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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作品名称:地呀不要遮盖我的血      作者:岁月无言      发布时间:2021-03-07 11:45:31      字数:18785

  (一)
  
  发大财了
  春暖花开,游击队离开了杨家窝铺,在卜克岭的深山里修建了几个营地,战士们就待在深山里,这样就安全了许多。只是在没粮食的时候,才派人下山去宋家购买。以游击队现在的实力,攻下一所警察分驻所不成问题。但他们已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不能为了那点鸡毛蒜皮的东西而暴露自己。而且,附近的几个警所,都成了游击队的保护伞,是不能动的。
  陈玉虎眼看着八路军发展壮大,兵力已经大大地超过了自己,自己在游击队的主导地位已经丧失,心里很不爽。当初,八路军在虎山时,他说虎山是他的地盘,不允许人家“招兵买马”。现在,卜克川是八路的地盘,他怎好意思破坏自己定下的规矩呐。保安军的战士们整日无所事事,偶尔就下山干出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陈子珍担心暴露,就找陈玉虎交涉,两人有些龃龉。
  
  一天,杜勤赶回来报信,说:仕云有消息了。他被县警察科录用了,集训一个月后就被安置在老局子警察署做了一名普通的警察。其实,安置仕云没费太多的周折,因为满洲国无论是国兵还是警察,都在不断的减员,必须不断地补充才行。关德才得知这一消息后非常高兴,逢人就说:他孙子仕云在老局子警署当警察了,有他哥哥仕君的提携,用不了多久就能升官。
  八路军游击队的几个干部坐下来商量此事。陈子珍说:“仕云当上了警察,基本上是按着事先的设计进行的。现在,我们需要做出一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就是:让仕云作内应,我们去老局子干他一票。第二个选择就是:让仕云一直干下去,最好能进入日本的特务机构,这样我们就能源源不断地获得情报。”
  “想那么长远干啥呀?未来不可预测。”大家都认为应马上行动,免得夜长梦多。虽说大家七嘴八舌嚷嚷的欢,但是拿主意还得袁山说了算。袁山矜持了片刻,故意吊一吊大家的胃口,然后假装不情愿地说:“我同意大家的想法!”噢!大家都被逗笑了。
  接下来陈子珍又抛出了一个的问题:是八路军单独行动还是联合保安军一起行动?一听到这个问题,大家的面容全部严肃起来。谁也没有想过,这还能成为一个问题,可细想一番又觉得这应该成为一个问题,毕竟是两只队伍嘛!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政委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大队长有什么样的想法。都不发言。
  袁山想:“虽说以我们的实力,可以单独行动,但目前压倒一切的问题是团结。我们绝不能做出有碍两军团结的蠢事。”可他嘴上却说:“虽说我们兵力很多,似乎可以单独行动,但其实不能。因为我们缺乏老兵。像偷袭这样的战斗,只有老兵能够胜任,因为老兵临危不惧遇事不慌,能从容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这是新兵无法胜任的。”袁山看了看大家,一字一板郑重地说,“我觉得,我们两支队伍,所有的老兵合在一起,也未必够用。所以说,我认为,我们应该联合起来,一起行动。”
  听完了袁队长的表态,紧张的气氛立马就欢悦了起来。本来就是这样的嘛!本来就应该联合嘛!大家纷纷表态赞同。陈子珍说:“那就去把老陈(陈玉虎)请来吧!”因保安军的营地距离较远,直到晚上,陈玉虎和于清才赶来。见了面陈玉虎就说:“老袁老陈呀,你们是不是有好买卖啦?”
  陈子珍说:“先吃饭再说吧!”
  进了小屋里,战士们给他们端上来几碗菜粥和几个玉米面饼子。陈玉虎叹了口气说:“想当年,日本鬼子没来时,我们在虎山是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呀。自从小鬼子来了以后,我们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呀!”
  没等陈玉虎把话说完,陈子珍就说:“你就凑合着吃吧。”又说:“有一笔好买卖,等做成了,咱们改善改善伙食。”
  陈玉虎大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有好买卖嘛!”整个人兴奋地张狂起来,端起来那碗稀粥,说:“干杯!”就把稀粥倒进大嘴里。然后看着大家伙:“说吧,什么好买卖?”
  “偷袭老局子警署。你说是不是好买卖?”
  “好买卖好买卖!那绝对是一笔好买卖!”陈玉虎大声而又认真地说。
  几个首领就相关问题讨论到半夜。首要问题就是派人与仕云取得联系。袁山很兴奋,要亲自去老局子侦察,陈子珍批评了他说:“现在,我们的队伍已经不是十几个人啦,是几百人啦,你要考虑是全局,而不是那些枝节末梢。”大家伙都反对他亲自出马侦察,他只好作罢。
  陈玉虎说:“我们在老局子那里还有两处联络站,虽然有两三年没有联系了,但我估计是没问题的。”
  袁山想:“我们偏偏没在老局子那里发展堡垒户,这下好了,有保安军的联络站,一样能管用。”
  接下来确定人选。考虑到李连田应变能力很强,还懂一些医术,如果有人受伤,他能做简单的处理,因此他是必然人选。还有杜勤,是他创制的哑语,没他也不行。袁山觉得人少,又挑选了一名有经验的战士。保安军方面,于清是少不了的。陈玉虎又挑选了一个枪法好的战士。他们一共五人组成了临时侦察小组。因保安军那里有联络站,熟悉情况,袁山任命于清为组长。
  他们稍做准备,就由于清带路,在一个月夜出发了。因骑马目标太大,所以他们全是步行。此时雨季已经来临,经常下雨,使得他们走走停停;又因担心遭遇敌人的暗卡,就经常走夜路、山路,所以走了五天才到老局子的地界。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家农户吃完晚饭后就出了门,在夜里翻过一道山,进入一条长长的山沟,出了山沟后,借着月光,他们见眼前是一个小村子。此时已是下半夜,于清笑吟吟地说:“这回咱们休息一下吧。”又得意地说,“是我相好。”
  几个人随他向小村的北头走去,远远地看去。那里是一片小树林,可走到跟前,才发现小树林里隐藏着四户人家。于清径直走到一家门前,说:“就是这家。”朦胧中李连田见这家的院子修缮得挺整齐,像个有钱的主,心想:“他的相好还挺有钱的。”
  于清果然就轻松地敲开了门。黑暗中袁山也看不清女主人的脸,只是从说话中听出她的欣喜。于清像命令自己的妻子似地对女主人说:“快去给我们做口饭,都他妈的好累死了。做好了就叫醒我们。”
  那女主人爽快地答应着,又骂她的丈夫,说:“你这死鬼,来人了还不起来。”然后又叫孩子们起来,把这暖屋子热炕给于清他们。
  李连田吃了一惊,心想:“于清这胆子也忒大了。本以为他的相好是个寡妇,原来是有丈夫的。他怎么当着人家的丈夫面就这样放肆?”又一想:“要是她丈夫醋意大发,把我们的消息传出去,那岂不麻烦大了。”于是就拉住于清,小声地说:“我看不妥,咱们走吧。”于清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不妥?这不是外人家,很安全!”
  这时,那女人的丈夫也起来了,下了炕。一瘸一拐地走着,说:“你们坐,我去帮着做饭。”李连田想:“原来是个瘸子。”又想起农村中有一种陋习,叫“拉帮套”,他想于清就是“拉帮套”的吧。
  李连田歉意地说:“我们到西屋休息休息就行了。”那女人对李连田的歉意毫不在乎,很随便地说:“西屋没收拾。乱。”这时三个孩子也起来了,高兴地叫于清二叔。于清抱了抱最小的那个孩子,问道:“想叔哩吗?”那孩子说:“想哩。”于清听了呵呵地笑了。又说:“叔要睡觉了。”说完一头就扎到炕上睡了。敖喜和杜勤也疲惫极了,倒头便睡。李连田可不敢睡,总担心女主人的丈夫会去告发。
  “吃饭了吃饭了。”李连田被于清摇醒,发现自己竟也睡着了。此时,天已大亮。吃饭时,李连田注意到那女主人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还算周正。再看看那些孩子,都是男孩。最小的那个孩子,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于清,一看就知道是于清的儿子,李连田禁不住在心里乐了。于清让女主人介绍老局子警察署的情况,让李连田没有想到的是,女主人竟能娓娓道来。原来,她不仅是于清的相好,也是情报人员。她家就是联络站。她先将整个警署布防介绍了一遍,甚至就连每个炮楼有几个枪眼都能说清楚。当然这些情报并不重要,但难得她是如此心细。然后又介绍了兵力情况,说大概有三十多个警察。还有十多个文职人员。不过讨伐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
  吃过饭,女主人说:“西屋收拾好了,你们到西屋呆着吧。”李连田他们就到了西屋,屋里还是相当的凌乱,只不过把炕收拾干净了,铺着毡子。窗户都用破烂东西堵上了,免得被串门的邻居发现屋里的人。于是他们继续睡觉。
  于清让女主人给他们准备些炒米。天一黑,他们出发了。这里距警署三十多里路,半夜时分,他们就到了。他们隐藏在警署背面的高山上,天一亮,就用望远镜对警署进行了仔细的观察。
  
