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姹紫嫣红覆

　　清明雨飘飘洒洒地下了七八天，院子的上空还飘浮着淡淡的云雾。思源清晨起床，漱洗之后照例走到院子中央，她低下头，突然目光定住了！她大叫一声：“致远，致远！”
　　致远听思源叫得急生怕出什么事，急忙披着外套跑出来：“怎么了？”
　　思源拉着他，走到她的那棵花草旁边，兴奋地大叫：“开花了！它开花了！”
　　致远掀开草帘子，那棵牡丹真的开花了！开了三朵！是红白相间的冰火两重天的二乔！哇！两人激动地兴奋地抱在一起，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全家人，大家都从各自的房间跑出来观看，这一看，大家全都抱在一起又跳又叫！高兴坏了。
　　致远家有牡丹，还开了花，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风一样吹遍山村每个角落，全村的人潮水般涌来纷纷上门来看牡丹。大家只听说过牡丹，在画上见过牡丹，却从未亲眼见过她的绝世容颜，真是牡丹花开，花香袭人，百花相形见拙。观看的人群是里三层外三层，姑婆也闻讯赶来，她长时间驻足在牡丹身边，激动得全身在打颤。
　　“真美呀！”姑婆嘴里一直在说这三个字，深深沉醉。
　　叶盛也来了，静以拉着他的手，兴奋地说：“叶专家！真得给你看出来了！是二乔！美丽的二乔！终于见到真实的牡丹了！”
　　叶盛笑了，蹲在牡丹身边细细地端详：“好美！花开时节动京城，真是国色天香！”
　　牡丹花开，满院馥郁，惊艳青山，让人留连忘返，不舍得离去。
　　大伯母感慨万端地说：“这辈子见到牡丹花开，值得了！没白活！”
　　“我在这山里转了一辈子，怎么就没见过这棵牡丹呢？”大叔伯感叹说。
　　“你根本就没留心看！”一位叔公对叔伯说。
　　“它开花时也应该看到的，怎么就从没见过？”一位老舅说。
　　姑婆说道：“这山里这么多珍贵花种，你们又有谁认得？就认得那几味草药还贱卖了。说白了，这棵牡丹就是在等着思源来了才开花。”
　　弘远说：“姑婆说得一点儿没错！那些兰花番红花经常见到，我们就只知道它们叫兰花红花，以为不值钱，谁知是城里人最稀罕的珍贵品种！老祖宗守着这座山是有道理的。”
　　一位老叔伯感慨地说：“原来我们的大青山是一座宝山！”
　　大青山揭开了萦绕在山岭间的浓雾，人们看见了翠绿葱郁的青山真容。
　　大伯问叶盛：“小叶，这棵牡丹能像兰花一样繁殖得更多吗？”
　　叶盛说：“村长，二叔说过了他找遍了这片方圆几十里大青山，没有再看到第二棵牡丹，按老百姓的话说一片土地就一土地神，同样的道理，山神花神只能有一个。我们不能坏了这片土地的风水。这座山却给予了我们更多的其他珍贵花卉品种和肥沃的土地，不是吗？”
　　大家一听都觉得叶盛说得有道理。
　　这一天，是思源最快乐的一天，她守在牡丹身边看了又看，用相机拍摄牡丹不同角度的美照，都不舍得离开。致远走到她身边，紧紧揽着她。
　　思源说：“原来你们早就知道这棵花是牡丹。”
　　致远笑而不语，吻了吻她，轻声说：“去吃饭吧。”
　　餐桌上，致远吃着饭说：“叶盛说大青山是风水宝地，土地肥沃，水质清透甘甜，种的花是长势喜人，无虫害，花开艳丽。”
　　王忠庆说：“大青山是座宝山，有幸见到牡丹和芍药兰花，要是能找到梅花就更好了。”
　　岳素汐也说：“是啊，家里有了牡丹芍药兰花，却独独少了梅花，要不就四角俱全了。”
　　思源说：“我上次和巧巧雨晴小妹上山，在峭壁上看到一棵梅树，位置太险峻，我爬不过去。”
　　全家震惊，姨妈的话犹响于耳旁。父亲放下筷子，急切地问：“在哪里？”
　　“有两座山是面对面的，中间有道峡谷，我们在那儿玩了好一会儿。”
　　静以咯咯地笑着：“那是迎松岭。”
　　父亲点着头说：“明天我去看看。”
　　致远说：“爸，我明天陪我去。”
　　第二天，致远背上竹篓带上工具和大黑陪着父亲上山。山里一片雾茫茫，树叶上不时滴下冰凉的水珠。父子俩来到迎松岭。这一带的松树长势低矮，却很遒劲，褐色的树干透着顽强的生命力。致远走到那两座面对面的山岭，低头巡视峡谷。他看到了峭壁上生长着一棵形态枯涩的树枝，没有一片叶子，枝头上布满了点点骨包。
