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
　　
　　那狗跟着大胡子在山寨成长，还经常下山，和山上的弟兄们一起打家窃舍。一晃十六岁了，高高的个头有些消廋。在山寨没事的时候大哥们都拿他开心，逗着玩耍。那狗聪颖，山寨的大哥们在施练拳脚的时候，刚开始在边上偷偷练习，后来干脆跟着大哥长辈们炼枪习武。几年的奋斗学到了一些武艺，还练得了一手好枪法，善使双枪，而且十发九中。
　　这一年，匪老大也六十多了。说自己年迈力衰，要把山寨的指挥权交给了大胡子。
　　也就是这一年，军阀混战的局面基本平息。各地的地方武装，特别是团防组织日益庞大。
　　黔江山的土匪实力也越来越雄厚，名声大振，波及到周边的不少地方。加上匪老大和大胡子经常出山骚扰当地的土豪富商，引起了大户人家的不满。惶惶不可终日的大户们把匪患的骚扰告到县衙，县长安排县团防的高团长处理此事。高团长接待告状的大户们：“那就请你们说说土匪的情况，以便我去剿灭的时候好有充分的准备。”高团长肥头大耳，一双小眼看起来像眯着一样。说完话就坐在竹制的逍遥椅上前后摇动，静听大户的叙说。
　　其中一个大户说：“他们总是天黑才来，抢了东西就走，看不清土匪的容貌，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一大帮人，带头的好像留着一溜大胡子。”
　　另一个大户接着诉苦：“害得我们好惨的，抢粮食衣物不说，家中的银元都被他们搜刮的一干二净。还有一个土匪个子高高廋廋，善使双枪，据说是百发百中。每次都是翻院墙进来，抢完东西，还不等我们醒服过来，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听着大户们的诉求，高团长不时睁开小眼反问一句：“真有那么神乎？”
　　诉求的大户一个接着一个地说：“说神乎吧，就这个样子，但在您高团长面前充其量就是一个小巫。”
　　这话高团长爱听。马上从逍遥椅上坐起来，说：“在我高老二面前耍大刀，也不看看关公在哪。不就是一群小蟊贼吗，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大户们见这样说话奏效，继续诉求：“还劳高团长您给我们做主啊。在您地盘上他们还敢这样嚣张，明里是抢我们的钱财，实际上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无视您和您团防的存在。”
　　听着大户们说话，高团长故弄玄虚地说：“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不能藐视，那么厉害的土匪我得好好想想对策。”高团长说完，微闭着双眼，又坐在逍遥椅上来回晃动。
　　高团长的做派，大户们心里自然明白。之前他们虽然找过县长，县长也发话了，但兵权毕竟掌握在人家高团长手里，县长不过是一方地域的行政长官，根本上拿他没有办法。在高团长眯眼逍遥的时候，大户们相互使了眼色，其中一个为首的大户说：“有高团长给我们撑腰，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土匪再狡猾，毕竟还是土匪，和高团长的正规军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高团长一出面，那些土匪还不是树倒狲散。”为首的大户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元，双手呈奉给高团长，说，“我们知道，高团长为了全县的治安辛苦，呈上薄礼，算是给高团长和弟兄们的一点点辛苦费。”
　　高团长睁开眼睛，看到大户们呈奉的银元，高团长从逍遥椅上爬起来，接过布包，满脸堆笑：“好说，好说，不就是几个小蟊贼？胆敢在我管辖的地方上撒野，我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还社会一片安宁。各位请回家静候佳音好了，我会用实际行动让各位知道我高某对土匪也是嫉恶如仇的。”
　　大户们见高团长发话，都拱手作揖：“那就有劳高团长了，等高团长剿匪胜利之日我们一同庆贺。”
　　高团长：“好说，好说。”
