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复杂敌情 三十一 忍无可忍

　　三十复杂敌情
　　
　　按上级指示，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浮到9米观察。舱室里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脏物、西瓜虽然已经于头天晚上处理完毕，但浮起前，艇长还是安排全艇打扫卫生。连续几天的水下潜航，舱室内确实有点臭味。
　　医生虽然刚刚退烧，但老医生的作风就是不一样，照样从一舱清理到七舱，只要人手经常触及地方，都亲自用消毒液抹过。地板上的消毒液，也从一舱喷到了七舱，战士们想替他干，那都是绝对不行的。
　　舱室里的冷凝水也很多，特别是三舱，大家都手拿抹布在擦拭。嘴里一般都会嘟哝着些“废话”，那叫“言行一致”。
　　声呐的小任不能随意离开岗位，仍然那样仔细地听着海面，报告着一艘又一艘过往船只的方位、距离、变化量等等。
　　艇长，则在等待清理完毕后，准备上浮。
　　首长，知道潜艇一会要组织浮起，也从二舱来到了三舱，又和艇长评述着指挥部的这种安排云云。
　　
　　正在此时，“砰——”又一声巨响，震动了全艇！
　　“报告艇长，发现主动声呐！就……就……是上上……上次那……那……那主动声呐！”小任语无伦次、惊惶失措、吐字不清地慌乱报告……
　　这声音确实有点可怕，就像是水下雷霆霹雳，像是震动了整个海洋。大家被惊得失声而静。
　　还没有等大家愣过神来：“砰——”又是一声巨响，似乎还有所增强，声呐的屏幕上顿时白成一片、耳机更辨不清方向、整个潜艇都被振抖了抖似的、整个海域都在“砰”声的混响中久久回荡，不能散去……
　　
　　“间隔32秒。”这是任军士报告的第一声与第二声巨响之间的间隔时间。
　　不需要专业人士的判断，都知道这是主动声呐，肯定不是中国自己的主动声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我们这是处于124度线以西老远了，是我们自己的近海了，这鬼子也太过分了，到这里来撒野了？！”
　　“你不也到太平洋去了吗？”副长反驳航海长道。
　　“那太平洋和东海不一样，太平洋里谁都可以去训练的，我们在那里不也发现了核潜艇吗？”首长在旁边一听航海长如此辩驳，立即起身问道：“什么时候发现核潜艇的？！”
　　
　　这一问，让航海长、艇长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艇长觉得这事得直说为妥，并未有怪航海长失言之意。
　　“就是那天第一次在太平洋浮起前发现有核潜艇噪音的。”艇长补充说。
　　“你还叫我看海豚？？”首长问道。
　　艇长只是听首长问，没有再作答。他不敢作答。只是弱弱地示意首长说的就是那回。
　　“怎么不报告！”首长之语气可用大发雷霆形容不为过。艇长听后，更未敢言辩。大家以为艇长要挨训斥了。
　　“我说呢，那天你看到海豚，等后面潜望镜升起我再看时没有了。”首长平缓了一下自己接着说，“看到两只海豚入水后，我就想，必定和潜艇有关。这里不光有我方潜艇，这里可能有其他国家潜艇在此地活动。”首长一席话，缓解了艇长和大家的疑虑，艇长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略显平静片刻，首长仍接着说，“你们应该及时告诉我的。发现核潜艇，可不是件可以隐瞒首长的小事。这么做是不对的。艇长！”
　　这是因为还在海上，首长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但艇长早已十分歉疚于心：“首长，我怕引起恐慌，对我们全艇隐蔽不利。再说浮起前确实犹豫了好久，后、后、后来发现，这核潜艇是从260方位远、远离消失的，我也就放任他去了。”
　　“260方位远去？那，那你更应该报告啊！艇长！”艇长一听首长此言，又无言以对。艇长、航海长，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愣住了神，崔航则钻进海图室躲而不出了。
　　“有录音没有？”首长赶紧问声呐室。“有，有。”声呐小任将功补过似的，赶紧向首长回话道，并去找录音磁带。以便让首长好好地听一听这录音。
　　首长本来是想听一听来着，一想这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再说这主动声呐的声音越来越响怎么听呀？既然有录音可以汇报，就不必听了。
