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医生病了 二十九 生日碗面
作品名称:深海两万里 作者:声海啸侠 发布时间:2021-03-03 23:46:21 字数:4638
二十八医生病了
我们历经了一些险情,潜航在东海怎么也都比在其他地方更有心理优势,压力渐消。
政委还没有做完他的“凯旋感言”,一有空闲,就拿着红本子各舱转悠,期待战士们留下“珍迹”,更多地留下真情实感,顺便也发挥一下,他一个政工干部的“亲和力”。
老机——王新广,在大坞边上哭泣的那个上海小女人的丈夫,他一路上一直收集他喜欢的“水下战报”,他要带回给他老婆看。这是一份世界上发行范围最小的“报纸”,而且,那上面有战友们的各种各样的工作照,还有许多人的好作品,有自己的光辉形象。留作纪念是十分有意义也有收藏价值的。可是,老机发现,“越收藏越少去了”,这潜艇海上生活带给老婆的重要礼物不完整可不行。老机不得不找了一个袋子装起,再也不放在五指一那不带锁的抽屉里了。
有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或者自己的照片,肯定想自己留作纪念。可一个舱室就一份,不到老机这里“索取”,到哪里去找?总不能叫副政委每人打印一份吧?
医生,还是那样一身汗、一身泥地搞卫生,打饭菜,做夜餐。
医生属于“政工组”。政工组除了宣传、战报,还有一项贯穿远航全程的工作:烧水端茶。
只是,这样的工作与指挥作战对比,不起眼,他们必须在潜艇战斗训练间隙,大家有条件喝水的时候,才允许出现。
你在这里热火朝天地紧张训练,他来送水倒茶凑热闹是不行的。
夜餐,也是他们政工组成员轮流进行。这一路来虽然没有浓墨于他们,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少辛苦。
水下战报,那更是政工组抽空、挤时间,大家才能看得到。不光是编辑印刷,还得统计稿件,发放上稿者的奖品,所有这些工作遵循一个标准——不能干扰军事行动!
水下运动会,也是一样,有时只能一个舱室、一个舱室轮流进行,然后再统计发奖,登报。这些潜艇生活细节,在我这样的“战斗篇目”中,只好一笔带过,恕我少提。
当政委窜到一舱时,发现医生病了。问他有事吗?回话说没事没事。政委想了一想,这一舱的温度,和厨房的温度反差太大了。当初是想,一舱空间大,空气好,还比其它舱室凉快,就将医生床位设在一舱。没承想,老医生孙汉平,又是做夜餐,又是回四舱打饭、分菜的,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终于病倒了。
“政委,给我打一针行吗?”医生躺在床上,拉了拉从床边走过的政委的手说。
“你扯淡,你是医生,你让我给你打针?你这不笑话吗?!”政委故意拒绝。
“真的,别人我不敢叫。”孙汉平说这种话时,一向是认真的,你若拒绝,他会生气,甚至和你急眼。政委理解汉平的意思。
二位来到了二舱。医务柜旁边,医生取出药,配好。二舱都以为医生是要给政委打针,但显然医生看上去病态疲惫些。
医生把上好药水的针管给了政委,自己脱下了裤子,露出了大白屁股。
周亚雷见状不解,一个劲地逗乐军医,他喜欢没病时的军医汉平。政委在那里不知所措,拿着针管不知向何处扎,一直在发笑。
“往哪儿扎?!”政委问道。
“屁股上。”周亚雷在一旁加了一句。
“我知道是在屁股上,那也得有个点呀!”政委说。不管汉平怎么催促,政委就是不敢下手。周亚雷找来一支圆珠笔,按孙医生所指,给画上了一个圆圈,“就这儿。”周亚雷对政委说。
“对,对,对……”医生有点急促,都等得不耐烦了。一针扎下,医生“啊哟”一声。
“怎么了?扎错地儿了?”政委故问道。
“没,没,没,推药,推药,慢点、慢点。”医生边说边捧着自己的屁股。
说着说着,药已经推完。
“好了,好了。”政委和周亚雷及二舱其他兄弟都在和医生说这说那,想让他木讷的表情放出笑容。医生这习惯性的“好了,好了”带着双重的含义,大家心明即止而不语。
谁知,刚刚打完针,艇长从三舱过来,看这情形,亦略知一二,就说:“这小伙病了,有医生,医生病了那可咋办?”
