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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灰黑色的夹克      作者:铁犁      发布时间:2021-03-12 08:36:16      字数:6717

  他没有送我回家,而是穿过北沿河路的立交桥,缓缓地将车停在河滨公园长长的阶梯边。我正在诧异间,他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他眯眼以手遮着阳光说:“多好的下午呀,一点风也没有。来,下来河堤上坐会儿!”
  他侧过身想扶住我,我自己端住右臂:“没事,已经好了。”
  我们走上河堤,找了条长椅坐下,这时我才发现。这里正是那天晚上我和于春兰……无法看到我的脸,但我敢肯定,我的脸一定红得厉害——火辣辣地,像是眼前有一团火在就近在烘烤。连他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喂!”他不得又一次发问并在之前加了一“喂”字。
  “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难道他知道了在这里我和于春兰的事儿?我一定是一脸的惊恐,且脸色十分难看。我的心在突突地跳,但我还是故作镇静地摇了摇头使自己看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的事那姑娘都给我说了。”
  “哦,是嘛?我们在谈恋爱。”
  “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我故作镇静,但在他圆而有神的眼睛里,已经显得有些内荏起来。
  他缓慢地站立起来,转身面对着我:“兄弟……”还没等他说完,我便抢过他的话头说:“哦,对了,准确地说,我们现在已经吹了。”
  “吹了?没那么容易吧?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我都听出来了。你现在是吹了,可你能吹得了吗?”
  “婚姻自由,她总不能硬逼着跟她结婚吧?”
  “是的,谁都不能逼你。可你当初干啥去了?你把人家一个姑娘的肚子搞大了,你知道吗……”
  “什么?”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让她打掉,钱的问题我来,我来出!”
  “兄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说怎么办?”
  “赶快结婚,别无二法。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不等人的!”
  “现在我不能和她结婚……”
  “你是不是又有了别的女孩子了?你怎么这样?!你为什么自始至终不替她考虑一下呢?”
  “这又怎么了?两情两愿,我又不是强奸!现在这世道,这样的事情少吗?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站在她一边?她是你什么人?”
  赵汉青气得怒目圆睁,一时竟说出话来,从喉咙里发出“嘿”的一声长叹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指着我鼻子说:“兄弟,我把你当朋友,真心实意的朋友,我才不怕得罪你,掏心掏肺地劝你。你别一条路走到黑,你这是什么?初乱之,终弃之,你算什么东西?!”
  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炸雷一样在我的头顶炸响。我双手抱头,扒在那里直看着两只脚尖,两只脚尖在无奈的晃动着,蹭蹬着地面的砖缝。不知过了多久,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周围除了风声,河水流淌的声音,以及偶尔路过的双双情侣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才抬起头,他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我站起身,走近台阶。台阶下空空荡荡,过往的车辆穿梭一般,只是来时乘坐的赵汉青的那辆宝马已经不见了。
  像一个刚自战场逃离的败卒,怅然地爬上165路公交车。看我一脸的沮丧,身边一位小朋友给我让出一个座位。微微颤动的车身随着我的内心的扭曲在颤动,我的上臂此时有些轻微的痛。没有料到赵汉青竟跟我动这么大的肝火,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全不顾我刚出院还没有回到家里呢。这个混蛋!我竟然骂他,在心里骂。
  平时,我不是喜欢骂人的人,除非恼在心头。我是第一次在内心里骂他的,他是我的朋友。我一直拿他当最好的朋友去看,却没有想到,他不拿我当朋友看,站在那个倒霉的于春兰一边没完没了地数落我、伤害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回家,见到父母。这些天来,父母的牵累也是十分让我不安的。他们这个年龄,如果家里有钱,正是四处旅游,或者在家里赋闲的时候,可偏得自己拉个车子去叫卖。不仅叫卖,还天天得往医院跑,想来着实对他们二老不住。现在只是想见到他们,说不清是为什么,我像个三五岁的孩子,急需父母的呵护以及温暖。听一句他们叫我的名字,或者吃一口母亲做的十分好吃的白米饭,都足以使我喜出望外。我心里设想着,父母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爸爸会站起来,抢着为我倒水;妈妈会拉着我朝我的脸上看个没够,然后不住地掸去我衣服上的灰尘——尽管我的衣服上并没有……
  可当我推开门的时候,爸爸妈妈的脸上呈着一种复杂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是喜悦,是忧愁,是怨气——或者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像是?正屋里的一张老旧的大理石茶几上(这种茶几几年前就没人用了,它还是很早的时候从表舅家里拉回来的)放着几包礼品,一箱火腿肠,一箱纯奶,还有一盒桂元。
  “谁来了?”
