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作品名称:灰黑色的夹克 作者:铁犁 发布时间:2021-03-11 09:28:22 字数:6568
“哎,郑玉琳!”身后传来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像新春柳林中发出的第一串莺啼。我忙转过头去,一辆天蓝色的士正停在马路的另一边。车窗的玻璃已经被摇到最低,一个姑娘拿着宽边遮阳帽向我挥动。我一眼便认出了她。
“快过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过去,但我还是过去了,这一切都像是完全超乎于意识之外。她往另一边挪动了一下身子,命令似地说:“上来,还犹豫什么?”
车子重新起动。她问我,为什么总不给她打电话;我撒了个谎,说天天都在忙,帮爸爸妈妈做生意。她相信了,开始的些许怨气也已消退。这车是往哪儿开?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狐疑,眨了眨眼睛说:“我请你吃大排档,之后我们去唱歌,怎么样?”
车子在微微地颤动,我能闻到她发间或是身上散发的花一样的芳香。我用眼睛的余光瞄了她一下:“总让你花钱,真不好意思。”我登时觉得脑袋在发胀,便推脱不想去了。我的虚伪在她的眼睛里几乎无从遁形。
“别难为情。你现在没有钱,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你再请姐姐。”
夏威夷K歌厅里,她要了一个包厢,靠墙摆放着一只咖啡色包皮的双人沙发,前面白色的茶几上是两碟茶点和两只麦克。一面巨大的平板电视挂在对面的墙上,上面不停地静音交替播放着几个歌星的图像。她点了几首歌,邓紫棋的、祖海的、邓丽君的,还有高枫和周杰伦的。
她让我唱,我很想唱,可惜我不怎么会唱歌。我为从前没有在声乐上下番功夫而懊悔,甚至怨恨当时的声乐老师。她唱了一支又一支。大概是累了,抑或是觉得实在扫兴,她也停止了。
走出K厅,一轮皎月悬在高楼的上方,周围圆圆的一圈儿,像一道圆形的彩虹。“你打算回家吗?”她问我。
歌兴没有,而游兴还是盎然的。我说:“随便走一走好吗?”她没有反对,我们肩并着肩,漫无目的地在路灯下走着。一切都处于放松的状态,只有我的心还在剧烈的躁动着。我似乎有许多的话要对她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旁边的这个姑娘,比我大了一岁的姑娘,像姐姐,又像情人。她是那么迷人,那么亲切,我多少次都曾经险些生出拥抱她的冲动。但我又不能,确切的说是不敢。生怕招惹得她生起气来,那么我将永远的再也没有跟她一起相处的机会了,哪怕在迷人的月光下一起漫步。
我们好像相互在心里约定一样,嘴里谁也没有说便一起来到了河堤上的河滨公园,之间没有任何的暗示。
初秋的汝河,河面依旧宽阔。月光在粼粼碧波中随意地挥洒,弯曲的踊路平铺在草坪上,在冬青树丛的缝隙里穿行。我们来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刚一对情侣从这里离开,那条双人条椅上依稀还能感觉到他们的余温。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我。我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的话让我更加窘迫不安。我无意间将双臂展开,放在条椅的靠背上,她的后背就在我的臂窝里。她吃惊地回过头来,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唐突,立刻收回两臂,局促地放在胸前,她朝我轻微地报以浅笑。
“说什么呢?你能告诉我,我们在‘春风居’本来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落泪呢?”
她半天没有回答,我再看她时,发现她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吓得我不敢再往下问。
“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我点了点头。我把几天来除了在家就是在家,任何地方都没有去的故事流水账一般向她叙述了一番。她这才笑出声来。
“你真逗!谁让你说这个了?”
“我想告诉你,我父亲不同意我们的想法。他说,医院不需要设什么营养科。我不依,和他争吵。他突然问我:‘一个不相干的小伙子,跟你什么关系?让你这么替他操劳?’老混头他一下子把我给问住了,我心里一急,就说:‘朋友,男朋友。不行吗?’我本以为会把他给镇住的。你猜怎么着……”
“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她揪了一片冬青叶子,一星一点地掐着。“咋?你不乐意吗?”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我满身的汗毛直竖。“你别不乐意!就是你乐意了,我还不乐意呢!”
“我为什么不乐意?”
“那你知道我乐意吗?”
“不乐意?”
“你摸一下的心口就知道了!”
