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翻盖茅草屋

　　有一天晚上我都已经睡觉了，是说话的声音把我吵醒了的。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开华，你回来了，你吃过晚饭没有？”这是妈妈的声音，听她的口气，好像当兵的大哥回来了。
　　我马上穿好衣服和鞋子，跑到堂屋里去，认得这就是大哥。他穿着一身绿军装，坐在高板凳上，八仙桌上放了一个大提包，这种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经常听大人说，大哥在当兵为我们家争光，所以墙上贴了几张慰问信和光荣之家。“大哥。”我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大哥，几年没见，有点怕生。
　　大哥从包里面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强儿，你把这个拿给阿公，给你也拿一盒。”他给了我两盒饼干，盒子很漂亮！上面印到有饼干图，有汽车、拖拉机、手枪一样的饼干。
　　阿公已经睡了，我把饼干给他送进去：“阿公，大哥都回来了，给你拿了一盒饼干。”没有等阿公有反应，我就跑了，重新回到堂屋里。
　　妈妈问大哥：“开华，不是说当三年兵吗，你怎么只有两年就回来了？”
　　大哥告诉她：“妈妈，我本来还不到退伍的时间，要明年才能退伍，是大队干部和生产队长把我要回来的。”
　　听说是要回来的，妈妈很生气：“他们凭啥子把你要回来？”
　　大哥说：“该退伍的战友都走了半个月了，一天晚上连长找到我，对我说：‘徐开华，听说你们家里困难得很！你父亲的眼睛看不到，兄弟妹妹也还小，家里水都弄不到吃；批准你提前退伍，回去照顾家里，我给你父亲带三元钱一点小心意。’就这样，我提前退伍了。”
　　“又是牦牛那个龟儿子在作怪！他总是对我们这一家人不服气的很，最主要是他看到国家减免了我们的超支，他得红眼病。”妈妈也明白她得罪了队长。
　　爸爸对大哥说：“开华，回来了就好，没有遇到打仗就是好事情。”爸爸一直担心大哥当兵要打仗。以前听书信的时候，他就问过二哥，“你问一下大哥，在部队做什么？”他的想法就是当兵肯定就要打仗。
　　“爸爸，现在是和平年代，不打仗了，我在部队当厨师，给你带了一条烟，我的东西寄到张磊家里在，过两天把东西挑回来了，我给你拿一套军装穿。”说完大哥从包里拿了一条飞雁牌香烟给爸爸。
　　他又从身上拿了一沓钱出来：“妈妈，给你20元钱，剩下的钱我留到做烟钱。”
　　二哥给我做了一个弹弓，每天拿着弹弓在竹山里去打麻雀，可能是我人小的原因，拉不动弹弓：“强儿，你把弹弓拿来我给你打鸟，你只管捡鸟。”
　　我都玩了好久的弹弓，从来没有打到过麻雀，大哥说他打得到鸟。我相信大哥当过兵，他肯定把鸟打得下来。
　　他从我手上接过弹弓，我从裤兜里掏出碎瓦片递给他，他用碎瓦片射了几下：“这个太小了，怪不得你打不到鸟。”
　　“强儿，你把手锤拿到，我们去找硬石头来做子弹，保证把鸟儿打下来。”大哥去找了几块石头，用手锤把石头打烂，在碎石头里挑脚趾头一样大圆形的。
　　我跟着我大哥从竹山里追到树山里，打得鸟儿满天飞，就是没有把麻雀打下来。他的手劲很大，把弹弓拉得很长，射出去的石子飞得很远，鸟儿没有打着，弹弓却被大哥弄坏了。我总结了一下用弹弓打不到鸟儿，玩坏了几个弹弓都没有打到，连解放军都没有打到鸟，我又怎么打得到？
　　我们家的茅草屋与瓦房差距很大，住毛草屋最怕下雨天，只要是漏雨，你就拿它没办法，不像瓦房可以翻盖捡漏。要翻盖，必须拆除，以前盖的毛草重新盖过。
　　所以住毛草屋必须三年以内要翻盖一次，尤其是大哥回来了，漏雨的时候，他就很烦躁：“妈妈，你去把幺舅舅和幺姨爷请起来，把房子翻盖一下嘛，漏雨把被盖都打湿了。”
　　“是要打算翻盖，得等到雨水少的季节。”翻盖茅草屋，最少要5~7天才能完成。
　　要翻盖房屋了，妈妈准备了几条柴火，她问大哥：“开华，你帮着挑一挑柴到城里去，不知道你能够挑多少斤？”