　　送走了大户们，高团长叫来贴身副官赵富贵，说：“富贵，你马上安排几个人到黔江山和周边地区给我打听打听，黔江县境内的土匪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定要仔细。”
　　赵副官给高团长敬了一个军礼，回答着：“是，保证完成任务。”
　　赵富贵虽然是高团长的贴身副官，但年纪却刚满二十岁，跟他已经十多年了。赵富贵是高老二在军阀混战的时候捡来的，看到这小子灵光，就一直带在了身边。赵富贵接受了团长的旨意，马上就安排了人手彻查在黔江县域内活动的土匪。
　　早有下山踩点的土匪听说大户将他们告到县衙的消息传递给山寨，大胡子找匪老大商量对策。虽然匪老大早就将山寨的指挥权交给了大胡子，但大胡子感恩匪老大的信任，所以凡是山寨的事，不管大小他都要让匪老大知晓，并主动征求匪老大的意见以示对老大的尊重。
　　匪老大听说县团防的高团长要带队清剿他们，就说：“这个高老二，我不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这多年的仇我一直给他记着，既然是送上门来，那我就要把二十年前的仇新老旧账一起算了。”
　　大胡子问：“团防的高团长原来和你早就有仇？”
　　匪老大说：“是啊，这么多年，为了保存山寨的实力，我把个人的仇恨一直压在心底。”
　　原来，当初匪老大被逼上山是因为匪老大一家五口人，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可军阀混战的时候，高团长率队进入了匪老大居住的村庄，强迫征集粮食、军饷，遭到匪老大和乡亲们的拒绝，于是惨遭了灭门之灾。幸亏他跑得快，左手中了一枪，捡回了一条性命。从那以后，匪老大在黔江山上拉挂旗杆，招收同样受到欺负的难兄难弟。好几次都想报仇杀了这个高老二，怎奈山寨的家底薄弱，加上中途几年又找不到高老二的行踪，这事只好作罢。后来军阀混战平息，听说高老二又回到黔江县城，还当上了县团防的团长。有几次，本想把复仇的想法给大胡子说说，但自己既然已经将山寨的指挥权移交了，他也就不想给大胡子添麻烦。
　　听了匪老大的遭遇，大胡子从墩子上站起来，两眼冒着金花，说：“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不早说，我带队灭了这家伙。你的仇就是我大胡子的仇，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再说，山上的兄弟们哪个没有仇恨？我这就带人下山，灭了这个千刀刮的。”
　　匪老大连忙制止，说：“胡子，这事冲动不得。俗话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团防究竟有多少人、多少枪，贸然行动势必给山寨带来损失。你再看看我们山寨，就这几十号弟兄，打打家窃窃舍还行，可真正和正规军打起来，未必能占上峰。”
　　匪老大的一席话，大胡子一听也是道理。作为当家人，在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意气用事，不然会造成想象不到的后果。于是打发人前往县城打探团防的情况。
　　第三天，打探的人带回消息说：县团防其实只有二百多人。听说要对县域内的三处土匪进行一次性清剿。打探的人还说，虽说团防是正规军，其实也是到处抓来的丁兵，素质并不比山寨的弟兄高。
　　听到这个消息，大胡子暗自高兴。他再次和匪老大商量，大胡子说：“根据下山的兄弟打探回来的消息，团防对三处的山头同时清剿，分兵过来也不过六七十人罢了。再说，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又占据着山头峡谷的天险，打他狗日的绰绰有余。”
　　匪老大听了大胡子的分析，认为很有道理。于是和大胡子商量：先不着急下山，派出探子，探听好团防进山的具体时间，然后在进山的路上打埋伏，这样就可以一举消灭进山的团防。
　　县城内，赵富贵派出团防的侦查人员回来给高老二禀报：黔江县境内有三股土匪，都占据着各自的山头。最有实力的是黔江山的土匪，为首的匪老大姓邵，共有六十多号人。据说当年为抗拒征集军粮被杀了全家，而后拉杆举旗，占山为王。也就是这股土匪，打家劫舍，闹得社会惴惴不安。经探子的提醒，高团长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征集军粮军饷的事来，逃跑的那个人就姓邵。听说姓邵的就是黔江山的土匪头子，也就是这股土匪扰乱社会最为严重。于是安排：黔江山的土匪由他亲自剿灭，其他两处由赵富贵，还有一个营长各自带队。
