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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生生不息 挚爱不灭      作者:敖穈      发布时间:2021-03-21 15:19:50      字数:3633

  我接到了马总的电话,她嗲声嗲气的声音混杂在麻将声里,她说:“小曼啊,最近怎么样呀?”
  我说:“挺好的,马总,劳您挂心。”
  她有些生气,说:“什么‘您’,我有那么老吗?”
  我说:“马总比我姐姐还年轻,怎么会老呢?”
  马总又说:“Zaria新开了一个市政管网项目,那边缺人,想派你过去练练。”
  我说:“好。”
  我和金厂长道别后,离开了Gombe水厂的小院,小丹尼尔开着一辆绿色牌照的皮卡送我,副驾驶坐了一个我精心挑选的防暴警察,路上我又吐了一路,金厂长给我的风油精一点用也没有。
  Zaria位于尼日利亚中部的Kaduna州,是北部穆斯林和南部基督徒混杂的地方。
  到Zaria城区的时候,我叫小丹尼尔在一家超市边停了一下,我到超市里买了一些蜂蜜、可可和当地的茶叶,付过钱后,我走到皮卡边抻了个懒腰,突然响起“啪啪啪”的声音,像放鞭炮一样,我四处张望,隔我大概三十米远处的人群突然慌乱起来,慌乱随即波及到更远处的人群,街上乱作一团,人们四处逃窜,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丹尼尔在驾驶室里叫我赶紧上车,他说:“Comeon!Master!Gun!”
  我拉开车门像鲤鱼跃龙门似得就跳了进去,副驾驶的防暴警察举着他的AK47,说:“Calmdown,master.”
  我说:“Calm你妈的down啊!Go啦!”
  警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小丹尼尔驾着皮卡在集市上乱窜,好几次都差点撞到逃窜的路人,枪声在车后继续“啪啪啪”响,和奶奶说的一样,像鞭炮一样,“啪啪啪”响,我趴在座位上不敢动,生怕子弹从后座的玻璃射进来。
  皮卡和我都惊魂未定地、摇摇晃晃地进了Zaria的营地,Zaria的营地非常大,但里面只有几栋小平房,其余是荒地或茂密的杂草。
  我走进一所小平房,一个看起来比我大几岁的青年人双手叉在篮球裤衩上,穿着一双人字拖鞋,他的胡渣看起来好几天没有剔了,他对着一个黑人怒吼道:“shutup!”
  那个黑人吓得连连说:“Sorry,master”,黑人不断用手里的废纸用力擦拭着手掌上的机油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旁边站着一个有些肥胖的中年人略微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这个穿裤衩的是这里的负责人,他是故意骂给这个中年人看的。
  穿裤衩的是项目经理雍游,他看到我来了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他说:“是孟曦吧,马总和我打过电话了,快进来坐。”他引我进了平房,把那个中年人和黑人就晾在那里。
  我跟他讲了在路上发生遭遇的事情,他显得并不是很惊讶,他说当地有一个穆斯林的宗教领袖前两年被政府扣押了,这个宗教领袖的教徒就经常搞一些游行来给政府施压要求放人。
  我又问:“这个营地怎么这么大呀?”
  他说:“业主批给我们建设临建的地本来是200米*200米,但合同上长和宽不小心都多加了一个零。”
  他没有立即和我谈工作上的事情,只是招呼刘大师准备上菜,又叫黑人帮厨去拿红方和啤酒。
  傍晚时分,施工现场的master也陆续回来了,他们都热情地和我打招呼,他们知道我是总部派来的。
  晚上吃的是烧烤,大家围着一个炭火炉子,都光着膀子,切好的羊肉、牛肉、毛肚、猪肉、鸡肉、鱼片摊到烤架上,刷上刘大师特制的酱料,我们一个个吃的满头大汗,他们都向我敬酒,欢迎我来,我也打了个转回敬了他们。
  大家谈的最多的依然是性,这也是项目上忘却空虚和无聊最有效的方式。
  老郭说他在国内到了一个地方最喜欢找火车站旁边那种三十块钱的,他喜欢那种身材有点臃肿的,那样比较有肉感。
  老张年纪不太大,却白发不少,他说他喜欢发廊和足浴城的姑娘,一次两百、三百,他说:“我去了总想去,在国内虽然也有一万多一个月,但攒不到钱,所以就来这边了,这边我又不敢搞,这不就攒到钱了?”他说的时候大家都笑了起来。
  勇哥的胸毛很丰富,像粘了几个海胆在胸前,他跟他老婆很早就离婚了,他说他来这边这么多年,现在已经没有性欲了,只想给孩子把房子和结婚的钱攒好。
  夜里我睡不着,便去这些人房间遛弯儿,雍游在打英雄联盟,他玩的是欧服,他问我玩不玩,我说我不会。
  老张、勇哥住在一个大房间,老张带着耳机在看色情片,被我瞟见了,他说他优盘里还有,问我要不要,我说:“我的还没看完。”
  勇哥在手机上斗地主,牌友是他国内工地上的工友,勇哥说他们其实算不上工程师,他们是国内工地上的民工,在国内他们是干活的,危险的事情都要自己上,来到尼日利亚他们是管理者,他们指挥黑人干活,这或许是他们愿意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吧,勇哥说他以前很羡慕那些国内的施工员,施工员叫他们往东,他们就要往东,叫他们往西他们就要往西,现在他就是施工员,他觉得自己指挥黑人的时候好威风。
  老郭在自己的房间给自己打针,我以为他是在吸毒,他说他得了肺癌,要定期打药,每次回国休假,他都要去杭州复查,肺部的阴影一次比一次大一点,每年赚的钱大半都花在药上了,他很担心公司后面就不让他来了,他说这些的时候显得很平静,但我能察觉到他是害怕的,死谁不怕呢?
