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司马浩云回王宫拜望太上王了，小元子也自然跟着去了。
　　阎素素招手，侍婢妙菊便走上前来：“娘娘，请问有何吩咐？”
　　“妙菊，你去看看苏大人是否在府中？如果在，就把他请到小书房，就说娘娘有事要问他。”
　　“是，娘娘。”
　　服侍阎素素日常起居的贴身侍婢中有三人是在庐雨山庄的时候就开始服侍娘娘的，跟随回京后，就继续在越王府中侍候娘娘了。这妙菊便是其中之一。她们深知那位苏大人和娘娘关系不一般，王上也不会禁止他们会面。而苏大人也是王上亲口钦点可以无需通报而直入内府的人。虽然有时候，她们心中颇感疑惑，但却不敢多言，尤其是最近王上病倒了，那苏大人简直就成了这府里唯一的掌控之人，甚至多次出入娘娘的寝间。她们也更不敢言语了，因为，如果王上发怒，必然也会迁怒到她们这些侍婢身上，她们实在也没必要惹这种无妄之灾，所以，也没人敢跑去给王上告状。
　　不久，苏彦便随着妙菊来到阎素素日常喝茶看书的小书房里。阎素素挥手让一旁侍候的人都退下了。
　　苏彦便明白她一定是有些话要与他单独谈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轻声说道：“娘娘，如今王上不在府里，臣与娘娘单独见面，怕有些不妥。以后，若是娘娘有事要找苏彦，不如，还是约定一个方式为好，不要再唤那些奴婢前来找臣了。以免招人非议。”
　　阎素素淡淡一笑：“怎么了？苏大人担心被阎素素连累么？”
　　苏彦怜惜地看着她，温柔地说道：“臣既然有幸曾被娘娘唤过一声‘哥哥’，自然要担得起这‘哥哥’的责任，又怎么怕被娘娘连累呢？只是，这府里人多口杂，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然王上并不会误会，但是，没的倒惹一番闲气。而且，如果落人口实，也会让王上为难的。”
　　阎素素一怔，随即嫣然一笑：“苏大哥说得甚是有理。素素虽无法为王上分忧，却也应该尽量不要给他添麻烦，对不对？”
　　苏彦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眼前仍是当年那个俏皮可爱的小丫头，他差点想上前摸摸她的小脸。
　　素素问道：“那么，如果以后我要找你，我要如何做？”
　　“嗯，让我想想。”苏彦低下头来，思索一番，然后从怀中取出两块绸巾，分别为一红一绿两色，说道，“娘娘，以后若是要找苏彦，请把其中一个颜色的帕子绑在你房中靠南的窗棂上。若是红色，则为十分紧急之事，我看到了必马上前来见你；若非十分紧急之事，就用绿色的，我看到了，就会在三日之内前来见你。你认为如何？”
　　素素拍掌笑道：“好办法！太妙了，就这样定了。”她伸手便要从他手中接过那两块绸巾，苏彦却把绸巾收好了。他笑道：“这两块巾子只是给你个样子看看罢了。如此粗糙之物，怎么可能出现在娘娘所用之物中呢？娘娘只需准备日常惯用的两色帕子就好了。”
　　“但是，我日常所用的都是素色的帕子呀。”她微微皱眉。
　　“那么请娘娘让人准备多几样不同颜色的就好了。”
　　素素叹道：“好吧，你果然谨慎！”
　　“娘娘，你在王上身边，会有很多人盯着。虽然王上会一直保护你，但是，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有时候，就算是平日里一直在身旁侍候之人，也不见得那么可靠的。所以，还是请娘娘平日里也要小心注意一些。以免王上担心。”他略为忧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别让我为你担心！
　　她心里一阵感动，低声道：“你说得对，我知道了。”他一直都在关心她，就和亲哥哥一般！她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关心她，但是，她相信他是出于真心，并非仅仅因为她深受他的主君宠爱。特别是这三个月来，全是他在帮她照顾浩云，而且，是他救了浩云。虽然华骏不肯说出具体情形，但是，华骏说，全靠苏彦舍命救了王上。他如今和浩云一样地消瘦，他本来就瘦，如今就更瘦了，仿如一根竹竿。
　　苏彦微笑着，点点头：“请娘娘放心，苏彦也会一直保护你的。好了，今日究竟有何事情？”
　　“嗯，其实，昨日就想跟你说的，只不过，你和王上一直在商量事情。我不便打扰。苏彦，你可曾听说过什么‘若虚谷’么？”
　　苏彦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他那天不是已经警告过杨修文，绝不可以直接骚扰素素的吗？难道他们竟然胆敢绕过他来找素素了？真是岂有此理！
　　苏彦压着心中的惊怒，沉声问道：“娘娘，你怎么知道‘若虚谷’的？”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呀？”素素不禁皱了眉头。
