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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回虎山小试牛刀

作品名称:地呀不要遮盖我的血      作者:岁月无言      发布时间:2021-03-23 08:58:05      字数:16826

  (一)
  仕云保护宋秀文
  在“围剿”游击队的同时,千叶也在内部开展“肃正”工作。王连友和他手下的那两名小警察被捕了。审讯人员问王连友:“为什么私通八路?”
  王连友说自己私通八路是出于无奈,就将自己被俘以及家人遭到威胁的事都讲了。此时他还心存一丝的侥幸,想获得宽大处理。
  审讯人员说:“你担心八路报复,难道你就不知道,私通八路也是死罪呀!”
  王连友说:“不给八路办事,八路要杀我。私通八路,你们又要杀我。横竖都是个死。唉!做人真难呀!”
  审讯人员问:“你向八路提供了哪些情报?”
  王连友避重就轻,结果遭受了酷刑。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一心求死,就把全部“罪责”都担了过去,说:“私通八路是我一人干的,与其他人无关。”
  再说那两名小警察,同样遭受了酷刑,就将林占峰的父亲供了出来,敌人将老林捉来,问:“还有谁是八路的密探?”
  老林至死不屈,没有向敌人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敌人在卜克川村公所门前召开“公审”大会,宣布他们的“罪行”。王连友和老林只求速死,就大骂日本人,尤其是王连友还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几个日本兵上前就将他们全都刺死了。然后又将他们的人头割下来,装在牛箍嘴里,挂在路边示众。
  与卜克川相邻的几个村甲的村、警人员,千叶虽没有掌握他们“通匪”的证据,但已引起了他的怀疑,于是就把他们全部编入国兵,派往前线。然后,重新派一批警察接替他们。这些新来的警察个个都以“严厉”著称。说白了就是一群恶魔。卜克川新来的警长叫霍振龙,马场村新来的警长叫吴克。这两个小子尤为凶残,且沆瀣一气。
  敌人还召开“祝捷”大会。在会上表彰了一批在此次“围剿”作战中的有功人员。其中包括杨玉山。千叶亲自给他们授勋,并着重提到了杨家在此次作战中的重要作用,当场就提拔杨玉山为新组建的第五讨伐大队副大队长兼第三分队分队长。千叶也表彰了村长宋秀文,说他准确地提供“土匪”兵力情况。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把杨、宋两家放在炉火上烤呀。试想,一旦游击队得知自己遭受损失是杨、宋两家搞得鬼,能不报复吗?这就等于断了杨、宋的后路,迫使他们死心塌地为鬼子卖命。千叶的险恶用心就是让中国人相互残杀。
  
  为了惩罚卜克川等村甲的“通匪、助匪”,县公署在日本人的授意下,颁布了在县的西部,尤其是在卜克川等村实行罪恶的“集家并村”或“归屯并户”政策。就是将散居在深山沟里的农户集中在一起居住,建立所谓的“集团部落”,老百姓愤怒地将其称作“人圈”。“集团部落”都建在平川的公路两侧,内部分为警备区和居民区两部分。按着标准,每个“部落”环村要建有高3—5米的围墙,墙顶上是铁丝网或刺柳枝,以防攀登。墙上有垛口,里侧有“马道”,每隔十几米设一个站台,由农户组织的“自卫团”守卫。四角和大门及主要街道地段都建有碉堡,中心建有高大的瞭望台,可以监视四方控制全局。每个“集团部落”只留一两个大门,由军警把守。但是在没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只靠人工有几个“部落”能达到所规定的标准呢?除几个模范“部落”外,大多数“部落”都是豆腐渣工程,不堪一击。
  修“部落”命令一下,霎时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日本宪兵队、协和会青年行动队、讨伐队、警察犹如毒蛇猛兽,害虐烝民残暴无比。总务科的弘报股所属的宣抚班,施展其造谣之能事,利用电影、演唱、漫画、标语进行宣传。说什么“修好围墙,匪人断粮”“八路匪杀人如麻,见东西就抢”;将“集家并村”说成是要创造一个“王道乐土”的绝好政策,广大黎民百姓对此无不欢欣鼓舞,都在“歌乐土,庆升平”等等。
  面对凶残的敌人,那些善良的百姓跪下一片,祈求能让他们留下来,并保证不给八路粮食,不让八路住宿。但得到的却是辱骂和鞭打,一顿皮鞭、棍棒落下,便是一阵惨叫哀号。绝大多数百姓,忍痛将辛苦盖起来的房子拆毁,面对残垣断壁,他们擗踊哀号。也有少数刚烈之人,誓死不屈;马上就被警察抓走,以私通八路的罪名被折磨致死;他们的房屋也同时被焚毁。
  卜克川村新任警察分驻所所长霍振龙,认为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干得那个卖力。日本人就夸奖他办事雷厉风行,他就更得意了。每到一处,见谁家的房子拆得慢些,就一把火烧掉,人送外号“火神爷”,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马场村的警长吴克整日带领警员到处巡视,见谁干活缓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棍棒,人送外号“吴大马棒”。总之,这群的魔鬼,将邪恶发展到了极致,创造出了人类历史上空前绝后的暴虐。
  
