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老实人总是被人欺负

　　稻谷产量低，人人都分的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如果没有计划不节约，就算是坐月子也没有大米吃。幺姨娘家有谷子，幺姨爷是手艺人，他是盖匠还是木匠；如果有人修房子，做家具就会请幺姨爷去做工。帮人修房子，做家具，不但能够挣工钱；最大的好处是别人要请吃三顿饭，这样家里的口粮就节约了，所以说有手艺的人家里就有存粮。
　　生产队分到谷子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知道节约着吃。幺姨娘虽然老实，她也知道节约，她有不懂的妈妈就会教她，从小妈妈就很关心她。
　　幺姨娘人不但老实，好多事情她都学不会。比如说做针线她就不会，不管妈妈怎么教她，她都做不来。他们家的衣服鞋子只有妈妈给他们做，他们生产队有人欺负幺姨娘，也是妈妈给他们出头。
　　说幺姨娘有一年被人陷害！那时候幺姨娘只带到她的大女儿，颜秀姐姐。幺姨爷家有个邻居跟幺姨爷家不和，俗话说远香近臭。住到近了舌头和牙齿那么相好都有咬到的时候。
　　邻居家两口子欺负不到幺姨爷，等幺姨爷去帮人做工了，两口子就欺负幺姨娘，人老实就只有受气。有一年闹饥荒，所有的人都没有吃的，像幺姨娘这种没有本事的人就只有挨饿，幺姨爷在外面去给人做工，他当然吃得饱。幺姨娘和大表姐两人在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不像我们家蔬菜做得好，没有吃的可以煮菜吃。
　　幺姨娘饿到了也得去想办法，没有煮的她就背了一个背兜，拿了一把锄头去挖折耳根。挖折耳根不在田埂上挖，就在山坪里挖；山上挖不动，就只有在田埂上好挖，在田埂上挖是违法的，把田埂给挖倒了，来年怎么栽秧子？
　　在田埂上挖折耳根就已经犯错了，幺姨娘家邻居的女人叫曾传秀心肠黑得很！幺姨娘在田埂上挖折耳根，她就要去举报幺姨娘，她摘了很多豌胡豆荚放到幺姨娘的背兜里。
　　幺姨娘当然不知道，刚回到家里，曾传秀就带着生产队的干部来了，当场就从幺姨娘的背兜里搜出了福豆豌豆荚荚。队长对幺姨娘说：“封世毕，你人看倒老实，却是一个破坏分子，挖田埂就是破坏农业学大寨！不但如此，你还偷生产队的粮食。”
　　两项罪名加在一起，够得上把幺姨娘拉去游街示众。在曾传秀的鼓动下，生产队干部召集群众在晒坝里开批斗大会。好在幺姨爷家的成分低是贫农，有些心肠善良的人知道幺姨娘是被陷害的，大家对幺姨娘做了思想教育工作，最后扣除了他们家五天的口粮。
　　这是刚下放伙食团的事情，下放伙食团生产队给每家每户分一顿吃一顿。饥荒年代都没有粮食，分的不过是红薯和青菜、胡萝卜一类的，生产队扣除了幺姨娘的口粮，幺姨娘和大表姐就只有挨饿，那时候大表姐只有5岁。
　　妈妈去赶场的时候，早上路过那里，有人喊妈妈：“封大姐，你等一下，我给你说件事情。你妹妹被人陷害了，生产队没有跟她分吃的，你去看一下，要不然会把她饿死了。”
　　他们生产队好多人都认得到妈妈，好心的大娘告诉妈妈幺姨娘被仇家陷害的事情，妈妈急得不得了。急急忙忙把柴挑到城里便宜卖了，往幺姨娘家赶，在路上路过一块红薯地，她就在红薯地里去找落下来的红薯。
　　挖红苕的时候能够把大红薯落下来的机会不多，掉下来的也只有烂红薯和红薯根根，妈妈在土里找了好久，找到有小红苕就揣在荷包里，大概找到有几斤断节节红薯。妈妈到幺姨娘家里去的时候，幺姨娘看到妈妈只有伤心地哭，5岁大的表姐也跟着哭泣。
　　“哭有什么用，赶快去找个盆子来，把红苕拿去洗干净好煮。”妈妈把捡到的红薯交给幺姨娘，红薯洗出来刚刚煮好，用一个盆子把红薯舀起来；还没有吃曾传秀又带着干部来了，他们问妈妈：“你们在煮什么？”
　　妈妈回答他们：“我在烧开水，烫衣服，衣服上面有虱子。”曾传秀带着干部们在家里到处搜查，搜查的目的是看幺姨娘还偷到有粮食没有。搜查的结果家里肯定找不出一粒粮食。
