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大胡子带着黔江山上下来的山寨兄弟居住在县城。又收编了其他两个山寨的兄弟，加上投诚过来的团防士兵，组建了一支两百多人的武装力量，驻守黔江县城。后来被贺龙的部队收编，那是后话。
　　再说高老二被大胡子的一脚踢昏迷过去，直到大胡子带队攻克的黔江县城再回山寨的时候，也没有苏醒过来。作恶多端的高老二就这样一命呜呼。
　　大胡子掩埋完匪老大的尸体，就开始收拾山寨，大胡子召集山寨及投诚的团防士兵训话：“所有的弟兄们啊，作恶多端的高老二已经被我们处决，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弟兄们了，当初大家都是被逼无奈投奔山寨的，你们最初跟随的老大爷不幸去逝，我感到万分悲痛，如今好日子来了，老大却走了。为了不耽误大家，我们准备搬到县城，有愿意跟随去县城的我们一起去，如果有不愿意去县城而想回家的，每个人发五块大洋，回家后有亲人的和亲人团聚，没有亲人的就好好成个家，娶妻生子，舒舒适适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大胡子的话刚说完，投诚的团防士兵有部分人说要回家与家人团聚，大胡子马上令手下给要走的每个人发放了五块现大洋，送他们回家了。愿意跟大胡子搬到县城的兄弟，着手搬起山寨的东西一起来到了县城。大胡子也临时住进了高团长的家。
　　高老二的大姨太由于在那狗枪杀高家家人的时候受到惊吓，不久病亡，埋葬了大姨太，伺候姨太太的保姆埋怨说想回乡下的老家，大胡子又给了保姆几块钱大洋，把保姆送回了老家。此时，居住在高家的就只有二姨太和年满十五岁的女儿。女儿在外读书，屋里平时只有二姨太。大胡子白天忙于公务，晚上很晚的时候才回到高家。
　　那狗带着部队住在县团防，很少时间去高家，只有大胡子召见的时候才偶尔光顾高家。
　　县团防离高家有一里多的路程，大胡子每次回家晚了的时候，二姨太总是要烧着开水等大胡子回家，然后把洗脚水端来，放在大胡子的跟前，说：“您辛苦了一天，该洗脚歇息了。”
　　开始的时候，大胡子总是只“嗯”了一声，然后就说：“你去睡觉吧，我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二姨太听大胡子这样说着的时候就慌忙退下。
　　直到二姨太伺候大胡子一个月后，大胡子终于被二姨太的善良感化。那天，二姨太将烧好的洗脚水端到大胡子跟前的时候，大胡子才叫二姨太坐下聊会儿天。在聊天中，大胡子才知道二姨太原来也是受苦人出身。从小跟着父母受穷，好歹是父亲开明，该上学的年龄就送她上学念书。后来军阀混战，江汉平原战事频繁，就随父母外出逃荒，后来就被高老二抢到黔江，纳为二姨太。听了二姨太的诉说，原来二姨太也是个受害者。二姨太比大胡子大三岁，今年四十三岁。同病相怜的俩人突然生情。那天聊得很晚，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对面相处的男女成年人散发了各自的芳心，大胡子一把拉住二姨太的手，把二姨太拥进怀里，轻轻地吻着二姨太，二姨太依然囧怕大胡子，一动不动地任凭大胡子亲吻着。二姨太避开大胡子的嘴唇，说：“胡队长，别这样好不，我是一个戴罪之身，怕有辱您的一世英名。”
　　大胡子说：“我也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这脏乱的社会。要不是这乱世，我们怕是也没有缘分相识。”
　　听了大胡子的肺腑之言，二姨太放松了戒备,先前还紧绷的心弦松开了，突然伸出双手搂住大胡子的脖子，亲昵地吻着大胡子。
　　那一夜，二姨太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大胡子的女人。
　　第二天，大胡子没去县团防，他手下的人很奇怪。
　　这一年，那狗十九岁，再过一个月满二十岁。青春正旺的那狗已经磨砺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小伙子。
　　第三天，大胡子来到县团防的时候，那狗问：“胡子哥昨天怎么没过团防来呀？”
　　经那狗一问，大胡子脸上通红，说：“小屁孩多管闲事。”
　　看着大胡子的红脸，那狗开玩笑说：“胡子哥怕是看上高家的二姨太了吧？”
　　大胡子一把推开那狗，微笑着说：“滚开。”
　　大胡子的表情行为让那狗猜中了，那狗说：“看上了就看上了，怕什么呢？反正你也单身，四十几的人也该有个家了。干脆，明媒正娶，把二姨太娶过来，我有个嫂子了。就可以经常去胡子哥你家蹭饭了，哈哈。”
　　那狗的话，让大胡子心里一亮，如果按那狗说的能明媒正娶过来最好，免得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别扭。于是对那狗说：“其实，二姨太也是个受苦人，作为一个女人，她也不容易。如果真的能把她娶过来，倒是一件好事。只是，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
　　“她一个二姨太，还敢不答应我胡子哥的要求，只要胡子哥你看得上，她就是烧高香了。胡子哥，你表个态，你如果愿意的话，我明天就去直接找她说，答应了，就马上娶过来，不答应，哼，我立刻就宰了她。”