我的双手被她牢牢地捉了去,按在她的胸口上……天空上的一朵云彩厚厚地笼罩在河堤的一块草坪上,以外的世界全部消失了,这个世界充满了美妙……这里,今晚成了我们的伊甸园。
“你应该有一个工作。”云彩终于淡去,月光像一层银。她说,“我明天还要去找他,无论如何,这是我答应你的事儿。不行的话,就让他在他的公司里找个事儿做,不就是多个人嘛。那些个妖精的七大姑八大姨不是都在里边吗?凭什么我介绍的就不能进?”
“你别这样,我不想这样,吃闲饭的位置给我我也不要,我需要自己劳动,凭我的双手。”
她轻轻地啐了我一口,再也没有言语。然后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我站在原地,望着她背影走下河堤上了马路。我一个人呆立着,一时像丢失了魂魄,说不出心中的怅然。我不得不承认我是爱上了她,可我为什么爱她,又爱她了些什么?心里却从来没有想……爱,的确还需要理由吗?这也是我不曾想到的。只是心里无端地有个身影老是在眼前晃动,赶也赶她不走。现实中似乎有两个她,一个在眼前,而另一个已经走了。我打电话给她,任凭铃声怎么响,她只是不接。生气我想把手机摔在地上,可惜摔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好又收起来。
“她后悔了?可当初……哎!”都怪我,我为什么不能克制一下,这可怎么好?
我这时才发现我身上一文不名,打的不行,连乘坐公共汽车也不行,我被人甩了。我朝地上唾了一口,一个人朝家里走去。尽管还有六站的路,拐三条街道。
进得小院,发现爸妈的三轮脚踏车静静地停在窗台底下,知道他们已经睡下了。家里一片昏暗,我打开客厅的灯,发现爸爸妈妈都还没有睡。一个坐在沙发的这一头,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一个倚在沙发的另一侧,手支脸颊,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为啥还不睡?我说过了,晚上别等我。都累了一天了。”
“你坐下。”爸爸说,半是命令半是协商,“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身上一阵发冷,便在对面坐下来。
“今天我见你二表舅了,他给我说了个事儿。说他的一个哥们儿新上任了什么局长,可以帮你在那里找到一个工作。这也是前几天你妈朝他发牢骚的收获。”
我的心里一阵兴奋,似乎看到了大海里漂泊已久的一片孤帆,突然在遥远的水天之间隐约看到一抹天际。忙问:“什么局?”
“规划局!”
我一脸的苦笑,刚才的那份喜悦又烟消云散了。我说:“让我一个学食品机械的去规划局?我会做什么?”
“学什么,也不一定就非得做什么!市长哪个学的是市长专业,还不都做得好好的?”
妈妈直起身来:“你自己又找不到工作,我们出面。你表舅不是外人,估计也不会花太多的钱。你都这么老大不小了,赶紧地找个工作,谈个对象。结了婚,我和你爸啥时间闭眼睛也就安心了。”
“你们看着来吧。”我一定有些生气,虽然我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连我自己听着也有些模糊。
双手枕于脑后,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感到浑身疲乏。脑海里像一锅菜,被不停地翻炒着。我一直盼着她能给我一个电话,但一直没有。夜很静,不远处马路上还有车不断地往来穿梭,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的沙沙声此时听起来格外刺耳。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思绪依然停留在河滨公园里。那长长的条凳,那一蔟蔟的冬青,一棵棵的香樟树,那围成一圈儿的黄杨;还有河里粼粼的波光,以及那轮高高地悬在天上的明月,那个身上散发着花一样馨香的她。还有那永远都无法忘却的一切的一切,录像一样被一遍遍地在眼前回放。
此时,另一个倩影突然蹿入我的脑海——我的学妹姚大萍,她好像知道了这件事,一脸的哀伤,无情地责骂着我。
你真是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做!你这个丝毫没有良知的家伙,当时你是怎么想的?你的心里还有她吗?
为什么这么做?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必须尽快地将这件事情忘掉,必须将她从我的心里赶出去,永远不去想她。我骂她,骂她八辈祖宗,我为什么要骂她?我凭什么骂人?我该小便了,膀胱憋得隐隐作痛。可我怎么都撒不出来,越是急越不行。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我站在厕所里长时间短时间的,勉强在一阵灼痛中撒了下来。我吓坏了,如果再有一分钟不能解决,我一定会叫我爸爸的。都是因为她,我差一点儿出了大事儿。她好像就在我的面前,两只酒窝深陷着抿着嘴吃吃地笑。我又觉得好没道理。两个人的事情,能只怪她一个人吗?