  妈妈看了一眼爸爸,爸爸又看了一眼妈妈,正要开口尚没有开口的当儿,我卧室的门突然自动开了。我正纳闷儿,一个人影从屋里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我禁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是你?!”
  双手抱着臂膀,于春兰靠门框站着。
  “怎么就不能是我?你不要我,我自己找上门儿了。不为别的,一来看看二老,二来想当着二老的面向你讨个说法。二老如果说你的做法对,我立马就走,我不会赖着你,在你这里没公道,还有法院呢;说你的不对,你给我指条明路,我现在可是无路可走了。”
  话没有说完,表舅也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表舅,你多咱来的?”
  表舅的脸上露着冷冷的笑:“哦,来了一阵子了。跟春兰一块来的。”
  怎么?他们也认识?
  “我跟她爸爸是老朋友,在他家里闲坐,听说了你们俩的事儿。年轻人嘛,很正常。只是,这事儿早点了结的为好。这不,受朋友之托,我就带着闺女来了。”
  “你说咋办吧?”爸爸瞪着眼睛看着我。
  我迟迟没有说话。
  “兔崽子,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一只四条腿的小靠椅已经被他攥在手里。预感到一顿毒打,遍寻不知逃向哪里,幸好妈妈死死地拉住他,我才拉开房门夺路而逃,爸爸在后边骂边追。
  跨过北沿河路不远就是汝河大堤,宽阔的汝河两侧都是河滨公园。惨白的汝河水缓缓地向着东南方向流淌,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着我的衣角,不时会从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哀鸣。
  默默地,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时不时朝地上狠狠踢一下——其实地上什么也没有。想起近段的经历,想起于春兰,我真他妈的想骂人抑或想揍人。我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怎么会跑去一个医院的食堂去应聘!又怎么会遇上他妈的这个倒霉的于春兰!为什么又会同她一起去吃什么西餐!又怎么会……哎——我真他妈的混蛋!我将左手抡圆了给自己狠狠地来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连脑仁都在晃动。
  可我不是轻狂之徒,我自以为一向是遵规守矩本本分分的人,可现在,还说什么呢?我就像一头失足落入泥沼中的猪,洗尽汝河水也洗不去这一身的污浊。长长的河堤,一个连着一个的花坛,平坦而弯曲的花砖甬路,我竟然不知道朝哪里去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妈妈打来的,首先是问我在哪儿,接着是催我回去吃饭。
  “她呢?”我问。
  “她没走,还在咱家。”
  “真不要脸!”
  她在家里赖着不走,我怎么回去?
  本来是出院了要在家里再呆上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呢。可现在倒好,鹊巢鸠占,我无家可归了。
  摸了摸口袋,零的整的全算上,还有一百六十二块钱。就近在太原中路的与北沿河路口的一家宏源小吃店里要了一碗河粉,晚饭就算对付了,可住的成了问题。大酒店是不能去的。太原路往南一直走到尽头,便是平辽市火车站。站在太原路口,又高又大的“平辽车站”四个火红的大字矗立在车站楼顶的前额,映得这边的树丛都涂上了红色。那里南来北往的,昼夜不断,贫的富的各类人等都有,所以那里的旅店也相对便宜得多。
  我惴惴地来到车站西边的一条叫做上口街的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虽已入夜,依然像赶大集一样热闹。人流里,我东张西望,终于找到了一家旅店。窄门脸儿,玻璃门的左上方竖一长方形标牌,上面印着斗大的字“春来客栈”。定了定神,我还是满怀狐疑地走了进入。老板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头不高,确很壮实;三角形的脸像只螳螂,穿着一身警服,只是没有佩戴任何的警员标志,探着半截身子和眼前的一位姑娘说笑,大堂里还有四个红装艳抹的姑娘在玩麻将。见有客人来了,老板忙起身来打招呼。
  “有单人间,也有标间。先生你想住哪样的?”
  他一边说,一边仰脸儿看着墙上的价目表。上面标得很明白,单人四十,双人八十。老话儿说,再好的店也只一宿,我就要了个单人的。
  交完钱,由那姑娘领着我进了后门。后面是一个穿堂,两边以及后进竟还是四层的楼房。哇噻!我禁不往叫了起来,原来这里面还别有洞天呀!姑娘径直把我引向二楼,把一瓶开水送进室内,临走时挤了一下媚眼,道了一声:“做个好梦,小帅哥!”