  刘大师像个弥勒佛坐在椅子里,他在房间里喝着花茶,那套精美的茶具是他从国内带来的,他房间里好多瓶瓶罐罐,他邀我坐下,倒了一杯给我,我和他拉了拉家常,他告诉我他来尼日利亚已经十年了,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可以呆这么久?他说:“来这里的都是没钱的,但凡家里有一点钱,都不会来这里。你们这些新来的总以为我们后面麻木了,其实我们没有一天不思念家里,来的第一年很忙,很多东西不熟悉,我对那些菜命也不知道怎么叫,但后来发现能买到的菜也就那几种,慢慢也就记住了,第二年工作慢慢就捋顺了,到了第三年就用空闲来想家了,后面一年比一年想。”
  屋外起风了,越来越大,刘大师说:“沙尘暴要来了,快回去把门窗关好。”
  我说:“我出来的时候就关了。”
  果然,不一小会,屋外想起了飞沙走石的声音,夜色里像有无数只咆哮的猛兽,沙石拍打着墙壁和铁皮屋顶,我和刘大师坐在房里继续喝着茶。
  沙石安静了下来就开始下雨,雨季的雨真大,像子弹一样敲得铁皮屋顶咚咚响,但下得并不久,很快就停了。
  我离开了刘大师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营地养的狗还不认识我,一直朝我叫。我走进自己的房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房间的窗户被石头打碎了,屋子里进来了好多不知名的大飞蛾,它们身上长着恶心的黑色斑点,墙壁上、天花板上、蚊帐上、地上全是飞蛾,如果有密集恐惧症的人一定会当场晕掉,我从餐厅找了扫把和撮箕,我一扫动,它们就飞起来,赶都赶不走,它们落到我的身上、手上、脖子上、脸上和头发上,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
  后来我找了三个手电筒,把房间和过道的灯关了,把手电筒打开摆在门口,然后飞蛾就向着灯光慢慢爬,它们靠近灯光一些了,我就把手电筒往后移,然后我又把餐厅的灯打开,就这样慢慢的把飞蛾大军引到了餐厅,然后我啪的把门关上。
  然后我去卫生间洗澡,打开喷头,里面出来的是黄泥一样的水,把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如果我有九条命,我想死第二次。
  我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泥水,然后坐到写字台边,我打开台灯,给在深圳的月樱姑姑打了个视频电话,她穿着睡衣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问我好不好,我说:“一切都好。”
  我也问她好,也问小姨父好不好。
  她说:“家里只是他的旅馆,白天看不到他的人,晚上也是很晚才回来,不晓得在外面干嘛。”
  我用微信转了一万五千块钱给她,让她过年回家的时候带回去,爷爷和奶奶五千,我爸五千,我妈五千。
  她说:“真有趣,以前汇钱的是我,现在汇钱的是你。
  我很快适应了Zaria的工作,我已经习惯了master们像骂猪骂狗一样训斥他们手下的工人,项目给我配了个助手,叫Abdulrazak,他名义上是我的助手,我给他考勤,我给他签补助的单子,但实际上项目上每个中国人都可以使唤他,我不知道怎么“罩”他,斋月的一个傍晚来了一卡车PVC管,那个时候工人都已经回去了,就Abdulrazak住在营地里面,雍游把Abdulrazak从屋子里喊了出来,让他去卸货,雍游然后又回去打牌了。
  Abdulrazak身材很矮小单薄,司机不负责卸货,就站在旁边看,我也站在旁边看,我看着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的Abdulrazak将一捆捆比他还高的PVC管从卡车上卸下来,然后搬到仓库里,到了晚上十点他才搬完。
  我洗完澡后去仓库里看他,我很直白地问了他一个很蠢的问题:“你是为什么而活着?你们的生活这么艰难,为什么每天还这么开心?”
  他说:“我是为了生存而活着,难过的时候你就想象明天会好起来的。”
  我说:“你这是自我麻痹啊,你这样下去改变不了现状的,你只能一直给我们打工。”
  他说:“master,我有在攒钱的,我以后要做种子的生意。”
  我问:“你攒了多少钱了?”
  他说:“五年里我已经攒了三十万奈拉了。”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是我前不久买的Iphone8P,花了我三十三万奈拉,我说:“很晚了,我回去睡觉了。”
  路上,我还在想Abdulrazak的三十万奈拉,他能攒到这三十万奈拉已经不容易了,尼日利亚很多成年人是没有工作的,有工作的往往要接济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兄弟姐妹的孩子,我们去镇上铺设入户连接的管道时,很多黑人就坐在自家门口闲聊或者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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