验，部队战士学历也是参差不齐，比这个训练班也强不了多少，他参照以往的教学办法，从最基础的电工学开始。
　　当他把厚厚的电工学、无线电和电视机原理教材发给学员们时，他们一个个吓的伸舌头，失声地叫道：“我的妈呀！这么厚厚三本天书，哪辈子学得完……”
　　“不是说学家用电器维修吗？学这些玩艺儿有什么用？……”
　　“早知道学这玩艺儿，就不该来……”
　　高晓峰看到劲头十足的学员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打起了退堂鼓，知道不先鼓起他们的信心，要想把班办好就无从谈起。便对他们说：“同学们，电工学和无线电学是什么？它是通往家电维修大门的金钥匙，家用电器是高科技的结晶，但它的原理是由无线电理论延展，而无线电理论又是以电工学为基础，如果我们不掌握这些基本的理论，采取以往师傅带徒弟的办法直接学修理，那只能是没有基础的空中楼阁，即使经这长时间的历练，能够修一两件东西，那也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就像现在那些修收音机的师傅们修不了电视机那样，换一个品牌就一窍不通。我们从基础理论学起就是给大家一个原动力，让你们不管在什么情况、什么品牌、将来怎么发展都能与时俱进得心应手。同学们，不要被这几本教材吓倒，它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只要有决心有信心有毅力，攻克它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有信心，只要我们共同努力，用两百个学时就可以完成学业。我计划用三到四十个学时拿下电工学，用三十个学时攻克无线电学，用四十个学时学习彩色电视机原理和走通电视机原理图，用五至六十个学时实践操作，基本达到熟练维修普通家用电器的能力。当然，我们这是速成班，用两百左右的学时达到专科学校两到三年的成果是不现实的，但我可以保证精华部分一点不漏，有了这些知识就为下一步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师傅领进门，发展靠各人。好吧，说多了也无用，现在我开始讲第一课，你们和果感到听不懂，可以退学。”
　　“同学们，电工学就从电路开始，什么是电路？咋听起来你们可能感到很抽象，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这么理解，电路就是电流通过的道路，它跟公路、铁路一样都是供特定载体通过的道路，它都是由一些基本元素组成的，比如说，铁路就是由路基、铁轨和枕木这些基本元素组成，供火车通行。而一个简单的电路则是由电源、导线、负载和开关组成，电源，顾名思义就是电之源泉，比如干电池、电瓶、发电机等，也就是说能给电路提供原动力的设备，导线就是我们日常看到的铝线、铜线、花线等供电流通过的通道。而负载则是一切需要电能驱动的设备，如电灯、电动机等……”
　　学员们虽说文化程度参差不齐，听起来倒也能听懂，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悬呼，心也渐渐地安定下来了，接下来的课程也非常顺利，实际上电工学的整个课程才用了三十五个课时就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接下来的半导体晶体管和整流器、放大器、振荡器的教学，他认为关键的问题是让学员们弄清半导体的特性和晶体管工作原理，了解了晶体管的工作原理，其他的放大器、振荡器和电子电路就迎刃而解了。
　　他首先介绍的是半导体，他说：“同学们，我们在电工学中学了导体和绝缘体，顾名思义，半导体就是介于导体和绝缘体之间的物质，如锗、硅、硒等以及它们的化合物。它除了导电能力不同外，还有三个特性，一是如果在纯净的半导体中掺入极微量的其他物质，其导电能力就会成十万倍、百万倍的增加，晶体管就是利用这一特性制成；二是导电能力随温度不同而有显著变化，当温度升高时，导电能力显著增加，温度降低时、导电能力显著减小，热敏电阻就是利用这一特性制成；三是受光照射时导电能力大大提高，例如硫化镉，在一般灯光照射下，导电能力比移去灯光时大几十到几百倍，利用这一特性我们制成了光敏电阻，光电二极管、光电三极管等半导体器件。纯净的半导体中价电子都受到相邻两个原子核的束缚，不能到处乱跑，此时是不能导电的。共价键中的电子虽然受到束缚，但是这种束缚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只要给这些电子一定能量，例如一般室温下的热量，就能使一部分共价键中的电子获得足够的能量挣脱共价键的束缚，成为自由电子，自由电子是能够导电的，我们把它叫做载流子。
