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用智慧管理家

　　小时候最喜欢走人户，到亲戚家去。大人哄小孩都爱用这一招：“幺儿，你勤快点，幺舅舅做生了，我好带你去走人户。”
　　勤快点就是帮家里做活路，几岁大的孩子只有扯猪草，帮大人喂磨，削红薯皮，还有就是捡狗粪。猪大粪是生产队的，自家的菜园地如果要把粮食蔬菜做好，就只有在房屋边挖一个粪坑，也是全家人的厕所；解了手的大粪和尿液也是种粮食的肥料。
　　我们家有8个人的菜园地，我们家的菜园地都在石晒坝周边，菜园地里不只是栽蔬菜，还要种粮食。一部分用作栽厚皮菜和青菜，大块点的菜园地用来种小麦和大麦；种粮食是为了度饥荒，我们家种的大小麦要比生产队的早成熟，可能是土壤比较薄的原因，还有就是种粮食要比生产队早一些。
　　少吃的年代最难熬的就是三四月间，到这一段时间不只是断粮，青菜厚皮菜也已经老了，只有砍去喂猪。妈妈就会把我们菜园地里的大麦收割了，大麦要用石对窝捣去粗皮。然后再用石磨磨成粉末，用来做馍馍，还有就是不用磨成粉加上大米煮干饭。
　　我最怕吃大麦干饭和大麦馍馍。宁愿吃青菜也不想吃大麦，妈妈和二哥他们在生产队干活，他们就吃得下。就是这种大麦干饭和馍馍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好多人菜园地里没有种到有粮食。自留地本来就没有分到有好多，每人只有几厘土，如果用来种粮食就没有地种蔬菜。
　　我们家的自留地要比别人家的土地面积多，自留地大部分都是在房屋边上。不是有竹山，就是有树山，土地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大田大土不可能分给私人做菜园地。
　　而且在以前没有自留地，伙食团时家家户户都没有自留地，听妈妈讲述：我们家最先有自留地，那是在伙食团里，我们家也是8口人。伙食团里饿死了不少的人，阿婆就是在伙食团里饿死的，没有吃的，好多人都饿得走不动路，姐姐饿得坐到门槛上，喊她都没有反应。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不但饿死了老人，连小孩也可能会饿死。
　　我就打算去弄一块地种蔬菜，你们老汉还反对。他说：“你去弄土地肯定是犯法的，人家都没得那个去弄。”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就只有去开荒。要开荒首先得找一块荒地，最后在小溪经过石晒坝这里有很宽的河床，我们就在这里找了一块地，全部是水凼凼和乱石。我们全家齐出动，用石头把土坎砌好，再去挑土来填，填矮了，做出来的蔬菜会被水淹，一直填到高过水面一公尺。”
　　土还没有填好，队长又来干涉，他说：“你们要开荒种地，这是走资本主义的道路。”我就跟他吵架：“我可以不栽菜，小人饿到了就在你家来吃，饿死人了你就得负责。”没有管他，我就撒了一些胡萝卜、白萝卜种，还有菠菜。
　　收获最快的是白萝卜苗苗，种子撒得多，生了半个月就可以扯萝卜苗苗，煮给小人充饥。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没有她收藏的这一口，锅也没法煮。
　　这块菜园地有一分土地，它不是生产队分给我们的，所以我们的自留地要比别人的土地宽。
　　
　　大集体生产队粮食分得少，家家户户都只有把自家的菜园地管理好。我们家的菜园地，一年四季栽种不同的蔬菜；收割了麦子的土地，妈妈会在这里种一块花生，还要在土边种玉米，栽黄瓜种南瓜，土坎上还要种上黄豆和豇豆。
　　我们家的菜园地都靠石晒坝边，妈妈在每一块菜园地边上，栽上好多南瓜，南瓜长藤藤时就把它引上石晒坝边。石晒坝完全是石头，太阳一照射温度很高，妈妈就去捡竹叶和树叶，在石板上铺上树叶和竹叶，这样南瓜藤藤在上面就不会被高温烤死。
　　要想南瓜结得多，就得给它施肥料，种粮食和蔬菜最好的农家肥就是大粪和狗粪。捡狗粪的工具用一个簸箕和一个竹夹子，二哥和三哥他们每天早上要出去捡一转狗粪。
　　妈妈经常引导我：“把自留地里的花生、玉米、黄瓜、南瓜、豆子做好，不用等生产队分花生，自己有想挖就挖，玉米熟了好吃玉米。”要想做好庄稼，就得积攒肥料，所以我只有几岁大就会捡狗粪。妈妈经常爱念叨一句顺口溜：冷懒人、饿懒人、懒人饿到哭，勤快人有衣禄。
　　看到妈妈那么辛苦，要在生产队挣工分，还要做家务活，包括我们全家人的衣服和鞋子，也是她和姐姐两个人熬夜为我们做。
