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诚恳拜良师

　　一场秋雨一度凉，一处菊花一飘青。
　　一世情缘一生幸，一部喜剧一世明。
　　一帘幽梦一盏灯，一阵暴雨一疾风。
　　一次别离一场泪，一水苍茫一孤鸿。
　　一把二胡一支曲，一支校歌一人听。
　　一部长文一砚墨，一壶清茶一品茗。
　　一弯新月一倩影，一胸壮志一花容。
　　一车送来一家客，一位青年一乡情。
　　西江月罢•书归正文？
　　第二天晚上收工后，李弘文见妈妈仍然不在家，她知道是有人求她检查妇科病；他把晚饭做得，自己等两妹妹放学回来。当两妹妹从学校回家，和西街大哥哥胞妹骆桂芬到来时，他才放心地走出家门。
　　家里有人给妹妹做伴，他才又一次去史家登门拜访。经过初次与史凤来接触，那种感觉似曾相识、又觉得有前世之约，那种拜师求学问思维反映非常强烈。
　　史老的新家院落没有大门，房门也大敞四开的。看来，史凤来对苍翠庄百姓一点也不设防。李弘文按规矩在窗下房门前小声问道：“二位老师在家吗？小侄弘文来打扰。”
　　是他们的女儿史姑娘，面带微笑走出门外说：“小弟，这是在乡下，我们都入乡随俗了。你干嘛还这样讲究呢？我们一家三口，正在用晚餐呢，快进来吧。”
　　史姑娘的过于热情，李弘文倒显得不好意思，于是说：“姐，礼仪不分城市和乡村，都是在一个礼教下延续着礼节，不执行者乃不学之辈，在乡下这种人居多，咱不挑人家。但知者不尽礼仪，就该另当别论了。”
　　史姑娘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顺势把李弘文推进屋里。
　　李弘文扫了一眼餐桌上饭菜，都是从城里带来的罐头食品，一笑说：“二位老师晚上好，（又转脸看着史姑娘问道）青竹姐今天过的好吗？”
　　史姑娘拿出个杯子，倒上一杯凉白开说：“弘文小弟，姐今天本该和社员在一起参加劳动，早晨睡过了头，下午又觉得身体不适，所以，在家收拾一下随身用品。小弟，你放心……”
　　可能是史姑娘想多了，认为李弘文是来催他们去上工的。没等史姑娘说完，弘文便接过话来说道：“姐，您想多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拜访二位老师的。姐，您可以在家安心学习，没人会找你去参加劳动的。”
　　史凤来也放下碗筷，对李弘文一笑说：“呵呵，小李会计，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小小年纪，懂得事这么多，与你的环境有些不太匹配。小李会计，你能告诉我们吗？”
　　李弘文站起身，分别给二位鞠个躬，抬起头说：“老师，我什么学校也没毕业，差一年沒念完六年级，期间还有两次辍学，但没辍笔。初中念了七天，因没钱交学费、书本费，又自动辍学。在农中又念了十一天，因家中父母都躺在病床上，又被迫自动辍学。先后四次上学，又四次辍学。老师，我就是这样一位青年人，前后加起来共在教室里念了三年零一个月。”
　　卜欣怡也插上一句说：“哎，小李会计，两天里我在想不明白一件事，直说了，我们到苍翠庄那天上午，你向社员解释说从简报上看到老史的简历，请问是哪家简报？”
　　李弘文一笑说：“老师，记得有位名人说：善意的谎言，有时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史凤来也问道：“哎，小李会计，你沒回答问题，你说的基本就是我的简历，那不是谎言。说说吧，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李弘文双眉一皱，有点严肃起来，点点头说：“是谎言，和社员我是撒了谎的。哪有什么简报？是齐社长听何柏杨县长在电话里告知的。前天齐社长把我找到公社，亲自向我交待的特殊任务；一是要安置好你们一家三口，并把你们家详细的过去，也告诉了我；二是要和骆支书秘密汇报，就是我昨天说过的骆支书，他很有独特见解、也很有立场……”
　　史凤来站在窗前，他眝视窗外夜空，回过身向李弘文一挥手说：“别往下说了，何柏杨十年前是我可靠的下级，我们之间配合的相当默契。小何真是个有心人呐，敢在风口浪头上，保护战友，难得呀！”