我在床上翻覆着,木板床被我折腾得吱哇乱叫。然而,越是这样,越是难以入睡。她在哪里?她现在在做什么?她也在恨我吗?也在骂我吗?她或许正在哭?我真想打个电话给她。几次拿起手机,又几次放下。是她自己生气走的,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气。她想甩了我,甩了也好,免得彼此牵挂,将来不好面对姚大萍。如此这般,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电话始终未能打出。越是不愿想,大脑越是不听使唤,相识的过程电影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平生头一回品尝双重相思的痛楚。这一夜,我虽然努力地闭上眼睛,却总也无法入睡。
一个礼拜过去了。我不知是在一种如何暗自煎熬中度过的这么一个礼拜。奇怪的是:她也没有一个电话打来。我真该死,我怎么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万一爸爸妈妈知道了,还不得把我的腿骨砸碎?我一直都在躲着爸爸,特别是他那眼神。
大清早起来,我正在刷牙,便听到爸爸在客厅里叫我。坏了,我想,难道他老人家听到了什么?我提心吊胆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一脸的严厉:“吃点东西,你表舅八点钟在规划局门口等着你呢。你去见见他,工作他给你跑好了。”
我不得不佩服表舅,一个房地产商,竟然能摆平规划局!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真的给说成了!开始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直以为是耳朵听错了。一大早,妈妈把我叫了起来,要我七点半钟在规划局门口等我表舅,见一见局长这事就算定了。不知道是惊是喜,我的心里在“怦怦”跳个不停。妈妈让我把表舅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以免有事儿需要联系。
公交车在规划局的门口停了下来——这里是个站点儿。我随在人们的后面走下了车。规划局的大门前左边是一片停车场,我在路边茫然四顾,来去匆匆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不知所措中,一辆豪华丰田车的门打开了,表舅一边下车,一边手里还在打电话。一直走到我身边才把电话挂断,拉住我进入规划局的大楼。
电梯的指示灯不断地跳出数字,到8楼时自动停下,门开了,表舅自顾走下去,我跟在后面。来到一扇嵌着金底黑字“局长室”牌子的栗红色门前,表舅笃笃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一个浓重的声音说:“请进!”
门原本就没有锁,表舅轻轻地扭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巨大的红木写字台后面坐着一个戴着花镜的五十岁左右的人,若无其事地看着手里的文件,连头也没抬一下。表舅示意我坐下来,他已经先坐下来了。我感觉很尴尬,怯怯地环视着室内的情景。两间大大的房间,和田玉一般白得泛青的高级地板,中间清晰地照映出房顶巨大的椭圆形的一组吊灯;吊灯的无数条珍珠般的流苏直棱棱地朝上,和上面的真的吊灯形成极妙地响应。如果不向上看,真以为那灯是浸在一座水晶宫里。贴着金黄色壁纸的墙,墙的内侧玉兰、香棒、龟背……摆满子四周,一个屋子都溢满了花香。局长的写字台一边有个拐头,一台电脑放在上面,却没有开机。写字台的另一端高高地放了两摞文件还有报纸。,局长低着头还没有文件高。身后是高高的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全是精装的,码放的整整齐齐,好像从来就没有被翻动过。我大致地看了一下,什么《二十四史》《红顶商人胡雪岩》《曾国藩传》等等古今中外应有尽有。难怪,看来的确是个有学问的,我心里油然生出几分敬畏。
“哦,你们来了?”他终于抬起了头。
“来了,大哥。”
“就是这个孩子吗?”
“是的,大哥,咱的外甥。情况上回见面我都告诉你了,老姐就这一个孩子……”
局长笑了起来:“都是一胎化,要不是娃儿,要不是女儿。还能再有更多不成?”
“这孩子今后就全仰仗大哥您了!好在这孩子听话,永远不会给你惹出什么事儿来……”表舅一连夸了我好几句,反倒让我非常不好意思,坐立不安起来。我想应该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说怕眼前的这个人会瞧不起我,以为我真的是白痴;说了又怕说错了牙关更惹人厌烦,平生第一次和这样的大人物见面,也就在这说与不说的挣扎中。我的两鬓开始有细细的汗水渗出。局长只瞟了我一眼,便和表舅扯上承包工程的事情。我半懂不懂的,索性不去听它。而局长甚至再也没有看过我一下——那都是些我以为非常不着边际的,令人生厌的话题。这个老家伙,看来根本就没有把我这颗豆包当成干粮。我心里骂着他,又在怨艾我自己,为什么在大人物面前就不能矜持一点呢?
