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之势|（下）

　　“我是豆瓣酱网络直播媒体达人驿路梨花，请问一个私人问题：舒童小哥哥有女盆友了么？”
　　“汗！还小哥哥呢，呵呵。感谢梨花小朋友的关心，传闻国税人穷得娶不上媳妇儿，看来还真是哈。虽然您这提问内容不在发布会之列，不过我可以破例告诉您：我儿子已经幼儿园。谢谢！那什么，本次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谢谢！再次感谢大家对我们临海市国税工作的支持，谢谢大家！”
　　见此情景，舒童正在为找不到借口结束发布会而犯愁呢，这小丫头的不符合常规的提问正好为他尽早结束该发布会提供了口实：辟谣的目的已经达到，临时被抓差的任务已经完成，咱见好即收吧，嘿嘿。舒童不禁为自己的这场处子秀小小地自夸了一把。
　　眼见临海市国税局的这场新闻发布会近似完美的落幕，旁观席上带领团队坐镇观摩的梁晓康总经济师心里暗叹：真真的后生可畏啊！这是代表了税务系统一股清流的新后浪，一如舒童这样的青年才俊们，他们的内秀和潜能很大，缺少的就是这展示的平台，用巨人的话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咦？这是什么心态啊！莫非自己真的老了？你才四十出头呢，呵呵。梁晓康边走边想，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的笑。
　　一旁的吴有为则是另一番心情：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发布会会成就这个原本自己没看上眼的小秘书，瞅瞅他那样儿！啧啧！这真是要炸天的节奏啊！哼！古语说什么来着？对！姜是老的辣，不信咱们走着瞧。吴有为面色铁青地朝会议室外面走着，心说这发新闻布会要让方国仁看见，不知会多高兴呢。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方国仁已经在一旁看过发布会的前半部分，并满意地离开。
　　此时，舒童并没有注意到两位上司的心理变化，他正忙于和观摩团里的那些同仁们送记者们离开，并寒暄着常来看看云云。
　　
　　下午两点，方国仁办公室。
　　听完梁晓康和吴有为、舒童关于新闻发布会的情况汇报后，方国仁转脸问吴有为：“高局长回来了么？书剑同志的情况怎样？”
　　“高局长上午就回来了，据说书剑同志已经完全康复，并且上午上班时间准时到岗。”
　　“就好！”方国仁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吩咐吴有为：“通知各党组成员下午两点半去小会议室参加局长办公会，你和舒童以及监察室的负责同志列席。”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吴有为退出房间，电话通知开会去了。
　　舒童给二人倒完茶水后退出，他知道两位局领导有事情商量。
　　“晓康啊！现在舆情对我们很不利，虽然我们已经做了包括今天上午专门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以及戴崇发他们网信办那边的净网行动等补救工作，挽回了一些影响，可是这件恶性事件造成的影响太坏，简直让咱们的兄弟单位——地税的同仁们笑话，更不必说整个社会的反响。为此，我们要果断出击，变被动为主动，围绕着上次的侦破的三起虚开增值税发票的大要案以及手头的在审大要案为着力点，让舒童联系咱们记者站的记者采写一篇重量级的通讯报道，在中国税务报和临海日报主版刊发，重点报道我们的稽查人员查办案件的感人事迹，具体的人物拟定由你和稽查那边的李海东局长负责。你看怎样？”
　　“方局长简直是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梁晓康信服地感叹道，“您想得太周全了。您这是变相给我们加油鼓劲，让前期受打压的稽查局同志们服上一颗顺心丸，我替稽查局的同志们谢谢您。”
　　“行了吧！这不是应该的么。稽查局是我们税务局打击和惩处税收违法犯罪的一把利剑，是我们税务局的要害部门，我们务必要加强稽查工作的领导。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晓康。”
　　“有您方大局长的坚强后盾，再难再重咱也不怕，呵呵。”
　　“少打哈哈多干实事哈，你这家伙。对了，等会儿召开的局长办公会主要研究山海区发生的这起恶性事件的处理意见……”
　　“没问题，我旗帜鲜明站在老班长这边。”
　　“你这滑头，少贫嘴吧，我有那么老么，呵呵。走吧，开会去！”
　　下午两点半。七楼，小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三个议题。”眼见与会者悉数提前到场，方国仁当即宣布开会，“今天，第一个议题是传达总局深化机构改革会议精神，先由高德林同志宣读刘大钧同志所做的《凝心聚力，扎实推进机构改革的各项工作意见和要求》的报告。”
　　等高德林宣读完毕，方国仁随后说道：“此次会议正值国地税合并紧锣密鼓进行之际，要求我们各级税务机关看好门、管住人、做好事。可是，我们临海市国税局是怎么做的呢？”方国仁拿过一张《中国税务报》，朝大家晃动两下，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是最新报道我们临海市国税局机构改革的头条文章，还煞有介事地提到我的什么从严治军‘三把火’，这个戴崇发刚把我火得不行，后脚就出现了山海区的这起恶性事件，这只是打了我方国仁的脸么？不！这是打了临海市国税局的脸、打了整个临海市国税局三千多名税务干部的脸！”方国仁放下手里的报纸，端起水杯喝口茶水，借此稳定下啊情绪。
