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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归来 (3)

作品名称:龙岭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1-03-20 16:48:48      字数:5675

  在他回到宾馆不久,小邵她们也从灵幻仙洞回来了。小邵玩得很高兴,还带回了当地人用竹根制的几件小玩意儿。
  “你一直没出去过吗?”她问他道。
  “我也刚回来不久。”他笑笑道。
  “你去了哪里?”她问道。
  “梅翁山。”他道。
  “你又去那了?你一定在那里怀念什么人吧?”她甜美地笑着道。
  他看着她,犹豫了一会道:“不要瞎说,我没有什么人可怀念了。”他说这话时,心中有一种刺痛的感觉。
  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同情地看着他道:“她太忘恩负义啦!”显然,在去灵幻仙洞的路上,张明对她说过什么了。
  可他大怒起来:“不准你这样说她!你没有资格说她!”
  她很吃惊,瞪视着他。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起了转来。她为他感到伤心,也为自己感到伤心;在她的感觉中,他们是被人抛弃的一对!
  见她这样伤心,他心里则非常不安起来;可他又怎么能忘得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啊!白天碰到了肖家那位亲戚后,他已明白他的那些希望、感觉、想法,都成了泡影。但他不怪她、不怨她。她仍是照耀在心头的那团圣洁、庄严的神光!
  “是我不好——”小邵向他认错道。
  “不,不。”他慌乱地道,他对自己情绪的失控感到了无地自容。
  “我不该那样说她。”小邵认真地道,“是我考虑不周……”
  他摇头道:“你给我说说灵幻仙洞好玩不好玩吧!”
  小邵笑道:“我不敢瞎说了。”
  “原来你心里怪我了?”他有点负疚地道。
  “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小邵道,“但你发起火来,还是有点可怕的。”
  “哦。”他长长地看了小邵一眼,欲言又止了。
  小邵道:“去了才知道,是小时候我妈、外婆带我去过的。那时叫黄仙洞。”
  “黄仙洞——那是我们梅庐人的土叫法。”他解释道。
  “哦,”小邵恍然大悟地道,“我外婆就是这梅庐地方的人,小时候,我也在外婆家也住过。”
  “你外婆是梅庐人,那你也是半个梅庐人?”他又问道,“那她住哪里的?镇上,还是乡下?”
  “就在梅翁山对岸的地方,现在找不到了,只记得走一点路就能看到梅翁山上的小塔了。”小邵道。
  他想起了赵姨,也想到了赵姨手里牵着的那位小姑娘。暗想道:“难道小邵就是那位小姑娘吗?”但马上否定了。“岁数不对啊!”他想。接着他半开玩笑地道,“那你外婆是谁?不要是我的邻居?”
  小邵也开玩笑似地道:“我想你可能就是外婆说的‘邻居家的小孩’。不过,”小邵严肃认真起来道,“我外婆说,这小孩读书十分用功,要不是那场(文革)运动,会大有出息的。结果也成了‘我们这一辈(一首知青歌中的歌词)……’”
  “你不要说了,”他迫不及待地问,“你外婆是不是姓赵?”
  “我外婆是姓赵,有人叫她赵姨的。”小邵似乎意识到了将发生什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原来……你真是我看到过的——赵姨手中搀着的那个小姑娘吗?”他不敢相信地问。
  “你看到的要末是我的姐姐吧?”小邵猜测道,又问道,“你送过我姐一个洋娃娃吗?”
  “是啊!”他在心中惊叹:世界竟这么小,世界真无奇不有!“真不可思议,”他道,“你原来你也是赵姨的外孙女!”
  小邵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他回想着道:“你姐那时叫我‘舅舅’的。”他又开起玩笑道,“想不到吧?你以后要叫我‘舅舅’了。”
  “我不叫你‘舅舅’,”小邵笑道,“我还是叫你‘孟兄’。我要告诉张明去。”小邵高兴得像一阵风似地走了。
  
  他的编书提纲在最后一天的会上被通过了,并得到了很高的评价。这正是他一直所期待的。尽管钱和如何推销这些书的事都还没有着落,但他还是感到很高兴。
  当天晚上,会议的东道主为祝贺这次会议的圆满结束,又安排了一顿“聚餐”——酒菜相当丰盛。
  “这是‘最后的晚餐’。”坐在他左侧的小邵嫣然笑着,悄声对他说道。
  他只是笑了笑。
  “谁是‘犹大’?”小邵迅速地扫了一周其他同桌人,含笑的目光又回到了他身上,问道,“你是‘犹大’?吗?”