“有我呢!”政委手上还拿着针管未放下,便顺口说了一句。大家一听这话又冲着汉平兄笑了起来。
“打的什么针?”艇长关心地问。
“退,退,退烧针。”汉平遇事说话带点磕巴,喜欢重复。
“没事吧?”艇长又问。
“没事,退了烧便没事。”汉平回复艇长。
“还有几天就快靠码头了,这多逗留两天,让汉平兄急了吧?!”艇长喜欢和医生逗上两句。汉平有些话是不回的。
艇长边说着,边去了自己的房间。心想,上级让我们保持水下24小时,是不知道了我们比原计划超前了?是不是让我们按计划严格执行?我为了路途的顺利,所提前超出来的两天时间,不是白费心机了吗?本想利用两天时间,在家门口让兄弟们好好地调整一下,干净利落地靠码头,这下这个计划落空了?事情到底怎么样?艇长心中不免有些顾虑,担心“问斩”,难解心愁。毕竟,军事训练计划是非常严格的,改变是必须请示同意后才可执行的。
艇长想起自己全训那年,有一次没有按计划执行,领导多次批评。又想起某次演习,潜艇水下通气管充电,被岸基雷达发现,并报告了上级“发现有潜艇水面航行”,导演部接到报告误以为潜艇擅自改变行动计划搞水上航行,下令潜艇“立即下潜”,艇长感觉是在水下,即回电“我艇正在水下状态航行”。“水下怎么被雷达发现了?”首长后来在训练总结会上发问。艇长不想这次又是一次说不清楚的事,从而影响自己在首长心目中的形象。再说了,这不是平常的训练,这是一次远航!艇长一时思绪难静。
周亚雷,看艇长坐着没有上床,知道艇长可能要写点什么才睡,就又泡上了一杯茶,送到了艇长面前。艇长这时看到茶,脸上放开了许多,还露出了笑容。
艇长转念,一艘最老的潜艇,在最炎热的季节,到达了最远的地方,我带着兄弟已经到达了自己的家门口了,这“三个最”应该已经算是达成了,最后自己想的更多的就是把最后的任务完成好,把兄弟们平安地带回家,因为每个战士的身后,都是一个家庭。其它的,随他去吧!
小周一看艇长转而高兴的样子,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艇长却叫住了小周:“听说,你妈妈身体一直不好?”艇长让小周靠近房间,“你过来。这远航给我们发了一些补品,我又不吃,你拿回去,给你妈妈补补身子,对你妈妈那病有好处。”艇长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床下拉包包。
小周一听这话,一时还感觉别扭,心想,艇长还这么细心,拒绝与收下都不是个事。但似乎泪水已经湿润了自己的眼眶,毕竟想起了远航前,妈妈在病床上的叮嘱:“孩子,入个党回来,妈妈脸上才有光啊!”
如今,小周已经入党了,艇长还这样惦记着他母亲的病情,小周自然是“泪盈双眶”,难以抑控。
艇长从床底下抽出一个大包,什么西洋参、六合维生素、安神补脑液装了满满的。一抬头,不小心还碰着了柜角,“咚”的一声响,小周想赶紧上去抚摸,又觉得艇长的头,怎么敢摸呀?于是迅速接过艇长手上的包包,艇长则去揉搓自己的脑袋。
“没事吧?!”小周终于有机会开口说了这一句,将要流出的泪水被艇长撞头“咚”一声怔了回去没有流淌出来。
“没事,没事。拿回去给你妈妈补补。”
“我最不喜欢这些个补品。”看小周不好意思收下,艇长又说。
艇长是真的不喜欢吗?
此情,此景,永远地刻在周亚雷的脑海里,永生难忘……
二十九生日碗面
水下逗留第二天,大家的心情影响不大,除了艇长想得多些。
声呐室里时常会报告,发现渔船、商船,在水下知道东海的海面有些繁忙景象。
晚上9点左右,大厨又在厨房里下厨,应该是做生日面,还是那香油香飘各舱。尹书红又跑去四舱看了,想蹭个荷包蛋。
一到四舱,看大厨那小曲儿哼哼的,像是大喜一般……
“又不是你过生日,你有什么好哼哼的?”书红眼里已经看到了那荷包蛋,吃不着,心里不爽。
“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我也给你做一碗。”大厨调侃老尹道。
“明天。”
“真的吗?都没听政委说。”大厨信以为真。
尹书红离了四舱去了七舱小坐。
大家懒模懒样、露胸叉腿、千姿百态地在自己床上,有看书的,有听MP3的,有看视频的,还有两位在“按摩”。
按摩的是高友新和范中成。这两人,应该说是休闲了好几天了。潜艇一到水下,雷达、轮机都是没有事可做的。哥俩平时关系相处不错,自然利用这个空闲时间按摩解乏。
尹书红想,我这鱼电军士长,不打雷就不开机,这一个月都没有像你们这样闲过。
说是在那里按摩,实际不过是在松松肌肉、拍拍打打而已,那节奏正好和螺旋桨的桨拍声混在了一起,像是和声。螺旋桨的声音对于生活在七舱的人来说是不存在的。而这噼里啪啦的“按摩”声,倒是让人感觉好像是在澡堂。
“高友新到三舱。”七舱广播器里传来喊声,高友新听到从床上跳起,不知啥事,直奔三舱而去。
过四舱厨房门口时,被大厨一把拉住:“政委喊你吃面条!”
