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01
　　 
　　十月带着他的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半夜时才到达预定地方，和他们同时到达的还有三团的一个营。和他们走在一起，十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杀气。他在黑暗中咧着嘴发出谁也没有看见的苦笑，郑天祥也太看得起他们了，对付他们用一个连已绰绰有余，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到了后来他明白是他小肚鸡肠了，十月明白这个营不全是对付他们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这个营还肩负着阻击的任务。从以后的战况看人少了还真不行，郑天祥这一着还真是高明。
　　十月他们这回唱的是主角，和他们一起来的那个营只是预备队，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顶不住了，才是这个营上场的时候。营长姓胡，他和十月分开的时候说：“兄弟，多保重。”十月听得出他的话里对十月他们充满了同情。
　　十月在心里骂了句粗话，同情有什么用？他需要的是援手。这话他没有说出口，说了也不管用的话还不如不说，十月不想让别人小瞧了他。胡营长率人离开后，他对这些还不算军人的军人们说：“弟兄们，等下就要见真章了。我们没有退路，拼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们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爷们！我们是站着死的，不枉做一回中国人，今后谁也小瞧不了我们。”
　　刚才还有些犯胆唬的一群人让这几句话说得挺直了腰。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装孬也没有用，他们说：“老大，我们跟着你和小鬼子拼了。”
　　这些人江湖习气不改，不称呼他长官喊他老大，十月没有纠正他们，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难得的是他们有着这视死如归的气概，在死之前就豪爽一次吧！
　　“兄弟们，我今天就当一回老大。我最后提醒你们一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互相之间要有个关照，利用好地形地物，能不死我们就好好活着，当不了烈士的就当英雄。”
　　十月说了句“散开吧”，他的这支临时队伍在黑暗中向四周散去。老王没有走，他在十月耳边悄声说：“你这叫什么战前动员啊？满嘴的江湖习气，哪像个共产党员啊？不过在这里挺管用。”
　　天要亮时，十月他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枪声。除了听到这密集的枪声外，他还看到了像流星一样掠过天空的子弹，他们从而判断出战事的激烈。“小鬼子进到三团的伏击圈了。”十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半个小时后枪声突然停了，小鬼子被打退了，他们松了一口气。这小鬼子这样不经打，他们也就不应该畏惧了。十月知道这才是开始，小鬼子遭到突然伏击，是不明白情况才会匆匆撤退的，他们缓过神来就会组织进攻，战况要比刚才更为惨烈。像印证十月的想法，枪炮声再一次响起，果然比刚才激烈多了。
　　鬼子并没有如他们所想就此败退，而是更为顽强地向前推进，郑天祥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听着越来越近的枪炮声，十月想，等一会就该我们上场了。
　　 
　　 
　　02
　　 
　　三团的官兵像潮水一样向这里涌来，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他们完全失去了抵抗，只能像汹涌的潮水奔腾着从十月他们面前通过了隘口。这种阵势十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从挑脚的成为红军后从事的也只是小规模作战，那时他们是胜者，败退的敌人应该也如今天这样奔跑，他们只知道追击，完全没有作为旁观者这样的体会。后来，他从事了地方工作，这样的场面就更加无法看到了，今天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兵败如山倒。
　　小鬼子进展得很快，已经看到他们的身影了，他们像不可一世的蝗虫一样向前席卷着。小鬼子的意图很明确，他们蔑视眼前的中国军队，认为所有的中国军队都是如此不堪一击，因此他们显得很骄狂，毫不设防地向前追击，以为这样他们便能很快地占领Ｌ城。
　　鬼子的气势再一次震慑了这些初次参战的囚犯们，他们刚刚被鼓起的那点士气也随着三团败退的官兵一道消失了。十月现在要做的是必须重新鼓起他们的勇气，他大声喊道：“弟兄们，小鬼子也是人，他们也是血肉之躯，子弹一样能将他们穿个血窟窿。等下听我的号令，将小鬼子放近了打，到时所有家伙都向小鬼子身上招呼，不要让他们说咱们中国人不热情。”
　　“老大，等下你瞧好了，咱中国人个个都是英雄。”老王的表态很快得到了共鸣。他们知道此刻惧怕已经没有用，于是便横下心来，小鬼子在他们的眼里已没有那么可怕。