  那是一道西北至东南走向的大川,一条蜿蜒流淌的大河将两个相邻的村子隔开。此时是雨季,河水很大。于清介绍说:鬼子为了运输方便,前几年,已经修了桥。如今的两个村子分别叫桥东村和桥西村。规模较大的那个村子,约莫有五十户左右,叫桥东村。较小的那个,有二十户左右叫桥西村。李连田在望远镜里果然看到那座桥,以及桥上的两名警察。
  老局子警察署就坐落在桥东村的西北面。那是一个孤零零的大院子,院子的四角都建有碉楼,院墙上布满了铁丝网。可见防守是十分严密的。院子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是个小型广场,广场上立着两个旗杆,日本国旗和满洲国国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后半部分的地势较高,建有四栋房子,于清说:有时讨伐队下乡清剿,就临时住在那里,那些房子大多都是为讨伐队预备的;在院子的东西两面还建有厢房;大门口漆黑的大铁门紧闭,大门上又瞭望台,一个警察正站在上面。在大门东侧还建有岗楼。
  五个人轮流用望远镜对警署进行观察,从中午一直到傍晚,也没有看到仕云的身影。李连田开玩笑说:“可别是我们的情报有误,仕云根本就不在这里,那我们可就白来一趟了。”正说着,杜勤突然打断他:“那个好像是!”此时李连田正拿着望远镜。杜勤催促说:“你看看,那个是不是仕云?”李连田忙用望远镜一看,兴奋地说:“嗯,没错,就是他。”大伙儿见情报准确,悬着的心便落下了。
  
  却说仕云来到老局子警察署,事事都积极肯干。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另外两名新兵,他们三人几乎把警署里的全部脏活累活都包下了。挑水、烧水、扫院子、掏厕所等。大家都知道仕云有个哥哥在特务股,都对他刮目相看,可仕云从来不自傲。他经常给老兵们发烟卷,大家都喜欢他。仕云和那两名新兵干的最多的就是站门岗,两位新兵背地里经常抱怨,仕云也随他们一起抱怨,可心里却非常高兴,因为站门岗这活儿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
  老兵们都喜欢到桥上设卡。在桥上站岗也很辛苦,但有油水可捞,像仕云这样的新兵从来就得不到这样的差事。现在河水很大,要想过河只能走桥,这就为桥上的设卡的警察提供了揩油的方便,如果运气好的话,隔三差五就能搞到一些好东西。
  仕云掐算着日子,觉得战友们应该来啦,就主动替别人在夜里站门岗,以便能及时发现战友们发给他的“信号”。
  却说仕云这夜又替别人站了门岗。天渐渐地亮了,他向大门外的地面仔细观瞧,没有发现什么。
  在警署的东面有一条水沟一直通向河套。那水沟成了警署和桥东村的分界线。靠村子一侧的是老百姓的庄稼地,靠警署一侧的则是长着蒿草。仕云又向远处观瞧,突然发现水沟旁的蒿草丛里,露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心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他记得昨天那里还没有东西,今天一大早就有了,说明是有人在夜里放的。天越来越亮了,他终于能看清了:一根新的松树枝,枝头正对着大门口,枝头上压着一块小石板儿。他的心一阵狂跳,那正是日思夜想的东西。这是战友们发给他的信号,表明:我们(侦察兵)来了!
  他激动万分地向四面的群山看看,不知战友们如今正潜伏在哪里,也不知夜里是谁来放的,但他知道战友们此时一定在注视着他。现在,该由他“说话”了。他站在门岗的瞭望台上,来回走动着,然后像一个站久了的疲惫的哨兵一样,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胳膊和腿,又搓揉着自己有些麻木的脸。这一切在别人看都很正常,然而他正在使用哑语清楚地告诉了战友:我知道你们来啦!警察三十一人,其他人员十六人。防守松懈,可以偷袭。
  过了一会儿,天更亮了,仕云又面对不同的方向做了三遍。李连田一边用望眼镜看着一边高兴地在心里说:“够了够了,这小子他妈的干得不错!”
  和仕云建立起联系后,侦查员们就撤了。于清说:他要继续对警署进行侦察,而且还要求杜勤和他在一起。于是他们二人就住在他相好的家里,隔三岔五就在夜里去一趟老局子警署,继续和仕云保持联系,其他的人员则回到卜克川汇报情况。几位首领根据情报,决定偷袭老局子警署。现在,大家对袁山充分信任,因此就把作战安排全权交给他处理。袁山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对付这么几个狗子,有一百人就足够了。于是,他精选了一百名战士,保安军和八路军各出五十人,组成一支突击队。并进行战前模拟训练。
  