　　大家第一次看见方国仁开会发火，一时回不过神来，尤其是高德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唉！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指向自己的刀子来的这么快……柳文同那家伙上午还在心存侥幸呢，还他妈的要留我吃饭，吃个鸟啊！呶！看看吧，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哼！
　　“现在，请各位谈谈对这个问题的看法，这起恶性事件我们该如何组织处理，全局上下都在看着我们呢。”
　　方国仁的话把高德林的思绪硬生生地拉了回来，按照惯例，他应该第一个发言，即便这一次，该承担的责任还得担起来，咱高德林是谁啊？是曾经带过兵打过仗杀过敌的军人，咱什么没经历过，哼！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他欠欠身以示抱歉：“这件事情，作为参与者和领导者，无论如何我得第一个表态。对不起！方局长；对不起！各位同仁。这起恶性事件严重损害了我们临海市国税局的形象，我请求组织给我最严厉的批评和处分，一切的责任由我来负，希望尽可能减轻或者免除对其他同志的连带责任。”话虽然这样说，其实他心里也明白，板子总归要打到应该打到的屁股上，他这种无效开脱，最多不过是一种自我表态：吴有为，你这老小子给我看好喽，我可是给你们当了挡箭牌，至于你们的结局怎样，我可主宰不了。怎么样？我这带头大哥够义气吧。
　　果然，樊仲年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高德林同志为下属担责的勇气可嘉，可也明显有些不讲政治了吧？作为恶性事件的参与者，多是党龄数十年的处级以上干部，怎能用江湖那一套来行事呢？大家说对吧。”
　　“请让我谈下个人看法。”江晓红今天不知犯了哪根筋，一反常态地抢先发言，是对柳文同的投桃报李？还是高德林这硬汉低头激发了她的母性，她竟然为他们开脱起来，“既然王书剑同志已经康复上班，谣言不攻自破，从保护青年干部的层面上说，我觉得还是作为违犯戒酒令的一般性违纪论处好些。”
　　还没等那边高德林送出感激的目光，这边的樊仲年便祭出了他纪检组长的尚方宝剑：“今天上午，国家监委驻总局纪检组组长蒋任重同志来电明确指示，对这起恶性事件的处理要杀一儆百。同志们啊！我们临海市国税局再也经不起舆情的损害了：上次是两会期间税务干部进京上访，这次又是工作时间饮酒住院，还有那次被方局长化解的老师上访，谁知道下次等待我们各位的将是什么？我们禁不住要问：出事的为什么总是山海区国税局？”这只杀手锏让高德林心头一颤，也让想当和事老的江晓红哑言。
　　“山海区局确实问题不少，我们稽查局查处的大要案中多数都是山海区局管户，虽然至今没有一起案件涉及到我们国税干部的处理，但是直觉一直告诉我们：每个虚开案件的背后，总是闪烁着我们税务干部的影子。”梁晓康从分管工作的角度谈看法，委婉地表达了对柳文同的不满，又变相支持了方国仁。
　　梁晓康的表现让夏长庚刮目相看，这小老弟什么时候手腕变得如此圆滑了，高德林一伙现在已成了众矢之的，并渐成墙倒众人推之势。夏长庚见此情景，知道应该如何站队了，他表态道：“对于这起恶性事件的影响刚才几位已经谈了，我不想重复，本人坚决拥护总局领导的批示，该谁的责任就谁的责任，严厉惩处，决不姑息！”
　　夏长庚这一招太狠了，不但打着拥护上级领导决定的旗号支持了方国仁，而对于高德林一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这不光让高德林脸上挂不住，更让旁听席上的吴有为如坐针毡。
　　见大家发言结束，方国仁总结道：“同志们都已经发言，对此的认识很好，尤其是樊仲年同志坚持党性原则……不瞒大家说，在总局会议期间，我因这件事请假离会的时候，刘大钧局长也口头传达了意见：非常时期用重典。可见，总局领导对这件恶性事件的痛恨程度。虽然我的主张是国地税合并的前夜稳定为主，但是该处理的还要处理，责罚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责罚却是万万不行的。如果任由违纪泛滥不管，从大处说是对我们党的事业严重失职渎职，从小处说则是不爱护干部。俗话说‘严是爱，宽是害，松松垮垮才带坏。’，我们在座的领导同志必须对此有清醒地认识，尤其是在当前机构改革国地税合并的关键时刻，国地税联合党委即将成立，我们务必把这件事情提前解决掉。至于这件事情的最终处理，让仲年同志跟相关责任人谈话后，先拿出个初步意见，我们改天专门再议。这是我们今天会议的第二个议题。”方国仁喝口水，继续说道：“第三个议题是关于加大国税工作的正面报道力度。这个我先前已经跟晓康同志谈过，当前重点报道稽查局，让舒童联系一下戴崇发，写一篇重量级的通讯报道，其实，这个完全可以由舒童自己撰写，因为他具备这个能力，标题不妨就叫《利剑之光》。”
　　方国仁侃侃而谈，在座的各位心服口服：看看人家这局长当的，啧啧！只是苦了那边的舒童。跟工作能力强的领导就得多干活，你看看方局长连文章的标题都给我想好了，这要是再写不好，可就辜负领导的期望了。可是，古语说得好：士为知己者死。跟着方局长这样的领导做事情，再累再苦舒童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