　　确定了进山剿匪的日期，高老二亲自带领八十多号人的部队，浩浩荡荡前往黔江山。
　　县城的团防一行动，早就有密探将消息传递给山寨。听说黔江山是高老二亲自前来，匪老大就对大胡子说：“格老子的，这回报仇的机会来了，我要亲自宰剐了这个挨千刀的。”
　　想到匪老大的仇恨，大胡子也没阻扰。合计着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心想这次一定要将进山的团防军一举歼灭。
　　战争一打响，埋伏在峡谷两边的山寨兄弟一起开火，团防士兵胡乱逃窜，没有一会功夫，团防就一败涂地。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截断高老二团防退路的山寨的兄弟由那狗指挥。逃窜的士兵那狗一枪一个，剩下的全部缴械投降。
　　不堪一击的团防很快溃败。面对负隅反抗的高老二，匪老大怒气冲天，挡在高老二前面大喝一声：“高老二，你狗日还不死啊。”高团长定眼一看，原来眼前站着的就是当年征粮逃脱的邵老大，于是说：“姓邵的，有本事我俩单挑，当年让你跑脱我就不甘心。”不提起当年还好，一提到当年，匪老大的气血冲到头顶，说：“当年你杀害老子一家四口，这笔账我一直给你记着，今天是算账的时候了。你现在落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什么话可说？”匪老大说着，又向高老二面前走了几步，高老二见机会来了，举枪打中匪老大。大胡子见状同时开枪，打中了高老二持枪的手。混战中大胡子迅速安排手下将匪老大抬回山寨，然后一鼓作气将反抗的团防全部消灭，剩下投降的三十多个团防兵，大胡子命令手下将高团长捆绑起来，一起带回山寨发落。
　　那狗负责打扫完战场，回到山寨，看到被绑的高团长。高团长嘴角上的那颗志让他想起了父母被害时，他清清楚楚记得杀害他父亲和羞辱他母亲的军官，嘴角上的那颗志。于是上前，一把揪起高团长：“十几年前你是否到过田明岭？”吓破胆子的高团长双腿微微打颤，回答说：“到、到过。”
　　“你是否抢劫过一个良家妇女？”
　　“是、是的。”
　　那狗听说，断定这个高团长就是羞辱母亲和杀害父亲的凶手，于是狠狠几巴掌抽在高团长的脸上，不一会儿，高团长就七窍流血。
　　大胡子回到山寨后一直守候在匪老大的旁边。奄奄一息的匪老大指着被绑跪在地上的高团长，说：“就是这家伙杀了我全家，本来我要亲手活剐了这畜生的，现在只有委托你为我报仇了。”
　　“放心吧，大哥，人就在你面前，你说咋办就咋办。”
　　“人抓来了，你就替我发、发……”匪老大话没说完，头一歪，带着遗憾去了另一个世界。
　　大胡子给匪老大盖上被面，转身见那狗将高团长揍得七窍血流，就问：“怎么回事？”那狗说：“这狗官就是残害我爹妈的元凶。”
　　匪老大的去世和那狗的话，让大胡子怒发冲冠，大胡子走上前，对准高团长的脑壳飞起一脚，踢在高团长的下颚上，只见高团长“哇”的一声，昏厥过去。
　　顾不上高团长的死活，大胡子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县城端了他的老窝。由投降过来的团防弟兄带队，山寨留下部分兄弟驻守。安排完毕，大胡子嘱咐：“除了女人和小孩，凡是高老二家里的人一概斩尽杀绝。”
　　有了大胡子这话，那狗冲在最前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县城，没费功夫就拿下县城，抓捕了县长和团防驻守的在家人员。一下杀死贪官污吏二十多人。涉及到高团长的家人，那狗说：“高老二的家任何人不准进去，我要亲自为匪老大和爹妈报仇。”那狗说完，独自一个人闯进高家，双枪齐发，一口气打死八口人。按照大胡子的嘱咐，女人和孩子不能伤害，高家就剩下三个女人，高老二的大姨太和二姨太，还有伺候两个姨太太的保姆。
　　大胡子占据了县城，其他剿匪的团防刚狼狈逃回县城的时候，被大胡子的队伍震慑，全部缴械投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