  仕云隔三岔五就能看到新的“暗号”,可是这些“暗号”都是和他保持联系的,并不代表大部队来了。他一天天地数着日子,度日如年,每过一天都很煎熬。他估计,至多也就十来天,大部队就能来,到那时就是他的出头之日,他可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再混下去了。眼见得那日子就到了,可是却出了变故,一支讨伐队来这里驻扎,因为农民交大烟干儿的日子要到了。仕云心里这个急呀!他想:队长他们可别在这个时候发动偷袭。不过他马上又觉得自己可笑,那么多的鬼子和伪军在大院出出进进,即使是瞎子,也能感觉的到,更何况队长他们呢!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交烟干儿的日子一结束,县烟政科派一辆汽车将烟干儿拉走,讨伐队也撤了。仕云估计,大部队快来啦。因此,无论他在夜里是否值班,每天一早起来,都假装散步,到门口转转,看看是否有“暗号”。
  事情还正如仕云所愿,就在讨伐队撤走的第四天夜里,仕云就发现了“暗号”。差不多和上次的那个“暗号”在同一个地方,有两根新的松树枝,树枝和大门口平行放置的,在树枝的中间压着一块石板。这个信号的意思是:我们(大部队)都来了,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你的啦!
  仕云抑制住那激动的心情,一板一眼地发出信号:明天我站岗,可以发动偷袭;夜里两点,从大门进入,我开门。
  
  为了夜里的行动,仕云决定必须在白天好好地睡一觉。可他却睡不着,最后虽然睡着了却被一个噩梦吓醒了。梦里说他在夜里睡着了,竟没有给战友们开大门,直到天亮他才睡醒,把他后悔的直撞头。等他发现这是一个梦后,心里才宽慰了许多,不停地告诫自己,夜里一定不要睡觉。
  本来仕云是在后半夜值勤,可他在前半夜也不敢入睡,害怕自己睡过头,到换岗的时候,同伴又不好意思叫醒他,那可就误了大事。他索性就不睡了,主动去替同伴站门岗,同伴很高兴地回屋睡觉。
  到了半夜,在桥上设卡的警察也换岗完毕,仕云的心稍稍地安定了,他静静地等待着战友们的到来。
  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仕云站在岗楼上,黑暗中看见了一群人悄悄地向警署摸来。仕云咳嗽两声,外面的战士听见是仕云的声音就放心地来到大门跟前,从门下面送进一根松树枝,这是事先约定的暗号,仕云从岗楼上下来,一摸是松树枝就知道是自己人,就把大门上轻轻地开了。
  “仕云!”声音很轻但却带着欣喜。仕云听出来是袁山的声音,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好像是孩子见到久别父母一般,害怕他们再抛弃自己似的。
  仕云就引导着突击队在警署大院内摸索着前进,哪些屋子里有敌人,有多少,仕云都了如指掌。袁山就根据敌人的多寡安排几个战斗小组对付他们。安排完毕,袁山朝天就是一枪。这一枪是动手的信号。霎时间,警署大院内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战士踹开门冲进屋里,敌人要么投降,要么被打死。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屋子里、碉楼里的警察除了死的外全都被押来出来,包括文职人员在内,共是三十一人,他们举着手跪在院子里。桥上的警察也给解决了,一共三个全部打死。
  仕云躲在一边,不敢和那些俘虏照面。在火把的映照下,他没有发现自己的那两个同伴,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已被打死了,仕云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不过,他对那些老兵却没有一点好感,他们经常吆五喝六地强迫新兵干活。仕云找到了袁山和陈子珍,对他们悄悄地说:他的身份肯定暴露了,他的家人一定会受到诛连,他问他们有什么办法。恰巧陈玉虎也在跟前,他不假思索地说:“好办!这事交给我吧!”陈玉虎说着就去安排,不一会儿,就说一顿乱枪,将所有的俘虏包括做饭师傅在内全部打死。然后,他命战士们将所有的尸体无论是屋里的还是屋外的全都放在柴禾垛上,一把火烧了,来个毁尸灭迹。同时也把警署的所有的房子也烧了。把碉楼、岗亭、大门全都炸了。一句话他们对警署做了一次彻底的大破坏。
  这次他们的收获太丰厚了。原来,为了能够及时地为在山里“扫荡”鬼子及伪军补充弹药,鬼子在警署存储了大量弹药,其中竟然有八二迫击炮弹、六零炮弹、甜瓜手榴弹等,他们还缴获了五挺轻机枪。这下子把陈玉虎乐坏了,他的那门八二炮已经好几年没用了,陈玉虎做梦都想搞到炮弹,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了。
  因游击队马匹众多,除了将武器弹药全部带走外,战士们还将军服、布匹、棉被,甚至锅碗瓢盆都带走了。
  
  回到卜克川,陈玉虎急着要回虎山取炮。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以前是有炮没弹,现在是有弹没炮,因为他们把炮藏在虎山了。袁山说:“鬼子在虎山实行‘集家并村’还没完成,那里屯驻大量的军警,此时回去,岂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陈玉虎说:“大部队不能回,我就派小股部队回去,只要把炮取来就行。”
  袁山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是把炮闹丢了,全完了。我看这样,你先忍一忍,明春我们一起回虎山,在那里痛痛快快地干他一场。怎么样?”
  在袁山的劝说下,陈玉虎忍住了。
  