　　史姑娘走过来，把李弘文推到炕边，按在炕沿上说：“小弟，别站着，以后我是你的亲姐，你站着说话姐心疼。小弟，你应该还有别的事吧？说出来，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李弘文刚被按在炕沿上坐下没有半分钟，又站在地上说：“姐，让您猜对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拜老师的。二位老师，我辍学后，一直坚持自学。初三课本刚刚学完，正准备去郑家屯新华书店去购买高一全套课本自学用。一直没有辅导老师，我诚恳拜二位老师，在我不懂地方，给予指导即可。”
　　史姑娘一笑说：“巧了小弟，姐今天收拾我的东西发现，我初高中学过的课本都被爸爸妈妈捆好放在箱子里。小弟，别去买了，姐无条件奉献。”
　　卜欣怡看着李弘文，点头自语：“后生可畏呀！”
　　史凤来转回身坐在写字台下的长条凳上说：“小李呀，不是不想教你这个好学的后生。虽然你没说，但是你也一定清楚，我可是右派分子啊！一旦连累了你，悔之晚矣。”
　　“是的，我知道您的右派分子，您不是平凡百姓，您的定性是要经过毛主席、周总理亲自过问和审批才是有效的。我们都相信，中间没人做手脚，毛主席和周总理不会批准共和国功臣在运动中多说几句过头话被划归右派分子的。即使有人做手脚，我是百姓，能会受到什么牵连？”
　　“呵，还很自信哩！小李呀？你可给我们出了个难解的题呀。不答应吧，对不起良心；答应了吧，一旦受到牵连，你才十七岁呀，太可惜了。”
　　“老师，我相信您、也不怕受什么牵连。骆支书曾这样评价过已被定性的右派分子，他说，这次运动，凡被划归到右派的人，多数是精英，有真才实学，敢说真话的知识分子。老师，我不会整天缠着您给我上课的。四年的自学，养成了习惯，按教课书一节节向前推进。不懂的查字典，找好朋友小学周老师、冷老师问明白。以后有不明白的习题，我列写在稿纸上，您抽空看看，帮助解一下即可，真正的学习还是要靠我自己。”
　　史凤来不再插言，也不回答李弘文的问题，又去窗前看夜空。
　　史姑娘是个急性子，走到她爸面前说：“老爸，我小弟的恳求，您是说句话呀！”
　　史凤来转过身来，一声冷笑说：“呵呵，丫头，为什么急成这样？还真把他当成亲弟了啊？那样我们倒是很高兴。竹儿，小李拜错庙了。你妈正合适做他的老师。她没任何污点，又是博士生导师，下乡收个学生，名正言顺，谁会说出不对呀？”
　　李弘文一笑说：“我沒拜错庙，您是农业专家，我是农民，不仅向您学文化，农业知识在农村是十分宝贵的。老师，我师母的物理学我一定要多学其知识，农村实现现代化，我想，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用得着。”
　　史凤来一声冷笑自言自语：“呵呵，把老底掏的这么详细，了得了得。”
　　卜欣怡看着李弘文问道：“小李，你的物理基础到了什么程度？”
　　弘文回答道：“对物理只是初级阶段，一知半解。”
　　史姑娘插话问：“小弟，姐考考你，先问个简单的，天天也都能看到飞机在天空中翱翔，你能说出来飞机是怎么飞上天的吗？”
　　弘文看着史姑娘，有一点腼腆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强烈的愿望，促使他认师不顾脸面和自己是寒门孩子，会被陌生人瞧不起的。正在思索这些杂琐小事时候，他叫了两天的青竹姐，和他面对面的在看着他，他脸刷一下红了起来。
　　他的这些表情，被史姑娘尽收眼底，但这位来自省会都市女孩，家又住在省府家属大院。那里是大领导经常光顾的地方，上到国级领导、下至省级干部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所以说，史姑娘是见过世面的人，刚才见到李弘文脸红，她并没有异常反应。
　　她在耐心而又急切等待着李弘文回答，在她心里，真想弘文给出正确答案，让二老相信弘文是个可塑之材。两人认识才两天，虽然在一起有过长谈，但是她对心中偶像还一点不摸底。今晚倒是个有利条件，先从旁门测一下这位毛头大男孩目的地是向二老推荐。
