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六章
作品名称:生生不息 挚爱不灭 作者:敖穈 发布时间:2021-03-11 14:53:31 字数:6481
第五章:
虽然听不懂广播里说的是什么,但根据乘务员和乘客的反应,我判断飞机应该是要降落了,熟睡的乘客陆续醒来,他们收起身上的薄毯,脱下埃航发的特制睡袜,大家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显得意犹未尽,我合上电脑,收起小桌板,旁边的老者眯了眯眼睛,对我说:“你没睡啊?”
我说:睡了一下,又醒了。”
他又问:“那个女人故事写得怎么样了?”
我说:“她嫁人了。”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抵达了埃塞的亚的斯亚贝巴,舱门还未打开,大家就早早起身占领过道,仿佛不早早起身,过道就要溜掉似的,走出舱门那一刻,刺骨的凉风让我打了个冷颤,这是凌晨五点的埃塞,我在舷梯上眺望了一眼高原的远处,有微微的暗红,那是将出未出的红日。埃塞虽地处非洲,却是个凉爽的国家,高原气候让蚊子难以繁殖,因此它也没有疟疾。我和老者跟着众人进了航站楼换乘,他和我要去不同的楼层,在电梯处,我和他道别,看着他拖着行李远去的背影,像极了在楼道里背着行囊去岚江打工的父亲。
航站楼里还是黑人和白人居多,他们各式各样的打扮,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我手里拖着行李箱,背着一个大书包,脖上还挂着一个挎包,像一个携带全部家当逃难的人,我对照登机牌上的指示去寻找前往阿布贾的登机口,走一小段,我又停下来摸出登机牌再看一看,我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问了从身边经过的工作人员:“excuseme,couldyoutellhowcanIgotothisgate?”
他用简单的语言并配合手势告诉我往前走再左转,我敢肯定他说的既不是老师说的英式英语也不是美式英语,他发音很清晰,但听起来不习惯,我为自己能听懂个大概感到一丝成就感。沿着那人指的方向走了一段,看到一个中文咨询台,咨询台的门脸是唐人街门楼的样子,里面坐着的中国女人正在为一个乘客提供帮助,等到我的时候,我上前问了同样的问题,确实是沿着这个方向走的,看来我对黑人的理解是正确的。
我找到自己的登机口时,时间还早,我连了商场的WiFi,发现妈发了很多视频通话,我打了回去,她还没有睡,接通视频以后,她惊喜而又惊奇地问:”曦曦,你到了哒!”
我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小声的“嗯”了一声,我没有跟她交流太多,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她想看看我周围是什么样子,我假装信号不好,就把视频挂断了。
奶奶用的老人机,我给她打了一个国际长途,我大声地说:“喂!奶奶!”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声音,奶奶说:“哎!崽,你到了!”
我说:“还在埃塞俄比亚,要等三、四个小时才转机去尼日利亚。”
电话那头说:“嘛给鹅比鸭?我没懂到,哈哈。”
我说:“埃-塞-俄-比-亚,是个歇脚的地方,我等下还要坐另外一个飞机走!”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太嘈杂了,以至于我要拉开嗓子对着电话喊,我又问:“爷爷睡了没有?”
奶奶说:“爷爷也在等你电话,但他耳朵听不清,晓得你落地了就好。”
奶奶还是叮嘱我保重身体,最后她说:“我这崽有用。”
我在航站楼的商场里好奇地逛,风格迥异商铺、餐馆、咖啡厅让我暂时忘却了旅途的疲惫和心中隐隐的恐惧,我看到在一个专门做祷告的地方,信徒们大多穿着长袍,他们脱了鞋子跪在毯子上,朝着同一个方向跪拜,他们双手举至头顶高处,虔诚地磕头,又站起来,然后重复这样的动作多次。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我眼花缭乱,商品上面从未见过的图案、文字给我别样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新奇,也有商店售卖中国烟和中国酒,这些熟悉的品牌此刻让我感到情切。看到一家中国面馆,门口写着只接受微信付款,走进去一看,除了老板,其余雇员都是黑人,普通的拉面价格却不菲,50元一碗。吃饱以后我就后悔了,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了。
过安检的时候,皮带、鞋子都要脱掉,我看到不远处一个安检口起了争执,一个穿制服的安检人员将一个中国人的登机箱打开,一只皮鞋里用铝箔纸包着几把白色的梳子,另一只包着几个白色手镯,那个应该就是象牙,那个中国人和工作人员争吵着,然后被赶来的其他工作人员强行带走了。