  一天傍晚,陈子珍和袁山将李连田、施成方及杨宏亮从秘密营地叫出来。一起来到一个僻静处,那里长着一片核桃树,树的中间有两块大石头,有时中午有些战士来此躺在上面睡觉。他们五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袁山首先开口说话,他问:“我们从老根据地出来多长时间了?”
  “哎呀,二年多了,好三年了。”李连田有些感慨地说。
  袁山点点头,说:“我们出来块三年了,也不知老根据地什么样啦。”顿了顿袁山接着说,“听说今春鬼子对老根据进行了疯狂的‘扫荡’,鬼子吹得很硬,说是把老根据地给拿下了,我不相信,可我老惦记着,打算派你们几个去探探。一来看看老首长老战友,二来也把咱们的情况汇报一下,也好让老首长们放心。”
  陈子珍接过话茬儿:“我和老袁商量好了,决定派你们仨走一趟。”然后他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说,“这趟活儿可不简单呀!”
  杨宏亮看看大家,心想:“我又不是从老根据地出来的,干嘛派我呀?”
  陈子珍看出来他的心思,说:“现在,咱这儿有经验的不外乎四个人,也就是老袁他们。不能都派出去,咱家这儿得留俩儿,就让老袁和侯延铎留下了。去两个人又觉得少,就决定派你同去;主要考虑你有文化,见多识广;而且你到根据地看看也有好处。”
  袁山说:“好好想一想,路上会遇到哪些情况,该做哪些准备,都想好喽,别等到紧要关头抓瞎。”
  最后,陈子珍说:“现在,咱们就开始做准备,等准备好了你们就出发。”
  在这个时节派他们三人去根据地,主要考虑此时自然条件有利于野外生存。庄稼开始成熟了,不进村庄也能搞到吃的;其次是天气炎热根本不用考虑受冻问题,而且容易躲避敌人的追捕。他们准备两天,将鞋子和衣裤都缝补结实;袁山将自己的带有消音器的手枪借给了施成方;杨宏亮配了手枪;他们带足了盘缠就上路了。陈子珍和袁山将他们送到那片核桃树林里,几个人只是紧紧地握了握手,彼此坚定地说着“保重”,没想到李连田和施成方突然立正,向自己的两位兄长行了个军礼,袁山赶忙还礼,那氛围就更加庄严肃穆。在平时这几位生死兄弟从不行礼。
  李连田、施成方和杨宏亮转身离开了,他们迈着坚定的步伐,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不到一个月,李连田、施成方和杨宏亮三人回来了。他们未能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没有和根据地取得联系。但在一处秘密联络站,听说根据地军民的正在使用一项新技术打击敌人,并取得了不俗的战绩。这就是迫击炮的平射技术。(即用高粱秆抵住迫击炮弹,用力推入炮膛撞击底火,使炮弹击发)。这种办法,可以用迫击炮打敌人的碉堡和炮楼。
  听了李连田和施成方一说这一技术,陈玉虎马上就明白了。原理谁都懂,只不过是太危险啦。
  
  (二)
  伏击第五讨伐大队
  老局子警署遭到袭击,警务指导官千叶少佐(现在,千叶的军衔已是少佐)亲自前往调查,看到一片狼藉的场面,千叶气得浑身乱颤。尤其是存储在那里的武器弹药全部被土八路缴获了,这将会给帝国军队带来多大的危险呀。他想:防守如此严密的警署,轻而易举就被土八路攻破了,肯定有内应,但内应是谁呢?
  对手太老辣了,一个活口不留,而且把尸体烧的面目全非。警署的值班记录也烧了,甚至连警员名单也找不到。从县警务科的录用名单上看,近半年来,分配到老局子警署的有五名警察,究竟是哪一个呢?也可能是一名老警察干的。一句话,所有的警察都有可能。
  其实在这里调查内应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关键是要找到游击队。鸟飞还有影呐,那么多游击队来来去去,难道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然而,无论是警务科的侦缉队、谍报队还是总务科的情报系统都如同瞎子聋子一般,没有任何作为。
  老局子警察署属于第五讨伐大队防区,如今出了事,大队长薛彬受到了严厉的申饬,他马上取消休假,带领他那群地痞流氓加恶棍“清乡”去了。他们先是在老局子警署所辖的几个村甲折腾了几天,收获甚微。随后,他们又去了白杨沟警署所辖的几个村甲搞事情。因他和宋家爷们的关系不错,他就坐镇卜克川,一有时间就和宋家爷们吃吃喝喝。手下的几个分队则到各村作恶。
  虽然他们找不到游击队,可游击队却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面对着他们的所犯下的罪行,战士们义愤填膺,纷纷请战,要为乡亲们报仇。
  几个首领也在商讨这个问题:要不要“收拾”一下第五讨伐大队?从兵力对比上看,第五讨伐大队不足三百人,其中包括一个日本兵小队,五十多人。而游击队已达五百人(保安军二百人左右,八路军已达三百人),如果连民兵小组也调动起来,兵力可达六百多人。当然,民兵小组不能轻易调动,因为很容易暴露各村的堡垒户。
  从武器装备上对比,虽然游击队处于劣势,但拿下老局子警署后,武器装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有了机枪,有了手榴弹。这些武器能极大地提高战斗力。
  可是,一旦开战,就极有可能暴露游击队的驻地,卜克川这块风水宝地还能呆得下去吗?宋家可是游击队的稳定的粮食供应站呀!
  有人提议说:我们“收拾”完了第五讨伐大队,就向北进入木兰围场腹地,敌人就以为我们是从那里来的,等敌人放松了戒备,我们再悄悄地潜回来,继续在卜克川呆着。
  还有人说:先打他一家伙再说,天下这么大,我们在哪都能生存。
  “打!”这不仅是所有战士的心声,几个首领也心里痒痒。因为第五讨伐大队有几门小炮(六零炮),那可是一大块肥肉呀!试想,一大块肥肉在一群馋人眼前晃来晃去,能不把人肚里的馋虫勾起来嘛。但是,怎么打?现在,驻扎在卜克川的只有第五大队的一个分队,及一个日本兵小队,共一百多人,其他分队都在别的村。可不可以将这支分队及日本小队坐地解决掉?“不行!”袁山坚定地说,“我们要打伏击战。要把整个第五大队全部消灭。”
  
  自从王连友和八路搭上了关系,他的思想境界渐渐地有大幅的提升。认识到,满洲国所宣扬的、自己所从事的、所谓的“伟大事业”,其实就是助纣为虐、卖国求荣的勾当而已。自己至多就是日本人的一条走狗。在行为上,他变被动为主动给八路办事。警所里有两个小警察,一名叫吴国良,一名叫杨雨民。这两小警察的心灵还没被恶行完全的感染,还心存一丝的善良。王连友就启发引导他们向善,等到了火候,王连友就把话挑明了,把他们也带到了八路军这边。如今,王连友已经有了两个帮手。
  游击队要“收拾”第五讨伐大队,于是,袁山就指示王连友搜集情报。一旦获得第五讨伐大队的动向,就要通过林占峰(那位不能吃荤的孩子)的父亲,及时将情报传送出去。
  村公所来了那么多的兵,当然要找义务工去干活。王连友点名要林占峰的父亲去,说上次他儿子干得不好,这次要“子债父还”。老林去了,白天割草,晚上喂马。有时还要挨上两鞭子。但他心里高兴得很,因为他正在为八路军做事情。
  