　　史姑娘的眼神告诉了弘文，他简单地回答道：“姐，我只知道个大概，是空气动力学的原理。喷气式是靠喷出强气流推力，将几吨或几十吨重飞机推进，让双翼产生上升汽流，当速度达升空条件时，飞机才会脱离地球引力升空。
　　“还有一种螺旋桨式飞机，它是靠螺旋桨搅动空气产生的反作用力，牵引着飞机达到脱离引力速度而升空。比如我们抛石子，给的力越大，它在空中飞行的时间就越长越远……”
　　史姑娘又问道：“呵！真没看出来啊，有点基础知识。虽然不是完整的正确，但是大致差不多。小弟，火车、汽车为什么会跑，能说出来一点吗？”
　　弘文还是捡几句有用的说：“姐，粗枝大叶的道理我懂一点，是热与功的反映。”
　　史姑娘有些不屑一顾的表情说：“哇！这不仅是粗枝大叶，也太过于简单了吧？”
　　李弘文一笑说：“姐，我还沒说完呢，让您给抢了过去话语权。”
　　“好吧小弟，这是姐的错，那好，你接着回答就是了。”
　　“是的，火车是把燃料在外燃烧后产生的热传给锅炉，通过锅炉水蒸气气体膨胀，由换气机构往复向汽缸分配压力汽体，外拉杆随之伸缩，再传给轮轴杆件驱动轮子转动，这种热与功方式蒸汽机形式叫外燃机。另外就是内燃机，汽车的发动机是将燃料在汽缸内燃烧后产生的热转化为动能也叫功，活塞的往复运动推动曲轴转动，再通过传动装置驱动轮子前进，这种形式叫内燃机。”
　　史姑娘非常兴奋地接着问：“好，这两项基本过关。小弟，接下来，姐再替你卜老师出另外一个测试题，说说看，苹果成熟后，为什么会落在地上而不飞上天？”
　　弘文接着说：“是牛顿三大定律中的引力学中的地球引力作用。”
　　史凤来大笑起来说：“哈哈哈！竹儿，还有什么能难住小李的？好了，李弘文和咱史家有天缘，这个学生我们俩收了。让你再进一步多学些知识，对社会一定会有用。”
　　李弘文再次向二位鞠躬，于是说：“谢老师决定收下愚拙学生，我一定会努力的。老师，非常时期，学生免除一切礼节。以后我自学遇到的难题，都用作业题方式列入稿纸上，由您给抽空回答好吗？不想用面对面的方式，怕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卜欣怡点点头说道：“好，这样是最好的方法。（看着史凤来）老史啊，好像又回到解放前了。收个学生本来是件大喜事，可是还要遵守保密条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史凤来摆摆手，制止卜欣怡的牢骚，于是说：“欣怡，不要再提那些陈年往事了，也别再把思维拉回白色恐怖岁月，我心承受不了啊！哎，小李，啊，以后叫你小文吧。你的家史能用两句话说说吗？”
　　“老师，您叫我小文就对了，我爷爷和我爸爸在世时，就经常这样叫我，现在我妈也这样叫我。您这样叫我，我认为是一种爱称。”
　　史凤来好奇地问道：“呵！小文，你爷爷也是农民吗？”
　　“老师，我爷六岁念私塾，三十三岁留学回国，落脚辽阳商务印刷馆。曾干过铸字、校对、总编；在一次国军剿共时，被老板娘秘密将爷爷、奶奶和十四岁的爸爸送到现在的苍翠庄。当时，我爸爸已念完九年国高课程，原打算继续深造，迫不得已也半途辍学。”
　　卜欣怡点头赞叹道：“原来是书香后代啊，一定是受到过老辈熏陶了？”
　　“老师，其实我是爷爷带大的。记事时起，爸爸忙田里农活，妈妈是新中国第一代乡村接生员，不在家时间多，两人很少管我和姐姐的事。我四岁爷爷教我识字，学唐诗、宋词和论语等。七岁中秋节过后，爷爷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了人世。”
　　史凤来一摆手说：“小文，别往下说了，你爷爷的启蒙教育太重要了。你的家庭不幸遭遇，是二战期间不幸家庭存在的共同问题。老爷子念了二十八年书对吗？最后结果是如此糟糕，真是令有识之士痛心啊！”
　　“老师，我爷的遗嘱是让我学好儒家学说，完成他未完成夙愿——改变中国印刷滞后，先弄懂孔门四科及五行。现在，我每天要坚持三个小时自学，完成爷爷夙愿也正在路上。”
　　史姑娘走到爸爸身边，小声说：“爸，您当老师的瘾有的是时间，来日方长，。今天先到这里吧，我要和小文弟弟出去走走，有很多话要说。”
　　史姑娘还是老毛病，说完，没等二老允许，又拽起李弘文走出房屋，消失在月影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