  1942年的春天终于来了,那些分散活动的游击队重新聚集在一起,共计百十人左右。经过这三四个月的休整,不但身体上的创伤(枪伤、冻伤)痊愈了,就是心灵上创伤也得到了慰籍,人们的脸上有了笑容,士气重新高涨起来。
  虽然在冬季转移时,很多物资都丢了,但基本的保障还是有的。当时在转移时,战士们的冬衣和单衣是混穿的,单衣在里冬衣在外。现在,把冬衣脱下单衣也就有了。所缺的就是单鞋。好在他们的物资并没有丢光,还有一些布,他们将这些布交给了老乡,做成了单鞋,好歹每个战士都有鞋穿。
  几个首领在一起讨论今后斗争问题,焦点都集中在保安军的那门八二迫击炮上。游击队把炮藏在了虎山,将炮弹藏在了卜克川。现在,他们手里炮和弹都没有。于是他们决定:先派人回卜克川将炮弹取来,再一同去虎山取炮,然后干他个天翻地覆。
  在战士们的眼里,这些炮弹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是他们的全部希望,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呀!因此,他们竟派了四十多人去取,双方各出二十多人(其实有三、五个人就行),而且配备了三挺机枪、一门小炮及游击队仅存的五匹马。
  去时一切顺利。他们取上炮弹,分成三组,一组的尖刀班,五人,头前探路。二组牵着马匹驮着炮弹,共十人,负责人是杨宏亮。三组二十多人,断后,负责人有于清、仕云等。
  走不多远,就有负责断后保安军的战士怂恿说:“现在,军警们都在山下督促修‘部落’。我们走山路是很安全的。根本就用不着我们护送。我们不如下山看看,要是有机会,收拾几个狗子,给去年牺牲的兄弟们报报仇。”又说,“据说,我们去年失利,都是杨贵那条老狗告的密,他的孙子为此升官了,升为第五讨伐大队副队长。咱们那些兄弟可不能白死呀!”
  保安军战士的特点就是:胆子大、纪律差、主意多。有人这么一提,大家便七嘴八舌议论开了,除仕云外,无论是保安军战士还是八路军的都觉得应该下山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仕云的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他想到那些牺牲战友、兄弟,就心痛不已。像李连田、杜勤、小战士林占峰等,他们的音容笑貌常常浮现在他脑海里,出现在他梦境里,梦醒时分他常常伤感地流出泪水,所以报仇是必须的。另一方面报仇的对象却是杨贵父子,他就接受不了。在他印象中,杨家人是善良的。
  当年,宋善仁为难他们时,是杨贵收留了他和关仕君,他们在杨家吃住了好几天。就告密这件事,他认为杨家是冤枉的。他想:“前年,我们在杨家住了一冬,人家根本就没告密。我们吃着人家喝着人家,到头来却恩将仇报,人不能没有良心呀。至于去年冬季失利,不一定是杨家人干的。至于鬼子表彰杨玉山,说不定是鬼子放的烟幕弹。”
  性格懦弱的仕云,虽然心里这样想,却不敢反驳大家。从众心里使得他也同意下山,只是心里暗暗祈祷:愿杨家人平安。
  
  在卜克川,对于敌人的“集家并村”政策反抗最为强烈的就属二甲杨家窝铺的百姓了。一来是因为他们受到了八路军的思想教育,反抗精神强烈,二来是因为大家都和杨家攀比。大家都说:“杨贵家拆房我们就拆。杨贵家不拆我们也不拆。”杨玉山手里虽然有兵,但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也不好意思采取强制措施,就回避了。去了别的村督办。把杨家窝铺那群难缠的百姓交给了“火神爷”霍振龙。
  见杨玉山毫无办法,“火神爷”在心里暗暗嘲笑他的无能。终于到了自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要露一手给日本人看看,他要向日本人展示一下他那雷厉风行的风采。他带领七名警察和全体村干部去了二甲杨家窝铺,把村民集中起来训话。他的话不多,只说两句:“拆房!马上!”
  他见村民不动弹,就来到一房屋前问道:“这是谁的房子?”一个邋里邋遢的老百姓来到他面前说:“是我的。”
  他问:“拆不拆?”
  那村民就解释,说了一大堆的话。“火神爷”暴脾气上来了,他想:“我问你‘拆不拆’,你却给我整出这一大堆废话。好吧!就拿你开刀。”
  “烧!”“火神爷”一声令下,那几名警察立马抱来干柴,堆放在房子傍边就点火。那村民忙跑过来哀求,说:“我拆!我拆!”
  “火神爷”说:“晚啦!”
  一名妇女大哭着跑过来,要冲进屋里,说孩子还在里面,可是熊熊烈焰已经燃起,那群魔鬼竟然将人家的婴儿烧死在屋里。
  “火神爷”不为所动,他又来到一所房子前,问道:“这是谁的房子?”
  又一名村民跑过来,说:“是我的。”
  “拆不拆?”
  迫于他的淫威,那位村民仰天大吼一声,说:“拆!”
  “火神爷”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语气,说:“马上!”
  在“火神爷”的淫威下,敢怒不敢言村民开始拆自家的房子了。“火神爷”心里十分得意:“杨玉山三天都不能搞定。我只用了片刻工夫就解决了。”
  
  却说于清带领战士们下了山,老远就见杨家窝铺的村里有浓烟升起,抵近以后,见一家房子着火了。又见村外的土坡上站着几名警察,就猜想:一定是警察们干的。因为新来的这批警察的恶名、恶行他们有所了解。
  于清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发现讨伐队、行动队等存在的迹象,只有那几名警察,对付他们那是绰绰有余呀!就一挥拳,说:“干他一家伙。”
  他命令几名战士绕过村子,去了沟里,以防警察们向沟里逃跑。然后,他带领其他战士,在树木的掩护下,一直来到树林的边缘。敌人就在他们的对面,虽然距离有点远,但再往前走就出了树林,一定会被发现的,于清说:“就在这吧!”战士们就把枪架在树干上,瞄准对面的警察,“啪啪啪”就开枪了。站在土坡上四名警察顿时就栽倒在地,其他的警察和村干部吓得慌忙逃跑,有三名警察钻进一家民房里负隅顽抗。
  于清可不想让战士们做无谓的牺牲。他对炮手说:“过来!给他一炮。”那名炮手曾经和陈玉虎一起玩炮,也是很优秀很有经验的。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因有炮无弹不能玩炮而心里不爽,如今终于可以过过瘾了,心情那个激动。
  他支起那门六零炮,瞄准、稍作调试后,就把炮弹喂进炮膛。“咚”的一声,那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目标而去。“轰”一声炸响,那处破茅草房坍塌了。三名警察被压在里面。后来只有一名警察从废墟里爬了出来,但人已经吓傻了,呆坐那里。
  战士们冲下山,过了沟底,进了村子。那些手里没有武器的村干部,都躲藏在民房里,战士们把他们一个个的搜出来,带到村外的那个土坡下,共六人。举着手一字排开背对着战士们跪下。警长“火神爷”受了伤,也被战士从民房里捉到了。虽然他流了很多血,但神志很清醒,不断地哀求饶命。战士们问他,老百姓房子是谁点的火?他不语。又问村干部,村干部全部作证,说是“火神爷”下的命令。这个穷凶极恶之人,上任卜克川警长才三个多月,就把自己作死了。
  有几名保安军战士进了杨贵的家里,捉到了杨贵和杨喜旺。战士们审问他们:是不是他们告的密,杨贵大声替自己辩解。可战士们不听,打他们骂他们。由于不明真相,战士们将全部的仇恨都倾泻在杨贵父子身上。几个保安军战士将杨贵父子拉到村外捆绑在一起,挖个坑把他们活埋了。其实,杨贵和杨喜旺真的是冤枉的,他们没有高密。但是在那样残酷的年月里,被冤死的人何止万千。
  
