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第二天，轩辕陪我到医院找司马医生，化验结果很快出来，我怀孕了，有一个多月了。我困惑地拉住医生，跟她说，前段时间还来月经，怎么就怀孕了？
　　司马怔住了，问道“经量多吗？”
　　“不多，因为当时在排练演出，来了两天就停了。”
　　司马不敢大意，立即让我做彩超，结果出来了，我确实是怀孕了。司马叮嘱我，怀孕期间注意饮食，拒绝化妆，不要吃冰冷的东西，也别喝咖啡，交代得特别多。
　　“有那么紧张吗？”我不解地说，“我年轻着呢。”
　　“你有过流产的经历，再说了，以我多年的经验，不妨告诉你，男胎是比较容易流产的。”司马严肃地说。
　　轩辕大喜过望：“主任，你说囡囡怀的是男胎。”
　　司马不安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小声点儿，囡囡怀了差不多两个月，还有经血流出，这种情况多数怀得是男胎，说明胚胎着床不容易。欧阳怀孕的情况跟囡囡一样，当时把她吓坏了。我跟她说，把心放宽，太紧张男胎就保不住，她很配合，八个多月之后生下一对健康的男宝宝。”
　　从医院出来，轩辕高兴极了，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给家里人报喜，把父母给高兴坏了，我真没想到轩辕这么想做父亲，那股兴奋的劲头与考上大学没有差别。
　　我也把怀孕的消息告诉给叶芷蓁和张颉予，两人也像轩辕父母一样高兴得不得了，叮嘱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紧张得不得了。
　　司马透露了胎儿性别，轩辕和父母找黄历，翻词典为孩子取名字，慎重得很。
　　“前有车，后有辙。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家公说，“这个孩子就叫轩辕辙。第二个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叫轩辕轲。”
　　天，第二个孩子的名字也取好了，我真是无语了。
　　为了能更好地照顾我的饮食，家婆又搬回来照顾我，家务事不让我插手，拖地洗衣洗碗全包完，给我做了早餐，便搭公共汽车回县城，采摘瓜类蔬菜，买农家人自己种的水果，然后回来给我做晚餐。对我的照顾真是呵护备至，好得没话说。
　　时逢周末，我和家婆搭公共汽车回县城，舅舅在街上租了一间脸面房，经营面皮粉条手工面条饺子皮，生意还不错。成少全的家人办了一家水果批发公司，生意也很红火。
　　“爸爸给成少全出的这个点子，让成少全赚大发了，部队人又多，食堂伙房的收购量奇大，看到那些汽车来来往往，真是羡慕死人了。”大姐削着水果说。
　　家公不以为然地说：“别去羡慕人家。人家有这个人脉，有这个能力。”
　　“咱小昶也有这个能力。”大姐说。
　　轩辕背着姥姥坐在餐桌旁，对大姐说：“姐，别去想这些。你知道成少全为了做生意，跑断双腿了吗？他的头发一夜之间几乎全白了。”
　　大姐抬头看着小弟说：“下星期一全市旅游公司要在市政府礼堂召开旅游安全会议，你岳母人在台北，你代表我们公司参加这个会议。”
　　舅母不解地问：“小昶还是部队的人，怎么要代表你们公司去参加会议？”
　　大姐笑说：“小弟虽是部队的人，但他也是公司的副总。公司的重要会议他都得参加得知晓。”
　　舅母一脸羡慕地说：“小昶命真好呀，还没转业，已经有一个副总的位置等着你了，而且还是旅游公司的副总。”
　　舅舅也说：“旅游公司好单位，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的，职业不仅体面，领的还是高薪。”
　　全家人都笑了。餐桌上，史咏问云飞的工作怎么样了？舅舅说，云飞在外贸公司做的是物流发货配送的工作，很忙，但非常充实，学到很多东西。工资比在其他单位要高出一倍，住的是单位单人宿舍，环境非常好，他很满意。
　　“外贸公司是家外资企业，很有实力，秦卓雍是公司副总，手里拿着公司一半的股权，在公司很有说话权，要不怎么是乐团的赞助商？”轩辕说着话，不忘给我夹菜。
