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紫菱被她男人杀了
作品名称:人面桃花随风去 作者:天涯暮归女 发布时间:2021-03-07 15:10:17 字数:3708
麻将馆风波过去了,桃儿连着去打了几场麻将,她每次去,老板娘都把她安排在包房里。包房与外面散桌是有区别的,包间环境好,牌打得大些,输赢要两三百。房间不仅有空调换器扇,还有瓜子水果矿泉水,连菜饭都派人送到房间里的小桌子上去。
桃儿打了几场牌,找个机会向老板娘说明姥姥对乱停车现象的不满。老板就把大门口摆的手动桌子拆了,木麻将桌变成了饭桌。这样,所有打牌人的停车和吃饭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有一次柳婶煮了猪骨萝卜汤,老板娘还亲自给姥姥端一碗过去。
旺儿成了麻将馆的常客。他长期四班倒,如果不睡和少睡觉,打牌时间是很多的。他每天总是坐在姥姥家门口,一边心不在焉地帮姥姥做点小家务事,一边张着耳朵等着老板娘叫他的名字。老板娘常说的那句话就是:三个人都等着你呢,旺儿,过来赢钱呵。有时上了夜班,他还在家睡觉,老板娘就站在她楼上推开窗子喊:“旺儿,旺!过不过来吃中午饭的?”
桃儿打了几场及时收了手,她劝旺儿少去那是非之地,旺儿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我就是去吃饭,你中午又不在家,我才懒得做饭呢……聪儿都说他屋里的菜蛮好吃!”
这年九月,聪儿就背着书包上了学堂。自从爸爸迷上麻将,他每天中午吃饭,不是在爷爷家蹭一顿就是等爸爸从麻将馆端饭回来,相比之下,聪儿更喜欢吃麻将馆的菜,菜的品种多味道又好。
“你这个月奖金和夜班补贴呢?你都交桌子上了吧?”桃儿对旺儿打麻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钱方面却管得很紧。
旺儿嘻皮邪脸的很委曲地说:“这点钱你也算计?我不抽烟不吃早点吗?还有你儿子,这小家伙经常找我要钱,在学校门口买东西吃。我们厂效益越来越差,全勤奖和产品质量奖都停发了!”
桃儿叹口气,附合着说道:“我们厂也堆积了不少自行车,销路大不如从前。”
“春兰她们日光灯厂两个车间合并了,说是把临时工全辞退了。”
“临时工就不是人?要是我,宁肯做生意也不在工厂做临时工。厂里吃苦受累熬夜班都是从农村来的穷苦人!”桃儿时常想起自己在橡胶厂做临时工的时光,想起她藏在垃圾篓里被彭主任找到的那一把钱,想起自己挺着胸膛到厂长办公室为所有的临时工兄弟姊妹呜不平,所有的这一切,仿佛就发坐在昨天。
这天旺儿下了早班,下午两三点钟,秋高云淡天气不冷也不热,两个人按原计划骑自行车回倒口湾去。二姐就这两天拆掉旧屋,她不仅要建倒口湾的第一幢三层楼房,还决定要让两个女儿在家招女婿。原因很简单,她舍不得把两个丫巴子嫁出去!
这一年,大贵有二十二岁小贵也刚过了二十岁了,她们在学校生活服务部一干就是三年,大贵文静静清秀秀像他爹一样;小贵有点矮,圆圆脸大眼睛宽额头,长得比她姐更耐看。
还没到家,桃儿两口子就看见原来的房子拆得只剩下半截墙。二姐夫哥和三姐夫哥以及他们的侄儿亲戚坐在搭好的棚子里外吃饭。
他俩推车上坡,花子举着筷子大声喊幺幺,爹妈从灶锅边走出来,满身灰尘满心欢喜地迎出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太复杂了,有难过与不舍,有骄傲与欢欣。房子!他们的女儿女婿要拆了旧房盖新楼了。
桃儿看见妈的眼里噙着泪花儿。
大哥没来,桃儿有点失望,妈说他自己亲自做的房子哪里舍得推倒?爹反驳说:“老大昨天不是回来了吗?她说贤宝爹从去年当选上了村长,忙得很!”
