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神奇的收音机

　　床做好了，还得置床上用品。大哥在信里交待，刘唱顺说：“我们结婚了要做洋枕，巴毛花花做枕芯好得很，家里准备到几箩筐巴毛花花。”
　　巴毛花花当然好找，而且不用花钱。爸爸在挽柴的时候就把巴毛花留下了，然后就是置被盖和蚊帐，被盖妈妈买的是包单被子，还有床单也买好了；买的麻布做蚊帐。用麻布做蚊帐很经用，就是有点不好看，要先把麻布拿去漂白，做出来的蚊帐硬邦邦的。
　　房子修起了，床也做好了，床上用品也置办其了。做酒席才是最大的事情，更要做好准备，开家庭会时，二哥说：“罗大江瞧不起人，说我们娶不起媳妇，我们更要齐心把酒席办好。”
　　“做酒得有酒给客人喝，还要让客人喝得尽兴，酒要凭供应才买得到。我估算了一下要做10桌席，最少要20斤酒，在哪里去买这么多酒？”有钱买不到酒，这也是妈妈最焦虑的。
　　二哥安慰妈妈：“买酒的事我来想办法，供销社的张文亮是大哥的同学，我去找他开个后门，看买不买得到酒？”
　　“只要把酒买到了，其他的都好办，谷子我们还有几十斤，煮饭的大米自己解决；还有就是买猪肉，我们自己有几斤肉票，再去找亲戚借凑几十斤肉票，还要用10斤菜油。”这是幺舅舅交代妈妈做酒席需要的食材，幺舅舅是厨师。
　　有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在石晒坝里玩耍，大哥回来了：“大哥。”看见大哥我很开心！大哥给我买了一个烧饼，我是第一次吃烧饼，很好吃的。
　　大哥回来了我就去找妈妈，她问我：“大哥回来了，有几个人？”我告诉她：“两个人和刘姐姐一起回来的。”
　　大哥带了一个收音机回来，他对二哥说：“开金，你去找一根长竹竿，放收音机要架天线。”
　　二哥找了一根长竹竿，正在拿梯子准备架天线。不知道是谁散播的消息，来了好多人看热闹，听收音机。有八队的李上伟，李上飞好几个人，还有我们生产队的。二哥正在架梯子，爬到核桃树上去安天线。
　　天线架好了，大哥把收音机拿出来接上天线，大哥和二哥忙得满头大汗。可能是我们这里的信号不好，忙了一晚上，也没有把收音机放出声音，看热闹的也只好不欢而散。奇怪的是那么多人等着听收音机，都放不出来，等邻居们都走了，又放出声音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收音机，它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有两个开关，一个调声音，一个调电台，它的最大好处是想听就放，不像广播要等公社里的广播员放。
　　大哥还带了一个稀奇的东西回来，它代替了煤油灯盏，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大哥的新房里没有点灯盏，是用一个竹篾片一样的东西在照明，而且很亮。我觉得很奇怪，大哥告诉我：“这个东西叫蜡烛，用它照明没有气味，不像煤油灯盏。”
　　过了几天，妈妈和大哥他们一起，到刘姐姐家里去拜访未来的亲家，妈妈回来时说刘家屋要求：“不用订婚，也不到你们家去看人户，你们把婚期看好，过20元礼钱，我们做几台嫁妆。”
　　看婚期要花钱，妈妈就把日子定在农历腊月初二，和她的生日一起做。离腊月初二只有10多天时间了，做宴席的材料都准备好了，二哥找张文亮开后门，买了20斤白酒，肉票也在亲友之间借了几十斤；买香烟是大哥的事情，他买了几条春燕牌香烟。
　　现在就是请客了，先请路途遥远的亲戚，这一天妈妈对二哥说：“我给你准备了一挑干猪草，挑到连山去把猪草卖了去请大爷全家人来吃酒。”干猪草就是红薯和花生藤藤，晒干了打来喂猪。大爷是阿公的兄弟的儿子，他家住在连山，卖了干猪草去请他。
　　从我们家里到连山有70多里路，这天早上3点过，二哥挑做干猪草去赶连山，直到晚上我们都吃过晚饭了，二哥才回来。
　　三哥负责去请大舅舅全家人来吃酒，回来的时候他告诉妈妈：“妈妈，大舅舅到我们家里来吃了酒，我们还要去他家吃酒，大表姐要结婚了。”
　　请了远方的亲戚，近处的亲戚，我和妈妈一起去走人户，顺便请他们，幺家婆(外婆)的生日是冬月二十一。这一天我和妈妈去给幺家婆做生，到他们家还有几百米远，幺舅舅封世沛来接我们了，他很热情的招呼我们：“二姐，强儿你们早哦?”
