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最后的工作

　　我父亲逝世后，我在家里还常常哭泣。一星期后，父亲逝世已经“头七”了，我为纪念父亲，特地在家里煮了几碗素菜羹，因为在偏僻的厂区一时买不到什么好下饭。虽然是素的也表表我做儿子的一份心。我把饭菜都放好了后，手拿三枝清香在下横头跪下来向父亲虔诚地拜了三拜。想起父亲当年带着老二的孩子高兴地来我家的情景，如今他老人家再也不会来我家了，我哭得好伤心。
　　好长时间里，我总是郁郁寡欢，提不起精神来，幸亏我在偏僻的配电室里工作，一个人独自坐在配电室里难过地哭也没人看见。
　　就这样我在高压配电室里，我又坐了几年。1987年后，厂里也引来了改革春风，厂长书记都换过了，科室车间也进行了调整，厂里设立生产部。这时候正好一个生产管理部管安全生产的同志，因让儿子顶替提前退休了，让我去接他的班，管全厂的安全生产。
　　厂长对我说：“这是个管安全生产的重要岗位。它虽然是属于生产部里的一个部门，虽不是独立机构，但责任很大。全厂有一个安全生产的网络，各班组都有一个安全员，厂里五个车间，有一百多个安全员，你要带好这一百多个安全员，在各自的岗位上抓好安全生产。你要经常和他们联络，了解各班组的安全生产情况。经常到各车间去视察车间的现状和环境卫生，发现隐患及时整改，尽可能不要让厂里出重大事故，出死人事故。当然我们是个重工业工厂，是造船厂，高空作业多；易燃易爆作业多；大型装配作业多。工人们在工作中常年与水、火、电、气、钢铁打交道，一年到头不出事故是不可能的，但尽可能少出事故，特别是少出重任伤事故和死人事故。
　　“厂里在生产中死一个人，工厂就会伤一下元气，不但是经济上损失，设备损失和给死亡工人家属的安抚金。死了一个职工后，会在很长时间里给厂里留下了阴影。工人们上班时时处处都会害怕，给职工心里伤害很大……这个岗位比你过去当个工段长责任大多了，你管的范围是全厂，你管的人数是几千人，发生事故，损失少的是几千元，损失多的是几万元甚至几十万……所以你的责任很大，生产中你是厂长的重要助手。”
　　我听了厂长的说法，我感到心理沉甸甸的。听厂长这样说，这责任是太大了，是比管一个车间的责任大多了。
　　我看了一些安全生产的规章制度，制度还真不少，有的是国务院发的；有的是机械工业部发的；有的省里发的；有的是市里发的。要做的工作也很多，据说兄弟厂已经成立了一个安全科。我厂虽还没有独立成立安全科，但责任和工作是一样重的。
　　我初初看了一下规章制度，厂安全部门，得要经常向全厂职工进行安全生产教育，让每个工人懂得自己岗位的安全要求。
　　对特殊工种——电工、电焊工、气割工、起重工、行车工、油漆工等工种工人更要进行经常的安全生产教育。特别是电工、电焊工、气割工，要到市里专门培训机构去定期培训，要考取证书，要让他们持证上岗。因为他们的工作一不慎就会发生触电、爆炸、着火事故。
　　对新入厂的职工要进行安全生产教育；并且要考试过，考试合格才能上岗。
　　要让工厂的每个员工们都懂得各种安全生产的原则，如在车间生产中，要做到：“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的原则；“我不伤害自己、我不伤害他人、我不被他人伤害”的三不伤害原则。在车间里工作，要“处处防止事故，事事注意安全”的原则；各级管生产的干部，要懂得：“制订生产时，要同时制订安全生产计划；购置设备时要同时购置安全生产设备、安装设备时要同时进行安全设施安装的“三同时”的原则。还有对车间里的环境保护，对有毒有害物品的收藏和使用时的“环境防护”原则。
　　出了死人事故，要立即报告市安全部门，要在24小时之内报告市安全生产委员会、市经济委员会、市公安局、市检察院和市总工会等有关部门，要请这些部门派人来厂里检查。上级部门来了，要详细地写事故报告：向他们汇报发生死亡事故发生经过、死亡事故的原因、如何吸取事故的教训、如何处理事故、对事故的隐患如何整改等等。
　　平常每个月要向局里作一次安全生产和环境指标的汇报，要填写各种安全指标的完成情况和事故报告等等。
　　我听了感到还真是一个重要责任部门，事情太多了，老安全员向我交待一本一本的记录本，我看了还真有半天可写。而且这许多工作没有一个助手，其他就靠各车间的车间主任兼顾。因此我整跑车间，跑码头，跑船台、钻船舱。跑完了就坐下来写记录记日记。
　　这是对厂内。还有对外的任务：那时候在机械局里，还有一个每个月对各厂检查安全生产的“局安全生产检查委员会”，因此每个月还得抽出一天时间到市局里参加安全检查工作。
　　我接班不久，有一次市机械系统安全生产委员会通知我们厂主管安全员到某个厂检查安全，我早早的乘公交车去了，来到那个厂里，别的厂安全管理人员也都先后来了。这个机械安全委员会有十多个检查人员，也就是各大厂的安全员。我是初次参加，他们问我熟悉什么工种，我说我原来是个电工，当过电工班长，检查委员会的负责人说：“这太好了，我们这个安全检查委员会正缺一个检查电气的，过去我们检查电气时，只是大致上看看，见马达会转，电灯会亮就好了，没有检查细节。你懂得电，那在检查时你就负责检查电气安全吧。”
　　在这个由各厂抽拢的安全委员大都是行政干部或是一般的兼职的，工人出身的不多。我做了几十年电工，长期做过电气维修和安装，又经过高级电工培训，自然圣电气懂得较多。所以我在电气检查中懂得那些是符合电气安全规定的，那些是不符合电气安全规定的。
