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绿水逶迤

　　阮瑾走进初二一班，乱糟糟闹哄哄的班里因她的到来顿时变得一片安静。她走上讲台，环顾了一眼教室。
　　“二班三班已经在读早读了，你们怎么不早读？”阮瑾问。
　　“没人带读。”有人大声说。
　　“初一的时候不是有人带读吗？”
　　“我们不喜欢她。”
　　阮瑾看着回她话的那个叫陈志鹏的男生，这个男生是个插班生，从市里的三中转过来的，也是冲着阮瑾的教学质量而转过来的。同时转过来的还有五个学生，包括阮瑃的弟弟阮琦。
　　“从今天起，你来带读。”阮瑾一眼看出陈志鹏是个爱挑事的刺头儿学生。
　　陈志鹏傻眼了，他的英语是最烂的。
　　“第一遍读不好，再读第二遍。今天读不好，明天再读。英语就是靠多读多背。”阮瑾看着陈志鹏说，“没人会取笑你，谁笑你我就让他站在教室后面。”
　　阮瑾第一天上课就让陈志鹏感到害怕，乖乖地带读。
　　下午放学，阮瑾开着摩托车出学校大门，蓦然看到大门旁的樟树下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
　　是隋炜，他回来了。
　　“走路来的吗？”阮瑾问。
　　“和你一起去接琨仔。”隋炜一瞬不瞬地盯着阮瑾。
　　阮瑾被看得很不好意思，以为脸上有粉笔灰，抹了一下脸颊，说：“你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隋炜笑了：“你的脸很干净。肤色又白又嫩，很好看。”
　　“别夸我了，我很贪心的，会照单全收。你在海面上作业，更辛苦。”
　　隋炜展颜而笑，和阮瑾谈话就是不一样，感觉像吃了冰糖水一样舒畅。他坐上阮瑾的摩托车，让阮瑾坐在后面，掉转车头向市区驶去。
　　阮瑾和隋炜认识了一段时间，表现的一如从前，矜持娴雅文静大方，就是一大家闺秀，两只手中规中矩地放着，隋炜受不了了，他腾出一只手，抓住阮瑾的手放在他腰上，阮瑾一惊，他们还不是情侣，这种动作太过亲密。她把手收回来，不料隋炜停下车，把她的双手全搭放在他腰上，让她环抱着他。
　　“这样不好。”阮瑾羞涩地说。
　　“怎么不好了？我让我的女朋友抱着我是理所当然的。”隋炜理直气壮地说。
　　阮瑾羞涩地低下头，隋炜直白的话语烧得她脸孔火辣辣的，下巴耳朵热得滚烫。隋炜回头看了眼不作声的阮瑾，看到她低垂得烧得通红的小脸，眉开眼笑起来。他索性下车，捧着阮瑾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吓得阮瑾双目睁圆，不知所措。
　　“今晚有空吗？我们去看电影。”他凝视着她又红又热的脸孔，柔声问。
　　阮瑾摇了摇头：“今晚要备课。”
　　“周末，我们再去看，怎么样？”隋炜用指背轻轻揉着阮瑾光滑细致的脸孔，阮瑾不吭声，似乎在犹豫，她的沉默让他心急如焚，她还是没接受他。
　　“瑾，你知道吗？我在海上，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一想到你，整颗心都在燃烧，分分秒秒盼着回来能马上见到你，在海上的那段时间就是一种炼狱般的煎熬。瑾，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隋炜两眼发光地盯着阮瑾。
　　阮瑾为他的话而心动，她抬起头面对着他，两人的目光交织着，他的眼中流露出火一样的炽热光芒，在他紧逼的目光中她无所遁形，缓缓点了点头。看着她点头同意了，他大喜过望，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把阮瑾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芬芳的气息和柔软温润的肌体，隋炜几乎快晕过去。