　　“幺舅舅，你累到了哦?”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是互相尊重。
　　幺家婆带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就是萍姨娘，还有一个女儿因病去世了；大儿子叫封世昭，小儿子封世沛舅舅在当兵，回来休假前几天来看过妈妈。
　　和幺舅舅一起到了他们院坝里，幺家婆笑眯眯地来迎接我们：“二姑娘，强儿，你们早哦?”
　　“幺家婆，你累到了哦？”我和妈妈向幺家婆打招呼，在我的记忆中，幺家婆一家人很热情、很仁义。
　　“幺婶娘，开华要结婚了，日子定在我的生日那一天，请你们全家人来吃酒，要早点来哦。”妈妈向幺家婆全家人提出邀请。
　　“二姑娘，我们家也要做酒了，封世沛要结婚了，日子定在正月初八，你们全家人早点来哦。”幺家婆也要接媳妇了，我很高兴有人户走了。
　　要做酒席得提前租赁碗筷，腊月初一早上，二哥就带了几个人去挑碗筷；挑回来拿到小溪沟去把它洗干净，尤其是做蒸菜用的蒸笼。还要到每家每户去借八仙桌，每家人的桌子板凳二哥用毛笔写上了名字，写礼也是二哥的事。
　　二哥还写了几幅对联，每个门上都贴了对联，这也是我们家第一回做大酒。中午9点过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来得最早的是幺舅舅一家人，幺舅舅手上拿着做厨用的工具，一到就在厨房里去忙活，幺舅母也去帮厨，龙娃带着玉前和我们一起玩耍。
　　所有的人都在忙活，大哥也不闲着，他忙着招呼客人递烟，倒水；大哥当兵回来就买了一个水瓶，还是用竹子编制的水瓶。这天我们家里很热闹，好多老年人都没有见过收音机，都围着听收音机。
　　“打牌了，哪些人来打牌？”大哥带了扑克回来，客人到了组织打牌是他的拿手好戏！踊跃参与的有大爷的儿子徐开幕，沛舅舅和大姨娘的儿子何贤松。打对家赢吃贡，大表哥何贤松可能没怎么打牌，时时出错牌，他和大哥是对家。
　　“你打不打得来牌？打不来就让别人来。”表哥打不来牌害得大哥进贡，打牌的人都有一个通病。
　　表哥说：“明明是你出错了牌，你还来怪我！”人人都有为自己狡辩的权利，大哥争不赢了，顺手就给何表哥头上敲了一下。表哥挨了打羞得满脸通红，可还是舍不得让别人来打。
　　吃饭了，过礼这一天中午没有肉。有豆腐和凉粉，还有红萝卜和蔬菜；下午一早要去过礼，有挑罗兜的里面装的礼物有衣服，鞋子和布匹，还有酒、糖果和面是用红纸包裹的。还有就是抬嫁妆的，嫁妆就是柜子箱子一类的，过礼了媒婆走在前面；后面是一个小伙子提着马灯，背着收音机；小伙子后面是挑礼物的，后面才是抬嫁妆的人。
　　大哥和刘姐是自由恋爱，没有介绍人，就安了一个媒婆做红娘。迎亲这一天，妈妈也有安排，她对幺舅母说：“舅母，请你来拉亲，我请了同年爹来喊礼。”
　　迎亲的队伍到了，新人走在前面，后面是抬嫁妆的，送亲的客人走在最后面。到石晒坝这里幺舅母就跟新娘头上盖了一块红布，然后牵着新娘的手走。幺舅舅捉了一只大红鸡公，把鸡杀了拿着流血的鸡跟在新娘后面，老人们称呼叫赶煞避邪！堂屋门口还要烧一盆火，新娘要从火盆跨过去，堂屋里门口还有一个筛子，下面盖了几匹瓦，幺舅母提醒新娘：“唱顺，你要把瓦踩碎。”