　　但是，任大昌已经把声音放了出来。每分钟61转的转速清晰可辨。尽管那“砰——砰——”的主动声呐声音超级恐怖地响，但声响间隔中间能分析出一噪声信号、一主动声呐信号两种不同的能量。
　　
　　首长还是在努力回忆，当时潜望镜里看海豚的情景，海面确实是挺平静的，那一片微光下的海面干干净净，结合这清晰的每分钟61转的声音，首长心里似乎有数了。
　　但是，首长担心，我们录制了他们，他们也一定发现并录制了我们。我们一路向前，他们一路向西，都是去完成各自的任务，而不做调整，这就是典型的“和平时期”。而战争时期，双方很可能会利用公海海域的有利条件。“交上火”？这很难说。
　　
　　现在，在这种超强声呐覆盖下，是上去，还是继续在水下憋着？首长、艇长都为这事而烦恼。上去，就会完全暴露给敌方，这绝对不行。不上去，继续逗留于水下，最多只能顶一天半天。真实意义上的隐蔽已经不存在了。
　　怎么办？！
　　按原则办！首长与艇长一拍即合！
　　但他们俩的脑海里，一刻也没有停止思索：自从穿回岛链充满电后，一直在水下隐蔽航行足足有4天多了，上级指示的24小时在水下也过了，这敌方的声呐是如何发现我们的？首长、艇长两人开始讨论起来。政委则在一旁听着，一时也插不上话。
　　
　　磁探仪？近距离才有效啊，不对；
　　卫星？更不可能，潜艇在水下定位难度很大的；
　　情报？似乎更不可能，这次出航可隐蔽了；
　　海豚？遇有潜艇却不叫，那太“科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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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正山穷水尽时，政委轻声说道：“会不会是西瓜？”恍然——沉默，又恍然至面面相觑……有可能……
　　
　　海面上，一只海鸥，正站在了西瓜皮上。
　　海面到处是西瓜皮，引来不少的海鸥……飞翔……鸣叫……
　　
　　
　　三十一忍无可忍
　　
　　“砰——砰——”
　　声音一直在均匀地继续。我们只能保持在水下潜航。浮起？得等等看。
　　“按原则办”，就是在水面有敌情时，通常是在水下潜航对抗。我们只能在水下走在返程的路上，而且尽可能地向海岸方向靠。越靠近海岸越好，对抗越有利。但我们更希望敌人放弃这种无为的超级强度的声呐搜索。
　　“砰——砰——”无论我们怎么机动变向变深，就是死死地敲我们，非常有“耐心”。我们也非常有耐心地在水下对抗。
　　但奇怪的是，连续敲了N个小时，只有这主动信号，覆盖全艇，试图发现它的航行噪声、运动轨迹，非常难。隐约出现一点又消失了，隐约出现一点又消失了，想好好地听一听，或者录音或者找到他方位，根本不可能。敌水面舰是用电机动力系统推进的吗？这地方的水文难道非常奇怪吗？？
　　这十多个小时谁也无法入睡，其声呐的功率强度，就差把潜艇敲碎裂了一般。全艇人的烦燥情绪陡然升级。
　　
　　一夜过去，又到了昨晚准备浮起的那个昏影终了时间节点了，艇长再次请示首长：“上去？？”
　　“上！舰艏发射管准备！”首长的声音干净利落。
　　艇长身上一阵热汗流了下来，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首长，你这是？！”艇长十分认真地问道。
　　“舰艏发射管准备！！”首长再次清楚无误地告诉艇长，表情非常地严厉。
　　“别问为什么。舰艏发射管准备！”首长严肃有加。艇长再好好地看了看首长的表情，知道是没有怀疑的可能了。
　　“首长……”艇长仍然想探个究竟，因为不敢相信。
　　“舰艏发射管准备，干掉他！”首长声音坚决，似乎脾气上来了。
　　“部门长，到一舱就位；鱼雷军士长、班长都到一舱就位！”艇长不敢再追问，而是通过广播系统叫鱼雷专业的三个头头都上一舱。
　　接着广播器里向全艇发出了战斗警报，警报后，艇长讲话：“同志们，我们现在正在我们国家的近海训练，可敌人从昨晚一直敲我们到现在，一刻也没有停止的迹象。我们现在准备上浮，我们没有电了，我们必须上浮。为了防止意外，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按首长指示‘舰艏发射管立即准备’，全艇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全艇将士都竖着耳朵听着广播器里艇长的声音，感受艇长说话时的口气，想从口气里探个虚实，听到最后，毫无虚言。