　　“你就知道杀人，我一再给你说过，我们只能杀该杀的人，不要伤及无辜的。那狗，你给我记住，从现在起，如果你哪天犯忌伤害了女人和小孩，我饶不了你，你是知道的，我大胡子翻脸了会六亲不认。”
　　“知道了，胡子哥，我也就这样说说的。要不，请人前去探探口风？”
　　大胡子一笑，却再也没有推辞。
　　经媒人撮合，大胡子很快和二姨太结婚，并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结婚的日子，二姨太的女儿小琴也回来参加母亲的婚礼。看着母亲的再次结婚，小琴心里五味杂陈。早就听说了自己父亲的行为，造孽太多，固然该死，可那毕竟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突然一下被杀，而且是被眼前和自己亲生母亲结婚的男人带队杀害的，她有些仇恨。心结一时难以解开。眼前的现实又不得不接受，小琴就这样在矛盾中踌躇。
　　小琴的表情，大胡子看在眼里。他知道：小琴的亲生父亲死去不到四个月，母亲就重新改嫁，这现实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但她的父亲高老二确确实实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也许她不知道父亲的过往，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或许这种思想负担就会减轻，甚至是打消。
　　这场灾难，小琴是无辜的。大胡子相信，她迟早会走出她父亲高老二死的阴影。
　　大胡子让那狗照看着小琴。
　　那狗不明白，问：“小琴是谁？怎么需要我照顾？”
　　大胡子说：“叫你照看着就照看着，哪有那么多理由。快去，那边又来客人了，我得去招呼着，小琴交给你了。”
　　按照大胡子的交代，那狗走近小琴，主动打着招呼，问：“你就是小琴，对吧？”
　　小琴看见走过来的小伙子白皙的脸盘，高高的个子，虽然有点消廋，但不缺男人的阳刚。小琴第一眼见到这个男人，至少没有反感的心理。小伙子问她，就回答说：“是啊，我是小琴，高中学生，不过马上就要毕业了。”
　　小琴的坦率更显了她的落落大方。那狗定眼细看，高挑的身材，隆起的胸围，虽然穿着稍微肥大的衣服，依然能展现女性美妙的轮廓。发育的身材绽放出女人的魅力。那狗有些恍惚，但马上恢复了状态，也作了自我介绍：“我叫田尧，一个热血青年，今年十九岁。你多大了？”
　　那狗的一句“热血青年”让小琴又打量了一下那狗。小琴说：“我十六，马上也是一个热血青年了。哈哈。”
　　小琴的笑声清脆悦耳，像一曲恰到好处的音符让那狗心花怒放，那狗在和小琴的交谈中有些飘飘然。
　　在那狗的陪伴下，小琴先前忧郁的神情荡然无存，一脸高兴的样子让大胡子放心了。心想：过来这个坎以后就好了。
　　或许是青春期的萌动，那狗和小琴相互调侃，有说不完的话题。
　　那狗问小琴：“高中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琴回答：“能有什么打算，这兵荒马乱的，听说日本鬼子占领了我国的东三省，战事还在不断扩大。我也想当个热血青年，为国家出点力，但报效无门。”
　　小琴的话也激起了那狗的情怀。说：“那有机会我们一起出去，为国家效力，咋样？”
　　小琴欢跳着，拍打双手：“好呀，好呀。跟着田尧哥出去，最有安全感了。”
　　小琴天真的样子让那狗喜欢。可一想到现在这世道，青春昂扬的热血又沸腾起来。两个年轻人相互憧憬着未来。
　　最后约定，一旦有机会就一定走出去，到抗战第一线，为国家效力，实现青春的梦想。
　　大胡子结婚不到一个星期，川军计划准备出川抗击日寇，为补充兵员到处招兵。那狗响应号召准备带领弟兄参加抗日队伍，大胡子对那狗说：“这些兄弟以前都是有家有室的，最后家破人亡才被逼上山结集成匪，好不容易有今天的日子，有好多兄弟都四五十岁了，就是上前线也不起多大的作用，最多也就是凑凑人数。倒不如争取一下大家的意见，愿意出川的出川，不愿出川的留在黔江。年龄大了的人不比你们年轻人，正是为国家出力的时候。”
　　听了大胡子的建议，那狗觉得也对，于是分头争取了大家的意见，年轻的兄弟都愿意跟着那狗出川，说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都一腔热血要报效祖国。
　　听说川军征兵准备出川抗日，刚从学校毕业的小琴积极响应，毫不犹豫地就报名参了军。那狗带着一帮兄弟也报名参加国民正规军。出行的时候，那狗见到小琴，心里激动，一时语无伦次，说：“你、你也报名了？”
　　小琴：“是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小日本打到咱家门口来了，我们当然有责任将这些鬼子赶出咱们中国去啊。”
　　那狗因为是带着兄弟们一起来报名参军的，所以在编制军队的时候一下就任命他为排长。那狗就向上峰请示，把小琴安排到了那狗所在的排。
　　根据上级的统一部署，他们这一批川军要开往长沙附近。算起来将近八百多公里路，只能靠步行军。