屋子里弥漫着烟雾,烟草味呛得我嗓子发痒,只想咳嗽,不由自主地发出两声干咳。表舅瞪了我一眼,我只能憋住,独自扣着手指甲。会让我做什么?守大门还是扫厕所……
响起两下敲门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笑盈盈走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张表格。表舅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有事吗?”局长问。
“上面要的干部工资调整报表,请您过目。如果没有什么,请您签个‘同意’。”
“先放下吧,我抽时间看一下。”他接过那几张纸,放在一个文件夹里。戴眼镜的女人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突然叫住了。
“你来的正好!”他笑着说,“这是新来的,我已经跟劳动局谈妥了。具体手续按正常去走,你负责办理一下。”那女人答应一声走出门去。他抓起手机拨通电话,只说了一句,“你过来了一下”。片刻,又一个女人推开了局长室的门。
“您有事儿吗马局长?”
“当然有事儿,没事儿能打扰你吗?”她分明感觉到自己的问话欠当,双颊顿时泛起绯红。
“给你安排个新人儿。这是局办公室的王凤莲主任。”他把目光转向我说,“以后你归她直接领导,好好干!有啥事儿多和她请示汇报。”
我想说“请多关照”,但是话到了嘴边,竟未能说出口来,裹了一口唾沫又嚥了回去。
“请跟我来!”
我看了一眼表舅,他朝我点了点头。我想向局长表示感谢,依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朝他点点头跟着王主任走出了这个让我如坐针毡的局长办公室。表舅却还在那里坐着。
我们来到三楼,办公室就在三楼的电梯口右侧斜对面。门边也有一个牌子,上面刻有“办公室”三个字。王主任很亲切,既像个长辈,更像是个大姐。她把我拉到一张桌子旁边。这是一张米黄色的长条几,两端有翘起的堵头儿,上面堆满了各类报纸,《人民日报》、省报、市报以及专业的报纸等等。平时我母亲包个干菜都找不到一张,怎么这里这么多,有人看吗?别说,还真有人看,这个屋子里总共坐着六个人,其中四个人都在那里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报纸。看报纸几乎也没有专下心来,只随便地反复着,发出㗭㗭啐啐的声音。
“你先熟悉一下,就这些报纸。”她从电脑里拉出一份东西来,递过来说,“你的任务主要是按着这个表格上的数字,每天把这些报纸分发给各位领导以及各个科室。哦,我还得跟你说,这并不难,各位领导办公室的门都有牌子,喏,就是那个。其余就是各个科室了,也按上面的数量发就是了。不过,你得注意点儿,我们这里的人欺生。你得好好地按上面的份数发,不然谁领的多了,你会很被动的。你不知道这些家伙们,都是猴精猴精,眨眼工夫,他们会默不做声地把东西鼓捣走。”我有些不安起来。这地方怎么这样?
“这还不是主要的。你的最主要的任务是在这里。”我被王主任拉到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桌子的一侧放着一架红白两色的电话机,“要以最快的速度分发完报纸、信件,然后就坐在这里。如果有来人找领导,先要做好登记,然后打电话汇报给有关领导。”
“就是要找的领导啊?领导同意接见,就放他进去;领导若忙,就让他到接待室等一会儿。”她指了指旁边的接待室,“第一个接见完了,再放进第二个,就这样……”她问我记下了没,她说了那么多。我怎么能一下记得过来?其实她完全可以知道我只是记了个片断,许多东西是记不清楚的,然后我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她微微地笑了,左嘴角陷下一颗小小的酒窝。
我总算有了工作了,感激我的父母,感激我的表舅,还有我们的马局长——在人前我叫他马局长,如果是单独相遇,我得叫他马叔。这是表舅当了马叔的面亲自嘱咐的。然而,这倒霉的嘴竟出奇地笨,怎么也叫不来。就是小时候也是这样,听妈妈说,我的嘴很贵,轻易是不向陌生人称呼的。不是因为家长没有教育,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哭也哭了,就是这一句称呼决不轻易叫出来。我觉得那样我会非常害臊。父亲的同事不相信,手持一只冰淇淋,逗我说:“叫叔叔,叫一声‘叔叔’这个就是你的!”我摇头撅嘴躲到父亲的身后。任凭他如何引诱,我始终不出一声。最后还是他缴械了,把冰淇淋给了我。我也曾尝试了许多次,但这个“马叔叔”我怎么都叫不出口,送报纸或是请示什么,还是叫“马局长”。好在我发现马局长并不反感,于是就干脆这样不管在公开不公开的场合,我都统统的叫他马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