　　到了堂屋里幺舅舅拿着鸡，围着新娘转一圈，他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才是拜堂喊礼，爸爸妈妈早就坐在哪里等着儿子媳妇敬茶，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礼已完成。妈妈端着五谷杂粮和红花生还有硬币，从堂屋里撒到新房里。
　　妈妈对我和姐姐说：“你们快去叫大嫂，今天要改口了，叫了找她要红包。”
　　不只是我和姐姐，还有龙娃和好几个小人都去叫：“嫂嫂，嫂嫂。”嫂嫂很漂亮！她穿了一件大红花的衣服，坐在从娘家抬来的椅子上。心房里的人很多，老人小孩都挤在里面。
　　吃了午饭还有文艺表演，也就是唱歌，唱歌的人有嫂嫂的大姐刘唱德，她带着嫂嫂的朋友刘国华和张敏几个人，唱歌扭秧歌；气氛很热闹，所有的客人都围着他们看热闹。
　　还有一种风俗，新娘要往水井里扔钱币，据说这是跟龙王送礼，将来孩子才有奶吃。我们看见大嫂去扔钱币，我和龙娃几个小朋友，拿着锄头想把钱币钩上来。井水很清澈，看得到井底的钱币，就是怎么都钩不上来。
　　大嫂的娘家人在做酒之前都没有到我们家来过，大嫂去扔钱币，来送亲的有她的婶娘和她大嫂几个人陪着她；扔了钱币他们就到外面去转耍，转到河边上看见田里的小麦还没有长出土壤，还在栽油菜。
　　大嫂的婶娘批评她：“你这是找的什么人户？他们家的房子矮趴趴的还是茅草屋，徐开华的爸爸眼睛又看不到。还有你看他们的庄稼，这样子分得到好多粮食？最重要的是这些做活路的为什么长得这么丑，以后你怎么和他们相处？”最重要的是做活路的这些人长得太丑了，大嫂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把大嫂说得伤伤心地在那里哭泣。
　　他们又怎么知道，门前这一片水田都是八队的，由于他们的土地和我们一样宽，人口从分队时的数量没有增加，原因是单身汉太多了；有些人真的长得很矮，而且很丑！这也是大嫂后来跟我们说的。
　　闹洞房的习俗在当时是最流行的，妈妈请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小伙子闹洞房，所有的亲友都挤在新房里；闹洞房的人不只是会说好话，还要负责铺床，拿一样床上用品说一阵好话，说一句要一个红包，说的是“铺床铺床，金银满堂，先生贵子，后生姑娘，拿红包拿红包”。
　　说一句又要一个红包，平时铺一张床，只要几分钟，闹洞房要一至两个小时。洞房闹完了还要撒红花生，还有人民币，都是一分钱的硬币。闹洞房的人把所有的红包都拿到堂屋里的八仙桌上来拆红包，拆出来的钱币几个人平分，这天我也挣到了红包。
　　我在看他们分红包，幺舅舅端了一碗面：“强儿，快把面给大哥大嫂端进去。”一碗面也只有一双筷子，我怀着疑问把面端进去交给大嫂。大嫂给了我一个红包，里面封了一毛钱，我非常的开心，心想这种好事天天端，都发得着。
　　第二天吃过早饭，先送媒婆，再送送亲的客人，然后大哥大嫂背着包包回娘家，包里装的也是糖和面。
　　吃了我们家的喜酒，没过几天又要到大舅舅家去吃喜酒了。提前就约好了，几家人一起，有幺家婆和沛舅舅，还有幺舅舅带着龙娃，幺姨爷和秀芳大姐。我们家去了三个人，妈妈带着姐姐和我，几家人走在一起很热闹。