桃儿撇撇嘴:“村长有什么了不起,拆屋都不回来!”
花子有十五岁了,长得又瘦又高像根豆芽菜一样。他还像小时候一样黏着幺幺。这会儿他箍着桃儿的脖子说:“今天早晨拆墙时我看见你从土墙里钻出来,有这么粗这么长!”花子边说边比划。
桃儿很奇怪,花子说的什么呀?旁边有人补充道:“蛇!起码有一米五长,有酒杯粗。土灰色,身上有花纹,你妈不准我们打它,放它一条生路,看着它往桃树下去了!”
“为什么放掉它?”桃儿笑笑说。
“我奶奶说她生你的时候就梦见它了,是家蛇。她一直守在家里躲墙缝里没出嫁。她替你守这个家呢!”
花子说我幺幺是美女蛇,是白娘子,美丽又重情义。旺儿扭过头,假装捏起拳头朝他比试比试。
桃儿起身拿根棍子到门口的旧砖堆和树椽缝里去找找,说不定它又回来找窝儿盘着睡觉呢!她很想看一看那条蛇长什么样。
桃儿吃过饭就跟旺儿一起去村里头走一走,她离开倒口湾快十年了。村里的房屋、田野、树木,还有大河小沟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只是这些年变化很大,有几户人家盖了漂亮的新房,家家养猪养鸡,有人承包了鱼塘和荒地,收入都归自己所有,还有许多人从田埂上走出来,融入到城市建设的每个角落。
三秀两口子被大家公认为改革开放的领头羊带路人。五年前他们承包了公社立清中学的食堂和小卖部,后又在食堂旁加了一间门面改造成一家餐馆,不久把小卖部发展扩大成百货商店,他们成了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
“嗨!这鬼狗日的宋水远!他挖河挑土没力气,栽秧耕田没能耐。没想到牛娃子翘屁股撅蹄子踩了他一脚,踩得他鬼哭狼嚎鼻涕眼泪一大泡。嗬,从此他洗干净了脚上的泥巴,时来运转发财喽。唉呀,你说这人这命呵!”村里人在背后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说笑着。
“要不是三秀在后头支撑,他能搞成这样?”
“是呵,三秀连大队妇女主任都不当了,去学校搞承包,谁也不敢接,水远回来跟她一说,她揭榜了。她还真看准了!”
这天,水远和亲戚朋友们终于掀倒了裴五儿用泥巴和红砖铸造成的黑色子瓦子屋。他对抡起大锤子的矮个子二哥说:“我早就想拆了它了,他裴五儿做得起平房,我宋水远要做一幢楼房让他们看看!”
二哥点点头,他赞成老弟的想法,哪个男人不要面子不讲威武的?当水远找他借点钱准备做三层高楼时,二哥二话没说就跑到银行取来钱,如数交给他。谁不知道他宋矮子现在是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养猪专业户呵!