　　我边吃边看电视，新闻报道的一则新闻吸引着我，市内一家旅行社带的旅游团在菲律宾出事了，搭乘一条轮船在海上翻船。我紧张地问轩辕旭。
　　“姐，我们旅行社有团队去菲律宾吗？”
　　大姐平静地说：“没有，你放心。你妈不喜欢走东南亚那条线路，她说没钱赚，安全系数又不高。上次世纪旅行社带团去印度，弄丢了一名女性，导致那个女性在问路时遭到当地多个男子的轮奸，惨得不得了。回来打官司，这家世纪旅行社名誉尽毁，赔了一大笔钱，被迫关门。你妈的决策是正确的，我们都很敬佩她。”
　　这则新闻不知怎么的，我记在心里，想驱散都驱散不了。两天后，突然从张颉予的电话中得知，姚婧出事了，和男友去菲律宾玩，乘坐一条观光轮船在海上翻船，两人与船上的五十多名游客同时遇难。我一下子惊呆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姚婧曾与我共同生活了好多年，那几年磕磕碰碰的，我极讨厌她，背地里不断地暗害她，现在想一想都觉得心里有愧。
　　为了让我开心，轩辕叫我到部队参加于润洲的生日聚会。辛歆、文斓、美嘉都来了。于润洲在厨房亲自和面，轩辕和黎晨曦擀面，我们几个女的负责包饺子。武长宇和成少全走进厨房，武长宇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囡囡，你认得上面几个字？”
　　我看了一眼，想都不想，脱口说：“我只会嫖娼。”
　　话音一落，顿时引来一阵洪水般的爆笑声，几个男的直笑到猪叫，女的全笑到面瘫。
　　“囡囡，你是不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美嘉弯着腰喘气说，“我流产了你得负全责。”
　　我说：“上面那些字除了认得嫖娼那两个字，其他一概不认得。”
　　武长宇的纸张上写着：槑、瞐、舙、畾、孨、猋、麤、盦、虿螫、鸑鷟、氍毹等等，除了嫖娼，其余的全不认识。辛歆干脆把纸张揉碎，扔起垃圾筒。
　　“尽是些生僻字，平时都用不上，你明知囡囡超逗逼，让你老婆流产了，你别怪她就行了。”辛歆对武长宇说。
　　我边包饺子，边对武长宇说：“武长宇，我说个谜语，你若猜得出谜底，我帮你老婆出住院费，你若猜不出，你就得帮我出住院费。”
　　“此话当真？”武长宇来了兴致。
　　“珍珠一样真。”
　　“好，你说。等一等，别出字谜人名，我不会。”
　　“放心，很容易的，但必须自己猜，别人不许给提示。”我说。
　　“好，没问题。”
　　“当日华山论剑，先是杨过用黯然销魂掌，破了对方的七十二路崆峒拳；杨过改打降龙十八掌，却不防对方伸开右手食指和中指，竟然是六脉青虚剑和伤任督神剑，杨过大败。接着杨过动用金刚二指禅，破了对方的九阴真经白骨掌。你说这是什么游戏？”
　　武长宇苦思冥想，急得抓耳挠腮，美嘉也急得不行。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我，从他们的眼神看出，他们也猜不透。我暗自偷笑。
　　五分钟过后，武长宇甘拜下风。要我揭晓谜底。
　　轩辕笑说：“我老婆真是会为我省钱。这么简单，长宇竟然不知道。”
　　“你知道？”武长宇反问。
　　“我当然知道，囡囡一说出来我就明白了。这游戏只要是中国人，每个人小时候都玩过。”
　　“啊？是什么？”大家面面相觑，“武功吗？不对呀，都说是游戏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乱猜。
　　“谜底就是石头剪子布。”轩辕说。
　　大家顿时晕倒。
　　“囡囡就是喜欢开这种无厘头的玩笑。”成少全说。
　　“囡囡真是可爱。”于润洲笑说，“难怪诸葛那家伙对你是念念不忘。”
　　此言一出，我分外吃惊。我看到轩辕的脸色瞬时晴转阴。
　　辛歆问：“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于润洲说：“诸葛上个星期的周末来找我，我告诉他，囡囡已经嫁给轩辕了。诸葛一脸的失望。”