　　“好久都没有挑扁担了，你给我弄150斤左右就是了。”妈妈估计着150斤给大哥弄了一挑硬柴。
　　为翻盖房屋做准备，这天大哥和妈妈每人挑着一挑柴火，我也跟着去了。我没有挑柴火，背了一个背兜，里面背着鸡蛋。别人卖鸡蛋在集市上去卖，妈妈却在柴火市场卖。卖了柴火和鸡蛋，已经是午后2:00左右了。
　　“我饿到了，我们先去把饭吃了再说。”到了饭馆里大哥去排队买票，我和妈妈在桌子上去等他，大哥买了三碗干饭，炒了两份炒菜。赶了几回场，都没有吃过炒菜，心想还是大哥当了兵有钱，我长大了也要去当兵。
　　吃过饭以后，妈妈带我们到叶子烟市场上去，买了几把叶子烟；又到小西街去买酒，然后又到小东街去买猪肉。妈妈早就说过：“要请匠人做活路，必须得办好一点，酒票和肉票一定要节约到，盖房子的时候请人好用。”
　　把盖匠请好，也得推一磨豆腐凉粉。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幺姨爷和幺舅舅来了，早就商量好日子的。
　　“强儿，你早点睡觉，明天早上早点起来。”我答应着她：“妈妈，晓得了。”妈妈叫我早点睡觉，因为明天要拆房子了，盼望了好久，翻盖房子，今后就不会漏雨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我都还在睡觉。
　　“二姐，梯子准备好了没有？最好是多准备两个梯子。”
　　“封世开，早哦！梯子早就准备好了，你快坐一下。”听到妈妈和幺舅舅讲话，我马上就起来了。
　　“幺舅舅，早哦！快抽叶子烟，龙娃没有来呀？”我跟幺舅舅拿了两匹叶子烟，客人来了就拿烟，这是在二哥和三哥身上学到的。每次我们家有事龙娃都要跟幺舅舅一路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来？
　　幺舅舅在我心里从小就是我的偶像，在他的身上有妈妈一样的身影！他长得像妈妈，见到他就像见到妈妈一样。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困难可言！爸爸的眼睛看不到，我们家的大小事都离不开他，这是妈妈对他的评价。
　　“幺姨爷，秀芳姐姐你们早哦。”幺姨爷带着大表姐来了。幺姨爷长得很精干！他是一个能人看过鲁班书。听说鲁班书的上册是教人的技艺！下册是教人的法术和整蛊人。
　　幺姨爷就是因为看过鲁班书的上册，所以他会几门手艺，而且还是无师自通。我们家的八仙桌就是他做的，煮饭的灶台也是他搭的。
　　大姐很像幺姨爷，她有幺姨爷那么精明能干，美中不足的是，幺姨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所以秀芳姐姐没有读过一天书。秀芳姐姐比姐姐大几岁，她今天是来帮我们拆房子的。
　　吃过早饭开始拆房子，幺舅舅和大哥，二哥，三哥几个人上房顶去。每人手上拿着一把镰刀，因为盖毛草屋用一根竹竿压着山草，竹竿连着房梁是用竹篾片捆起来的，所以说带个镰刀把竹篾片割断，就可以把盖房子的山草或稻草推下来。
　　盖毛草屋不像盖瓦房，它是从屋沿口从下往上盖，房顶圆盖。拆房子的时候从房顶拆起，一根竹竿压一排，一排一排从上往下拆；拆除了三草下面还有巴毛和竹竿，竹竿和巴毛坼完了；再检查房梁有没有腐蚀了的，有用不得的就把它拆下来。
　　幺舅舅他们在上面拆，妈妈带着我们在下面收拾，用摇篮把拆下来的山草挑到石晒坝里去晒一下。为什么要晒一下？因为拆下来山草有一部分很湿，有些还粘连在一起，都已经腐烂了，就是这样的废柴晒干以后也把它拿来煮饭。
　　拆下来的房梁和竹竿，巴毛拿到房屋前面的竹山坪里堆放在一起。房子上的人把房顶拆完了也来帮忙，挑的挑、拿的拿，把所有的搬运完了，就开始打扫。先从房上扫起，因为墙上到处都是灰尘；扫完了再打扫屋里，屋里到处都是烂草和灰尘，尤其是厨房里，厨房里的灰尘和烂草，是长年累月生火做饭烟熏过的，比煤炭还脏，所有的人脸上都看不到原形了。
　　收拾完了再来打算煮饭，拆房子以前妈妈就用斗笠把锅头盖好的，就是房前的水井也是用东西盖起来的。就算这样水井里的水面也有一层灰尘。妈妈开始煮饭了，幺舅舅和幺姨爷大哥他们就休息抽烟。
