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表姐史姑娘

　　劳燕颂
　　携勤一路到春至，众友堂前清欢声。
　　劳燕衔泥筑巢室，铺草絮绵育新婴。
　　风雨穿梭千般苦，赢得赞誉不称雄。
　　候鸟精灵它最美，捕捉蚊蝇立头功。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农历八月上旬末的夜晚，九点后倚在西山顶弯月，像似疲倦老人那样，它已经发挥不出来更多光辉。暗淡的月光下，李弘文的左手一直被史姑娘的右手紧紧地攥着，而且这位刚离开省城高中校园的校花，她紧紧地攥着弘文的手还一直地在说着。
　　李弘文觉得浑身不自在，坚持陪刚认下的姐姐史姑娘。
　　他理解这位刚从省会大都市来到偏僻山村，不会适应这里没有路灯的夜晚。住宅里那支蜡烛发出的光，是比当地住户蓖麻油、或少有的煤油灯光亮许多，和电灯是没办法比的。
　　但是，在战后废墟上重建中、又经历过抗美援朝战争，接下来又是自然灾害的新中国，在内忧外患中刚建国十年，还轮不到给全国乡村通上电。
　　百姓都能理解，这位在乡下很难见到的、美丽又有才华女孩，正逢人生青葱年华的史姑娘，从屋里出来的一路上，一直在诉说那些鲜为人知的、她心中的一些苦闷。
　　她是习惯和善于调解情绪的女孩，今天一天里总想把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向她刚结识两天的李弘文小弟倾诉。所以她忘记了右手中牵着的大男孩不是赵志军，而她却把李弘文当作赵志军那样，把两天中闷在心里的话，滔滔不绝的向李弘文抖落出来。
　　前天早晨，她在省城一家高中女宿舍起床后，搞完个人卫生去食堂用过早餐。一切按习惯顺序走到教室，却被老师通知他要随家下乡。突如其来的通知，让她有些懵懂。接下来上了车，之后，就来到苍翠庄。
　　一路上妈妈和爸爸的互相劝慰，一家三口，在卡车敞篷车箱中向东北大地洒满一路歌声。这一切在史姑娘生命中，并不新鲜。
　　从记事时起，她就没有过一个安定的家，和母亲一直随父亲从关内漂泊到辽南；之后在东北解放的一九四七年，搬到长春的省府家属大院。
　　她的家刚刚稳定下来十年，爸爸还是经常下农村调研，很少和家人团聚。在史姑娘记忆中，父母从来沒给她这位独生女过一次生日。
　　同学们过生日都风生水起的那么隆重，惟独她这位副省长千金，从来沒有享受过别人对他生日快乐的祝福。这时爸爸常说，不要和别人攀比享受。史姑娘一直顺从父母心愿长大，就在要到十七岁生日时，不晓得为什么，又从省府家属大院迁到她从来没想象过的穷山村苍翠庄。
　　史姑娘说到这里时节，李弘文像似用哀求的声调说：“姐，您说啥我都仔细听呢，能放开我的手吗？手指末端麻的没有知觉了。姐，在农村比不得大都市，百姓对男女授受不亲偏见大有人在。真想听您把心里话说完，可是小弟的手像似沒有了知觉似的。姐，请您放开我的手吧，小弟也一定会洗耳倾听的。”
　　史姑娘松开弘文的手后，笑得弯下了腰。定了定神说：“小文弟弟，近两天姐失去了第一恋人赵志军，小弟的说话声、肢体行为、个头高矮、以及肤色、五官排列，和赵志军像一个模子刻的那样，像极了。刚才一串疯话，姐忘了你不是赵志军，小弟千万别往心里去。”
　　“姐，您的处境您不说我也会理解到的。省府家属大院可是机关里人士重要归宿地，小青年儿应该是成堆结伙的多，像姐这样优秀女孩，追求者云云，也应该是正确的吧？还……”
　　“小弟，别往下再说了好吗？看来我们接触还是时间太短，你对姐的一家根本不了解。姐在校的恋人赵志军，家是郊区农村人，和咱一样年龄，都是十七岁。星期六下午要回家劳动，晒的皮肤黑黑的，性格和小弟一样直爽。”