　　老王后来在战斗中还在想这个问题，这江湖习气怎么也传到了他的身上？
　　鬼子离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里还埋伏着一支奇兵，大摇大摆地向前追击。也许他们并不在意有中国军队对他们进行阻击，这些中国人的战斗能力实在太弱了，尽管他们个个都是玩命的主，但他们阻挡不住大日本皇军的步伐。
　　十月已经选定了他的目标：“老王，等会我干掉那个拿指挥刀的家伙，你干掉那个机枪手。”
　　在这群人里面，老王是十月了解的为数不多的知根知底的人，他知道老王是红军队伍里有名的特等射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老王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找到了目标。从这时起，他枪上的准星就没有离开过目标。当十月的枪响后，那个拿指挥刀的鬼子倒下的一秒钟的时间内老王的枪响了。他看到鬼子的机枪射手可笑地向前趔趄了几步后轰然倒地，老王在一片枪声中在寻找着新的目标。
　　小鬼子在短暂的慌乱无序之后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们从本能的各自为战很快转入了有组织的进攻。日军一排排炮弹像雨点般落下来，阵地上被炸得天翻地覆。十月他们被鬼子的炮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被动地隐蔽在临时挖掘的战壕里。好在他们此时不需要应付鬼子的冲锋。
　　日军炮火的硝烟遮掩了刚升起的太阳，太阳光因而显得昏暗无力。十月眯缝着眼睛看着黑色的太阳，他听到炮弹的爆炸声从他们的头顶延伸到了后方，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声喊：“小鬼子要进攻了！”他已看到小鬼子黑压压的人群向这边压过来。
　　阵地上回荡着双方官兵厮杀的呐喊，听起来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03
　　 
　　三号阵地失守了，守三号阵地的弟兄死也没有后退半分，鬼子踏着他们的尸体继续扩大战果。他们配合正面进攻的鬼子从侧翼攻击二号阵地，二号阵地岌岌可危，十月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三号阵地失守的。
　　最不利的情况出现了，三号阵地的丢失使战场的天平发生了倾斜，这虽是早晚的事，十月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像这样打下去，他们最多还能坚持半个小时。这么快就败下阵去，十月认为这是一个耻辱。他重新评估了一下战场形势，认为他还有翻盘的机会，他对老王说：“这里交给你了，我带人夺回三号阵地。”
　　十月带了几个弟兄向三号阵地冲去。在弥漫的硝烟中，小鬼子正沿着弯弯曲曲的战壕搜寻幸存的伤员，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他们并没有发现已经靠近的十月。十月轻喝一声：“打。”子弹狂风暴雨般地扫向了鬼子。
　　阵地外的小鬼子还在不断地向这里涌来。他们听到了枪声，知道中国军队来了援兵，他们想乘中国军人立足未稳再次占领三号阵地，于是攻得更急了。
　　十月人数不多，他们不但要应付前面的敌人，还要警惕阵地上残留的鬼子，这让十月感到头疼。幸好，鬼子也摸不清他们的情况，这给了十月可乘之机，他决定先打退进攻的鬼子后再肃清阵地上残留的敌人。
　　“准备手榴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将手榴弹拧开放在了身前。
　　阵地上的枪声突然停了，这让进攻的鬼子摸不着头脑，他们反而迟疑起来，放慢了向前推进的速度。十月虽然焦急，却也只能耐心等待。他对一个战士说：“你去二号阵地，让他们抽出几个人从那边包抄过来，配合我们将上来的鬼子一举消灭了。”
　　战士答应一声去了。
　　阵地前的鬼子离他们只有三十米的时候，十月的手榴弹在鬼子的身边炸响了。在爆炸声中十几颗手榴弹飞向了鬼子，手榴弹爆炸的威力彻底压住了鬼子的骄狂，他们在十月的机枪的扫射下退了回去。
　　十月留下一个人监视鬼子的动态，带领着其余的人向二号阵地的方向搜索过去；二号阵地那边老王也带着几个人压了过来。
　　三个日军向老王冲过去，十月转过机枪“哒哒”扫着，两个家伙应声栽倒。另一个日军装死伏在草丛中，卧在地上挣扎着托起步枪瞄准着十月。只听到“叭”的一声，子弹从十月的右耳畔掠过。十月猛地转过身，朝正冒着青烟的草丛两个点射，只见草丛摇晃，显然是这家伙中弹后在作死前的最后挣扎。
　　残留的鬼子纷纷中弹倒地，阵地复归了宁静。肃清了残敌的十月没有半分欣喜，他的心情依然十分沉重。这个胜利只是暂时的，他的手里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了，他们抵挡不了鬼子的几次进攻了；鬼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攻上来。十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时，他看到了胡营长。胡营长对十月说：“十月兄弟，你的任务完成了，谢谢你为我们争取了时间。”
　　胡营长已指挥人接管了十月的阵地，十月想郑天祥并不想让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