　　等他们走了的时候，妈妈对幺姨娘说：“你把煮好的红薯留到跟颜秀两个人慢慢吃。”幺姨娘和表姐两个人就靠吃这一盆冷红薯，熬过了扣粮的那几天，生产队才给他们分口粮。
　　曾传秀欺负幺姨娘，幺姨爷也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那一家人，骂也骂不赢。幺姨爷长得五短身材，人虽然是很聪明，但也很老实；幺姨爷长期在外面帮人做活路，那一家人更加变本加厉，只是闹闹吵骂两句都没关系。
　　闹到后来还要动手打幺姨娘，她当然只有挨打的份儿。妈妈到幺姨娘家里去，看见幺姨娘头上有伤口，是用毛蜡止住血的：“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老刘把你打到的？”
　　老刘就是幺姨爷，妈妈以为是幺姨爷把幺姨娘打伤的。表姐告诉妈妈：“是那个曾传秀追到屋里来，把妈妈打伤的。”
　　妈妈就要去找曾传秀，幺姨娘怕事她对妈妈说：“你不要去找他们，你走了的时候他们又要打我。”
　　妈妈虽然很气愤！也不好去找别人吵闹，她又不是好勇斗狠的人！主要她是去走人户的。妈妈就回娘家去找幺舅舅，幺舅舅在挖菜园地：“封世开，你幺姐受人欺负，以前骂骂家吵吵嘴都无所谓，现在既然追到屋里去打你幺姐。”
　　幺舅舅是当过兵的，妈妈的意思就是搬娘家人去跟幺姨娘出口气；幺姨爷打不赢那一家人，她想幺舅舅去肯定打得赢。幺舅舅在听妈妈讲述幺姨娘受欺负的经过，幺舅舅还没有表态，正在犹豫，打还是不打？打了要犯法。
　　有一个听夜话的人叫封世春，这个人在妈妈的娘家封家山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他问妈妈：“二姐，哪个那么大个胆子敢欺负我们封家屋的人？”
　　封世春这个人，大家称他一个绰号响大炮，他长得又高又大，他读过书有学问，懂得很多大道理，他的职业是杀猪匠。他对幺舅舅说：“盖匠有人欺负你姐姐，你都不出头？要是传出去，我们封家山的脸都丢尽了。”
　　封家山是一个大家族，整个一片大山，一个公社的人都姓封，大家族就是一家人，他们非常的团结。从70年代一直到现在，封家山的人在我们那一带，周边范围几十公里远近很有名气。
　　打架的名气，为什么要打架？那个年代家家都很穷，说起家里的开支，不只是我们一家人靠山吃山。大家都差不多，如果是家里要凑油盐钱，要开支人人都只有靠卖竹，树和柴火。在县城里有柴火市场，还有竹树市场，竹树市场在城墙边上。
　　人与人之间总会有摩擦，没有修养的人会因为一句话和对方发生冲突。在卖柴火，竹，树市场上发生冲突导致打架的事情时有发生。买东西的始终瞧不起卖东西的，有时候买树木的，会把价钱给高了。如果这时候买家反悔，双方互不相让就会打架。
　　不管在哪里打架，只要是封家山一个地方的人，听到有信息马上就会去帮忙。就算是两家人有仇，也先去对付了外人再说，在外面他们不记家仇。
　　这回曾传秀打伤了幺姨娘，封家山的人都感到很气愤；在封世春的号召下，他们一定要去找回面子，好多年轻人都说：“他打伤了我们封家人的姑姑，我们一定要去打回来，打死他狗日的。”
　　生产队队长、大队队长他们都是封家的自己人，都要去找那家人说道理。他们一共去了三十几个人，男女都有，女人当然去对付曾传秀。这是打群架的气势，幺舅舅怕把事情闹大，他很着急。万一打死了人或者把人打残了，还不是幺姨娘倒霉。
　　他千叮嘱万嘱咐只说道理不动手打人，大家经过商量决定不动手打人；妈妈的娘家人要去跟幺姨娘出气，幺舅舅怕把事情闹大，赶紧派人去通知幺姨爷，让他去把他们的大队队长和生产队队长请来调解。
　　不管是打架还是说道理，人多才有气势，说是去说道理，封家山的人是带着气愤去的，气势上曾传秀屋就已经虚了。嚣张跋扈的兽传秀，见到这种气势也非常的害怕！本来打了人就是输理的，弄不好要挨打。