　　“爸，是不是那棵？”他指着那棵树说，声音不大，却在山里回传。
　　父亲低头看了看，肯定地说：“没错，是那棵。长得像极了松树，都被它忽悠过去了。”
　　致远笑了：“却被思源一眼看到了。”他放下背篓，取出长绳套在身上，父亲把绳头绑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一手拉着绳子，放致远爬下峭壁。
　　致远用工具撬开坚固的岩石，小心地取出梅树藏在石缝里纤细的树根。花了一个多小时，致远成功地抱着一人高的梅树爬上来，父亲用一把稻草把树根包扎好防着冻伤。
　　父子俩进山找梅树，消息不知怎么的又传开了，叔伯叔公们已聚集在堂厅等着一睹梅树真容。姑婆和大伯也赶来，叶盛也从花田里赶来。
　　姑婆说：“俗话说，岁寒三友松竹梅。我就纳闷了，这里有松有竹，怎么就没有梅？这辈子没见着牡丹也就算了，连梅也没见着也太亏了。”
　　九叔说：“姑婆织了一辈子的牡丹梅花，却连真正的牡丹梅花都没见过，确实说不过去。”
　　二婶说：“这不是要见着了吗。”
　　说着话时，远处传来犬吠，致远父子走进院子。致远放下肩上杠着的树，大家围上来观看，都看不出是梅树，甚至怀疑不是梅树。
　　叶盛抚摸着枝上的骨包，说：“是梅树。”他仔细端详，惊叫着：“天！不是梅树，是腊梅！有五十年树龄的磬口腊梅！”
　　“什么是磬口腊梅？”大伯问。
　　“磬口腊梅是腊梅中最名贵的品种，因花瓣较圆，颜色深黄，花心是紫色的，其香味浓郁，又称檀香梅。树龄越老花香越浓烈！非常珍贵！”
　　“能繁殖吗？”大伯问。
　　“能。”叶盛说。
　　大伯当场预订一棵，姑婆也要一棵，叔伯叔公们也七嘴八舌地向叶盛预订。现场很吵，叶盛笑了：“大家别急，先把这棵树种活了再说。来年才能繁殖。”他解开稻草，查看树根，致远技术很不错，把树根完整地挖出来，主根和须根丝毫没伤到。
　　院子没地安置腊梅了，致远把南面的花盆全部移开，腾出一块空地，二叔挖开四块石板，父子俩挖出两米见深的土坑，叶盛小心地把腊梅树栽种在地里，略施淡淡薄肥，覆上泥土，二叔提来一桶水正欲倒水，叶盛连忙制止。他告诉二叔腊树是从山里的峭壁上挖回的，适应了贫瘠恶劣的环境，环境突然改变变得肥沃反而会坏事，它与牡丹完全不一样，牡丹要富养，腊梅要穷养。
　　“这不是和时下城里说的女孩儿要富养，男孩儿要穷养一样吗？”十二叔王忠林说道。
　　“是同一个道理。”叶盛说。
　　大家哄然大笑，看着叶盛用手浇水，淋湿泥土但不浇透，防止烂根。
　　叶盛抚摸着枝上的花骨包，对致远说：“磬口腊梅花期是十一月至来年的三月，花一开，整个院子都是香味，可香啦！闻着那香味赛过活神仙。腊梅开尽到牡丹，致远家到时是一年花开不断，家有牡丹梅花，致远家从今往后是紫气东来鸿福齐运富泽满堂。”
　　这话姨妈曾说过，如今叶盛再一次提起，不禁惊呆众人。
　　大叔伯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咱的大青山是花卉珍贵，而不是药材。”
　　叶盛说：“药材也要开花，开的花也属于百花其中之一。而花卉从某些方面来说也属于药材，两者相辅相成。就大青山而言，花卉尤为重要。”
　　二叔公性子急，缠着二叔第二天和他上山寻找腊梅。
　　“我等不到明年了，我家院子就外墙种了一棵爬墙植物，却怎么也不见长新叶，院里什么都没种光秃秃的，家里的孩子吵得要紧，说二叔家都成了百花园，花开四季花开富贵。外商十几万地购买，一棵兰花顶过我卖几年的酱肉腊肉。”二叔公说。
　　二叔说：“行啊，没问题。”
　　九叔也吵着和二叔一起去。
　　叶盛笑说：“你们要学致远一样，挖得时候不能抄之过急伤到树根，伤一根而动全筋，等到后年都不见开花。”
　　家里有了牡丹腊梅，致远很是心花怒放，他小心地侍候着它们，几十盆花卉暂时放在院子中间。濛濛细雨中，花朵在如油的雨水中滋养，葳蕤地生长着。
　　一星期后，腊梅抽枝长叶，致远把家人全叫出来，一起欣赏腊树的新颜。
　　静以笑说：“哥，你也像嫂子一样了，见到长新叶就叫个不停了。”