  “我是‘上帝’!”他也开玩笑地道。
  “你是‘上帝’?”小邵瞪大了她的眼睛。
  “对,我是‘上帝’!”他不愿改口说是耶稣。不过,从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说法,也说得去。
  “好,那你应该替大家背‘十字架’。”小邵道。
  “我是在为人类的不幸受苦。”他含笑着道。
  “喂,你们在说什么?”坐在桌子对面的张明高声问道,“来,为你的成功干杯!”张明举杯站了起来。
  他起身,举杯与张明碰了杯,又与同桌的其他人碰了几下,最后侧身与小邵轻轻碰了碰,把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平时不大碰的酒。
  “一口干掉!”张明却一口气把满满的一杯啤酒都喝尽了。小邵也跟着喝下去,脸变得红喷喷的,更加鲜润了。张明盯着要他喝下去,嘴里喊着:“一口气!一口气!这是为你的成功……”
  他脸上却突然失去了血色,放下还剩下一小半酒的杯子坐下来,仿佛很恼怒地说不能再喝了。张明看了看小邵,表示很扫兴。
  “你怎么啦?”过了一会,小邵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背问。
  “没什么,我太累了。”他道。
  “这酒你就不要喝了,吃些菜。”小邵劝他道。
  他点了点头,心中很沮丧。
  在吃饭前,他接到了校长亲自给他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垫支二、三万块钱问题不是太大的。这时他心里是多么高兴、多么激动啊!可这时他也想到了肖玫,他感到悲楚,感到无限地惆怅起来。一种忍不住想哭的感觉冒上他心头……
  我不能这样!我要表现得高高兴兴的。他还想,不要让张明、小邵他们看出点什么。“明天就要分手了,不要给人家留下一个愁眉苦脸的印象。”因此,他又拼命地让自己高兴起来,努力去回忆上午会上人家对他编书提纲的一些肯定、称赞的话。他还破例在这饭前洗了一个澡,刮了脸。这时在他的感觉中,今晚的‘会餐’仅是为他开的庆功会似的。”在一种自我麻醉中,他脸上浮出笑容来。可当张明对着他大叫“为了你的成功”时,他又想到已永远失去肖玫,心头涌上一种十分悲哀的情绪来,泪水也从心头直往上涌。
  他感到自己的一切努力是多么没有意义!他的成功,他的喜悦,他的痛苦,她都不会知道了!
  “你好点了吗?”酒席散了后,小邵又很不放心地问他道,“要不要到小会议室去坐一会儿。”
  “对,那里清静些。”张明在一旁附和道。
  “好吧。”他点了点头道。他心中渴望安慰和温暖。他想着自己的命运。
  “明天还是跟我们一块走吧!把你的船票退了。”在会议室里坐下后,小邵劝他道。
  他沉默着,心中却有点动。
  “就跟我们一块走吧。”小邵又道,“你对龙岭(山)熟悉,正好可以作我们的‘导游’”
  他看着小邵真诚的脸,想到第二天大家就要各奔前程,感到有些依依不舍。他也羡慕、甚至有点妒嫉小邵这一代人对什么都好像无所谓的超脱和正当青春。
  “我现在是很想跟你们一块走。”他浅浅地笑道,“可既然已那样决定了,我还是回工地的好。”他心里想着:已离开工地多日,我应快点回去。要再努力、再奋斗,要做出第一流的工程,写出第一流的书,一定要惊天动地!一定要让她听到、知道……
  小邵似乎有点生他的气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喔!”他楞了楞才明白小邵发问的真正意思,又说道,“恐怕也没有位置了。”
  “我们可以挤一挤。”小邵道。
  可他又垂下了目光,说道:“算了,一个人应该乐意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命运?命运是什么?”小邵自问自答着道,“命运不过是一些偶然性的偶然组合!”