　　“砰——砰——”
　　这时的敌舰的声呐更加地响、有力。
　　大家都被这声音震怒了。太肆无忌惮了！
　　一舱小部门此刻已经被刺激成一只小老虎，带领鱼雷班进入舰艏发射管的准备状态，口令一个接一个地“响彻一舱上空”！动作更是简捷明快、干净利落、回令铿锵有力。
　　“这是战争，别有任何含糊！”部门长刚刚从三舱过来，知道首长说了什么，当然更升一级，郑重严肃地提醒大家。这也是他特有的血性，毕竟艇长还是三十刚刚出头的小伙。
　　班里兄弟清楚，上次要不是码头那个电话把小部门叫走，全班在发射管上得练到半死，嗓子不喊哑才怪呢。
　　
　　二舱，只有医生、无线电兵、和电工兵周亚雷等几个人在守着。
　　老医生特别相信首长下的这个决心，已经作好了“战伤救护”的准备。一辈子干潜艇终于真干上了，他有点兴奋。
　　小周不太相信这是真的，看着医生的认真劲感觉不靠谱。可声音“砰——砰——”又让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头，不免浑身随声音而颤抖。
　　三舱大家都在看着首长，等待着艇长的指挥。
　　“声呐室，是否听到敌舰的航行噪声方位？”艇长问声呐室，把这船称作了“敌舰”。
　　“没有，一直在听，没有发现。”声呐室回话。
　　“报告主动声呐现在方位！”
　　“方位300左右。”声呐室没有给出准确方位。当主动信号超强时，或者超近时，声呐的方位的误差值会增大，甚至偏移，影响方位测量的准确性。但大致方位是有的。
　　
　　“航向180，浮到9米。”艇长一直关注着潜艇的状态，那些繁琐的口令都免除下了，因为这是战斗，只是单独告知杨进伟——速潜柜准备注水。
　　杨进伟通过话筒喊扣子，扣子还是那么洪亮地回答：“速潜柜注水准备好！”杨进伟示意艇长，这口令已经下到了舱底，其实艇长也已经听到了扣子的声音。
　　“砰——砰——”声音在继续。
　　
　　潜艇在慢慢地上浮，老李稳稳地操着舵。
　　“报告艇长，舰艏海面平静！”
　　“有！”
　　“报告艇长，深度15米。”
　　“有！”
　　“升起潜望镜！”艇长此刻多了些沉稳，逐字而出。
　　“是，升起潜望镜！”潜望镜在航电兵的操纵下，吱吱地升起。
　　
　　“报告艇长，深度10米。”艇长紧紧地贴着潜望镜，一圈子下来，没有危险，随后再去细看那个敌舰。哇，就在眼前，不足10链，是个“庞然大物”……
　　“砰——砰——”我已经浮至9米，主动信号仍然在敲。
　　首长也从潜望镜里看这庞然大物。
　　敌舰像一艘巨大的黑游轮，黑乎乎的，几乎全封闭，全部灯火管制，在海面微速移动，轮廓却分明。而这么近，声呐就是听不到他的航行噪音？十分奇怪。
　　艇长将航向恢复到270，一路向西行。
　　
　　“三舱——一舱舰艏发射管准备好。”一舱的部门长扯着亢奋无比的嗓门向三舱报告。
　　“有一舱。听令发射！”艇长的这个口令通过五指一的广播发向一舱，一舱的兄弟手紧把着操纵杆不敢松——箭已在弦上，只等一声“放”！
　　三舱在密切注视着庞然大物的动向。
　　海面上两个潜望镜，像两个眼镜蛇的双眼，紧紧盯着目标，只要它敢轻举妄动，对我们造成威胁，立马干掉它！首长、艇长都这样想。一边看着目标，一边也在这样向三舱说着。
　　政委看指挥仪和鱼雷链接上的红灯已经亮了，发射管里装着的都是真家伙——这还真的是要干吗？
　　“首长，这违反国际法。”政委从政治思维的角度提醒首长说。心想，首长哪里会不知道国际海洋法、海战法呢，所以口气相对舒缓。
　　“什么海洋法，什么国际法？”首长生气了，“我们国家的海域，他们天天抵近侦察，天天拿着个刀，端着枪，瞄着你家大门，还在这里寸步不离地骚扰我们训练，还说你对他构成威胁，他们遵守国际法了吗？世界上哪个国家容忍他们这样干？！只有中国！！”首长把一连串的气话，都出来了。
　　“艇长，充电，通气管航行，向西行！”首长带着对敌舰的愤怒，发了一通“天问”，然后向艇长布置任务。
　　“是！首长。”于是，艇长和机电长开始组织全艇充电和柴油机水下航行。
　　
　　“砰——砰——”
　　这每隔32秒的敲击声，仍然没有停止。尽管，他能用肉眼看清楚离他不远的潜艇，那升起的潜望镜，升起的空气筒，但他还是用声呐保持对潜艇的接触，他认为这是他们唯一的“语言”。整个潜艇被这种特殊的语言笼罩在战争气氛中。
　　“我们一路向西，往领海方向走，它若敢进入我领海线半步，我立即开火，请示都不请示！”首长再次愤怒道，“我用我的政治生命为国家赢得一次尊严，值了！”
　　“必须地！”艇长点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