　　“姐，还记得我学过骆支书说的，这次反右运动中，被划右派而定性的，多数是精英吗？并且还指出的是，对方不许这些人出头，会干扰他们官运的。但这种现象不会长久，中央不一定知道详情。他还说，像这类事早晚会被平反的。”
　　“小弟，这是政治中的大事，爸爸常说，青年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永远也别参与其中。”
　　“好的，姐，我以后不会再说就是了。姐，您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会耐心地听的。”
　　“小弟，明天我就去队里劳动，你看我能干点啥？”
　　“姐，这里不适合您，以小弟见解应该报名参加高考，那里才是您的用武之地。”
　　史姑娘摇摇头，很不情愿的表情说：“小弟，我爸在来的一路上，千叮万嘱的让我从社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的去走自己的路。念大学是没问题，但老爸告诉我，到了双辽县，千万不可动用何柏杨那层关系。小弟，我爸那茬人，心里装的是为人民服务。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听他的吧。”
　　“好吧，小弟收回刚才的意见。姐，我在生产队里不单是主管后勤，还要领着女青年一组劳动。您就参加我的小组吧，工具我家总是备下双份儿，现成的。姐，还想说啥说吧？您说，弟弟听着就是了。”
　　“咯咯咯！小弟，想说的多了，今天不说了。姐不能太自私，你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呢，夜深了，你不在家，她们会害怕的；还有，你说过，要有三个小时自学时间（抬一下左腕，看一眼昆式夜光表）九点多了，咱回吧。”
　　“姐，这几天我贪黑时候多，已经求骆支书女儿骆桂芬和妹妹做伴，近两天她的亲哥、我的磕头大哥，也在我家住。没事的，想说就说吧。”
　　“哎，挺新鲜呢！你还有磕头弟兄？是结义拜把兄弟吗？我在课外读物中看到过，下乡的收获真大呀，还会亲眼见过有真人的拜把兄弟。以后引见给姐看看你的结义大哥。”
　　“好的，姐，一定会的。今天真该回家了，姐，明天小弟给您讲我和磕头大哥蒙冤的《三少结义案》这件事，惊动过双辽县公安局，小弟我是三少之一。”
　　这时已是月落星稠时，两位刚认识两天的青葱年华青年人，像情侣那样牵手交心。但从她们的交谈方式和内容这一个节点上去观察，这两位青年人，永远不会擦出爱情火花。原因很简单，史姑娘心里还装着赵志君；李弘文心里被桂金占的满满地。
　　
　　生产队早晨上工的钟声敲响后，苍翠大队二队社员，纷纷走进生产队院中。初秋的早晨，空气凉爽宜人，沒人走进屋里。
　　那一天是史姑娘一家到苍翠庄第三天，也是她释放好奇心的开始。那天上午史姑娘起床晚了没赶上出工劳动。下午李弘文从家里出来，就带来两件工具，另一件是给他的青竹姐准备的。史姑娘是主动的要参加集体劳动，随一大群和李弘文年龄差不多的六名女社员一起走向草甸子，去码羊草。
　　李弘文给她带来一件工具是双齿柳木杈子。由李弘文领着包括史姑娘六名青年女社员，在南甸子码羊草休息时间，另五名女社员走出很远去，草堆旁只剩史姑娘和李弘文两人。
　　初到乡村的史姑娘，像个傻子一样，那几位姐妹五人走后，史姑娘问李弘文说：“小弟，她们这是去哪儿啊，劳动时间到处乱走是不遵守纪律的表现。小弟，你是领导吗？你怎么不阻止她们呢？”
　　李弘文笑着说：“哈哈哈！我的傻姐姐，您是真不知道吗？姐，凡是田里劳作大帮男女混合群体，只要领头人说休息一会儿，其实际就是给那些内急者的排放时间。和学校课间十分钟一个意思，姐，这么一说还用阻止她们吗？”
