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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作品名称:离离原上草      作者:石寸雨      发布时间:2021-03-06 10:20:22      字数:5009

  书接上文。
  “李红,原打算来年中秋前后举行我们的婚礼,那时候气候宜人,天气不冷不热,你俩也能带上宝宝回来,与战友们一起见证芸秀的婚礼。李红你说,我该有多幸福哇!可谁能想到天不遂人愿,就在昨天上午,我那未来的婆婆因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不幸的是,竟然查出了绝症!
  “没办法,为了结她老人家的心愿,婚礼只能提前,定在了今年元旦。
  “李红,我的好妹妹,咱俩是发小,是同学,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一起下乡的战友;蒙古包里,咱俩共睡一张铺,共吃一锅饭,共喝一壶茶;劳动时,咱俩同赶一辆牛车,同骑一匹骆驼,相与照应,相依为命,比亲姐妹还亲!可万万没想到,我的婚礼上却没有你,看不到你啊。
  “李红,你说这人生在世,该有多少无可奈何和不如意啊,我,我……
  “还算幸运,婚礼正好赶上了假期,小冯两口子肯定能过来,读大学的张志强也放了假。李红,你可能也听说了,张志强处上对象了,还说女方是他同班同学,结婚时给战友们一个特大惊喜。这张志强,神神叨叨,也真够贫的。
  “李红,有郭丽的消息吗?说起这郭丽也够绝情的,离开草原的时候,你家何青帮她借钱借物,跑前跑后的,她可好,竟敢失联?噢,顺便提下,我妈来信说,狼心狗肺的王明清被那个叫崔凤给甩了,真是苍天有眼,活该!
  “李红,还有一个好消息呢,为了方便照顾手术后的婆婆,领导已经答应婚后将我俩双双调回老家去工作,接收单位还给分了房子呢。李红你说,这待遇可以吧。
  “可是李红,想想从此永远离开草原,我这心里头哇,还真有些舍不得,舍不得……
  “好妹妹,今年杂里嘎雪厚吗?你有孕在身,千万千万小心,照顾好自己。何青已经转干,最好搬到公社去住,那样,也方便一些。
  “还是那话:愿我们的友谊如青山般不老;如绿水般长流;如陈年老酒般越来越浓……”
  
  读着刘芸秀的来信,李红抽泣着。
  “多好的事儿啊,为啥抹眼泪?”何青边往火炉里加牛粪边问。
  “我也知道。可不知因为什么,心里头酸酸的。”
  “写封信,和刘芸秀好好诉诉心里话。老婆,咱这儿货不全,邮寄起来也不方便,还是让咱爹买些礼物给早早送过去。”牛粪火燃起,映红了何青那张有棱有角的脸。
  “还是你想得周到。对不起何青,都是我的错,才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连累了你……”刘芸秀的来信再次勾起李红的心病,她情绪有些失控,大声哽咽。
  “母亲的情绪可直接影响胎儿的发育,老婆,你这当娘的动不动就哭天抹泪,胡思乱想,我这做爹的可不高兴了。为了我们这个家,也为了我们爷儿俩,你也不能这样,听见没?呵呵……”
  李红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丈夫,一股股暖流涌了上心头,眼泪成双成对的。
  “莫名其妙。难道说,你们女人真是水做的?”何青拿过毛巾,为爱妻擦眼泪。
  “光顾看信了,饿了吧。”李红看面汤早已翻滚,连忙洗手,往锅里下面条。
  “要不这样,你把心里的酸就当成醋,和在面条里面咽下去,让它们在你们娘儿俩的身体里流通,散开,然后再排泄出去,怎样?”
  “还国家干部呢,啥逻辑了,亏你想得出来!”李红瞪了丈夫一眼,“扑哧”一声笑了。
  “呆会儿把送阿妈的礼物收拾收拾,明天咱俩骑骆驼过去。”
  “好嘞!”
  
  第二天早晨,杂里嘎天空湛蓝湛蓝,太阳虽不暖,却很刺眼;白生生的云彩怕冷似的蜷缩着身子,慢悠悠地向天边游去。
  到了这个季节,只要是晴天,风再稍微小上一些,就是冷,也算是好天气了。
  当太阳升起大约一杆高左右的时候,茫茫雪原上,一辆骆驼车“咯吱,咯吱”往杂里嘎营子方向而来。王婶家的狗儿“汪汪”叫着,吼着,奔跑着迎了上来。这时候来人跳下车,用蒙语与挑水归来的何青打着招呼:“赛努!请问知青点是在这里住吗?”
  狗儿们立马止步,停止了叫声,竖起耳朵听他们都说些什么。
  “赛白努!是的,请问您想找谁啊。”何青大声回答,紧走几步来到骆驼车前。
  来人“呵呵”笑着,将大大的黑狗皮帽往上顶了顶,厚厚的羊皮围脖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两只眼睛来:“你,你是何青吧?呵呵,怎,不认识我了?”