太阳爬上了埃塞高原,日光让博莱机场变得更加明亮,时不时就见一架飞机腾空而起,飞机逐渐地变小,最后消失在云雾中。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乘客们依次登上了阿布贾的飞机,这架飞机比之前那架要小,我快速地观望了一下,没有其他中国人,他们大多穿着自己的民族服饰,一种宽大的袍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也有少数穿得比较时尚,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语言。飞机平稳飞行后,我又打开自己电脑……
第六章:
位于源兴乡的曼家湾在总体布局上和姬家湾其实没有太大区别,祥德地区是典型的丘陵地带,村落几乎都是如此:在盆地中央或山脚空地建筑宗室祠堂,族人的屋舍环绕祠堂鳞次栉比依次排开,屋舍包绕祠堂,水田和青山又包绕屋舍,内聚力与历史在这样的布局中世代传承,人与自然共存。
但曼家湾之规模却远超姬家湾,它是源兴乡第一大湾,传说四百年前,曼家的先祖曼柏公自河南商丘一路游山玩水,行至源兴乡,发现一眼汩汩的泉水,泉水清澈见底,水中鱼儿悠然闲适,毫不惧人,他酌饮一口,清冽甘甜,再一看此地山南水北,玉带环绕,灵气汇聚,风水绝佳,他当即决定在此定居,每日在泉边垂钓,后邂逅一名貌美的村姑,与之结合后生下三个男丁,三子各自开枝散叶,经过数百年的繁衍,便有了如今曼家湾的格局。
每年正月初一,全湾各户男丁携草席集聚祠堂敬拜祖先,三室族人列队站好,中间站是大房族人,两边是二房和三房族人,先是鸣炮,各家各户进献的鞭炮在祠堂门外一齐点燃,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烟雾像气球一样逐渐变大,最终罩住整个曼家大湾,让人仿佛置身瑶池仙境,礼炮仪式后,在大房辈分最高老者的带领下,族人们一齐下跪,持香行三叩九拜大礼叩拜曼氏列祖列宗,祖宗牌位两侧悬有一联,联曰:“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大礼毕,各房领头老者收起男丁手里的香,再按三室顺序插进灵位上的香炉。
祭祀祖宗的仪式完毕后,老人们回到各自家里,女人们此时在家准备汗烟、果盘和茶水等候团拜的队伍,青壮男丁按辈分排队从大房辈分最高者家开始绕湾团拜,男人们各个喜气洋洋,双手抱拳拜年问好,女人们给经过自家门口的男人递上包好的汗烟,并回以新年的祝福,长长的队伍在湾里蜿蜒曲折,见首不见尾,鞭炮声此起彼伏,这一天,哪怕是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小朋友,女人们也要恭敬地给他们递上汗烟,并说好话。
团拜之后,便是各家各户相互拜年,客人登门往往声音洪亮:“拜年!拜年!新年好!万事如意!老人身体健康!”诸如此类的吉祥话,家里留下的男丁起身迎客,并放鞭炮,女人们端出瓜子、花生、花根,斟上酒水给上门的客人“挂红”,“挂红”又后奉上茶水,男丁陪客人吃茶聊天,但客人往往只是蜻蜓点水,咂几口便又起身赶往下一家。
自从曼继望帮姬英兰洗短裤的事情被发现后,姬英兰的机灵就彻底进化成了一种成熟的机警,在这个新的家里,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暂时是弱小的,她骨子里的傲气受到了外界一种无形的合力的压制,她意识到自己说话、做事都需在脑壳里多打个转,有时候她想不通,她就慢慢想,想远了她又折回来想,想着想着她就想通了。
那是腊月二十三,湾里各户送完灶王都陆续安歇了,曼祖耀坐在炭火边的扶椅上,他撩起自己的棉布长衫裹着两个孙儿,像包着两个大粽子,只露出头部,曼祖耀将孙儿盛放在膝上,双腿轻轻抖动,时不时抓起靠在椅子边的大铜烟斗嘬一口,吐出一口轻飘飘的烟气儿,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微弱的煤油灯光在他爬满皱纹的脸上荡漾,两个孙儿的眼一眯一眯,眼皮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曼唐氏见两个孙儿已熟睡,便出门去唤孙女曼大妹、曼二妹来抱,大儿曼继德成家后和媳妇桂花住,桂花清明前去燕子坳摘茶,雨后路滑,不慎从山坡上滚下摔死了,留下三男四女全压在曼继德一人身上。
曼唐氏走到晒谷坪,恰好撞见小儿曼继望,曼继望有些慌张,他左手掌着一盏煤油灯,另一只手箍着一只盛满衣服的木盆,火光在微微的寒风中摇曳,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看样子他刚从河边回来。
曼唐氏跨步径直走过来问道:“你洗衣去哒?”
曼唐氏打量着儿的子表情,一只手伸进木盆里翻弄,当翻到一只女人内裤时,她用拇和食指指尖夹起这件内裤在儿子面前一抖一抖,很惊奇但面容又很镇定,她说:“你怎么还在洗她的衣服?她的衣服还要你来洗?”