　　我们一般在一个厂里检查一上午，上午检查，下午向厂里作汇报，中午还在厂里吃一餐饭。每个厂里请检查安全的来吃饭都比较客气，目的是在检查后，请各检查委员对厂里检查结果说得好一些，因此中午这餐饭还吃得很好。我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检查了后在我向被检查厂的厂长、车间主任、各科室负责人等厂里管理人员作汇报，我作的汇报对电气检查结果很详细地找出来他们厂里的隐患和许多电气上和不足之处，不因为厂里对我们客气，光说好的，不说存在的问题。我找出了许多隐患，一是一、二是二，替他们厂里找出了许多电气上不安全隐患，这使他们很惊讶，说现在东海船厂的安全员是个电气工程师了呀？检查得这么详细，从来对电气没有查出来这么多隐患的。但我们机械系统的安全处长听了很高兴，说是呀，现在我们安全检查委员会有了个高级电工，以后你们得要好好地整改。不好好整改是过不了门的了。我感到很高兴，没有想到我在这个机械局的安全生产检查委员会里发挥了作用。
　　后来在各厂进行安全性评价时，我们东海市机械系统安全检查委员会还被邀请到省里重点企业去参加安全性评价。为此我们在杭州检查了半个月，我参加过对杭州钢铁厂、杭州制氧机厂、杭州练条厂、杭州水泵厂等大厂的安全性评价。我们去了，各厂请我们住在市区的宾馆里，吃的也很不错，我感到受宠若惊了……
　　在这个岗位上我做了整整八年，这八年我在厂里做了不少事情。对安全生产我也写了一本书。
　　在这同时也正是厂里举办高级工和技师训练班。那年我已经五十三岁，按我当时六级电工，刚好可以参加技师培训。我报名参加了，但在六个月时间要学习四门课程：“电工学”“机械原理”“机械制图”“金属热处理”。
　　“电工学”我在部队时就学过了，是有点基础的，但对“机械原理”和“机械制图”“金属热处理”我可是头一次学，特别是“机械制图”，要会看机器平面图、机器侧视图和机器俯视图，这对我来说是较为困难的。因为我没有正规上过中学，我没有学过三角、几何学。但是我硬是报名参加，我不但上课时虚心听讲，下课后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虚心诚恳地在向工程师请教。
　　当时有人说都五六十岁的人，还六十岁学跌打，有什么意思？学出也用不上了，带回棺材里去呀？但是我感到人应该有做到老学到老的精神，多学一点东西有什么不好。经过半年的艰苦努力日夜学习，我还真顺利地通过了考试，拿到了高级电工证书，有了高级电工证书，就可以当技师了，我具备了电气技师资格。后来在我退休以后，我还真拿这个身份去应聘当起了电气工程师。
　　在我当安全主管的八里，在生产上没有出过死人事故，重伤事故也很少。受到厂长的好评，厂里把我评为先进生产者，让我到武夷山去旅行休养了一个星期。
　　这期间，我家因为雪梅是大学生出身，算是科技人员，厂里在城里买了几十套住房，让科技人员和管理人员先解决住房问题。我家也分进了一套70平方的小三套间。这样我们在城里也有了家。因有东海城里有房子，后来儿子也分配来到家乡工作。
　　到九十年代,因厂里生产不景气，让许多职工提前退休，那年我59岁，也提前退休了。我退休后，先到一个饮料厂当电工。我去后，把他们车间里的电气设备编了号，进行安全管理，没有出过什么误操作事故。但是该厂因为产品滞销，最终关闭。之后我又到一个中外全资企业里应聘电气技师，当了五年电气工程师和动力科长。进去时140多亩田的一块白地的工厂，在我带领下，又像刚进船厂那样，给新厂安装了高压线路、高低压电缆、高压配电室和低配电室、安装了两台500千瓦的备用电站。严格把关各车间电气设备的安装质量。在施工中，严格督促安装队按图施工，导线配备一定要符合实际运行的要求，不允许有半点弄虚作假现象。有一次乙方在安装电线保护管时，趁我一时没看见，用一支竹管代替钢管埋设到地里去，我就走过去找到电气安装人员，一定要他们把竹管挖出来安上镀锌管。为此安装队在人前背后大声地骂我，骂就让他们骂呗，我觉得我在厂一天就要替公司负责一天。
　　我在这个厂里还带出了三个徒弟。让刚从学校出来的什么也不懂的技校生，通过我手把手地教他们，使他们都学会了配电、启动柴油发电机组发电、两台发电机并网。合负荷开关送电。一旦外电网停电，立即起动自备发电机组,在五分钟内就让自备发电机供电。因为流水线不容许长期停，我和我的徒弟们一般在三分钟内就起动自备电站供电。
　　我在那个厂里又干了五年，这年我的孙女出生了，家里没有人看护孩子，我打算回家管孙子了。虽总经理一再挽留我，我还是辞职回家了。我说我要去帮家人抚养孙儿了。总经理对我笑笑说：“老张你是回家享福去了。”我笑着向他点点头。
　　但是我回家后并没有享福，我在帮助保姆抚养孙儿之外，我放下了螺丝刀，又打起了电脑，开始修改我坐在配电室里改就的40几万字的长篇小说来。这本书出版后，我紧接着又写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牺牲的四明山烈士传记。这二十年来我已经写了两本长篇小说和六本传记。现在还是放不下笔,想着当年我们贫苦农民在国民党统治时期过着有一顿没一顿苦难生活，今天翻身过上好日子了，我忘不了共产党的领导和无数革命先烈的奋斗，为了纪念革命先烈，我活着一天还是要写他们的革命事迹，让后人知道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