  客房里摆了一张仅可供一人躺卧的小床,一张木椅是供摆放开水瓶的;对照床头的一张桌子,被一台圆角的电视机几乎占满了。四围打量一下,这间客房,也不过五六平方米。我顿时感到一阵压抑。好在一床的被褥还像干净,洁白的床单连一个皱折也没有,蓝底带些红白碎木槿花的被子颜色也很鲜艳。电视机只能收市内台且不清晰,连声音也很嘈杂。好吧,一切都聊胜于无。
  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手机竟没有信号,妈的,这什么地方,连信号都没有,更没有WIFI,只能看电视了。本市新闻过后,接下来是电视剧《鹿鼎记》。我不太喜欢金镛的小说,倒是对《鹿鼎记》例外,很欣赏韦小宝,一个妓女养的小杂种竟然能出人头地,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小说不比电视剧。通过电视剧作的艺术呈现,整个剧情显得更加生动而且紧凑和动人心魄。住院之前已经看过十四集,这会儿打开电视已经正在播放。住了十来天的医院,不知道播到第几集了,只管糊里糊涂地往下看,把白天所有的烦心事儿统统丢在了大街上。看着看着,迷迷糊糊地竟变成韦小宝,回到了扬州瘦西湖畔的丽春院里。虽然衣锦还乡,母亲却已经故去,就连过去的一干姨娘也或死或散不知去处,倒是新来的一拨姑娘们煞是可人;尤其是一个叫做春香的,天人一般。今晚陪伴小爷的就是她了。昏黄的蜡烛光下,她款款走来,解带宽衣,彼此相拥,一股蘭花般的香气扑鼻而来。蓦地,春香竟变成了于春兰,且显出一付狰狞来,指爪尖利,连眼珠都是红的。我突然觉得胸口憋闷,几次想推开她,她却越发抓得我紧,我想骂却骂不出,想喊却喊不出,眼见那于春兰伸着长爪向我的脸上抓来,我拼尽全力大叫一声……
  “小帅哥,小帅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我已经是一身的冷汗。这时候我才发现,春香和我正挤在一个被窝里。我先是瑟瑟地发抖,既而才觉得事情不对。一把将其推开,翻身坐起身来。问:“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哟!干嘛啥大惊小怪的?还不知道小帅哥是个处男呢?那我今晚上可算是捡了大漏了……”
  “去,什么大漏小漏?快滾!我是来住宿的,不是来打炮的,知道吗?”
  “哦——你连‘打炮’都懂!看来也是熟客了,只是也从不来照顾照顾小姐的生意……”
  “快走,不然我报警了!”
  她丝毫也不惧怕,一副娇媚而又嬉皮笑脸:“好啊!再好不过了,打呀,只要能打得通。告诉你小帅哥,这里晚上打不出电话,老板给屏避了;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你知道吗?我们老板一个月前就在局子里当临时警察的。”
  真他妈的倒了天大的霉了,鬼使神差怎么会跑到这个鬼地方。
  “你要做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声音明显色厉内荏。
  我不只是懊恼而且恐惧,这地方就像平地里出现一个黑窟窿,我偏偏就掉落在这无底的黑窟窿中。到处都是爬虫,到处都是幽灵。
  “别怕小帅哥,其实我还能吃了你吗?你既然来了,就是缘分,是上帝赐予我的,不是吗?我们就做个一夜夫妻,赶明儿啊,你就是不走,我也不会留你的。怎么样?来吧?”
  “你上过学吗?”我不能和她硬扛,只能跟她来软的。她哈哈大笑起来:“上过,我大学毕业,你相信吗?”
  摇摇头,我自语道:“大学毕业哪有干这个的?”
  “不信你还问我干嘛?快来吧,我可等不及了,完了事儿我们就是路人,何必追根刨底呢?”她又开始动起手来。我一把攥住了她那双手。
  “多么漂亮的一双手啊!有这双手完全可以去做护士、做银行职员、做公司白领……为什么这么下贱!做这个勾当,你的父母知道吗?你的兄弟姐妹知道吗?他们知道了会是什么感受?你想过吗……”
  她抑或是被剌痛了,突然僵在那里,像一尊希腊圣女的蜡像,好久,不言语,也不动弹。终于她长长地也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哎,手漂亮有什么用?就连脸蛋漂亮又有什么用?我们家在中条山,方圆几百里都是大山。哪儿上过什么大学呀,我还是跑二十里山路在乡里读了一年半的初中。家里没钱,还要供一个弟弟上学;爹又因为打狐狸土枪炸膛失去了一条胳膊,我的学就不能再上了,回家帮妈妈做些农活,生活难以维持。同村的姐妹有不少在外打工,都挣了大钱了!还为家里修盖了房屋,买了家电,我就羡慕得不得了,就跟着她们出来了。之后才知道外面打工哪儿那么容易挣到钱?她们原来是做这个的。开始我也死活不肯做,老板并不强迫我,只让我在门外站街;一来二去,经不起他们软磨硬磨,就试着做了。有了头一回,往后,一切……”
  “可以回去吗?比如定期回家看看?”