　　成少全说：“我前两天到空军部队找司务长，见到诸葛。他当时就问我，世间女子那么多，轩辕为什么单单看中囡囡？他可以找一个跟他条件相似的女子，为什么要找囡囡？囡囡的性格根本不合适他，囡囡表面是淑女型的人，其实内心像火山一样，奔放不羁。我说，这一切都是缘份，轩辕等囡囡等了七年，貌似性格不合适，但他对囡囡的个性是相当了解的。那个石榴是老天爷的一根红线，走到哪里栓到哪里。诸葛却说，玉和像玉的石头本质是不一样的。我一时无话可说。”
　　轩辕恼火地扔下擀面杖，点火烧水。
　　水滚了，我把饺子倒进开水里，用大锅铲搅动，不让粘锅。黎晨曦在另一口锅里做调味酱。轩辕接过我手中的锅铲，不让我累着。
　　饺子出锅了，大家围在一张四方的铁皮桌一块吃饺子。气氛很沉闷，大家都在低头吃饺子。
　　“说个笑话。”我开口说，“一个调皮的中国男孩儿在卖衣服，他大叫着：羊毛衫大减价，件件十元，样样十元，全部十元，一个美国留学生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懵逼。他问男孩儿，样样和件件在哪里？全部又在哪里？他都买了。男孩问美国人，你买全部？美国人说是的，男孩子说全部就三千，美国人傻了，说中国人说得中国话怎么跟课堂上学得不一样？”
　　大家开怀大笑，厨房里充满了愉快的笑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门外有个声音说道。
　　听到说话声，轩辕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诸葛旻和他的战友走进厨房，成少全起身让座，武长宇打开碗柜拿两副碗筷。
　　诸葛旻看到我，两眼顿时放光，他走到我身旁，拉过一张椅子，挨着我坐着。
　　“你的《千古传奇》唱得荡气回肠，真是千古绝唱。你们星期天休息吗？”他问。
　　我点头：“双休日都休息，除非加班。”
　　“最近还要出国吗？”他又问。
　　“暂时不出国。”
　　“我看了你们乐团在金色大厅的那场表演，你吹的笛子真是棒极了。”诸葛旻直言说。
　　我笑了，不好意思地说：“我当时很紧张的，因为有世界顶级的笛子大师就在旁边。”
　　“你说的顶级大师是不是王清泉？”
　　我一惊，看着诸葛旻：“对呀，你也知道王清泉？”
　　“我是他的超级粉丝。”
　　“真的？”我是又惊又喜，“你不是也喜欢那位明星吗？”
　　“那个明星只是会演戏而已，但是王清泉不同，他可是音乐天才，是人间极品。”
　　我兴奋得心都要蹦出来：“哎呀，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人间极品！人中龙凤！”
　　诸葛旻不解地看着我：“我是王清泉的粉丝，你怎么那么高兴？一秒钟之前我还担心，该不该说这话。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我想都不想地说：“王清泉是我哥哥，我超爱他。”
　　诸葛旻吃惊地盯着我：“王清泉是你哥哥？”
　　“跟一母同胞一样亲。可惜，在欧洲的行程时间太短了，我下次要请长假去美国找我哥哥，看一看他所在的世界顶级大乐团。”
　　“王清泉一定很爱你。”诸葛旻两眼炯炯然地看着我。
　　“也许吧。”我笑说，“我们乐团能步入金色大厅，感到无比荣耀。当听到美国的交响乐团也在同台演出，我好紧张，双腿都在打哆嗦。我那时在想，我该不该去找王清泉？他会不会没空见我呢？正想着，王清泉出现在我们的化妆室门前，他表演一结束，就赶来找我。你知道吗？”我情不自禁地握着诸葛旻的手说，“我一看到他，就定住了，而他一看到我，也定住了。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但我们就是有那份灵犀感，心意相通。我想什么他都知道，他说我就像根笛子，他一听到笛声，就知道我的所想。我好激动，感觉就像流水遇到高山一样。”
　　诸葛旻说：“王清泉前几年出的一张专辑里，有一首他最爱的原创乐曲，你喜欢吗？”
　　我惊跳起来，瞪着诸葛旻：“你，你喜欢听吗？”
　　“我当然喜欢听，那首《忘忧草》旋律优美，空灵悠远，清澈透明，荡气回肠，给人一种身临其境之感，仿佛洗净心灵的尘埃，深入骨髓，唤醒灵魂。我是百听不厌，单曲循环常听一整天。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我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步入忘忧谷看一看，寻找王清泉的忘忧草和他生活中的轨迹，感受着他的感受。”