  第五讨伐大队大队长薛彬时而在宋家吃喝,时而在村公所吃喝。那些作陪人员包括王连友、宋秀文等都恭维他、讨好他,他很受用。他的匪兵们在白杨沟所辖的几个村甲折腾了几天,也没有收获。薛彬对此不满意。无论如何也得捉到几个八路呀,不然的话,如何向警务指导官千叶交差呐?几个副官建议:要不,往虎山方向运动运动,去那边碰碰运气?
  是呀!就是那边有点不消停。就去那里碰碰运气吧。做出决定后,薛彬就命令:下派到各村的各讨伐分队集结卜克川,准备往虎山方向运动。
  王连友每天都安排那两个小警察也给讨伐队的头头脑脑们烧水,但他们的真实目的是刺探情报。薛彬及其副官的谈话内容被那两名小警察知道了,然后通过林占峰的父亲就传来出去。
  
  得知讨伐队要往虎山方向运动,袁山断定:敌人走红石砬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那是近路。他指示王连友,继续刺探。接下来,就种各样的情报不断地送出来:“敌人打算走红石砬村。”“敌人集结完毕。”“敌人打算第二天一早出发。”
  战士们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所有的人都被即将来临的、似乎还是必胜(战士都这样认为)战斗所激动,兴奋地做着战前的各种准备,将平时的漫不经心一扫而光。
  孩子般的战士们将枪擦了又擦;将手榴弹(普通战士只发一枚)一会儿放在这个兜里,过一会儿又拿出来放在另一个兜里;明明知道弹夹一个没少,却要重新再数一遍;不断地检查衣服鞋子是否有破损的地方;最有意义的工作就加满米袋子和灌满水壶。战士们对这一切做的都非常仔细,不敢有丝毫差池。
  在夜色的掩护下,战士们出发了。半夜时分,他们到达了伏击地。这是袁山亲自侦查选定的。公路北面是陡峭是山,南面是河滩,河滩上长一株株的柳树和杨树。每个战斗小组按着事先的分配进入到指定位置,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战士们已经习惯了昼伏夜出,那令人心烦的等待很快就变成了甜甜的睡眠;树上的鸟儿啁啾,小昆虫也窸窸窣窣,这些都是很好的催眠曲。但埋伏在半山腰的战士遇到麻烦;那里是阳坡,树木低矮、稀少,岩石很快就被炙热的太阳晒热了,战士们都热醒了,又不能活动,只好忍耐着;而白昼却又那样的漫长。埋伏在河滩上的战士却无比的惬意;凉爽的微风、潺潺的溪水,竟让人产生了游山玩水的感觉。
  一直到午后,观察哨才发出的信号:讨伐队来啦!哇——他们终于来了!尽管袁山稳重老道,经历了很多这种时刻,但还是激动不已,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告诉战士们别睡觉了啦,要干活啦!”于是,他身边的一个战士向距他们最近的伏击小组发出做好战斗准备的信号。消息从一个伏击小组传到另一个伏击小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伏击区。
  
  李连田被认为是个带兵能手,他带兵的特点是:不是一味地追求死板而又刻薄的“严”,而是给战士们发挥的余地;所以他带出的兵都能随机应变,善于在战场上做出正确的判断和选择。正因如此,他们才能胜任侦察任务。在这次事关生死的战斗中,他们的战斗小组自然就被放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上,那就是口袋阵的入口处。
  那是一处向公路突出的石砬子,公路在这儿拐了弯儿。在砬子的上面有一块平坦的地方,长着几丛灌木植物,第一战斗小组就埋伏在这里。为了加强火力,袁山命施成方带着机枪也加入到这一组,他们共有七个人。有了灌木的掩护,战士们就在台子上修了几个简易工事,以便于射击。
  大约一个小时后,讨伐队终于出现在第一战斗小组的眼前。走在前面的是日本人,排着两路纵队,他们都扛着枪,枪上明晃晃的刺刀分外显眼。为首的军官骑着一匹枣红马,杀气腾腾地端坐于马上。后面的伪军与日军相隔不足百米,也是两路纵队,为首的也是骑着一匹枣红马。
  仕云突然发现自己不那么紧张了。看着敌人从眼皮子底下经过,感觉就像是吃饭一样不足为怪;想象这些四肢健全五官端正和自己一样的年青人,很快就会肢体残缺血肉模糊他一点儿都不感到害怕。他庆幸走在公路上的是他们而不是自己。他不知道他们中哪一个会首先成为他的枪下之鬼。
  随着讨伐队全部进入了游击队的口袋阵,仕云那颗悬着的心顿时就踏实了;没等李连田下达命令,他就擅自打开了枪的保险,随意瞄准一个目标,目标太多了。其他的战士也纷纷效仿。李连田对待战士们的这种行为从不批评,他认为必须给予战士们应有的决定权。
  袁山率领的战斗小组也处于口袋阵的入口处;但他们埋伏在河滩的柳丛里。透过树的缝隙,他看到了一队忙碌的腿。“走吧,快点走进来吧!”袁山心里念叨着。凭着经验他断定,他所设计的口袋阵能够完全容纳这伙讨伐队。他想:如果鬼子和伪军行军时中间相隔的距离再长些,他的口袋阵可就装不下了。但谢天谢地,敌人没有那样做。现在,就只需再等上三两分钟,他就可以将口袋扎紧。但愿这段短短的时间,不要出现任何纰漏;但愿每一个战士都按着要求将枪关闭保险,千万不要发生走火事件。
  随着最后一名伪军走进伏击区,讨伐队的先头部队也正好走到口袋阵的尾部。形势对游击队极其有利。袁山平静地蹲起来,从一名战士的手里接过一支长枪,架在一棵树枝上,打开了枪的保险,瞄准骑坐在马上的那个伪军军官。他想:“日本鬼子的三八大盖精准度是相当高的,要是我一枪不能把这个小子干掉,战士们可要笑话我了。”他屏住呼吸,仔细瞄准,扣动了扳机。“啪——”那位倒霉鬼应声落马。
  霎时间,枪声爆炸声就响成了一片。
  日本鬼子只有五十多人,也必然成为游击队重点“照顾”的对象。这不仅是他们的战斗力强,消灭了他们就等于消灭了敌人的抵抗意志;更主要是他们手里有炮,这样的好东西谁不眼馋。有三挺机枪瞄准他们。在口袋阵尾部,在半山腰和河滩上,分别有保安军的两个战斗小组将机枪瞄准他们;在口袋阵中部,埋伏在半山腰的是侯延铎率领的八路军战斗小组,也将机枪对准了这伙鬼子。袁山的枪声一响,三挺机枪同时开火,再加上步枪,鬼子顷刻间就一片片地倒下了。剩下活着的东躲西藏想寻找隐蔽之所,但根本就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他们完全暴露在游击队的火力之下。在逃跑中又接二连三地倒下了。也有个别几个鬼子躺倒在地上,妄想还击;可是慌乱中甚至搞不清游击队藏在哪里,只是胡乱射击,可游击队却能看见他们,不多时,这伙鬼子就全部见阎王了。
  有部分伪军想爬上山抢占制高点。可东面的山非常陡、植被又少,在来自河滩和半山腰的双重火力夹击之下,他们被打得全部滚落下来。大多数伪军则冒着横飞的子弹冲向河滩,想夺取游击队的滩涂阵地;然而就在快要冲到跟前的时候,就从河滩的柳丛里、树木的空隙间飞出更多的手榴弹;顿时,爆炸声此起彼伏,冲在前面伪军全部报销了。剩下活着的出于本能只好躺倒在地,用同伴当掩体,胡乱射击。
  虽然暂时处于僵持阶段,但敌人坚持不了多久,因为他们处于不利的位置。他们根本看不见游击队,而山上的游击队却能看见他们。
  仕云见自己已经干掉了五个伪军,心里便犯起了嘀咕:“或许这五个人中有两个是不该死的。是被迫当兵的,也没有干过坏事。可是我却把他们杀了。”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不忍,射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时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小子蹲在地上,正向他们射击,心想:“这小子真是一个大傻冒,在这种情况下为何不躺在地上装死呢,这可怨不得我了!”他瞄准那小子就是一枪,把那个家伙放倒了。
  有几个伪军发现仕云,一起朝他射击,打得他抬不起头来。仕云兜里还有一颗手榴弹,朝着山下的那几个伪军扔了出去。“轰”的一声,把敌人的火力压制下去了。他突然听有人高喊:“别打啦——我们投降——别打啦——我们投降——”
  一开始是一个人喊,很快就有多人带着哭腔齐声高喊。双方的射击渐渐地停止了。那些在地上趴着的伪军一个个立起身来,举着枪,跪着。
  袁山站起来就要冲出去,却被陈子珍按住了,并对他吼道:“你急什么!”却对侯延铎命令道,“侯延铎!你去!”
  侯延铎便一跃而起,大吼一声:“跟我来!”然后第一个冲出柳丛,其它战士立即跟了上去。战士们冲到那些活着的伪军面前缴了械。这时陈子珍放开了袁山,就像一个家长似地愉快地说:“去吧!”
  包括大队长薛彬在内的两百多名伪军和日本兵都给打死了。俘虏了近百名伪军,其中有两个分队长,陈玉虎看见他们就生气,啪啪两枪就把那两个分队长打死了。他们被聚到一处,由陈子珍进行思想教育。战士们兴高采烈地打扫战场。有的战士都身背两三只枪,还有子弹袋;有的战士还把死尸上的鞋脱下来,挂在身上,结果弄得身上滴里嘟噜的。
  现在,对于普通的枪支,保安军和八路军都不在乎了。谁捡了就归谁。但是对于机枪、小炮,这可要好好地分一分。战士们将六门小炮和七挺机枪摆放在一起,让几个首领分配。
  看着那些心爱的小炮,把陈玉虎乐得不能自持,他哈哈地大笑一阵,说:“小炮一家三门。机枪我们就要两挺,那五挺都归你们啦!”
  皆大欢喜。
  