  “可以,一般的姑娘老板不介意她回去,反正现在做这个的人多,老板不愁找不来人。但像我这样的就不行了,就是回去了,也必须按时间返回。身份证攒在老板手里,而且,他们给我还拍了照,威胁如果不按时回来,他们会公开的。”
  “回去跟爸爸妈妈说过吗?你在这里做这个?”
  “傻呀你?!这哪里是跟爹妈说的事儿?好在他们只要拿到钱,好像也从不问这钱哪儿来的。好像他们也知道,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回老家了,说得好听,自己也觉得没有脸面。村里的老人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儿,说起自己家的姑娘怎么怎么有本事,往家里拿多少多少钱,大家应该是都知道的。但我还是觉得在家乡人面前,没有脸。”
  “想过未来吗?”
  她莞乐一笑:“未来,未来不是很简单吗?等到哪一天,老板答应我,再做五年就放我回家;回到家里把自己打扮一下,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也就是了。”
  “想过早一天离开这里吗?”
  她点点头,但马上又摇了摇头。
  我无言以对,一时间心里像压了一块砖。
  一阵啜泣。当我再次注意她时她竟在哭,两行泪水挂在腮边,像月季花上的露珠,有两颗已经滴落在她玉雕般的小臂上。我想,我的语言还是震动了她的内心,她兴许已经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了。当她说找个人嫁了的时候,我曾发出过一声冷笑。我的意思是什么事情原本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即使嫁了,如果找个不爱的人,能幸福吗?如果是相爱的人,又如何去面对他?万一把一切都捅透了,又会是什么结局?这些我想她是会考虑的,或者私下无人夜深人静时也会自我拷问。这是良心的拷问,这拷问是最严酷的刑罚!
  她终于仰起脸来,拢起遮在眼侧的长发,诚恳地说:“大哥你是正经人,我不想让正经人陷入泥坑。我走了,今晚你这二百块钱我不挣,我甘愿赔上一百元。”说完便起身要走。
  “怎么还要赔上一百元?”我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她。
  “行里的规矩,姑娘们钱有一半是要交给老板的;怕姑娘们私吞,老板按进一次客人的房门计算。不管生意是不是成交,老板都要收一百元。没事儿,一百元不算啥,我多陪一个也就找补过来了。”
  不知道是冲动还是感激她的大义凛然,我什么也没说,把衣兜里所有的一百二拾元钱全部掏出来给她。
  她没有推辞,双手接着朝我深深鞠了一躬,一头乌黑的头发,一直垂到地上。
  她走了。我飞快地将门返销上,背靠屋门闭着双眼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隔壁的房门响起了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不到片刻,床板的支呀清晰可辨。
  我瞪着眼睛到天亮,这一夜,好长。
  于惊恐中渡过的一夜风流让我疲惫不堪,走出春来客栈时车站顶楼的大本钟刚敲过八点。其实这里哪有什么大本钟,就是车站左侧面主㙮楼上边镶嵌的大钟而已。平辽车站是南北大动脉上的一座重要枢扭。一座传统的车站建筑虽然破旧,却也极富民族传统建筑特色;鳞次栉比的黑瓦,高高的挑檐,楼上楼下三层建筑,两边两层,中间高,两边低,颇显端庄气度。近些年来西风日盛,不知哪位青天老爷一声令下,过去的悉数拆除,建成眼下的这么一个通体式五层、左首矗立起一座十分奇葩的哥特式㙮楼,并在上面镶嵌一个巨大的圆钟。大约是由于照搬伦敦伊丽莎白塔楼,平辽人习惯上也叫它做大本钟。大本钟上的钟摆摆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黑色的指针已经指向八点十分。如果是在以往,我已经到了办公室,既收又发开始忙碌起来;现在我却在这里流浪,我是天下距离家门最近的流浪者。下一步,我该怎么办?该朝哪里去?出院之后,单位允许我在家休息一个月再上班儿,我原以为这样有些不近人情,怎么也不能这么短的时间就开始工作;现在看了,还不如早一天上班儿呢。
  我想起了妈妈——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我相信她昨晚一定给我打了电话,而且不只一次。全怪春来客栈那个混蛋螳螂一样脑袋的老板,怎么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些违法勾当,还公然屏蔽客人手机信号,侵害公民通信自由!我又想起了那个长头发的姑娘,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动人,说句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的话:如果不是已经有一个无法脱手的于春兰,我十有八九会爱上她的,还有她那已经被污秽的身份以及名声。我突然从内心里产生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丝毫不亚于昨晚上的热血贲张——我应该为她做些什么?我应该救她以及春来客栈和她一样无辜的那些可爱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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