　　我彻底惊呆住了，突然感觉到眼前这个诸葛旻是冥冥之中的知音。
　　“你知道忘忧谷吗？”诸葛旻盯着我的眼睛问。
　　我意识恍惚地说：“我从小在忘忧谷长大。我读书的时候，哥哥读大学，然后出国深造了。”
　　诸葛旻浑身一震，直盯着我的眼睛深处：“没有见面吗？”
　　“没有，但我们的心里都牵挂着彼此。他的忘忧谷就是我的忘忧谷，忘忧谷的十里春风里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呼吸，我能感受得到。”
　　我们旁若无人地聊着，我突然想到我的背包有一样东西，我取出来，那是一个香囊，里面装满了忘忧草的种子。我把这个香囊送给诸葛旻。
　　“这是我前两年在忘忧谷里采撷到的忘忧草种子，我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我喜欢它，那片忘忧草有许多是哥哥亲手种的。”
　　“这香囊是你做的吗？”
　　“我很笨的，这香囊是我师傅送的。”
　　“你师傅？是不是望云道庵的道长？”
　　诸葛旻的话让我猝不及防地又是一个惊跳：“你去过清泉山？”
　　“开飞机时飞过，是有意识地经过。我是王清泉的铁杆迷，对他的一切我是很入迷的了解。你说你在忘忧谷长大，那你一定也在望云道庵生活过。这是毫无疑问的。”
　　我不可否认地点着头。
　　“囡囡，你的饺子冷了。”辛歆突然对我说道。
　　我光顾着说话，都忘记吃东西了。轩辕走过来，对我说：“囡囡，别吃了。”他拉着我，对诸葛旻说，“我们还有事，你慢用。”手掌用着劲，硬拉着我离开了。
　　在取摩托车时，我困惑地问轩辕：“我们有什么事？”
　　轩辕转过身，面对着我，眼里全是愤怒：“囡囡，你跟一个有心追你的男人聊天，你考虑到我的感受吗？”
　　我愕然地说：“他哪里追我了？我们只是在聊天。”
　　“你傻啊？全世界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追你，他看你的眼神发光发亮，一步步地说中你心坎里，只有你傻里吧唧地看不出来。”
　　轩辕大声吼着，我头一次见他是如此的生气愤怒，眼里冒着燃烧的怒火。被他这么一吼一骂，我顿感委曲，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轩辕坐上摩托车，又朝我吼着：“上车！”
　　我乖乖地坐上车后座，轩辕把气全发在车上，摩托车发出很响的轰鸣声，呼啸着冲出部队大门。一路上，轩辕不说话，郁闷着开着车。
　　回到家，轩辕还在生气，他把摩托车钥匙重重地放在橱柜上，脱衣挂衣服，开了电视，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甚至倒水喝水每个动作都带着烦躁的情绪。我换下外套，倒了杯温水喝，然后刷牙洗澡。一个晚上轩辕都不在说话，自顾看着电视。
　　我窝在棉被里，看着手机。窗外下起了大雨，客厅里传来一首耳熟的歌曲。
　　雨一直下，气氛不甚融洽……听着歌曲，我是昏昏欲睡，手机从我手里滑落在地上，我被吓了一下。
　　轩辕把电视关了，洗了澡走进卧室。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躺在床上看着手机。
　　我坐起身，挨着他的肩膀说：“你不要生气嘛。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有这种现象发生。”
　　听到我这么一说，轩辕放心了，热吻如雨点落在我脸上。
　　窗外粗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风声不绝于耳。半夜里依稀听到雷声轰鸣，一夜的风狂雨骤，直至玫瑰红的霞光映照窗帘，才风停雨歇，天淡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