　　所有的人都在拆房子，只有幺姨爷一个人在削房梁，把树木的弯度削平。首先得用墨斗打一根直线，有拱起来的就得用奔锄把它削平，达到一条线盖的房子才是一面水，不会淌水。
　　一直忙到下午2点过，才把卫生打扫完：“封世开，你去歇一下，我来做午饭。”
　　“刘姐夫，歇间了。”房屋打扫完了，妈妈叫幺舅舅他们去休息一下，他们都到石晒坝幺姨爷削房梁这里来。
　　听到幺舅舅打招呼，幺姨爷放下手中的活路，拿出叶子烟：“做累到了，来卷叶子烟嘛。”
　　几个人抽叶子烟，真的是浓烟滚滚！拿着幺姨爷的墨斗玩耍，我问他：“幺姨爷，你使用墨斗为什么要闭着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
　　幺姨爷抽着叶子烟，不慌不忙地说：“眼睛被祖师爷挖掉了一只，祖师爷会施法术，他爱跟人开玩笑，用法术整蛊人。有一天他被别人整了他。有人对他说：‘鲁师傅，对面来了两个女人，都说你会施法术，如果能让两个女人把衣服裤子脱了，我赌你一瓶酒。’这是小事情，你看我的。’祖师爷扯了一根野草，拿在手中，把草叶子往下面一拉，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两个女人把衣服裤子脱了。鲁师傅打赌赢了一瓶酒，正在高兴，脱了衣服裤子的其中一位女人，手上抱着衣服裤子喊他：‘爸爸，你在干什么？’被整的人是他的女儿和老婆，鲁师傅非常后悔！当场就把眼睛挖掉了一只，就只传了一只眼睛的技术给后人。”
　　“幺姨爷，好听再讲一个故事。”只要有幺姨爷，幺舅舅几个人在一起就很热闹，从小我就喜欢听他们冲壳子。
　　“幺舅舅，妈妈喊吃饭了。”听幺姨爷讲故事忘了饥饿，姐姐来喊吃饭了，才感觉天都快要黑了，吃了午饭都已经5点左右了。
　　“开友，你们今天下午把竹篾片划好。”三哥告诉幺姨爷，“竹子篾片早就弄好了。”前几天妈妈就砍了几捆竹子，早晚有空，二哥或三哥就在划竹片，做好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房子拆出了，屋里就像露天坝一样，幺姨爷和幺舅舅都要回去：“幺姨爷，你慢走哦，明天把秀兰带过来耍。”
　　又招呼幺舅舅：“幺舅舅你慢走哦，明天把龙娃带过来耍。”
　　幺舅舅说：“要得，我明天把他带过来，两个人玩耍不要打锤。”幺舅舅很心疼我，只要我提的要求，他都会满足我。
　　第二天幺舅舅真的把龙娃带过来了，还带了一个小孩叫前儿。
　　“强儿，快去扯菜，扯一把蒜苗，十来根莴笋。”
　　“龙娃，走，我们一路去扯菜。”我们背了一个背兜到菜园里去扯菜。
　　“哥哥，等到我。”前儿也想跟我们去，她只有5岁左右，可能早上出门有点冷！她鼻涕流流的，妈妈把我的狗耳朵帽子拿了一顶给她戴上。
　　我们在菜园地里扯莴笋，刘昌兰大姐和邝小娃在河边洗衣服，他们在争论，刘昌兰说：“这是一个小女孩，你相不相信？”
　　邝小娃争辩：“是个小娃儿，不相信把帽子取了看一下。”说着就要取帽子。
　　刘昌兰说：“取帽子哪里看得到真假？要把裤子脱了，才知道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听说要垮裤子，前儿有点害怕，她“哇”的一声就吓哭了。看到前儿哭了，我就骂邝小娃：“狗日的小娃，你把我屋的客人吓哭了，我要去告诉妈妈，看她不打死你。”
　　刘昌兰哈哈大笑：“邝小娃你娃娃要挨打了。”邝小娃也很开心地傻笑，他们把我的客人吓哭了，好像捡到钱了一样。
　　扯好了菜回到家里，我告诉妈妈刘昌兰他们把前儿吓哭了；妈妈对前儿说：“别哭，等一下二姑姑拿把刀，把小娃的头发给他剃光，让他变成光头和尚。”前儿很开心，破涕为笑。
　　妈妈又对我们说：“你们在石晒坝里去玩耍，不要到处乱跑，上面盖房子，万一掉东西下来，打到你们。”
　　我跟龙娃两个人都想爬到房子上去看一下，上面正在安房梁，爬上去也站不稳，也就放弃了爬上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