风中一闪一闪的灯光打照在曼唐氏冷冷的脸面上,两个压抑着愠气的反问句让曼继望愣在那里,然后他本能地给母亲陪笑脸,回答道:“她这两天不太舒服……”
“不太舒服,自己的衣服都洗不了了?就有这么金贵啊?我怀你的时候,刚生下你第二天就到河里洗衣了,不照样是落雪天!”
曼唐氏先是对着儿子教导,而后又拉高音量朝着曼继望房间的窗户喊:“是娶了个姬家湾的公主,还是娶了个姬家湾的皇后娘娘?如果是公主、皇后,那我曼家就养不起!”
其实,曼继望和曼唐氏在外面刚交上话,姬英兰就从床上坐起来了,她一直仔细地听着屋外的对话,听到这样的点评,这若是其他人,她早已破门出去和这人对骂,她可以找出对方语言逻辑上的所有破绽以理驳斥,也可以用她收集到的对方也不光彩的事情来进行回击,可屋外这个女人实在是厉害。
这个女人不光掌控着家里的生杀大权,而且,这个女人的丈夫比她的的丈夫更高大和强壮,三个儿子都对她俯首帖耳,大媳妇现在是死了,却是解脱了,二媳妇每日只是低头做事,说话声音比耗子还小,她听邻家的金穗讲:“十成丑现在成了八成,”意思是以前是十成的毒辣,现在到你只是八成了,你还算好的了。
诚然,自己的丈夫对是她疼爱有加的,他也是善良的,却也是优柔寡断的,常常在她和曼唐氏之间左右为难,所以,她只能在心里骂:老东西,有公主、皇后的命还来你这里?
姬英兰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蒸饭的时候,这个女人会把米和鸡菜(祥德地区的一种蔬菜)放在锅里一起蒸,蒸熟后,把鸡菜和饭分开,左边是饭,那是她和她丈夫吃的,右边的鸡菜是儿子和儿媳妇以及孙辈们吃的,若是称回来一斤肉,她会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但有三个式样,粗样子的是她和丈夫吃的,中样子的是儿子、儿媳吃,小样子的是孙辈们吃的,有一次她把一片小样子的肉夹给孙女曼霞,肉在她筷子上一抖一抖像一片云一样飘过来,曼霞抻着碗要来接,她突然又把送至曼霞碗边的肉收回来,放到嘴里咬掉一半再丢到曼霞碗里,曼霞盯着碗里少了一半的肉,赶紧送到口里吃了。
还有一次,她在门槛上歇气,孙儿先佐抱着个饭碗打从她旁边过,也不知是看到先佐碗里有米饭,还是觉得先佐盛得太多,她夺过先佐的碗筷,就哇哇往口里送了几口,再把碗还给先佐,先佐一坨鼻涕滴到碗里,看到碗里的饭一下子凹了一半。
奶奶和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说:“奶奶,这不可能,哪有这样当奶奶的?”姬英兰看向曼继望说:“你问你爷爷,看我有没有说他娘半句假话。”爷爷坐在椅子里不好意思的微微笑,眼睛眯成了两条门缝,两撇长长的水眉毛也跟着一摇一摇。
正月里过年的热闹气氛要足足延续到出节才逐渐消停,年后,曼继望收到一个改变他人生命运的消息。
春寒料峭,杉林上覆盖的积雪还未消融殆尽,水田里依然还是一片死寂,田垄上冒出的几株青苗也压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围着炭炉烤火依然是大家的日常。推门进来的是宣委王同亮,他倒吸了一口寒气,又吐出一口白气,搓着手说道:“两位老人家好啊,一屋人在讲谈话(方言指聊天)。”
王同亮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的几人实际上就已经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了,王同亮的目光从曼祖耀和曼唐氏转向曼家三弟兄和两个媳妇,曼继德几个在屋内打闹的孩子也在曼继德的一声喝斥下安静下来,炭炉旁的几人都起身热情打招呼,曼祖耀说道:“哦,是王委员,快坐,快坐!”他让出自己的位子示意王委员坐上头,王同亮也顺势坐下。
曼唐氏招呼二媳妇春梅去灶屋打热水倒茶,招呼姬英兰去橱柜摸出花生、瓜子和花根,她自己也起身,一边说着:“我去炒几个菜。”
王同亮伸出手做出阻拦的样子,说道:“莫客气,莫客气,我讲几句就走。”
曼继德说:“王委员,这都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多个人多双筷子,”见曼继柏起身去外面,曼继德问道:“继柏你去哪里?”
老二曼继柏回答说:“我去杀鸡。”
王同亮抓住曼继柏的军布棉衣,解释道:“真的莫客气,我等下还要回乡里向杜书记汇报。”王同亮说“杜书记”的时候正摆着的手停在空中,食指指了指天上,曼家人面面相觑,意识到此事不一般,便都围坐到炭火旁听王委员指示。
寒暄几句后,王同亮便开始进入正题,他望向曼继望,说道:“继望,还记不记得合作社放的《白毛女》?”