  却说仕云的心情异常沉重,他没有去战斗。当战士们冲下山时,他就待在沟底,心里替杨家人祈祷。在报仇的情绪如此强烈的情况下,他没有勇气去保护杨家人。后来,村子里平静了一些,他就从沟底上来,见一群村干部跪在那里。战士们嚷嚷着:“把他们全枪毙!把他们全枪毙!”他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顿时不再犹豫、胆怯、彷徨,所有的顾虑都瞬间消失。他发了疯地冲过去,一看,果然是他的好朋友宋秀文,就把他拉起来就往沟外跑。有两个战士要拦住他,他就用手枪指着他们大骂:“你妈的滚开!”那两名战士便让开了。他就用身体护着宋秀文,生怕哪个战士抬手给宋秀文一枪。
  他们一口气跑到沟外,回头见没有人追出来才停下,虽然宋秀文惊魂未定,但他却对仕云充满了好奇。去年,仕云找他开了“政审”材料,然后就随仕君去了县城,后来听说仕云去了老局子警署当警察,再后来听说老局子警署遭袭,仕云也死于非命。可闹了半天,原来仕云没有死。就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没死?你当八路?”
  现在哪有工夫解释,仕云就一挥手焦急地说:“你快跑吧!”
  宋秀文便转身跑了。
  战士们被仕云这发疯的举动整蒙了。后来才明白他要救人。“救的那人是谁呀?”一打听,是村长宋秀文。大家顿时不干了,大骂仕云是叛徒。有几个保安军战士要收拾他,不过被于清阻止了。即使是八路军战士,也对仕云不满。
  枪毙完那些村干部后,于清就命令撤退。战士们一路上心情愉悦,纷纷炫耀自己的战果。仕云才得知,杨氏父子被活埋了,顿时悲愤交加。而战士们则对仕云要么不理不睬,要么冷嘲热讽。仕云一句话也不说,默默地忍受着那撕心裂肺般的痛。
  
  (二)
  确定目标
  自从两支队伍联合以来,保安军大多都处于主导地位。从首领到士兵,他们都很自信。是他们给了八路军一块地盘,才使八路有了落脚之地,他们是施舍者。相对于八路而言,他们的武器精良,兵力众多,且有情报系统。每一次战斗,他们都是胜利的奠基者。他们的感觉良好。
  陈玉虎是一个有野心的男人,幻想着自己能成为张作霖那样的人物。当初,他同八路联合,本以为能靠上一棵大树,但事实上,是八路靠上了他这棵大树。他认为这样也好,避免了自己被八路同化。虽然袁山高超的指挥艺术让他钦佩不已,但同时也让他产生了嫉妒的情绪。尤其是看到自己的士兵,崇拜袁山而不是自己时,那种妒忌的情绪是很强烈的。如今保安军又成了寄居者,这让陈玉虎非常不安,他担心自己的士兵投靠八路,那他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以陈子珍和袁山的洞察力,他们早已把陈玉虎的内心世界窥探得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只提协同作战问题,从不提“入伙”问题,害怕刺激陈玉虎那敏感的神经。因此,两军一直相安无事。当然,要想解决保安军问题,也不是什么难事。回到卜克川后,陈子珍曾半开玩笑地对袁山说:“我看陈玉虎简直成了惊弓之鸟了。如果我们对他队伍真的有想法,我只需用‘挖墙脚’的办法就能搞定。不出几天,就能让陈玉虎成光杆司令。”所谓“挖墙脚”,就是让八路军战士和保安军战士交朋友,然后怂恿保安军战士加入八路军。
  袁山听了陈子珍的话忙说:“坚决不可以!”
  陈子珍说:“我这是开玩笑呀!”
  为了防止八路军战士和保安军战士交朋友,袁山下令:八路军的营地必须远离保安军的营地,有的相距二十多里。这样就使陈玉虎放宽了心。
  现在,战士们取回了八二炮弹,陈玉虎恨不得马上回到虎山,用他的那门八二迫击炮,找回战士们对他的崇拜、找回自信,同时为自己树立起强大的威信。
  