  游击队没有回卜克川,而是大摇大摆地向木兰围场腹地转移,以迷惑敌人,以为他们是从木兰围场而来。
  陈子珍骑在马上,回想这一年来,火烧大店、偷袭老局子、红石砬设伏兵,凯歌高唱,心情愉悦万分。然而,又因不知抗战何时才能胜利,遥想无期,便慨叹征途漫漫。这一喜一悲,搅动他诗兴大发。抬头见,长空万里,秋高气爽,南雁一行。又偶遇一家满园菊花,如此美景,犹如仙境一般。思忖片刻,便得《水调歌头》一首。
  水调歌头•秋日抒怀
  长空秋风爽,菊花满园黄。
  玉帝知余性情,陪吾仙境逛。
  南雁一行悲鸣,我却欣然北往,引倭寇迷茫。
  玩三十六计,效法诸葛亮。
  用火攻,派内应,设伏兵。凯歌高唱,羽扇纶巾美名扬。
  大江淘尽英雄,但愿青史留名,壶中日月长。
  叹征途漫漫,悲地老天荒。
  
  (三)
  游击队遭受重大损失
  “第五讨伐大队遭遇伏击,全军覆没。”这个消息就像空晴空霹雳一般,在敌人内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县公署的各个部门、各个机构都在悄悄地议论此事。县警务指导官千叶少佐因此受到上级严厉申饬,要他限期破案。
  伏击战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就是要有准确的情报。“土八路是如何搞到如此准确的情报的呐?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千叶少佐毫不迟疑地就将怀疑的重点定在卜克川村、警人员的身上,因为第五讨伐大队是从那里出发的;而且,他同时断定:游击队其实就隐藏在卜克川。他也明白,为什么游击队会隐藏在卜克川?因为那里有稳定的粮食供应。
  搞明白了这一切后,千叶少佐不动声色,他要放长线钓大鱼。首先,他放一个烟幕弹以迷惑对手,就是表面上派出一支侦缉队前去侦查。那支侦缉队大张旗鼓地侦查一番,毫无收获,就草草地收兵了。然而他在暗中已经把情况摸清楚了。因为他在卜克川已安插了一个暗线,就是姜宏琳。
  