  何青看他眉眼之间挂满白白的冰喳流子,身穿厚厚的蒙古袍,皮裤,脚蹬一双与他一样的毡疙瘩,(毡疙瘩,羊毛擀压而成的毡靴。草原人一到冬天,尤其是雪后,为了防寒防冻,都穿皮做的衣服、毡疙瘩,全副武装才敢出门。)高兴地喊起来:“阿妈,原来是你啊,我们正准备一会儿就去你家呢!”
  几条狗儿一听是客,欢快地摇着尾巴,围了过去。
  “李红不是怀孕了么,早该过来看看了!何青,昨晚我就住在公社啊,呵呵……”
  “太好了太好了!李红快出来,看看谁来了?”何青将水桶放在门口,边开门边喊。
  “赛努,阿妈,我们正要过去呢。那么远的路,多冷啊,快进来暖和暖和!”李红又惊又喜,一把就将阿妈拉进了屋里。
  “赛白努,是,行,我,不……”阿妈用刚学的汉话,牛头不对马嘴地地回答。逗得李红“咯咯”直笑,提水桶进来的何青忍俊不禁,也跟着笑。
  “阿妈,学汉话了?了不起!用不着,李红她来草原好几年了,蒙语虽说不好,可也听得懂。”何青边往水缸里倒水边说。
  “赛,赛,(赛,好。)哈哈……”阿妈拥着李红,爽朗地大笑着,眼泪都出来了。
  “阿妈,多住几天,我来教你。”李红比划着。
  “我,你,呵呵……”
  “李红让你住下来,教你说汉话呢。阿妈,李红可是汉语老师,保你能学会!”何青倒了碗滚烫的奶茶,双手递了过去说。热呼呼的奶茶香味儿,和在蒙、汉两种语言里,承载着两族人民的欢声笑语,飘洒在小两口的蒙古包里。
  往事历历浮现在眼前,李红双膝脆地,一头扑进阿妈怀里:“阿妈,李红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救命之恩……”
  “别难过了李红,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么。”阿妈虽然听不懂,但从李红的表情中明白了个大概。她扶起李红,闪现出那天奄奄一息,倒在牛圈旁边,头破血流的李红,抹起了眼泪。
  李红哽咽着说:“阿妈,以后就把我当女儿吧。”
  “赛,赛。”(赛,好。)
  其实,阿妈也就四十出头,还很年轻。只是常年户外劳动,风吹日晒,脸皮黝黑。也许是出于尊敬吧,何青小两口都喜欢这样称呼她。
  正说话呢,门外传来狗儿与骆驼的叫声,一位牧人急冲冲地推门走进来:“赛努,何书记,我家牛圈坍塌的很严重,你快过去看看,找人修补修补吧。”
  “赛白努。阿妈,我出去一趟。”何青又用汉语说,“李红,留阿妈多住几天,好好唠唠。”
  “忙去吧,快忙去吧。”阿妈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着,频频点着头。
  
  先放下何青夫妻,咱回头再说王明清。
  其实,不止王明清低估了崔凤,就连崔军也想不到,妹妹的主意这么正,铁下心来要与王明清分手。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无论王明清来单位找,还是在回家的路上等;找人说情也好,软磨硬泡也罢,她都置之不理。直到上火车前都没和王明清说半句话。
  崔凤的远离,受益最大的是她的哥哥崔军,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结果。心说:凤儿,我的好妹妹,你终于长大了,有出息了!
  崔凤的绝情,让王明清始料不及,情绪一落千丈,自卑也到了极点。
  说实话,崔凤的感情在王明清心里一文不值,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崔凤,有时候,还有些厌恶她;是失去了崔凤兄妹的庇护,他那鹏程万里,似锦的前途化成了泡影,回城后的努力等于零。有了崔凤,王明清不费吹灰之力就可青云直上,飞黄腾达;可没了崔凤,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唉,怪我王明清时运不济,运气不好哇,如果崔凤永远不原谅,只能当一辈子售货员,站一辈子柜台了。
  倒霉的,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感觉整天围绕着王明清。首先是继父的眼神,大不如从前那么和善;再就是大哥的不理解与追问:“你能和我说句实话吧,崔凤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不然她也不会……”
  最难的是同事们的调侃:“小王,小崔她真走了?能舍得下你?”
  “是的。上大学去了。”
  “跟她一起走哇,回来还不当干部?你大舅哥有的是权力。”
  “……”
  “是啊是啊,让他给弄个大学名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对啊,毕业后可是前途无量!”
  “求求你们别说了。”王明清阴着脸,叹着气,无奈地摇着头。
  “怎,还不高兴了?”
  “凭咱小王的人品,走了张三来李四。听大姐的,别垂头丧气,赶明儿,大姐给你介绍个比她漂亮的!”