  他和张明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小邵。小邵大概觉得自己说得太严肃、太认真,对他们傻乎乎地笑笑。他这时想应该重新看眼前这位女孩子了,也许在这之前自己把她看得过于幼稚、简单了。
  张明则笑着对小邵道:“你道出了个好观点,59分!”
  “啊,还是不及格?”小邵装着很伤心的样子笑道。
  “依我看,”张明道,“一个人的命运,应该是由他的性格所决定的。”张明又带着一种责备而又深为惋惜的口气对他道,“你应该尽快走出心中的‘感情陷阱’。”
  他没有作出反应。他想着命运究竟是什么?他想自己的命运是否会像西西弗斯那样,要永远地推着那块巨石?
  他又想,命运果真仅是性格决定的吗?他想,不,应该还有环境。命运,应该是环境与人——个人的活动和努力,相互作用的一种必然结果;因此,一个人越明确自己肩负的使命,意志愈坚强,那末,留下的努力痕迹也会越深一些……
  他的沉默使张明感到不安起来,以为刚才的那句话又触痛了他心上的伤疤。“你们再坐一会吧,”张明仿佛只对小邵一人说道,“我约好了启州的老王聊聊的。”
  张明走后,小邵换了个位置,坐到了他坐着的那张长沙发上。
  “他的话又使你想起了她吗?”小邵这次显得有点小心翼翼地提到“她”。
  “没有,他没有……”他否认道。
  “没有,你怎么突然一声不响了?”小邵不信地问道。
  “真没有……”他道。
  俩人眼对着眼,久久地相互凝视……小邵突然倒进他怀里,仿佛痛苦不堪地叫着:“我爱你!我爱你……”眼里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旌摇荡的火焰。
  他仿佛犹豫了一下,把她搂住了。
  小邵幸福地、也好像疲惫地微微闭上眼睛。
  他不时地看看臂弯中的她,每看一次都情不自禁地去吻她的脸、唇和眼,还有散发着淡淡香味的头发。他感到像在梦中一般,她与“她”已溶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都已静悄悄的。她睁开了眼睛,问着他道:“你爱我吗?爱我吗?你为什么不说?你爱我吗?”
  他看着她,只是抚摸着她。他的手指触到她臀部上停住了。她仿佛颤栗着道:“你要……”她眼里烧着欲火……
  
  当他们又回到原来坐的那只沙发里时,他对她道:“我们结婚吧!”
  可她眼里突然失去了光彩。“为什么要结婚?难道你不是爱我,只是为了结婚才……”
  “这不矛盾啊!”他想到了当年在黑北被那赶马车的大叔,指责他光与人(春燕)谈朋友,而不想与人结婚,是耍流氓。当然,那只是一场误会。
  她流起了泪。“我不能……”
  “你是怎么啦!”他有点吃惊地看着她。
  “我爱你!”她紧紧勾住他的头颈吻着他。
  “我们结婚吧!”他又道。
  “你太好了,你太好了……”她看着他,又流起泪。
  “你也好……”他用双手从她背后捧住她头道,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但他看到她眼里有一片阴翳。
  “我不好,我不好,你好……”
  “你到底怎么啦?”他发觉她浑身在发抖。
  “我都告诉你……”她看着他又问,“你真的爱我吗?”
  他看着她显得稚嫩娇艳的脸,怜爱地把她搂了搂紧道:“我永远爱你!你看……”他取出那天她掉下山去的手帕。
  “是我的!”她惊喜地瞠视着他。他向她显示了怎样一个世界啊!她心底里被激起一阵巨大波澜。她感到他、他的所作所为是她所陌生的,但又似乎朦胧地感到这样的男子正是她在海堤时就曾梦想过的。她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
  她急促地道:“我已有朋友……”
  他仿佛不信地端量她,但双手松开来了。内心里,他是多么吃惊啊!