　　致远笑了：“没办法，谁教我们是夫妻。”
　　思源对致远的影响力足够深远，以至于致远习惯了思源的习惯也养成了他的习惯。
　　
　　二叔带着二叔公九叔在山里转了七八天，愣是没找着一棵腊梅。姑婆直言道，你们没那缘分，等着叶专家繁殖吧。
　　“难不成那些花都成精了，躲起来了？”二叔公皱着眉说。
　　“怎么躲了？思源说，腊梅就在迎松岭峭壁上，我和爸一去找就找着了。”致远说。
　　“那一带的峭壁我们都巡了个遍，再没见到第二棵。翠竹坞、望屏谷、马瞻岭、瞎子沟、猴跳峡、飞膺涧，好多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找着。”二叔公沮丧地说。
　　小米剥着玉米秆说：“二叔公，你那作坊是见血开肉的，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说不定山里的花知道你要找它们就躲起来了。”
　　小米是开着玩笑说的，大伙一听却觉得有道理，大伙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没错啊！二叔公门前的植物也是长得没精没神半死不活，没见开过花，院子里种什么死什么。二叔家的黄刺玫是时时都在开，一年四季花期不断，花香飘满一条村路。”
　　“敢情二叔公那地儿连花儿都怕种在那里，只有死的份。”
　　风趣的话闹得二叔公脸涨得又紫又红。
　　二叔公问思源：“思源，你说，我该种什么？”
　　思源说：“我们海边有一种植物，叫三角梅的，适应性很强，花色很多，一棵树开花那叫一个繁花似锦，这种花若是下了厚肥开得更热烈。种在叔公院墙上肯定是合适的，院子里再种一种鸡冠刺桐，这种树不忌油腻，叔公的生意也会像鸡冠刺桐开的花一样红红火火。”
　　二叔公傻眼了，思源说的这些植物他从没听说过。
　　“怎么弄到？”二叔公问，“太贵就别买了。”
　　“我在网上帮你购买，不用你出钱。”思源说。
　　听说不用自己掏钱，二叔公答应了。一星期后，诚远用拖拉机拉回几棵小树和不少树苗，致远和叶盛也到二叔公家一看，闻讯赶来的村民也来凑热闹。
　　叶盛查看那些小树，笑了。这些都是极易栽种成活的树种，但不乏好树种。
　　“有三角梅、鸡冠刺桐、辛夷、茶梅，鸡蛋树、栀子、含笑，还有桂花。”叶盛说。
　　一位叔公说：“二叔公干脆种棵见血封喉树好了。”
　　一男孩也凑着热闹：“二叔公，东山脚那里长着好多的猪屎豆木豆，那些东西不用养的。”
　　大伙扬声大笑，二叔公气得拿手中的抽烟杆去敲那同辈兄弟，也赶走那小男孩。叶盛环顾着二叔公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屋梁和油腻腻的天井，悄声与致远耳语。
　　“叶专家，有话直说。”二叔公瞧见叶盛与致远在低语。
　　叶盛说：“二叔公，思源的话有道理。你这里不适宜种名贵品种，只能种管理粗放的植物，你先把院子里的泥土换掉，思源给你的三角梅和鸡冠刺桐一定能成活。”
　　“这些花听都没听过。”二叔公嫌弃不是名花。
　　叶盛笑说：“二叔公，你可不能这么想。致远家的名花落户是老天注定的，是大青山山神指定的。没有致远，思源不会来这里，没有致远，就没有种植园的繁荣。换句话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可是沾了致远的光。”
　　在场的长辈纷纷称是，叶盛说得确有道理。
　　叶盛又说：“牡丹是花王，梅花与牡丹并重，既是花中王者轻易不落户普遍人家，一旦落户，这户人家必定有前世的因缘，非人力所能为。这一带有花王引领，百花必定争艳，无论是什么花都能花开富贵，生活必将富足。”
　　不知何时，二叔公的院子挤满了人，叶盛的一番话得到大家极力认可，掌声雷动。致远拍着叶盛的肩，眼中是深沉的笑容。
　　叶盛还告诉大家，思源买的大都是香飘十里八里的净化空气的花香树，花朵漂亮花味芬芳。大伙领走一份，巧巧与梅燕也从二叔公九叔手中硬夺下两棵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