  玩笑也好,关心也罢,在王明清眼里都是不怀好意,都是看他的笑话。
  其实,除去王明清大哥有些不相信,继父与同事根本就不知道内情,都是王明清的做贼心虚,疑神疑鬼造成的。
  “老二,崔凤这一走,你俩是不是就、就……”王母欲言又止。
  “妈,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哇。”王母苦着脸又说,“老二,妈看得出来,自打崔凤走后,你无精打采,瘦了许多。好儿子,终身大事不比其他,强求不得,是你的赶也赶不走;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孩子,咱还是顺其自然,随缘吧。”
  母亲的话有道理,只能顺其自然,随缘了。崔凤爱自己,说不定过几天就来信了。王明清安慰自己。
  光阴,伴着郁郁寡欢的王明清匆匆而过,可那个爱王明清如命一般的崔凤从此杳无音讯,再没出现过。
  有一天,王明清大哥来到他的门市:“老二,妈让你下班后回家一趟,说有事找你商量呢。”
  “啥事?”
  “不清楚。许是好事儿,看上去老太太比老三老四分配那会儿还高兴呢。”
  “是么。”
  不用问,肯定是崔凤回心转意,又不好意思给写信道歉,搞得她哥哥崔军没办法,只好通过继父来说合。
  自打崔凤走后,王明清生怕继父说短道长,问东问西的,就很少回家来。下班后,他买了条继父喜欢的“墨菊”牌香烟,兴冲冲地跑回了家:“妈,我爸呢。”
  “出去了。老二,他不在更好,妈有话和你说。”王母满脸笑容,一副神秘的样子。
  “妈说更好,更好。”王明清努力按捺着自己那颗“咚咚”狂跳的心脏。
  “还记得咱老房子邻居,和你一起长大赵家的改花吗?”
  “噢,你是说她啊。”王明清像只泄气的皮球,瘪了。为了掩饰内心的失望,点燃一支“太阳”烟,恨恨地吸了一口。近几个月来,他的烟赢越来越大,手指头都熏黄了。
  “改花分配了。昨天,把妈喊到你大嫂家里,说了大半天话呢。几年不见,模样一点儿都没变。”
  “她能分配?虽说今年知青回城量比较大,可按照政策,嫁到农村就得扎根农村,是不给分配的!”
  “这不为了回城,离婚了!”
  “离婚?”
  “是啊。”王母往儿子身边凑了凑又说,“改花虽然是集体单位,工资也不少,听说领了结婚证,单位还给分房子呢。”
  王明清白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心说:她工作好不好,分不分房,和我有屁关系?
  “改花也够可怜的,虽说暂时住在娘家,可她那嫂子小肚鸡肠,容不下她们娘儿俩,整天价指桑骂槐,没个好脸色;为了孩子,改花只得忍气吞声,以泪洗面;改花爹娘、哥哥也很难,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唉,这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哇。”
  王明清阴着脸,不吱声。
  王母瞅了瞅儿子的脸,小心翼翼地说:“老二,到现在你也没个合适的女朋友,妈觉得,妈觉得改花与你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你们又是同学……”
  “妈,亏你想得出来!”王明清忍无可忍,“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也知道咱家的条件,你们兄弟四个,老房子除去你大哥一家子住,只剩下两间南房,收拾收拾勉强娶一房媳妇儿。这老三已经有了对象;听说老四也处上了,按说是好事儿,可愁的妈啊,是整夜整夜睡不着。老二你说,为了回城,你们的继父已经出了不少力,妈真不想再为难人家了。唉,妈也不能越过你,偏三向四,先给老三、老四张罗婚事吧?孩子,妈是替你着急,为你着想哇。可是你,你……”王母伤心了,抹起了眼泪。
  王明清站起又坐下,不知说啥好。
  “改花是有孩子,可她性格和善,知根知底,能和你白头到老。老二,是不是这个理?再说,改花也有工作,还能分到房子呢。”
  “妈,我有事儿,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你看看你那个不着调的崔凤,当初和你好的形影不离,难舍难分的,竟然一句话也不解释,说走就走?有她这样的吗?这样的女人,你能靠得住,啊?”
  王明清二话不说,推开门就走。
  “你给我滚回来……”王母追在儿子背后,大声嚷嚷。
  月牙儿西落,星星躲进云层里,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情绪低落的王明清冲着马路的尽头怒吼:“难道说我王明清只配找个二婚,还带个孩子?王明清,丢人,丢人啊!”
  王明清沿着马路一路狂奔,他跑哇跑,跑哇跑,累了,蹲下来歇歇;片刻,站起来继续奔跑。他精神恍惚,仿佛已经来到了天蓝蓝,云白白,原上草绿绿的突拉哒大草原,那里有他的战友何青、张志强、赵青山……还有那个永远永远藏在他心底、美丽的姑娘。
  面对姑娘那双纯洁无邪,毛茸茸的大眼睛,王明清的心就要碎了。他捶胸顿足,放声痛哭:“王明清,这到底是为什么,因为什么啊!”
  “王明清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夜深了,城市的街道上静悄悄的,王明清时而倒地掩面痛哭,时而怒吼狂奔。就在这时候,一辆55马力的拖拉机向他迎面驶来,空旷的大街上,传过来王明清的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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