  因鬼子在虎山已经实行“集家并村”,老百姓都被赶进了“部落”,必须针对这些情况做好各种准备。首先是粮食问题。鬼子说:“修好围墙,匪人断粮”,事实上的确如此。游击队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轻易就搞到粮食了。其次是宿营问题。过去,游击队随时都可以找一个小自然村住进去,如今那些小自然村都被毁掉了,游击队已经找不到宿营的村子了。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建营地,因此必须准备好相应的工具。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游击队向着虎山出发了。八路军动员了几支民兵小组加入队伍,整个游击队的兵力总数已达到150多人。接近了虎山后就看不到老百姓了,他们都被赶到“人圈”里。
  保安军过去建立的联络站被敌人破坏殆尽,想从那里获得情报已经不可能了。表面上看,鬼子搞的“集家并村”似乎切断了游击队和百姓的联系,但却给游击队带来了更多的好处和方便。由于遍野无人,战士们可以任意行动,被发现的机率很小。鬼子只靠几个军警搜山、设卡来围堵游击队,根本就无济于事。问题是中国有那么多的山他们搜得过来吗?有那么多的路他们堵得过来吗?相反,鬼子为了守卫“部落”,不得不在“部落”屯驻大量的军警,这实则是把自己圈在“部落”里,而游击队的活动空间反而增大了。“集家”还给游击队带来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非常容易选择攻击目标。要想攻打某个“部落”,只需对这个“部落”用望远镜观察几天,就可把里面的情况搞清楚。如果发现这个“部落”难攻,就可选择另一个。
  到了虎山地区后,他们就去了一个最熟悉的区域。他们熟悉那里的每一道山川、河流,他们熟悉那里的每一个村庄。那里曾经生活着很多与他们关系融洽的百姓。最主要的,那里藏着他们昼思夜想的那门八二迫击炮。
  可如今,那里的面目全非。曾经熟悉的那些村庄早已变成了残垣断壁。一些山林被敌人烧毁,乡亲们被赶进了“人圈”。那里,只剩下了敌人的罪行。
  游击队就在深山里修建营地。修建营地最难的工作就盘火炕,但他们很快就想出了好办法。因为在一些偏僻的小自然村,房子虽然被毁坏了,但火炕还保存完整,战士们稍加整修就能使用。然后,把那些残垣断壁加上顶棚,就能住人了,营地就算修好了。在修营地的同时,他们派了很多人外出侦察。
  保安军兄弟们急忙把那门八二迫击炮取出来,完好无损。陈玉虎抱着它是亲了又亲。流着泪说:“兄弟呀兄弟呀!你可有了用武之地了!你可要给我长脸呀!”
  对于迫击炮的平射技术,陈玉虎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一旦掌握了这一技术,他们就可以用迫击炮轰击敌人的炮楼啦!虽然手头上没有任何资料,但陈玉虎是位有经验的炮手,很多技术参数他都能作出大概的估计,比如:距离多远用多大的仰角、平射的最大距离、使用几个药包等等。但这些只是估计的,不是准确的。最大的一个困难,就是如何解决后坐力问题。为此,他们将炮固定在一个粗重的木架木架上,炮座抵在一块厚重的木板上,木板后面放上几条装满沙土的皮口袋,木架上也压上几条装满沙土的皮口袋,这样既可以解决后坐力问题又可以固定炮身,虽然这样做很笨重,但也只能如此。有人担心高粱秆会贴在膛壁上堵塞炮筒造成炸膛,他们就用细绳将高粱秆的一头拴住,当完成撞击底火以后,另外一个人拉动绳子,迅速将高粱秆拉出炮筒,这样在底火点燃药包之前,高粱秆已经不再炮筒里了。
  一切该想到的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办法后,他们试验了一炮,觉得效果不错,这一下子增强了陈玉虎的信心。他不再犹豫了,反而热衷于这项技术。急切地想找个“部落”试试实际效果。把虎山搅它个天翻地覆。
  三天后,各路侦查员都陆续回来了,他们摸清了附近地区的大致情况。即:以营地为中心,向外辐射三、五十里,分布着五个警察分驻所,下辖大小十六个“集团部落”。其中张家营1号“部落”以及关公庙1号“部落”,在规模上是比较大的。而且被评为模范“部落”。里面屯驻大量的军警,包括马队,且存储大量的武器弹药。一句话油水足。其余的十四个“部落”相对贫乏。所有的人都对那些贫乏的“部落”兴趣不高。因此就把重点放在那两个油水足的“部落”上。他们先从张家营1号‘部落’入手。
  
  游击队之所以选择张家营1号“部落”,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砬蛋沟的乡亲们,都被赶进了那里。当年,八路军潜伏在虎山地区时,曾经和砬蛋沟的相亲们打成了一片。每一名村民,甚至是小孩子,战士们都是熟识的。虽说他们现在被赶进了“部落”,可他们的土地还在砬蛋沟,他们要回来耕种的。只要他们出了“部落”,八路军就能和他们取得联系,获得情报。
  袁山派施成方、敖喜、关仕云等五人去砬蛋沟蹲守。“集家并村”的恶果就是对农业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施成方见乡亲们的很多庄稼地都撂荒了,就气愤地说:“这些恶魔,干尽了伤天害理之事,这要饿死多少人呀!”。
  敖喜却笑嘻嘻地说:“这样更好,官逼民反嘛。老百姓被逼的走投无路,他们就要反抗,我们就能壮大。”
  施成方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一想到老百姓那惨样,我心里就生气。”
  其他几个人没有说话,因为他们心中充满了怒火。
  