  却说在春天,关仕云、姜宏琳和杨玉山都托关仕君“买官”。关仕君全部答应,而且都成功了。因仕云极力要当警察,关仕君就托人让他进了警察训练所。训练一个月后,被派到老局子警察署。姜宏琳和杨玉山则进来特务系,经过五个月的训练后,姜宏琳就被安插在卜克川的学校里,当了一名教授识字的教员。他的爷爷姜殿臣见自己的孙子只是买了一名教员,觉得花了冤枉钱,心里大骂关仕君良心不好。可他哪里知道,他的孙子已经是一名特务了。
  游击队偷袭老局子时,姜宏琳还没有上岗,因为那个时候学校还在暑假期间。然而在家里休息的姜宏琳就已嗅到一丝的异样,他听说,警长王连友有时在夜里带领两名小警察出外巡查。他想:“这王连友胆子也太大了吧!最近这两年,卜克川这一带八路活动频繁。难道他就不要怕被人打黑枪吗?”
  等到开学,姜宏琳按着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在学校搞情报。他先教育孩子们要有爱心,要帮助那些有困难、无助的人。比方说,有人远途,到了夜里,没有地方住宿,一定要允许那些有困难的人在家里住宿,要给他们饭吃。说这样的人家会有福报。然后,话锋一转,问道:“谁家允许陌生人住宿过?”孩子就是孩子,哪有什么心眼?经他这样一煽情,就实话实说了。其中有两个孩子是杨家窝铺的,说他们家就有陌生人住过。姜宏琳就对这两个孩子及其家人大为赞赏,说他们是最善良的人,将来必有福报。然后,一步一步地将游击队有关情况都套出来了。
  从孩子的口里得到了情报,让姜宏琳激动不已,他想象着自己马上就会受到千叶少佐的青睐,就能升官发财了。就在此时,第五讨伐大队又遭到伏击全军覆没,他立马把情报汇报上去,果然受到了重视,千叶亲自接见了他。从他那里,千叶了解到,原来从冬季开始,游击队一直驻扎在杨家窝铺。
  千叶马上将杨玉山“请”到他的办公室,杀气腾腾地说:“我有确凿的证据,你们杨家私通八路!”杨玉山吓得魂不附体,不过千叶并没有难为他。说,“如果你能将功补过,我就饶恕你们。现在你就回到卜克川,将有关八路情况搞清楚,尤其是将他们的营地搞清楚,我就赦免你们;而且,提拔你当第五讨伐大队副大队长(警务科正在组建新的第五讨伐大队)否则的话,统统地死啦死啦地!”
  杨玉山回到卜克川,经过调查发现:不仅仅自家和八路有关系,就是宋家也和八路有关系。想到自己和宋秀文是姑舅兄弟,哪能见死不救呢?就悄悄地把消息透漏给宋秀文,并给他出主意,说:“逃是逃不掉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如前去自首,或许有条生路。”
  宋家爷们听说,卖粮给八路的事泄露了,吓得要死。宋显忠想到自己的儿子秀文一定会受到株连,就长叹了口气,说:“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于是他一个人去自首,并承担了所有的“罪责”。
  千叶少佐虽然残暴但并不愚蠢。他知道,宋家势力很大,如果动了宋家,将会产生很大的消极影响。而且,他也明白恩威并济的妙处,就说:“只要你们痛改前非悔过自新,我就赦免你们的全部‘罪责’。现在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们要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等八路再去卖粮,就把粮食卖给他们,然后悄悄地汇报。”
  总之,千叶少佐撒下来一张大网,在等待着游击队自投罗网。
  
  却说游击队在木兰围场转悠了近两个月,就进入了冬季。虽说敌人在那里的统治力量薄弱,但那里人烟稀少,筹粮困难,而且天气十分寒冷。于是他们决定潜回卜克川。
  第一支回到卜克川的游击队是李连田和关仕云率领的先遣小队。回来后他们发现营地完好无损,就断定敌人没有发现。又四下侦查,也没有发现附近有敌人活动的迹象,就认定为“安全”。然后,他们派人对后续部队发出“安全”的消息;又对营地进行了整修,又去宋家买辆,准备过冬。接到“安全”的消息后,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游击队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千叶少佐知道游击队已经回来了,但他搞不清楚是否全部回来了。他分析:游击队既然从木兰围场回到卜克川,就一定会在卜克川过冬,所以他决定,再等一等,争取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一面命令侦缉队、谍报队等远离卜克川,以免打草惊蛇,同时又命令杨玉山和姜宏琳加紧侦查,尽快搞清游击队是否全部到位。杨玉山经常住在宋家,他根据八路军的买粮的多寡,来判断游击队的人数。姜宏琳则继续从孩子的嘴里获取情报。进入腊月,千叶认为:该收网了。
  满洲国西南地区防卫司令官安藤中将接到千叶的请求后,从满洲国第五军管区抽调了一个满洲旅、一个骑兵队、及四个县的十八个讨伐大队,近万人的日伪军,向卜克川扑来。并任命千叶少佐为前线总指挥。
  
  其实袁山等已感觉到情况不对,最安全的办法就是马上转移。但此时数九寒冬,他们能去哪里呐?他指示王连友等刺探情报,然而,王连友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不可能得到真实的情报。不仅如此,和卜克川相邻的几个村甲的警长、警员及村长等,都被敌人怀疑,因此,敌人散布给他们的全是假消息。
  虽然游击队从敌人内部得到的全是“一切平安”的假消息。但袁山仍不放心,他命令所有人员都要将米袋子加满炒米,冬帽及手套要随身携带,一旦出现紧急情况,这些物品都能救命。同时,发动各地民兵小组及派出大量侦查员,密切注意敌人的动向,发现情况,马上汇报。
  