　　共价键电子成为载流子后，它在共价键中留下了一个空位，我们叫它为空穴。原子本来是呈中性的，现在跑掉一个电子，原子就显出带正电，这样一来，有空穴的原子就有可能把邻近原子中的价电子吸过来填补这个空穴，而使邻近原子中又出现了一个新空穴，就像空穴移过去一样，空穴既然能够自由移动，而且它的移动相当于正电荷的移动，所以我们把空穴看成是带正电的载流子。因此，在室温下半导体中总是存在—定数量的载流子，当给半导体两端加一定的电压时，自由电子向电压正端漂移，空穴向电压负端漂移，就形成了一定的电流。如果温度升高或是受到光线照射，半导体中的价电子就会接受到更多的能量，就会有更多的价电子因获得能量而成为自由电子，同时产生了同样数目的空穴。由于电子和空穴的增加，半导体的导电能力就随着增加。
　　如果在同一块半导体中通过掺入不同杂质的方法，把一边做成ｐ型半导体，另一边做成Ｎ型半导体，就成为了ＰＮ结，也就是我们说的晶体二极管。由于ｐ型半导体中的空穴密度大，Ｎ型半导体中电子密度大，如果我们把ｐＮ结的Ｐ区接到电池的正极，而Ｎ区接到电池的负极，外加电场的方向刚好与ＰＮ结的电场方向相反，因此削弱了ｐＮ结的电场，使得阻档层变薄，扩散运动更容易进行，ｐ区的空穴将进一步向Ｎ区扩散，Ｎ区的电子也必然进一步向ｐ区扩散，载流子形成的扩散电流就大大增加，这时ＰＮ结呈现的电阻越小，处于导通状态。与此相反，如果将ｐ区接到电池的负极，将Ｎ区接到电池的正极，在这种情况下，外加的电场产生的电场与ＰＮ结的电场相同，加强了ＰＮ结的电场，阻档层变厚，这就使扩散运动呈现的电阻很大，此时几乎起不导电的。由此可见，ｐＮ结具有单向导电特性，利用这一特性我们制成了晶体管和许多半导体器件，二极管多用于整流和检波。”
　　他简要地介绍了晶体管之后，教学就进入了电子电路，他为了让学员们看得见摸得着便于理解，加班加点制作了一系列的视教板，把深奥的理论简化成一块块模型，利用直观教学，让学员弄懂晶体管、整流器、放大器和各种电子电路的工作原理。这一阶段的教学是艰难而必须的课程，学员对电子电路理解的成度直接关系到家电维修的能力，高晓峰是过来人，深知这些基础理论的重要性，在教学上他尽量地把深奥的理论通俗化，把复杂的电路简单化，把概念的东西直观化，重点的课程反复讲，经过三十多个课时的努力，学员们绝大多数都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有了电子电路的基础，学习电视机的原理就容易得多了，他只用了十多个课时的教学，学员们就基本明白了黑白电视机的工作原理，顺利走通了方框图和线路图。最后排除故障是重中之重，为了使学员们熟练掌握家电的维修枝巧，他花费几百元钱买回了一些报废了的黑白、彩色电视机、收录机和洗衣机，自己花了四、五天的时间将其修复，供学员们实际操作，历时六十多天，家电维修班圆满结业，通过严格的考核，全班学员除两个年龄偏大、基础太差的学员外，全部达到了家电维修水平。
　　家电维修培训班结束后，他又带着学员在市区选择维修店地点，到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购买零配件和维修工具，经过十多天的努力，在市区选定了18处适合设立维修点的地方，到八月底已是万事俱备只等开业了。
　　选哪一天开业为好，有的说选九月十八日，取其谐音“就要发”；有的说九月九日，数字最大；有的说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九月一日。高晓峰倾向于九月一日，觉得九月十八日隔的时间太远，办事宜趁热。九月九日是毛主席的忌日，不宜开业庆典，他与大家一合计，时间就定在了九月一日。趁着开业还有几日，他们就利用这无天为开业造点舆论，他们在市区贴了好多广告，承诺开业三日免费维修所有家用电器。
　　九月一日是新街镇失足青少年的好日子，他们从此步入了自食其力的崭新人生，他们兴奋，父母亲人更是心花怒放，他们拿出了平生的积蓄，买了好多好多的鞭炮，刚到八点，市区的四面八方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高晓峰清楚，这是新街镇失足青少年庆祝他们新生的盛会，也是他这几个月心血的结晶。市区18家家电维修点同时开业，这在远山市算是大事，更是大新闻，远山报报社派出了多路记者，照片、报导、记实占了整整一个板面，开业当天生意出奇地好，好像人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似的，电视机、洗衣机、收录机不一会儿就把店铺摆满了。其实好多电视机收录机就是保险管烧了，稍为一拾捣就好了，顾客们欢天喜地的谢恩而去，往日的失足青少年也因为第一次为人们作出了贡献而喜笑颜开。
　　高晓峰心里清楚，家电维修点的开业只是万里长征迈出的第一步，学员们虽说通过了考核，但毕竟是初出茅庐，见识不广，经验不足，理论水平也很有限，在日后的维修业务中难免会遇到各种难题，自己作为他们的老师，必须要把他们扶上马再送一程，帮助他们解决技术上的难题。果然，开业的第一天，大多数修理店都碰到了技术难题，他马不停蹄地跑了东家跑西家，为他的学生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忙碌了一整天，傍晚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和怀着成功的喜悦回到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