　　出川的路上，那狗百般照顾着小琴。小琴从小在温床上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走了不到一百里路，脚板就磨破了，渗出的鲜血染透了包脚的布袜，一走一颠的，那狗走上前搀扶着小琴。问她：“还能坚持吗？”
　　小琴：“为了打鬼子，再怎么样都要坚持下去，这就是我的决心。”小琴说完，用牙咬了咬嘴唇。
　　小琴的举动让那狗知道了她的信念。但毕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于是对小琴说：“要不，坐下来休息休息？”
　　小琴说：“大部队没有休息，我坐下来休息，那不是要掉队了呀。”
　　“可你这样的情况不休息的话，再走一段路程可能都走不动了。”
　　“可部队都没有休息，我总不能停下来呀。”
　　“那我来背你走。”
　　“不行，我一个女孩子，怪难为情的。”
　　“你都这样了，还顾忌这些？”
　　小琴一想，为了自己的理想，也只能是这样了。
　　那狗吩咐其他的战士帮小琴拿上行李，小琴给自己的脚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后，那狗就背着小琴行走在队伍当中。走了一段路程，小琴在背上问：“还背得动不？”小琴说话的声音像游丝飘进那狗耳朵的时候，一股暖流遍布全身，说：“放心吧，你我还是能背动的。”
　　听着那狗有些羞涩的回答，小琴在背上暗自高兴：如若不是战争，能有这样一个愿意背着自己前行的伴侣该有多好。这样想着，小琴在那狗的背上挪动了一下身躯，匍匐在那狗刚阳的脊背上，小琴柔软的乳房摩擦着，柔柔的松软惹得那狗心慌；呼吸的余温像是从他的脖子钻进了整个身体，小琴的体香成了那狗行动的兴奋剂，那狗往上颠了颠小琴，浑身来圆了劲头儿……
　　部队终于到了长沙附近，刚到的川军来不及休整，就投入了战斗。
　　出川后的第一战在长沙的外围。那狗所在的排作为应战先遣部队所有的将士见到日本鬼子，所有的家仇国恨都集中在将士们眼睛里。战士们英勇善战，那狗作为排长冲在最前面。那狗凭借精准的枪法，一枪一个击毙前来侵犯的日本兵。但装备精良的日本部队面对勇猛的川军，打出一排又一排的炮弹后，再次发起进攻。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的川军兄弟虽然损失不少，却从不退缩。
　　川军出川的第一站，打出了川军的气势。给整个抗日将士增添了士气。
　　小琴作为站场前线的卫生员亲历目睹了那狗的英勇，心中十分钦佩。她需要的就是这样勇敢无畏的男人。
　　这场战役过后，为鼓舞士气，上峰表彰了一批作战勇猛的将士，那狗的骁勇自热受到了上级的表彰。没过多久。那狗就被委任提升为连长。
　　小琴沉溺在对自己未来心目中男神的憧憬中。像那狗这样的男人就是她心中的神。她回忆起在出川行军的那一次部队休整的时候，因为过度的疲劳，加上营养不良，那狗将自己份内的干粮分给了她一半。两个人挨坐着，谈抱负，那狗说：“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了，我就回家，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子为妻，把家乡建设得像花园一样，生一堆孩子，整天和孩子一起玩耍，该有多好。”
　　小琴说：“田尧，你好坏哟，像你这样坏，还能娶到像我这样的女子？做梦吧，你。”小琴说着，用手指尖在那狗的额头上狠狠地点了一下。那狗本能的向后一躲，一个趔趄，手碰到小琴的乳房，小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那狗，那狗才没向后倾倒。小琴的手握住那狗的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胸处，砰砰跳动的心房一起一伏。那狗坐起来，发现自己的手还抚在小琴的乳房上，连忙抽手，却被小琴紧紧按住。
　　那狗看着小琴。两对眸子对望，都闪出爱情的火花。此刻，小琴和那狗都沉没在幸福的甜蜜中。远处的山峦如黛，小琴扑到那狗的怀里，那狗就这样紧紧地把她抱着。这是那狗第一次怀抱女性，手抚乳房。小琴也是第一次主动投入心爱男人的怀抱。
　　短暂的相拥被一阵号角打扰，部队又要连夜行军。小琴依然沉浸在男人宽广胸怀的余热体温中。那狗却在回味：爱情的甜蜜原来就这样极具魅力。
　　五年的抗日战争，那狗和小琴相互照应，相互鼓励，建立了难舍难分的爱情，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结束。那狗所在的部队回到四川重庆整编。回到重庆后，那狗又被升任少校营长。
　　小琴本来也随部队回到了重庆。按照她和那狗的约定，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就结婚的，抗战结束了，也是他们兑现诺言的时候。但这样的人生大事是必须要让家人知道的。
　　那狗说：“我刚升任营长，公务缠身走不开，回黔江禀报的事还是你一个人回去吧。”
　　小琴说：“那好。”
　　于是，小琴离开重庆，离开那狗，一个人回到黔江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