　　妈妈最辛苦的还是冬天这几个月。每家每户都有树山，我家的树山叫山草梁子。别人家的山上只有树木，我们家的山上除了树木还有山草和巴毛。
　　
　　三草这种植物有点像小麦的样子，到了秋冬季节山草老了的时候，就要去收割。山草的杆很硬，山草也有种仔，叫做山草针针；如果粘在身上钻进衣服或裤子里，尤其是棉袄很难把它弄出来，弄不出来要刺激皮肤。
　　巴毛要用刀砍，这种植物有点像芦苇，它的长势有一人多高，全身都有毛刺，顶端还有巴毛花花。听着这两种植物就令人头痛！我们全家人不这样认为，尤其是妈妈，她把这座山当做我们家的财富。
　　为什么生产队会给我们分这么一座山？听妈妈的回忆：入伙食团的时候，队长响应号召，为了创造政绩，要把散落的住家户集中在一起。我们家是单家独户，坐落在山草梁子与金鱼形之间，叫店子湾。
　　队长带人把散落住家户的房屋拆除，连煮饭用的锅都给你打烂，免得有人开小灶破坏伙食团。妈妈有先见之明，房子没法收藏她就收藏了一口锅，后来也是这口锅救了全家人的性命。
　　拆房屋的时候，妈妈对队长说：“你把猪圈房子和其他的房子拆了，给我们把正房子，留几间好住人。”
　　队长很不耐烦：“这是政策不允许的，你倒想得美，好在这里开小灶，你别做白日梦。”
　　下放伙食团的时候，生产队也没有赔齐12间房屋。分树山的时候，妈妈要求队长：“我们要这座三草梁子，我们是毛草屋，要用山草来翻盖。”
　　别人都不想要这种树山，队长巴不得有人要，物有所用，所以妈妈就要了这座山。
　　
　　每年冬天妈妈要收割三草和巴毛，还要砍地柴，前后要做几个月。先砍巴毛，砍了放到那里晒一下；最后打成捆，巴毛砍完了，再砍地柴；地柴就是杂树和黄荆树，也要把这些柴禾放在山上晒一段时间，再打成捆。
　　然后才是割山草，三草上面没有刺，割的时候也很伤手，割下来的山草还要把里面的毛草抖掉。我只有6岁左右，妈妈鼓励我：“你把柴背到石晒坝里去，给你煮肉稀饭，还要放猪油。”
　　我就用一个小背兜，用它背柴火，一背兜煮不熟一顿饭。背的是毛草和树叶，这些都是软柴火，我一天能背十几次。二哥，三哥和姐姐，他们收工了都会来搬运柴火，也要帮助割山草。
　　回家时他们都要挑柴火，打成捆的柴火用杄担挑，山草要用摇篮挑。柴火全部挑到石晒坝里，堆放在这里。三草和巴毛也有卖出去的机会，买的人也是住的茅草屋，他们要翻盖房屋就会来买。
　　如果没有人买，我们自己也要用，用不完的巴毛和三草，就只有煮饭用。父亲就会拿个小板凳坐到这里，把柴火挽成小把，在打成捆，以便好收捡要卖柴火也方便。地柴，杂柴，黄荆树都能够卖成钱。买柴火的唯独不买巴毛和山草。
　　砍柴割山草，可能是我见过最累的活路！这个不只是累，还很伤手。我也用刀去割过山草，可能是人太小的原因，割不动还很刺激手，割山草这几个月，妈妈手上真的是体无完肤。双手干裂手背上全是血印子，手掌上全部是老茧。为了保护十个手指，妈妈用蚕壳剪个口，戴在手上，再用医用胶布缠上。每年要砍柴以前妈妈赶场的时候就会买几个医用胶布，预防割伤手好用。
　　
　　小时候我也曾经问过：“妈妈，你的手痛不痛？”看到妈妈这样我心里也很难受，心想为什么要分这样的树山，像别人家的树山只有树木该有多好。
　　妈妈笑着对我说：“没得好痛，就是有点裂。”如果手上干裂就用冬猪油擦。冬猪油就是冬天买的猪板油留下一块，用来护理皮肤；擦过冬猪油的手容易沾灰尘，也容易起污垢，呈黑紫色，不容易洗干净。
　　还有柑橘也能滋润皮肤，我看见妈妈用柑橘擦过手，后来她又不用了：“妈妈，用柑橘擦手，要干净一些，你为什么不用要用猪油？”
　　“猪油更滋润皮肤，柑橘擦了手干净，要留到吃。”原来妈妈是舍不得拿来擦手。我就在柑橘树上去找落下来的小柑橘，我摘了一荷包，给妈妈送去，当时我看见妈妈开心的笑了。这种柑橘又小又是青的，吃到很酸，只能用来擦手。
　　在我们的山上有一种天然食用菌，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鹅蛋菌”。它有点像鹅蛋，也很想一个葫芦，它是上大下小；这种天然的食用菌用菜刀切成片，拿来炒肉片，煮面条都很好吃。这种菌子老了的时候它里面就是一包灰，妈妈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灰包菌”，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山上再也没有这种食用菌了。
　　