  他们来到丰树山的庄稼地附近的山上,隐藏在树林里。专等丰树山的到来。第一个出现在战士们视线里人是丰树山的大姑爷(女婿)杨志刚。丰树山见自己没有儿子,就把自己的大女儿嫁到本村,以便将来能照顾自己。不一会儿杨志刚的小老弟杨志强也来了。因他们相对富有,所以都骑着马。他们是给丰树山干活的。渐渐地砬蛋沟的大多成年人都陆陆续续地来了。有骑马的,有骑驴的,更多的则是步行。他们走进自己的庄稼地后,就匆匆忙忙地干起活来。
  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丰树山的影子,看来他今天是不来了。战士们的第一目标是丰树山,第二目标才是其他的老乡。既然老丰不来那就和别的老乡接触一下算了。关仕云一看到这些乡亲们,就心潮起伏,恨不得马上就和他们见面。可敖喜却坚决不同意,他说:“万一在这些人中,其中某位加入了敌人的谍报队,我们这样冒失岂不要上当的。我们的目标是丰树山。这个老头绝对可靠。再者说了,他当过土匪打过仗,一定懂一些军事,从他那里一定能获得有价值的情报。”他又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接触别人。”
  那就等吧。战士们没有回营地,就在那里搭了一个建议窝棚。夜里下了雨,好在有了窝棚,战士们没有淋湿。第二天,砬蛋沟的乡亲们又陆陆续续地来了,可是仍不见老丰的影子。难道他死了?就在大家感到绝望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人骑着驴,似乎挺悠闲。仕云兴奋地说:“就是他。”别人也觉得像,但不敢肯定,直到那人走近了,大家才认定:就是老丰。他还活着。气氛顿时欢愉起来。
  仕云下到小路上将老丰接上来。丰树山那个激动呀!他先是哭了一阵,然后颤巍巍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嘛!陈将军(陈子珍)、袁将军多神通广大呀!小鬼子怎能奈何的了你们!”接着,他把所熟悉的战士都打听个遍,尤其是杜勤,见大家都回避,知道出事了,心里一阵难过。
  施成方问乡亲们情况。老头儿就把他们被赶进“部落”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鬼子搞“集家并村”来势汹汹。在黑白两道混迹多年的老丰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与之对抗,那是死路一条。于是就和村里人商量,与其被动受罚,倒不如主动配合。老头儿是砬蛋沟的头人,大家都信任他,所以就顺从了鬼子的意志,搬进了“部落”。这果然赢得了敌人的好感,砬蛋沟被授予模范村。进了“部落”后,砬蛋沟的人都很抱团儿,相互帮助,所以,无论是警察还是别的村的人,都不敢欺负他们。
  听说乡亲们都挺好的,战士们也很高兴。施成方问敌人兵力等问题,老头儿激动地说:“你们要打‘部落’吗?你们快点打吧!再不打老百姓可就活不下去了。”
  施成方点点头。老头儿长叹一口气,说:“终于盼到这一天啦!”于是,他就把敌人兵力情况介绍了一遍。丰树山不愧为是搞情报的。他把“部落”里有多少“部落”警察,多少基干自卫团员,哪些团员守卫哪个炮楼配备什么武器等,讲得十分详细。他又说,为了监视“无住禁作”区,在警备区里驻守着一支扫荡部队,六十多人。每隔几天就他们就骑着马到“无住禁作”区巡视一番,见人就杀见树就毁,甚至蒿草一旦没了人头也要焚烧;还定期抽调讨伐队对“无住禁作”区进行地毯式排查,以免有漏网之鱼。
  施成方试探着问:“如果我们攻打‘部落’,相亲们有愿意当内应的吗?”老头儿一听笑了,说:“去把我的姑爷和他弟弟叫来。”
  仕云把干活的杨氏兄弟二人叫来。他们见到久违的亲人,激动万分。杨志强说:“前年,我要参加八路,我爸我妈不让,说危险。现在倒好了,在‘部落’里比当八路还危险。我差点就死了。”
  杨志刚说:“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你们快打过来吧。”
  丰树山说:“咱砬蛋村有三个小伙子在基干自卫团里。别看他们是基干自卫团员,可他们向着八路,只要他们听说你们来了,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于是,他们就研究起内应的问题来。
  八二迫击炮能否将“部落”的炮楼轰破,是这次侦察的重点。很多老百姓都被强迫修建炮楼,当然知道敌人炮楼的建造情况。老丰介绍说,敌人的炮楼只是在四角放有少量的钢筋、水泥,其他部位就说土石结构。
  
  游击队在同老乡接触的同时,也从山上远距离对“部落”进行观察。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城,四角建有炮楼,城的四周有壕沟。像大多数“部落”一样,里面分为警备区和居民区两个部分。北部的警备区,有四栋房子。在警备区的西边是马棚,在夜里,扫荡部队的马匹就拴在那里。东面是伙房、仓库、刑讯室等厢房。警备区和生活区之间有一道矮墙隔开,有一道门贯通警备区和居民区。门旁是一个警卫室,然后就是一个广场,是给自卫团员们训话用的。广场的前部立着两根旗杆,旗杆上挂着日本膏药旗和满洲国的龙旗。南部的居民区,整齐地排列着一幢幢小房子,还有细小的人在活动。“部落集团”的北门是警察出入的,南门是老百姓出入的。
  傍晚时分,一支六十人马队从西面的一条山沟里冲了出来。他们径直回到了“部落”。袁山和陈玉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来笑容。
  回到秘密营地后,将情报汇总,经过讨论,大家认定:偷袭张家营1号“部落”是可行的。于是就制定的作战计划是并着手实施。
  
  (三)
  八二炮的威力
  联络“部落”里的自卫团作内应,是作战计划的一个重要部分,施成方负责此项任务。按着规定,“集团部落”里的百姓要组成“自卫团”,15岁到70岁的人全是“自卫团”员。同时,将年轻力壮“政审”合格年轻人编入基干自卫团。15岁以下是“少年自卫团员”,妇女也编入“妇女自卫团”。只要锣声或鼓声一响,不管你是吃饭、睡觉,必须马上奔向围墙内侧的马道,站在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下,这就是所谓的“非常召集”。晚去一步,站错位置都要受罚。
  敌人希望自卫团能抗击八路,那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即使是基干自卫团员,也是“集家并村”这一反动政策的受害者。他们痛恨日本人和那些警察,盼望着八路军来攻打“部落”。敌人妄图通过这种残暴的统治消灭反抗者,然而,却制造出了更多的反抗者。
  
  施成方率领侦察小组继续与老丰等进行联系,杨志强介绍说:“部落”里除他们本村的三名自卫团员要投奔八路外,他们又联络两名外村的,共五人。他们都是绝对可靠的。同时,他也介绍了自卫团的部署情况,和老丰说的差不多。居民区的西南角和东南角的炮楼住有基干自卫团员,每个炮楼十人。这些人手里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南门的门岗里有六名“部落”警察。警备区六十多人的“扫荡”骑兵队及十四个警察,那些警察驻守炮楼,“扫荡”部队则住在平房里,他们不负责夜里守卫。
  根据敌人的部署情况,游击队决定:由陈子珍带领部分八路军战士从南部攻击居民区,得手后再攻击北面的警备区。陈玉虎和袁山率领游击队主力从北面攻击警备区,他们要使用那门八二炮,对敌人的炮楼进行狠狠地轰击。
  