  “我多么爱你啊!”她把头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
  可他的手已无力地搁在沙发上,接着又轻轻地推开了她。她慢慢地站起来,伤心地看着他。他低垂下头,万分沮丧。
  她悄悄走了。
  他感到后悔起来:为什么不问一问清楚?也许她说的只是有过男朋友,或者她已不再爱他……可他心中总难以释怀。
  他几乎彻夜不眠。有时他也陷入一种如痴如醉的回味中,好像为自己拥有她感到起自豪,仿佛生命的享乐就是一切的一切了。
  
  第二天,在去龙岭(山)的车出发之前,他把小邵叫到了昨夜那间会议室里。小邵的眼光尽量不朝他看。
  “我问你,你的那位朋友现在哪里?”
  “你还问这干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在美国,本来这个暑假里一毕业要回来与我结婚的,然后再设法在那里定居。现在,当然……”她脸上出现了一下无可奈何的苦涩表情,“还要等多少时候,现在谁知道!”可她又像无忧无虑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她指的是一些留美学生在北京的那场风波后表示不愿再回来的情况。他又涨红了脸,感到又羞又恼。想到自己竟要娶一个不贞的女孩……他感到痛苦,垂下了目光。可他又想到自己为什么不先提出结婚就与她发生关系,便自责了起来。“你恨我吧?”他问道。“昨晚都是我太冲动……”
  “不,”小邵这时脸上展出了一种妩媚的笑容,“我不会恨你,我本来就没想一定要你与我结婚。我喜欢你、爱你,你也能爱我,我已太满足了。”
  他惊异地瞧着她,不无困惑:这就是新观念吗?可一幕幕往事、特别是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都涌现在他脑海,他又怜爱地把她揽过来,轻轻地搂在胸前。这时他也惊异地发觉,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个人——对这个新的自我,他也感到不无陌生。
  她让他吻了吻脸后,挣脱了开来道:“我爱你,可惜……”她没有说下去。
  “你不爱他了,就应该与他断掉……”
  “我不爱他,可我要出去。”
  他为她感到难过。“你父母怎么看?”
  “是他们安排的。我对他没有感情,但能出去。在国内没有什么意思。”
  她的“意思”是指什么呢?他感到痛苦、悲哀。这时他又想到了他的肖玫,在他的感觉中曾时时将她们混为一人的,现在他感到她们是多么迥异啊!“不,”他又想,“结果都是一样,都一样!”但他心里还是清楚的,她俩是有很大不同的:肖玫是那么深沉,她也有过理想、有过热情、有过不幸、有过惨痛……是值得认真看待的;她的不归,他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他会永远对她怀着深深的负疚感和怜悯之情。而小邵是浅薄的、实用主义的,心中没有神圣的东西;她的灵魂是无所归依的……
  
  小邵要走了,他为她感到难过、担忧,想告诉她会白等的,想搂住她不让她走,可又想她会相信吗?自己又有什么权力不让她走呢?
  他正犹豫之际,张明出现在门口,一方面是来找他道别,另一方面是来催小邵上车的。
  “你们兴许在谈朋友吧?”张明半真半假地笑着问道。
  他想装出点笑来,但没有装出来。
  “这样吧,我们从龙岭(山)回来时去晴城看你!”张明又转脸问小邵道,“好吗?”
  “不,在那里我很忙!”他不愿再见到她——一种突然澎湃的愤怒,席卷了他全身。
  小邵与他对视着,突然冲动地扑到他胸前,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回头对张明道:“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
  张明一时愣住了。他也愣住了,简直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很快又觉得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张明也向他们祝贺起来,然后又对小邵道:“我先去看看车,过几分钟你就过来。”
  等张明走后,他把她紧紧搂住了。抑制了许久的感情,此时形成了一股狂暴的感情激流。
  “你要把我憋死了。”她仰起头来,仿佛傻乎乎地笑着。
  这时,他又感到不可思议起来:他与她是属于多么不同的一代啊!她身上有许多东西是与他的思想、信念格格不入的。可他意识到,也许她就是他不能不接受的现实。
  他们走出门口时,一辆红色的轿车也刚好在大门口的台阶前停下。他与小邵说着话走向台阶时,突然感觉到轿车内好像有人看着他们。他掉眼向轿车内看去时,轿车却迅速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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