　　“啊！原来是这样啊。小弟，别笑姐姐，傻姐姐是真不知道。就这么个最简单的问题，我都得小弟帮助解释，看来这次农村来对了。不过小弟的比喻太幽默风趣了，课间十分钟，多数人也是做这项事，比喻的恰当也恰到好处，姐真愿听小弟说话。
　　“姐，以后在这伙人中劳动，也要多几分思考。可能姐认为乡下丫头都粗粗糙糙的，那您就错了，像竹兰这样小姑娘不多。她的心纯得像蒸馏水那样没有一粒杂质，但她有时说话会让你接受不了。”
　　“这个好办，我会容忍一切刁难，只要不动手打我，一切言论我会接受的。”
　　“姐，还有大前天给您下马威的漂亮美女姑娘刘欢梓，她说话您得动脑分析。她是我妈的干女儿，姐，我可以真诚的告诉您，我并不承认这位美如天仙的干妹子。”
　　“小弟，这我就不明白了，找对象第一选择是外表与容貌，漂亮美女不是更好吗？”
　　“姐，欢梓心术不正，花言巧语过多，务实欠缺。无论她使出哪些手段，我都不会接受她。原因很简单，她外表太美了，如绣花枕头一样，和我不是一路人。我们是永远也走不到一起的陌路人，我会永远让她失望的。姐，剩下那几位您不必多防，用心相处便可。”
　　史姑娘一直点头听着，没有插一句言。她怕打断弘文思路，他真想多了解农村女孩到底都是哪种性格。
　　这位受父母严重熏陶的都市女孩史姑娘，在某种程度上并沒有一点城里人的娇气，更没有一点高干子女的优越感。农业专家教授、曾担任过辽西省副省长的史凤来，他的独生女儿，现在正是在和乡下丫头们一样参加劳动。虽然有些笨拙，但在女孩的娇气程度上，是亚于刘欢梓的。
　　李弘文接着向史姑娘介绍说：“姐，您看，这两个人，竹兰外表一般，心灵是那样纯洁；刘欢梓外表比电影明星不差几分，她的心灵实在是不怎么着；看王笑梅对谁都不远不近，也不伤害任何人……”
　　当她听完弘文小弟说完后，觉得像一段散文似的入耳。又像一段短篇小说，也是第一次听到农村事儿，也是头一次对大老粗大队长的口头语不理解。她认为午大队长原来拿妈了巴子的这句脏话口头语认为是助词呢，在弘文小弟面前又出笑话了。
　　李弘文向东方柳树旁往回走的五位姑娘说：“姐，看到那位刘欢梓她的那身衣服了吗？她家成份高，是富农，在农村分的不那么清，地主富农都一样，但她并不像晨路那样自卑，在人群中总是那样坦坦荡荡。”
　　史姑娘向二百米外的五位姑娘瞟了一眼说：“嗯，是的小弟，尤其是上衣，薄的像蝉翼似的，和裸着差不多，上身有个痦子都看的清清的；尤其是女孩背人地方，乳的晖圈是那样明显。她的无限大度、她那种旁若无人、她在众目睽睽下是那样的从容，真让人费解。难道她不知羞臊？”
　　李弘文有些严肃起来说：“曾记得刘欢梓的那身着装，笑梅姐一次当众嘲笑她时，刘欢梓反驳的那句话，时时在我耳边缭绕。只见她柳叶眉稍倒竖了一下说：‘笑梅姐，您真不该这样耻笑我。女人有胭脂都愿往脸上擦抹，笑梅姐，我也是人，也是女人，更知羞知臊。笑梅姐，您能收回您说我的这段话吗？我也愿做一件新衣穿，有什么办法？一年只发给我六尺八寸布票，做上衣不够大，做条裤子不够长。但是还要照顾下边，总不能光腚子出门吧？这件上衣也只是来队里干活时才穿，在家只好光膀子。好在富农份子家门上有杀人剑，谁也不敢去。笑梅姐，还想说我什么？说吧。’”
　　史姑娘听完弘文这段话，低下头说：“小弟，凭她这段话，我一定要帮帮她。都是青年人，她的家庭出身不好对她不该说三道四，那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下午我去给她送两套旧校服。眼不见、心不酸，太可怜了！”
　　李弘文和史姑娘两人正交谈时候，刘欢梓、竹兰、王笑梅、李珊、孙玉芝五人从很远地方向这里慢慢走着。一小帮女孩子去僻静地方卸载返回中，还在一边打闹着，嬉戏着说笑着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