  在“部落”的西面,有一条与城墙平行的小路;在路与墙的中间,挖了一道壕沟,夏天的雨水积聚在沟里,形成了一道护城的屏障。在路的西边就是一块庄稼地,八路军三班战士就埋伏在地里,准备对“部落”发动偷袭,总指挥是陈子珍。
  一轮弯月沉下去了,进攻的时间到了。杨宏亮、关仕云带领三班战士摸出庄稼地,横过小路后没走多远就来到壕沟旁,他们将事先准备好的蒿草投进沟里就将沟填平了。战士们从蒿草上面爬过去,很快就来到城墙下面,他们在西墙中部的一个垛口下停了下来。那墙大概有两人多高,搭人梯就可以翻过去,但战士们还是准备了简易的梯子,仕云第一个爬上去了。他想:“要是这个垛口守卫的民团不是内应,用扎枪就能把自己扎死。”他紧张得不得了。不过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仕云翻过墙就是马道,他蹲在马道观察,这时一个民团从过来了,黑暗中仕云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他明白这一定是内应,便咳嗽三声,对方也咳嗽三声。
  仕云想:“噢——是杨志强。”一问,果然是。
  随着进来的战士越来越多,仕云的心踏实了许多。陈子珍也进来了,他拍拍杨志强的肩膀低声问道:“情况有没有变化?”杨志强说:“没有!”就引导着向居民区的方向出发。他们先是沿着城墙走上一小段路,然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出了小巷就是大街,继续向北走到一家临街的房子前停了下来。与那些低矮的窝棚相比,这家房子明显要高大许多,还用木桩围了个院子,杨志强嘁嘁喳喳地对陈子珍说:“这就是李国民(自卫团长)家。”陈子珍示意他进去,杨志强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栅栏门进去了。
  所谓的“自卫团长”就相当于民兵连长,平时组织团员进行军事训练,有时也带领骨干团员随同“扫荡”部队参与“清剿”。
  杨志强来到了窗下,拍拍窗框,屋里便有人厉声问道:“谁?”杨志强没有回答,只是说:“河野太君来了,让你去一趟,可能要搞‘非常召集’。”
  太君河野来了就如同皇帝来了,李国民哪能怠慢。这小子最近受到日本人的表扬心里很是得意,他想:既然日本人要搞“非常召集”,就应该露一手给他们看看,看看我训练的自卫团是多么的英勇无畏。那小子出了屋,见大门口有个人影以为是自己人,他哪里知道是八路军呀!出了大门,正要骂人,早已有黑洞洞的枪口和雪亮的刺刀抵在了他身体上,当明白落到了八路军的手里时,顿时吓得瘫在地上。他被提起来带到城墙的边上,陈子珍告诉他要想活命就必须老老实实地配合八路军的行动,否则将被立即处死。那小子吓得早已六神无主,哪里还敢违抗八路军的命令。
  陈子珍决定首先解决炮楼里的自卫团,那里的防守相对薄弱。他们来到了“部落”的西南角,刚到碉堡跟前,上面就传来问话声:“口令!”
  陈子珍捅了一下李国民,让他答话。
  “弯月!”
  “噢——是团长啊,您又查岗,太辛苦了!”上面的人带着亲切的口吻讨好地说。
  “你下来,给我开开门,我进去看看。”李国民说。
  上面的人一面答应着一面去开门。
  