　　天刚麻麻亮吃了早饭一早就出发，在约定的地方三道拐等到几家人到齐了才一起出发。这一次去大舅舅家吃喜酒，最令人兴奋的是要去坐火车，经常听幺舅舅说：“火车跑得快得很！从你身边过，刚听见声音，抬头一看，都已经跑过去了。从罗江坐火车到德阳，只要得到喝一杯热茶的时间。火车的灯光亮得很，离你还有几里路就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火车这么神奇，令人向往，明天就能看见它了，我和龙娃都很兴奋。到大舅舅家里天都快黑了，吃过晚饭我和龙娃就去睡觉了。
　　睡得正香，听见大舅舅的喊声：“起来吃早饭了，快点快点要出亲了。”昨天走了70多里路，脚都已经走痛了，很想再睡一觉，休息一下。
　　幺舅舅又来喊了：“龙娃，快点起来吃早饭了，慢点好去看火车。”幺舅舅喊我们，我们只好起来了。
　　半夜时分也不知道是几点，大舅舅摆了几桌喜宴，吃喜酒肯定要喝酒。幺舅舅喝了几杯酒，他就不喝了，因为大舅舅喊他去送亲。
　　有一位亲戚可能喝醉了，想劝幺舅舅喝酒：“幺舅舅，我陪你再喝几杯。”
　　幺舅舅回答说：“不喝了，我要吃饭了。”幺舅舅正在吃饭，酒鬼把酒倒在了他的饭里，幺舅舅很生气，他不喝酒，饭也不吃了。
　　大舅舅嫁女儿也做了几台嫁妆，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把嫁妆抬着走，他们是用一个手扶式拖拉机拉着走。拖拉机是生产队的，表姐的大舅舅是队长，开拖拉机的也是她的舅舅，所以他们有使用拖拉机的权利。
　　手扶式拖拉机，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把嫁妆装到拖拉机上，开拖拉机的尹发又表叔带了几个人就出发了；他们要走机耕路，我们走小路比他们的路程要近一些，在月亮光下走路，还是月牙形的月亮，天气也很冷。
　　“幺舅舅，还有好远才到火车站？”从大舅舅家里到罗江有30多里路，还没有走到罗江，我们几个小人就走不动了；包括姐姐在内，不是要去看火车，可能早就不想走了。
　　走累到了问幺舅舅：“快了没得好远了。”幺舅舅安慰我们。
　　走到罗江火车站天还没有亮，等了几个多小时才买到火车票。要上车了，幺舅舅对我们说：“强儿，龙娃，你们几个跟着我来。”他带着我们几个小孩从后面转过去，搭飞车偷票。
　　火车是黑皮箱的货车，里面还装过煤炭，没有座位，大人站着我们就拉着他们的手，而且震动很大！到了德阳幺舅舅又带着我们几个人从后面偷票，还要从火车底下钻过去。
　　出了火车站，大家等到了一起，又继续走路去大表姐家。表姐夫家在东湖水库住，从火车站到他们家有10多里路。在半路上又见到了手扶式拖拉机，我和龙娃都走不动了。
　　尹发又表叔说：“你们几个小人实在走累了，就来坐拖拉机。”他把拖拉机停在路边，把我们几个小孩抱到上面去，坐到柜子上。
　　这一次真的是长了见识！虽然走得很累，把脚走疼了。见到了向往已久的火车，还有从来没有见过的拖拉机，也是很有意义的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