　　妈妈的辛勤劳累，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管白天有多累多忙，晚上同样的要做针线活。我挨着她睡觉，醒了的时候她还在做，我就心里想：妈妈这么劳累，还这样心疼我，只要有吃的都会留给我。今后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报答他，也给她煮好吃的，要像她对待阿公一样的对待她。
　　在小伙伴们之间我是最骄傲的，不只是比她们穿得温暖，就是零食也比他们丰富；每年冬天我们家的苕干就没有断过几天，我们家有一个专装苕干的坛子。小伙伴们喜欢和我在一起玩，也喜欢吃我的苕干，我会给他们一人一块。
　　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让大人知道，姐姐就说过我：“你把吃的给别人吃了，别人有吃的不见得会给你，你傻搓搓的。”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过年的时候妈妈会给我做一套新衣服还有鞋子。妈妈有一个习惯，做的新衣服舍不得穿，要留到过年和走人户的时候穿。全家人都是如此，这件事我认为妈妈做得不对，他们的衣服可以留到过年走人户，我的不能留，想穿就穿才对！
　　因为哥哥姐姐的衣服穿不得了，可以留给我穿，我最小穿不得了，不知道留给哪个穿？而且有的小伙伴要去走人户，也会来借我的衣服，以其借跟别人穿为什么不让我长期穿？
　　走人户，只有正月间和亲戚做生才走，小时候走人户是一件最开心的事情。因为走人户要给你打反钱，每次走了人户就有面吃，要走亲戚家里去，就得带礼物，要走人户了得用麦子换面；拿6个小把子面，一把面也就是半斤左右，还要拿一封糖果，重要的亲戚要带人情肉。如果是做大生娶媳妇就要出礼钱，一般都是一元钱大方的出两元钱。
　　大姨娘家娶媳妇，妈妈和大哥带我去的，一路同行的有几家亲戚，有幺外婆，幺舅舅，幺姨娘几家人一起去。大姨娘家在寿丰住，离我们家有40多里路，大哥背着我，有时候他让我坐在肩膀上。在大姨娘家那里有两个姨娘，另一个是幺外婆的女儿，这家人很仁义，大姨娘家娶媳妇没有住宿，我们就到萍姨娘家去，萍姨娘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
　　
　　萍姨娘带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也是一大家人。从萍姨娘家到大姨娘家有两里路，我们在萍姨娘家耍，去得晚没有座位了，也没有碗筷；就在那里看到人家吃，没有碗筷也没有座位。走人户也可能要挨饿，大哥就去拿水瓢舀饭，没有筷子，大哥就去找树枝，用树枝代替筷子。
　　大哥对妈妈说：“妈妈，你先吃，我去看一下还找得到盛饭的么。”妈妈先喂给我吃，我吃一口她吃一口，大哥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工具。
　　妈妈对大哥说：“开华，你快来吃一点，我们一家三口人就吃到一水瓢干饭。”
　　这一回的人户好像走的有点不开心，少吃的年代，有可能我们去的人有点多！最少有十几个，我们家就有三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大人们抱怨。不管到哪一家人去都要给你回礼物，比如说六个面，有人只接两个，或者是不接面只接糖果；还有人情肉一般都是两斤左右，也要拿刀切一块剩下的回给你，在口袋里也有人回花生，苕干和玉米花。
　　这样没有去走人户的小人才有指望，这一次好像大姨娘家什么都没有回，昭舅舅说：“这样子怎么跟小人打包？”就是没有迎接小人的东西，让家里的孩子空欢喜。
　　妈妈无可奈何：“大姐对我说：‘二姑娘，做酒席划得着！你看我接到一箩筐面，一箩筐糖果。’她很开心。”
　　我们到亲戚家去，妈妈农历腊月初二过生日，在头几天就会交代爸爸：“你把黄豆，玉米泡好，晚上磨豆腐，搅凉粉。”
　　“强儿，快来喂磨，晚上好吃豆腐锅巴。”下午就和父亲把豆腐磨出来，吃过晚饭以后，妈妈才搅凉粉，煮豆腐，要煮豆腐先把猪料食这口锅腾出来。我帮助喂柴禾，煮豆腐不用烧硬柴，一般都是烧竹叶子和树叶子，这样豆腐锅巴才不会糊，煮好了还要吃一碗豆花，每次磨豆腐是最开心的！有豆花，豆腐锅巴吃，因此等到半夜也不会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