  碉楼里黑咕隆咚的,陈子珍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知道他们都睡得很死。李国民说:“点着灯。”那小子答应一声就把灯点着了。借着微弱的灯光,那小子看见了几张陌生的脸。他感到纳闷:“这几个人是谁呢?部落里的自卫团员自己都认识,‘扫荡’部队里的人他也熟悉,这几个人是谁呢?”这时又进来六七个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都拿下了,他才明白:原来是八路军。
  用同样的办法,南门的门岗和东南角的碉堡也被拿下了。解决了居民区的敌人后,陈子珍就带领三班的战士们穿过居民区,过了广场,来到那道矮墙旁。墙的高度正好当作掩体,他们把枪架在墙上,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黑夜中的张家营1号“部落”的警备区就如同一个可怕的魔窟,给人的感觉是:只要不小心触动了某个机关,就会有无数的魔怪涌出来危害人间;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坟冢,一旦开启了大门,里面的那具僵尸就会站立起来扫荡一切。阒寂无声的黑夜,更增加了警备区的阴森气氛。
  战士们早已做好了准备,只等一声炮响,就发动攻击。在警备区的东面,大约六七十公尺的地方,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水沟,在夏日暴雨天里,这条水沟能将山上流下来洪水排到河套上去。担任主攻的战士就埋伏在这里。
  陈玉虎亲自摆弄那门火炮,在这非常的时刻,他可不想有什么闪失。地形和距离都非常合适,将炮座抵在沟壁上,正好解决后坐力问题,只需压上几袋子沙子就能将炮固定好;所差的就是无法瞄准,因而很难确定炮的仰角。为此,陈玉虎准备了一根比炮身略短的木棍,他仰卧在地上,然后用木棍瞄准,再让炮身与木棍平行,进而确定了炮的仰角。
  袁山伏在距陈玉虎不远处的地方,等敌人的炮楼被摧毁后,就率领一班的战士攻进去。他对这次攻击非常担心,一旦失败他们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那会带来很大伤亡的。此外,他也惦记着陈子珍他们,不知他们的进展是否顺利。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送信的战士到了,说:已经解决了居民区的敌人。闻听此言,陈玉虎就开炮了。
  先是“咚”的一声,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炸响,即使是相距六七十公尺,游击队员们也都能感受到那震撼力的可怕。就好像有无数针刺一样的东西“唰”地一下就从身体透过去了一样,那五脏六腑都被弄疼了。紧接着又是一炮。
  鬼子号称他们的堡垒坚不可摧,其实,除了个别被他们誉为“模范”的堡垒极其坚固外,大多都是面子工程。表面上看金玉其外,其实是败絮其中,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及财力来支撑这些庞大的工程。
  东北角的炮楼被彻底摧毁了,坍塌的碉堡上成了进入警备区的一条通道。睡梦中的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袁山已率领一班战士爬上豁口冲进去了。警备区的东面厢房(包括伙房、仓库、刑讯室等)只有三名做饭的师傅和几名警察,他们吓得逃出屋子往“扫荡”部队这边跑,可他们刚出了屋就被陈子珍率领的三班战士消灭了。袁山他们迅速占领了厢房。
  驻守在平房里的“扫荡”部队打算出屋反击,可他们被对面的三班战士封在屋里。此时,战斗进入胶着状态,游击队不敢强攻,敌人也不敢出屋反击。要想打破这种胶着状态,只有靠那门八二炮了。
  游击队早已将迫击炮攻击的顺序排好了,下一个目标就是西北角的炮楼。陈玉虎迅速地带着他的炮绕到西北角,炮楼里的敌人还在拼命射击,战士们想:“你们这群狗日的很快就能见识到我们的厉害。”陈玉虎从容地调试火炮、瞄准,然后指挥大家固定火炮,一切完成以后,他单膝跪着接过一名炮手递过来的一枚炮弹,喂进炮筒,用一根高粱秆小心地抵住弹顶儿,猛地捅了进去;然后他身子一仰,躺倒在地上。另一名战士则迅速地将高粱秆拉出来。
  “咚”一颗炮弹射了出来。在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后,顷刻间它就迸发出了巨大的摧毁力,敌炮楼腰部给炸出个大窟窿,里面的枪炮都哑了。又一炮,那炮楼像个醉汉似的晃了晃,不情愿地坍倒了。保安军的战士趁机冲了进去,占领了马棚。
  现在,还有大门岗及四栋平房还在敌人的手里。那四栋平房前面的两排是骑兵队的宿舍。后面的两排包括办公室、会议室、等,还有两间住着七个日本人。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袁山命战士们向敌人喊话。要他们马上投降,否则就用大炮将他们房子夷为平地。
  “妈呀!八路有大炮呀!”见到那两个坚不可摧的炮楼被八路摧毁,骑兵队早已心惊胆寒。他们想:“炮楼都被轰塌了,更何况咱这小小的平房。哎——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降算了,正如八路军所说的,何必给日本人卖命呢!”几个大哥凑在一起一商量就决定降了,有的高喊着“别打了,我们降了”,有的干脆把枪扔了出来。
  “扫荡”部队投降了。但那七个日本鬼子拒降。不过,他们已成立瓮中之鳖。战士人多枪多,把他们打得无力还击,两名战士趁机爬过去,往他们的屋里扔了两颗手榴弹,解决了他们。
  战斗结束了。游击队以极小的伤亡换来巨大的胜利。光那六十多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就让人感到心旷神怡,再加上那一大堆武器弹药、服装行李、大米白面、厨房灶具,实在让人高兴得不得了。战士们一扫冬季失败的阴霾,重新焕发出无限的战斗热情。
  
  (四)
  震慑敌人
  “轰——”一声巨响,“部落”里的百姓全部惊醒了。接下来就是密集的枪声,就像是在炒一锅豆子似的,噼噼啪啪的响成了一片。
  啊!打起来。啊!一定是八路来了!那困苦中的百姓,顿时人心大振。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屋里,谛听着外面的动静。也有极个别胆子大的出了屋,见警备区那边打得火热,心里盼望着八路取胜。后来,警备区那边的枪炮声稀了,人们听到八路的喊话声,知道八路胜了,无不欢欣鼓舞。
  可就在这时,“部落”里的钟声突然响了。在平时,老百姓非常害怕“部落”里的钟声。“当当、当当……”连续两声是“非常召集”,所有的自卫团员都要奔向围墙内侧的马道,站在写着自己名字的牌下,拿起扎枪防御“土匪”的进攻;“当当当、当当当……”连续三声就是集合,所有的自卫团员都要到广场上听训话。钟声一响,无论你在干啥,都要无条件地服从命令。
  最可恨的就是夜里响起的钟声。钟声一响,就像是发生了大地震似的,哭爹喊娘整个“部落”里顿时乱作一团,那钟声简直就是催命的,个别有心脏病真有被钟声吓死的。为了应对钟声,很多老百姓睡觉不敢脱衣服,甚至不敢脱鞋。
  