桃儿要旺儿一个人回去,她要留下来陪爹娘说话,顺便等二姐忙过了晚上一阵子回家来。
晚上,隔壁左右的莲儿妈落翠嫂还有张三五媳妇都过来陪桃儿说说话,说来说去还是说桃姑儿你命好,嫁到街上进了工厂越长越年轻,你二姐两口子勤扒苦做这几年,现如今马上就要盖新楼了。
莲儿妈叹口气,说莲儿跟那汉川的男匠打了脱离(离婚)都有两年多了,他儿子都齐她肩膀高了,可娃儿听他奶奶的话,有几次莲儿专门坐车到学校去看她儿子,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哟,哪知那活宝把嘴抿得紧紧的就是不喊她一声妈。唉!莲儿跟桃姑一年儿的,现在可好,像个瘟鸡一样趴鸡窝里了。
三林大牛儿也摆把扇子过来了。他们跟桃儿点头问好,然后围着桌子坐了。就问瓦工哪天来下墙脚,水远说还有两天,这拆房打地基都请长湖边的风水先生看了日子的。
男人们一来,话题就是不一样。他们说现在可不比从前,我们这些种田的泥腿子都可以从田埂上走出去,到城里到外省去打工做生意,赚的钱都揣自己兜里存银行里去。妈的,有钱真好!衣服穿周正,皮鞋擦锃亮,说话声气都大些!乡里人怎么啦?乡里人如今腰杆也粗了!
到了晚上九点,张麻大的媳妇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巷子里跑了过来。她惊恐万状,舌头不听使唤了:“水远哥,三林呵,我姑姐……紫菱怕是出了事!我妈喊了娃他爹、二林还说要找三秀姐……一起去,说紫菱被她那杀猪佬男人捅了……捅到大腿了。”
大家大吃一惊、齐刷刷变了脸色,水远赶紧问:“听哪个说的,鬼扯!”
“电话打到大林哥小卖部,他派二林通知我妈,二林哥连忙喊我妈,他说,说人已经在医院抢救,戳的是什么大动脉,大动脉在哪里呀……”
“他们哪么去的?”
“坐二林家的电动三轮车,天啦!我这心都要跳出来了,我妈要我来跟彭幺伯说一声,三秀姐能说会道又见过世面,她不去哪行……我妈差一点瘫地上了!”
桃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和二姐夫哥和莲儿妈商量要不要赶到医院去。桃儿妈已经在一边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了。
一直没说话的彭老幺这时开口了:“等他们回来,回来就知道了。深更半夜的,你们就别去添乱了!沙市这么大,光医院就有十几座,到哪去找他们呵?”
人们忧心忡忡依依不舍地各自散去。
桃心不再坚持骑车回沙市了。夜已深,周边黑黑沉沉的,这时候回去又到医院去找他们,爹妈不放心呵!她看见妈擦干眼泪在铺床摆枕头,这半年没仔细看,妈那稀稀拉拉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了。
自己这么多年回来陪伴二老的时间太少了!自从跟刘伟岸有了身心的接触缠绵,多少次她就打着回娘家的幌子,一门心思在旅馆里或酒楼与他亲爱温存。
桃儿坚持在帆布蓬里爹妈大床旁边用木凳子搭了张床,她只想这一夜里离爹妈近一点睡。可她哪里睡得着?她曾听二姐说紫菱在外面有了男人,她拼了死命要离婚,难道是因为离婚遭到那杀猪佬的毒手?她抢救过来了吗?
桃儿昏昏睡去,怎么也睡不踏实。她仿佛躲在桃树那儿,后面一大群人追着赶着威胁她站住,桃儿正着急呢,前面的桃树下紫菱满身是血地回过头来,她说:“桃儿,跟我来,我们到桥上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
桃儿给二姐喊醒了,二姐肿脸泡腮声音嘶哑:“桃儿,桃,我回来了!你怎么了?做梦了?”
“紫菱要我跟她到桥上去!”桃儿清楚地记得梦里的事。
“紫菱被她男人捅死了,麻大姐恐怕也活不成,她在墙上撞破了头,撞了个大血包,送医院急救了!”
“天啦,菩萨老爷呀!”桃儿妈拍着大腿又哭开了。
三秀连夜回来通知张家里的所有人,赶早要选几个有头脑会说话的主事人进城去,紫菱不能就这样死了!要交出那杀猪佬以命抵命,她张紫菱娘屋里的人也不是好惹的。
谁也没有在意桃儿说的那句梦话,桃儿说过后自己也忘记了。巨大的悲哀堵塞了她的心。紫菱,你为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