曼继望点头答道:“记得。”
王同亮接着说:“以后就要由你来放《白毛女》了,”说毕,端起茶杯,注视着杯里正舒卷的茶叶,微微摇着头,吹了长长一口气,咂了一口茶,水虽然很烫,他却咂得很响,好像咂得越响就越不烫似的。
曼家人一脸疑惑是他早就料到的,他放下杯子,继续说:“当时来放电影的是省电影总队的第五支队,如今省五队下放到我们祥德县了,并改名为祥德县第一放映队,正在全县各单位及乡镇招工培养放映员,我们源兴读过高中的就只有你和于家老大于文生,杜书记就点了你们两个的将。”
姬英兰见曼继望不做声便推了他一下,见曼家的人还没反映过来,王同亮对着曼继望笑着说:“怎么,不想去?”
曼唐氏反应过来了,惊喜地说:“这是好事啊,嘛不去?去去去!刚出节,王委员就带来这好消息,感谢感谢。王委员怎么不呷东西?抓嘛。”说着,抓了一大把花生、瓜子递给王同亮,王同亮推辞着,但瓜子、花生还是被强行按到手边。
曼继望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说:“去去去!”他心中窃喜:这半年高中没有白读,吃上国家粮了。
曼继望探着脖子,好奇地问:“那嘛时候去?”
王同亮说:“现在电影站还在筹备,报到最早也要到下半年。到县里接洽的事情我晚些时候会找你还有于文生详谈”
事情说毕后,王同亮便起身要返回乡里,却被曼唐氏和曼祖耀摁回了椅子上,曼祖耀装作要生气的样子,说道:“都是呷饭的时辰了,还怕多你一双筷子?”
屋里进行了一番打架子似的拉扯,曼祖耀夫妇和两个儿子几乎是要把王同亮的棉衣撕开了方才把他留下,王同亮虽然被拖扯得外衣凌乱,但他心里却享受这礼遇,不这番拉扯他还真不想留。
还是按之前的计划,两个媳妇去择菜和做饭,曼继柏去杀鸡,曼祖耀夫妇和曼家老大、大三继续陪王同亮聊天。晌饭过后,曼祖耀一家坚持把王同亮一路送过拱桥,在桥头上,王同亮环视曼家人,伸出右手做出阻挡的样子示意他们留步。
曼继望要去县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姬家湾,连大房和二房的族人也登门来打听。
首先是大房的曼杰宏,他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当年全湾就他家最穷,两条借来的长凳上架起一块门板便是床,冬天在门板上垫上稻草便是褥子。他说话结结巴巴的,听他一句话要等好久,他对曼继望说:“继……望,你……多少钱……一个……月?”
曼继望说:“没说,王委员也不清楚,要去了才知道。”
曼杰宏又说:“有没有……屋……安排?”
曼继望说:“我估摸住的地方总该有吧,总不能让我住街上吧?”
二房的曼祖光叔叔也来恭喜,他比曼祖耀年纪大一岁,两人时常在一起抽烟聊天,他对曼祖耀说:“老弟,你崽有用,湾里吃国家粮的第一个,我若是有个这么有出息的崽就好了。”他伸出拇指看着曼继望,曼继望呵呵地笑。
曼祖耀连嘬了几口他的铜烟斗,把烟丝嘬得又红又亮,然后说:“祖光哥哥,我们是弟兄,我的崽就是你的崽,这次吃上国家粮是后山上祖宗们的荫蔽,跟他没关系。”
曼祖光也嘬了一口烟,说:“这话欠妥,全源兴也就两个读过高中的,这吃上国家粮了那就是过去的举人。”
曼祖耀微笑着继续嘬他的大烟斗,不说话。
曼继望能招工去县城,吃上国家粮,姬英兰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但她心里也是忧虑的。小暑过后,曼继望便起身去县里,一家人将曼继望送过拱桥,姬英兰却坚持还要再送四里地,沿着宜溪河,姬英兰把曼继望一直送到了上毛田乡政府的门口,于文生正在那里等他,姬英兰收拾起不舍的情绪,热情地向于文生问好,说道:“文生哥哥好精神!乡里出了两个好人才,有文生哥哥搭伴在一起,有事好帮脚。”
于文生答道:“妹子更精神!帮脚我嫌他脚臭,帮手还差不多。”
离别时,姬英兰将手里的饭食交给曼继望并嘱咐他路上吃,曼继望摸了摸姬英兰微微隆起的肚子,满眼期待地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他让她不用担心,说有假他就回来,姬英兰帮他把布衣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扣好,嘱咐他不要和人生事,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