  “当当当、当当当——”此时的钟声是连续三响的集合钟。“怎么?警察们又要给我们训话?明明是八路胜了!”那些糊涂的百姓,还以为八路败了,是鬼子要给他们训话。但聪明百姓知道,这是八路要给他们训话。无论是谁训话,钟声就是命令,任何人都不敢怠慢,好在大多数人都做好了准备,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
  人们紧张有序地来到广场到指定位置站好,队伍排列得很整齐;尽管所有的人都心存疑惑,可没有人谈论、说话,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静悄悄的。这就是将普通的老百姓训练成准军事人员的好处。
  此时,天色已亮,百姓们看见人群周围、城墙上、广场的前边的台子上,都站着持枪的军人,这些军人他们一个也不认识。奇怪的是,那些基干自卫团员、“部落”警察、日本人不知那里去了。突然站在台子中央的那个大高个子(陈子珍)讲话了。
  “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异的嗡嗡声。那些糊涂的百姓终于明白了:是八路胜了!八路胜了!
  高亢、雄浑而又悦耳的嗓音盖过了人群的嗡嗡声,小小的骚动停止了,所有的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他的演讲。
  “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八路军是咱们穷人的队伍,是给咱们穷人撑腰的。想一想是谁把我们赶出了家园,圈在这肮脏的‘人圈’里?是谁烧毁了我们的房屋?是谁杀害了我们的亲人羞辱了我们的姐妹?是谁?是日本人和他们的狗汉奸!是他们害得我们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是他们害的我们挨饿受冻挣扎在死亡线上!我们八路军就是要赶走日本人消灭狗汉奸,让你们重新过上自由的日子,到那时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欺负你们。现在,我们已经把这个‘部落’攻下了,把那里的日本人消灭了,把那里欺压过你们的警察也消灭了,我们给你们出了气,我们给你们报了仇!”
  那个大高个儿突然停下了,向警备区那边喊了一声:“把那些狗汉奸都押出来!”话音一落,就从警备区的院子里走出一队人来,他们一个个蔫头耷拉脑,全然没了往日的威风。身边跟着持枪警察,不,现在应该叫八路(虽然他们有些穿着警察的服装,但其实是八路)。那些汉奸低着头一字排开,面对群众站着。
  那位大高个儿八路又开始演讲了:“咱们都是中国人呀!我们中国人干嘛不向着中国人?我们中国人干嘛要帮着鬼子欺压中国人?我们干嘛不团结起来对付日本人?”顿了顿,“乡亲们,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不要相互告密。今天你告我的密,明天我告你的密,受害的都是我们自己,日本人就得意了,日本人就看不起我们,就更加欺负我们!”
  那位大高个儿的口气变得阴沉起来:“俗语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没到。对于那些死心塌地为鬼子办事,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狗汉奸,我们绝不轻饶。”随后,他说出六个人的名字来:除了“部落”长、自卫团总团长(相当于民兵连长)、“扫荡”部队的正副队长外,还有两名普通警察,于广山、赵普。别看这两个家伙只是普通的警察,其实更坏。他们最喜欢对出入“部落”的年青女人进行搜身;或者要求所有出入“部落”的人背“国民训”,稍有一点点差错,就被他们打嘴巴。有时竟让人们倒背,还要倒背如流,他们俩就用这个办法勒索出入的百姓。
  大高个儿骂了起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狗汉奸,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拉下去毙了!”话音一落,立刻过来十几个八路军战士将这几个人控制起来。行刑的战士则架着那几个早已吓得半死的汉奸去了警备区的院子,随着几声枪响,就把他们送上了西天。处决了这几名罪大恶极的汉奸,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其他“部落”的汉奸们再也不敢为虎作伥了。
  
  陈子珍知道情况紧急不能耽搁太久,就对余下的那几个基干团员说:“你们去把‘部落’的大门拆它。”他见那几个人迟迟疑疑的就骂道,“你们他妈的快点,要不也把你们当汉奸处置。”那几个家伙急急忙忙去找来工具,又是砸门又是刨墙,不一会儿就把“部落”的大门破坏得一塌糊涂。
  陈子珍又命战士打开警备区的粮库,组织老百姓分粮食。一开始老百姓都不敢动,害怕八路军前脚一走,后脚就遭到鬼子的报复。但只要有一个人动,其他人就跟着动。后来,有的百姓担心自己分不着,竟动手抢了起来,战士们只好来维持秩序。
  有十九名年轻人要随游击队一起走,袁山就命他们全部参加保安军。但有四名来自砬蛋沟的年轻人,其中有杨志强,非要参加八路军,袁山见他们非常执着,就同意了。
  
  缴获了敌人的六十五匹战马,全部驮着缴获来的物资:有弹药、行李、制服、布匹、粮食,甚至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都带上了。所有的人都乐坏了,这岂不是又大大地发了一笔,又吃穿不愁了。
  保安军和八路军共同组建了一个五十多人的掩护部队。他们故意向西北走了三十多里路,遇到了一个“部落”。于清说:这个就是关公庙1号“部落”。从山上观看,关公庙“部落”要比张家营“部落”大很多。鬼子把“部落”、警察分驻所以及一个鸦片组合分公司合建在一起。那城修得坚固。四周有深壕沟,然后两层铁丝网,城墙高且厚,炮楼也高大气派,被鬼子誉为模范“部落”。附近的“部落”甚至是外县外旗都派人到此参观学习。
  于清一抬手就打了两枪了。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部落”里不但有讨伐队临时驻扎,还有骑兵队。他们一股脑地杀了出来。
  于清轻松地说:“给他两炮!”炮手就支起那门六零炮,调试后就开炮了,同时三挺轻机枪也开火了。面对冲过来的讨伐队,一顿猛揍,就把他们赶回了“部落”。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向西行军到中午,翻过一道山,于清说:“这山叫长峪岭。”然后他们进入了一条大山沟。这沟长大约三四十里,森林茂密杂草丛生,已被划做无人禁作区。
  敌人的破坏力与自然的生命力相比要渺小的多,尽管他们放火烧毁一些森林,然而在很多地方,那些焦黑的树木又重新长出叶子,蒿草也长得齐腰深。
  战士们都知道在无人禁作区行走非常危险,尤其又是在白天,敌人的巡逻队经常出没巡视,一旦遭遇上了就很难脱身。于是于清决定上山。他们从一处小沟叉往山顶上爬,那里在冬季曾经被敌人放火烧过,密林和灌木都被毁掉了,上山很容易。只是那些负重的战马有些吃力,战士们前拉后推,很快就到了山脊上。然后,他们沿着山脊往沟门走。如果走沟底的小路,至多三四个小时就能走出那道沟,可从山脊上走,那可就麻烦多了,一直到晚上,他们才看到沟外的大川儿。
  那是一条西北至东南走向的大川儿,川浅壑漫,郁郁葱葱。那碧绿的原野犹如一块深绿色的“地毯”,向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铺展。于清熟悉路,他在夜里带领战士们在蜿蜒起伏崎岖不平的羊肠小路走了两天两夜,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吃点儿炒米喝山泉水,继续前行。到了一个叫二道营子的地方,他派一个熟悉本地情况的战士下山侦察,得知那里住着讨伐队,对过往的行人盘查甚严,他们就在山又呆了两天;只等那伙讨伐队撤走了,他们才在夜里通过封锁线,进入人烟稀少的围场地区。又经过数天的艰苦跋涉,终于与主力会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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