　　“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日，我到后花园散步，遇到一个人，他说，他是若虚谷的人。”素素一面慢慢说，一面看着苏彦，虽然她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她却可以看着他的眼睛。司马浩云刚倒下的那几天，苏彦天天都来看她，其时并没有蒙脸，但是当时的她心碎神伤，精神恍惚，根本没有注意他长什么模样，只是觉得他是她极亲近极可靠的一个人。而当她恢复过来后，苏彦来见她的时候又把脸蒙上了。阎素素一直都在努力回想苏彦的模样，但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虽然她很想直接命令他把蒙脸布去掉，但是她又不想用这种方式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情。
　　“什么？居然闯入了后花园？太离谱了！是我太疏忽了！”苏彦气得紧握拳头。
　　“苏大人，你认识‘若虚谷’的人？”素素惊奇地看着他。苏彦的反应令她十分意外。他不仅知道若虚谷，甚至似乎还知道他们是谁，难道，那自称“阎瑾”之人口中所说的“大哥哥”竟是苏彦？怎么可能？苏彦怎么可能会是他们的“内应”呢？而且，阎瑾说那大哥哥是“司马家的人”，也许，“司马家的人”是指隶属“司马家”之人，但是，整个王府的人甚至于整个楚国的人都可以说是隶属“司马家”的人，又何必特特地说什么是“司马家的人”呢？如果阎瑾的意思是指姓“司马”的人，但苏彦明明是姓“苏”呀，应该不会是他吧？除非“苏彦”不是他的真名。
　　“娘娘，你快告诉我，那人找你到底做什么？”
　　“他，想要带我离开京城。”素素仍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胡闹！”苏彦气得一拳砸在案桌上。
　　“苏大人，莫非，你认识他们么？”
　　苏彦却追问道：“娘娘，那天找你的人是什么模样的？”如果真是杨修文，他恨不得立刻冲去把那家伙暴打一顿不可。
　　“嗯，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少年？”苏彦愕然了，他们居然派出一个少年混入王府？大概他们认为这样容易取得素素的信任？
　　“对啊，他，他说，他和那杨戟都是‘若虚谷’的人。”
　　“他有没有对你不敬？”
　　“那倒没有，只不过……”素素不确定要不要告诉苏彦，那少年居然自称是她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只不过什么？”苏彦急了。
　　素素从没见过苏彦如此急躁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他蒙着脸，她猜想，他此刻的脸上一定写满了焦虑。难道苏彦真的认识那些自称“若虚谷”的人？她慢慢说道：“那人一再地说，要我跟他离开这里，他说，我不能留在京城，嗯，他说，他要带我去若虚谷。”
　　“真是岂有此理。那么，后来呢？”
　　“后来，有人过来了，他便走了。”
　　“什么？就这样走了？”苏彦有点诧异。
　　“对啊，他说服不了我，就说过两日再来找我。然后他就走了。”
　　“你就这样让那人走了？”
　　“对啊，不然，我虽学过一些武技，但这种三脚猫功夫，我想，一个人也拦不住他们吧。”素素苦笑道。
　　“他们？他们来了几人？”苏彦又是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防卫森严的越王府竟然可以任由若虚谷之人来去自如，真是太大意了！必须马上严查各处。
　　“大概来了两个人吧，一个少年，还有一个估计是上了些年纪的。”
　　“估计？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并没有看到另外那人，只听到他的声音，听起来那声音不太年轻了。”素素一面回想着一面慢慢说道，“对了，那个人还唤那个少年为‘少主’。”
　　“少主？素儿，那你当时为何不喊人过来？你一个人面对他们那些武林高手，这样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你实在太任性了！”苏彦又急又气，居然是若虚谷的少主来了？万一他们对她使用迷药，然后把她偷偷掳走，那可怎么办啊？
　　素儿？他居然又唤她素儿？还责备她任性？素素惊奇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当时，我觉得那少年并没有什么无礼之行，而且，他的态度也很好，我不觉得他会对我不利呀。”