  却说白玉祥名义上是满洲国的自卫团甲团长,其实他真正的身份是八路军的民兵小组的小组长。因最近这两年土八路活动频繁,各甲的自卫团都被安排到村公所值班巡逻,每个团值班七天。进入腊月,轮到一甲了,白玉祥带领着五名自卫团员去村公所值班去了。
  大多数人值班巡逻,就是在村公所睡睡觉而已,也就是只有值班没有巡逻。白玉祥则不一样,不管夜里有多寒冷,他都要巡逻。其实,他是在为八路军巡逻。
  这天晚上,他又骑着马出去巡逻了。这匹马是八路军送给他的,和它在一起,就仿佛和八路军战士在一起一样,他就充满了力量和勇气。
  他沿着公路一直往南走,一直来到卜克川的川口,那里有一个小自然村,一条主要公路从村子穿过,旁边就是通往卜克川的岔路。这里是从县城来的敌人,进入卜克川的必经之路。正因如此,袁山安排了当地的一个民兵小组在此监视敌人。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派了两名战士也在此做暗哨。并为他们配备了马匹,一旦发现敌人,要马上汇报。那两名战士住在一个堡垒户的家里。如今,轮白玉祥到村公所值班,袁山又嘱咐他借巡逻之机,也要监视敌人的动向。实际上,袁山上了三层保险。也多亏了袁山上了三层保险。因为,由于天气寒冷,无论民兵小组也好还是那两名暗哨也好,都没有出屋,等敌人进村后,一切晚了,消息送不出去了。
  却说白玉祥到了村外,下了马,站在一个土岗上。那里有一个大榆树,他就隐藏在大树后向村内观瞧,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尽管他穿着毡鞋和羊皮大衣,但仍感寒冷刺骨。他溜达着活动着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一抬头,突然看见有一队士兵,正朝自己这边走来。他急忙下了土岗,骑上马就往回跑。他突然意识道,到底来了多少敌人,自己竟没有注意观察。于是他停了下来,躲到一处隐蔽处,准备观察敌人的多寡。过了一会儿,那支队伍沿着公路走过来了。
  借着月光,白玉祥看见了那长长的队伍。“没错!这是一支大部队。”白玉祥不再犹豫,打马如飞,狂奔五十里,去了最近的一个八路军营地(游击队的营地并不是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散建立的。个别的营地之间相距二十多里)。
  那个营地驻扎着的是李连田和关仕云带领的先遣小队,一百人左右,距离白玉祥的家里很近,平时,白玉祥就经常去。
  听完白玉祥的汇报,李连田犹豫起来。敌人是碰巧路过这里,还是针对他们而来?他要做出判断。思考了片刻他认定:敌人就是针对他们而来。于是,他一面派出几个战士去通知其他营地,一面组织本营地的战士马上转移,转移路线都事先设计好了。李连田他们一路向西,然后再向北,最后在木兰围场腹地的某处汇合。
  此时已是后半夜,上弦月已经落山了,但借助于星光,又加之熟悉道路,他们还算顺利,只是天气太寒冷了,战士们冻得受不了。于是有人提议,到前面的一个小村庄休息一下,再吃点饭。他们摸索着下了山,正沿着大路往前走,突然见一支队伍迎面走来,“口令”对面有人喊道。
  游击队的战士们都知道,他们不可能和自己人碰面。对面的一定是敌人。“什么口令。我们根本就没有口令。打!”顿时,枪声大作,对面的敌人立马倒下一片。
  李连田明白:敌强我弱,决不能恋战。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后,应马上脱离接触。于是带领战士们重新上山,他们翻过一道山梁,就将敌人甩在了山后。此时,天已蒙蒙亮,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少了七名战士,也不知是死是活。还有两名轻伤的战士。他们沿着山路继续往西走,直到听不到追兵的枪声后,才停下来。李连田命两名战士到山顶瞭望,其他的战士则去山腰的一处避风处吃点炒米,准备休息一下再走。
  那两名战士刚刚走出几步,“啪!啪”山顶上就是两枪,那两名战士一下子就栽倒在地。霎时间,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原来他们中埋伏了。
  “跟我来!”李连田带领战士们原路往回跑。因为,此时追兵还没有跟上来,那面还有一个缺口。战士们一边还击一边撤退,仕云时不时地就见身边的战士们倒下了,但他不敢停下来去帮助他们。因为,李连田不断地大骂他们,嫌他们跑得慢,命令他们要紧紧地跟着他。
  突然,仕云见前面的李连田扑倒了,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此时,李连田还能大声地对仕云说:“快跑!”可是刚跑了几步,他又扑倒了。这时,仕云才意识到他受了伤,再次试图将他扶起来,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而且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示意仕云“快跑”。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工夫,他就要不行了。仕云要将他背起来,可根本就不行,这时,白玉祥跟了上来,两人要架着他,也不行。白玉祥哭着对仕云说:“走吧!”仕云不走,白玉祥骂道:“你他妈的这个怂种玩意儿!在这等死有用吗?”说完,拉着仕云就跑。
  在敌人没有合围之前,他们冲出了豁口。他们不敢走山脊小路,只能在山腰的密林里行军。也不知走了多远,当他们打算翻过山脊时,发现山脊的小路上已经布满了敌人的哨兵。又从别的方向走,发现也有敌人的哨兵。事实上,他们被包围了。
  李连田不在了,作为副队长的关仕云必须肩负起全队的责任。他和白玉祥一道清点了剩余的人数和武器。全队只剩下了三十四人,其中十一人受了轻伤。他们队里曾分到一门小炮,现在炮手和小炮都没了。三挺轻机枪此时也只剩下了一挺。马匹全丢了。还好,战士们带的手榴弹大多还没用,这东西在近战中管用。战士们吃着炒米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敌人开始搜山了。好在冬日里的白昼短暂,天色很快就暗淡下来了。到了半夜又下起了雪,天昏地暗伸手不见五指。这对游击队来说,太有利了。他们摸索了前进,甚至到了距敌人很近的对面,还彼此没有发现。一旦相互发现,游击队都是抢先动手,一顿手榴弹砸过去,就把敌人炸的四散逃命,然后,他们趁机夺路而去。
  经过一夜的突围,也不知走了多远,他们总算摆脱了敌人。他们见前面有一个小村庄,就进去了。此时,他们还剩下二十一人,其中有两名战士的耳朵冻掉了,一名战士的手指冻掉了。他们让老乡们给他们做饭,白玉祥则帮战士们处理冻伤问题(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仕云则在外面站岗,他一直惦记着李连田,心想即使他不被敌人打死,此时也已经冻死了。不觉悲痛万分。
  猛然间,他想起了当年土匪攻打宋家土城时情景。他们几个孩子站在炮楼顶层,惊恐地看着长工们活埋土匪伤兵,曾经在他们心里引起怎样的惊惧呀!他们当时还诅咒那些扔下自己同伴的匪兵们,骂他们不是人。可是如今的自己,不也把自己的战友扔下了嘛。想着那些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战友们,自己却没有拉他们一把,仕云心痛的哭了起来。
  吃过饭,他们睡了一会儿又要出发。有六名伤兵已经走不动了。仕云再也不想扔下他们不管,就要留下来陪着他们。白玉祥说:“我们在哪里与其他兄弟会合,只有你知道了。你不走我们怎么办?你必须带着我们去找其他的兄弟。”就在仕云不舍之时,有两名战士主动留下,照顾那六位兄弟。事实上,这两名战士也受伤了,只是伤情较轻而已。仕云这才放心了许多。
  白玉祥不愧是位江湖老手,他从老乡的家里搞到两件羊皮大衣和四双毡鞋,让穿着单薄的战士穿上,然后他们就上路了。此时,寒风四起天气更冷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将他们是脚印很快就抹平了。走不多时,从后面追过来一群敌人,他们赶紧隐藏起来。仕云不由得心痛起来:“完了!留在老乡家的那八名战士肯定牺牲了。”
  三天后,他们又遭遇了一次讨伐队,牺牲了几名战士。二十天后,当他们与其他营地的兄弟会合时,只剩下了六人。施成方带领的队伍也好不到哪去,一百二十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十七人。最令人痛心的是,侯延铎也牺牲了。只有袁山陈子珍带领的队伍还算说得过去,剩下三十多人,而且小炮、机枪都没丢。保安军更惨不忍睹,二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三十七人,赵国臣牺牲了。
  那里是敖喜开辟的几个堡垒村。敖喜没有随大部队回卜克川,他带领二十多名战士一直在这里发动群众,创建堡垒户,如今派上了用场,使得游击队有个落脚处。
  过年了,敖喜搞到了一些荞面和牛羊肉,给大伙包一顿饺子。吃饭时,大家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士,很多人都哭了起来。袁山心情沉重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要灰心,我们很快就会起来的。”吃完这顿饭后,他们分散活动,过上了“吃大户”的日子。因为,那两个小自然村,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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