　　就连他们的干部见到这种气势，也很害怕，怕控制不住局面！万一弄不好连自己都要挨打。他们居然是去收拾曾传秀，当然是有准备的，就连幺舅舅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去对付曾传秀屋两口子。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女人每人手上带了一个呐鞋底的针头，讲道理的时候，曾传秀还在争辩，封家山的人一涌而上，把他们两口子拉过来，群起而攻之。他们都没有打人，只是用手上的针头招呼他们两口子。双方的干部都看到了，他们没有动手打人；对方的干部就算看到了，他们也只有装作没有看见，这种情况他们只有当睁眼瞎。
　　这些人没有文化，但他们有智慧，用针头刺人不会伤到骨头，只是让曾传秀受点皮肉之苦。这下那两口子知道厉害了，两口子还是聪明，赶紧告饶认错，保证以后不再找幺姨娘家的麻烦。从此以后幺姨娘在他们那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幺姨娘老实得不只是受外人欺负，幺姨爷说她再生女儿就不给大米饭吃，幺姨娘很害怕，不只是弄不到饭吃，可能幺姨爷还要打她。妈妈也很着急，万一是再生一个女儿，她也帮不了幺姨娘，妈妈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经常说：“我虽然辛苦一点，但是我命好，我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妈妈关心幺姨娘，她也经常打听到幺姨娘好久生，要是生了一个女儿，幺姨娘肯定要挨打，或者弄不到饭吃，妈妈好去帮助幺姨娘。她算准日子，估计幺姨娘要生孩子了，她就蒸了甜酒和鸡蛋跟幺姨娘送过去。
　　幺姨娘队上的人都知道幺姨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妈妈刚刚走到幺姨娘的队上，有一位唐大娘告诉妈妈：“你屋那个傻妹妹，可能生了一个儿子，我看到盖匠打米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妈妈也很高兴，她对唐大娘说：“老刘那么大的岁数了，傻包妹妹再不生个儿子，他们老了怎么办？”
　　幺姨娘很争气，她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春娃，这一下幺姨爷睡着都要笑醒了。算算年龄，60岁以前儿子已经长大了，他还能享儿子的福。幺姨爷比幺姨娘大十多岁，所以他很想带个儿子防老。
　　我记事的时候在幺姨娘家里去，他们只带了三个儿女，大表姐，秀兰和春娃，后来他们又带了一儿一女。
　　我也不知道在幺姨娘家去的时候有几岁，妈妈去卖柴就把我送到大表姐手上，让她帮着带我。大姐比我大10多岁，她背着父母给我煮了一个鸡蛋，还是在猪料食里煮的。不管大姐把我带到有多好，天黑了，妈妈还没有来，我就很紧张！生怕妈妈不要我了一样。天黑了，我就站在院坝边喊：“妈妈，妈妈，你回来了没有？”
　　有时候妈妈刚好走到房屋后面，就答应我：“强儿，强儿，我回来了。”妈妈在后面一答应我就很开心去迎接她，就算天已经黑了，妈妈还是要带着我回家，路上妈妈才给我糖果。
　　我觉得很奇怪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不给秀兰和春娃一个水果糖？”
　　当时太小不懂事，后来才明白妈妈舍不得在街上花钱吃饭，水果糖当然也只买一个，一个糖果肯定不好拿出来分。
　　有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在院坝里喊妈妈，她没有回来肯定喊不应，喊着喊着我就哭了。妈妈刚好回来，在山梁上听到我在哭泣，她就喊我：“强儿，我回来了，你不要哭。”
　　听见妈妈回来了，我就破涕为笑。有妈妈就有安全感，天黑了她拉着我，我也能跟她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