　　“你呀！你总是这么不提防！”苏彦真是又心急又心疼，“你以前那么多年的参将是白当的么？怎么也会做出这么傻的举动？如果对方真的要对你不利，他也可以摆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骗取你的信任呀！小傻瓜呀！”都是司马浩云的错，若不是他把她宠得以为这个天下都是她的，她怎么会这么傻？要是真出了事，找谁哭去？苏彦真是一肚子无名火，完全忘记此刻自己是绝对不能摆出兄长的姿态的。
　　素素愣愣地瞪着苏彦，他居然说她以前的参将都是白当的？拜托，她也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好吗？但是，他怎么敢这样跟她说话？他忘了她是娘娘了吗？她可是当今楚王最心爱的妃子啊，他怎么敢直接说她是“傻瓜”？但是，他虽然是在责备她，那语气却是那么的温柔……恍惚间，她都有点不知眼前之人到底是苏彦还是司马浩云了。
　　苏彦生了一会儿闷气，叮嘱道：“素儿，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知道么？若看到有陌生之人出现，第一件事就是喊侍卫过来，知道么？绝不可以自己单独面对，知道么？”他满眼都是紧张关切之情。
　　素素只好点点头：“嗯。”
　　“那人真的就这样走了？你可有看到他是从哪里走的？”苏彦又问。
　　“嗯，他的身法极快，我看不太清楚。但是，我觉得，仿佛那里有一条暗道，他钻到暗道里去了，所以就一下子不见了。”素素思索着。
　　“暗道？你是说，可能有暗道从王府外通到后花园？”苏彦又是一惊。
　　素素想了想，说道：“嗯，也有可能是从王府的某一个地方通到后花园的。越王府内占地如此大，如果要从府外打地道进来，距离太远，实在是太费周折，也很难定位出口。除非是王府建府时就打造的。但若是在府内某个僻静之处，距离缩短不少，而且也容易定位。”
　　苏彦赞赏地看着妹妹，点了点头，说道：“对，极有可能是从后花园靠近外府那边。待我好好调查一下。你是在何处遇到他们的？”
　　“就在忘忧湖边，靠近榴花阁那里的小花亭。”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彻查整个越王府的。这些日子，你尽量留在屋子里，若是要到花园散步，也一定要多带几个人陪着，知道么？”
　　“明白了。不过，我觉得，珑儿那边还是需要多派一些人警卫比较好。”
　　“放心吧，小殿下那边一直都安排了三班侍卫日夜守卫的。难道他们竟敢对小殿下动手？”
　　“嗯，那个人说，他要我跟他一起走，然后，过些日子再来接上珑儿。所以，我担心，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珑儿。”
　　苏彦深深地看着她，心想，不，若虚谷的真正目标是大小姐，不是小殿下。但是，如果他们想强迫素素跟他们走，以珑儿为诱，那也有可能。
　　苏彦仔细思量了一会儿，慢慢平静下来，说道：“对了，娘娘，你可曾与王上提过此事么？”
　　素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王上的身体还没恢复，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而且，那天那少年看起来也没有恶意，又在我面前露了形迹。我觉得，他们暂时不会有什么行动的，所以，就想先与苏大人商量一下。”
　　苏彦点点头：“嗯，以后遇到这样的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可是王上指定的、负责娘娘安危的第一人。”
　　素素抿嘴一笑：“好，知道了。”
　　“娘娘，此事不可拖延，若没有其他事，我要马上去着手调查了。”
　　“嗯，有劳你了！”
　　“这是我份内之事。”他温柔地看着她，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开。
　　素素忽然说道：“苏彦……”
　　他马上停步，转过身来：“是，还有什么事？”
　　她看着他，说道：“苏彦，这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我听说阅风楼的人用的都是化名。那么，你的本名叫什么？”
　　他愣了愣，轻声说道：“娘娘，臣的名字就是‘苏彦’。”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忧伤。
　　她轻声道：“抱歉！”他到底是谁？他的眼睛为何如此熟悉？难道只是因为她最近经常看到他的缘故？而他为何对她总是那么温柔？他唤她“素儿”是那么自然，仿佛一直都是那样唤她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