高友新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免激动起来:“啊妈呀,忘了,忘了。”直拍脑袋。
我们的战士,可以忘记自己的生日,我们的政工干部却是记在小本本上,每天都要去看看的。只要当天有人过生日,潜艇的战斗状态允许,生日面、荷包蛋那是必需的。这也算是我们潜艇的“光荣传统”。
面被端到了二舱,首长被邀请参加了这次活动,并亲自送给高友新一个小笔记本,上面有首长的留言,高友新双手捧接时,拍下了照片。
接下来就是吃面……
面毕,说了好多的谢谢,擦擦嘴,兴高采烈地回到了七舱。
七舱的兄弟们才知道,高军士过生日,都想为他唱生日歌。但是,潜艇兵知道,这水下潜航,连口令都得降调处理,唱生日歌,那和在潜艇里抽烟一样,是违纪的。尹书红非常诡秘地对高军士说了声——“生日快乐!”
大家虽然没有再多地讲过生日的事,尹书红终于憋不住了:“明天我也过生日。”
“真的吗?”
“那还有假吗?”大家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为他的生日而高兴。
晚上很快过去,尹书红说的“明天”已经到来。七舱的兄弟看到尹书红,都说了生日快乐,却不知他心里的滋味。他却都不敢去和政委说,今天是他的生日,要碗生日面。这一天真难过啊。
大厨例外。晚饭后,8点多就在四舱做起了面条。大厨想做好了,就可去休息睡觉了,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此时,政委正在走舱窜室。因为,政委发现,一舱分得的西瓜已经坏了,不能再吃,要求砸碎了后,直接放入脏物桶,等待发射到海里去。而这事,广播器上不便和大家说,怕首长知道说艇上西瓜没放置保管好。
于是,政委交代好了二舱到三舱,再到四舱,那一个个西瓜扔了,真可惜。
四舱的西瓜被放在了走廊地上。
因为24小时水下电机潜航,脏物也就没有机会在通气管状态下发射,这四舱的脏物桶已经是满满的。政委看了起意要发射脏物。
看到大厨还在厨房做面,政委问了一句:“谁过生日?”大厨告诉了政委。大厨以为政委是知道的,政委则以为自己疏漏,两人都未多言。
政委继续往后舱走,直到七舱时,看到尹书红,两人几乎同时想说话,还是政委先开口:“你今天生日?”还没等尹书红想好如何回答,政委又问,“怎么没有告诉我?”
“没好意思和你说。”尹书红诡异地笑着说。这一笑却让两人都意会其中的缘由,都笑出声来了。其实,尹书红就想过一个“有意义”的生日,政委哪能不领会成全呢?
政委回到二舱时,把刚才窜舱查看的情况告诉了艇长,于是就组织发射脏物。
“各舱把脏物传到五舱。”袁少文向全艇下达了这个口令。已经睡着了的杨进伟,被拽了起来。像每一次发射脏物前一样,露出两只胳膊,在每一个桶里又掏、又捏、又捞、又摸,脸上却还是那散不去的滑稽,在调侃着自己这份工作的特殊性。一桶桶脏物检查完后,又一桶桶西瓜,都倒了脏物发射筒内,一起发射了。
发射时,潜艇深度向上做了调整。
尹书红的那碗面,同样是被端到了二舱,由首长给他发一个小本本。但似乎和高友新的不一样,这是政委准备自己写日记用的本本,但这次政委一篇日记还没有写呢,就将这本子上写了句留言,送给了尹书红。
后来,尹书红非常喜欢用这个本子记日记。日记中回忆了这碗面的离奇曲折,那个荷包蛋的诱惑,那张和首长在海上的合影的珍贵,那样一个有意义的生日……
他说,他就是没有和他妈妈商量,擅自改了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