　　三三两两的汽车从他们身边飞快地驶过，有个别司机甚至向他们吹起了口哨，阮瑾脸红地推开隋炜，在路边拥抱不雅观。隋炜上车发动车子，时间有点晚了，阮琨会等急的。
　　到了幼儿园，大门紧闭，没见家长和小朋友。阮瑾急了，拍着铁门，幼儿园大厅里走出幼师模样的人。
　　“隗老师，阮琨在吗？”
　　隗老师看到阮瑾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男子，笑着转身朝屋里叫着：“阮琨，你妈妈爸爸来接你了。”
　　老师这么一叫，弄得阮瑾很是尴尬，隋炜却笑得欢欣。听到老师的叫唤，阮琨背着小书包像只鸟儿似地从里面飞出来，老师打开大门，琨仔扑到隋炜身上。
　　“跟老师说再见。”隋炜抱着琨仔说。
　　琨仔跟老师挥着手道再见。
　　隋炜把车往回开，三个人像亲密的一家人。到了巷子口，隋炜下车，目送阮瑾把车开进巷子里，方才恋恋不舍地步行离开。
　　身上手机响了，隋炜接听，是父亲叫他回家。一大家子的人在家门口等他，今天是二叔隋厚枧生日，全家过二叔家吃饭。
　　转过两条巷子，到二叔家。十几张餐台把骑楼的过道全摆满了，亲戚兄弟全到齐之后，二叔一声吆喝，家中的女人们把菜肴端上桌。
　　隋炜和堂兄弟们坐一台，隋炎打开冰镇啤酒盖，给兄弟们每人倒一杯。
　　隋炯压低声音对隋炜说：“三婶那里来了不少亲戚，你吃了饭马上离开。”
　　隋炜抬眼看过去，果然，三婶那张台坐的全是女眷，有几张生面孔，其中还有年青的。
　　隋炎喝下一杯啤酒，笑说：“阿炜已过了三十，还是单身，全家人当然着急了。”
　　酒还没喝下半打，三婶带着一个瘦高个的年青的女孩子来到隋炜这张台，对隋炜说：“阿炜，婶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陈绮丽，在皇港大酒店做领班。”
　　隋炜随便地点了点头，兄弟们发出各种各样的笑声。三婶搬来一张椅子，让陈绮丽坐在隋炜身边。隋炜喝酒的兴致顿时荡然无存，沉着一张脸自顾吃菜，这一定又是母亲有意安排的。隋炜态度冰冷，也影响了兄弟们的情绪，餐桌上欢快的气氛暗淡下来。
　　隋炯为了缓和气氛，随意问陈绮丽：“你是哪里人？”
　　“屋棚镇人。”
　　“你这么年青，看样子二十都不到，就做了领班，多少岁出来打工？”问话的是隋熠。
　　“我读完初中就出来了，我今年十九岁。”
　　隋熠和隋炜的目光相视了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厌弃。
　　隋炜低声跟隋熠说：“这也太小了吧，简直是开玩笑。”
　　“交过男朋友吗？”隋炯接着问陈绮丽。
　　陈绮丽迟疑着十几秒钟，说：“交过两个。”
　　“服务员工资不高，在外租房住，一个人生活挺难的。”隋熠说。
　　陈绮丽不知隋熠话里有坑，顺口说道：“那时候我住在男友家，升了领班我才在外面租房住。”
　　“你怎么认识三婶的？”这次问话的是隋炜。
　　“我们酒店的海鲜不是经常跟三婶进货吗？酒店经理跟三婶是老熟人了，三婶说酒店的女孩子很多，托经理介绍合适的女孩子给她的侄子，而且我的餐饮班里有个叫隋焮的女孩子，她说她的阿炜哥是兄弟中长得最好的，又高又帅，还当过兵。三婶交代经理，找女孩子最好是姓陈，千万别姓阮。”陈绮丽也爽快，有话直说。
　　隋炜听到后面的话再也忍不住，放下酒杯，起身离座，也不和长辈打招呼，直接跳上机车，隋炜唐突的行为唬得二叔二婶目瞪口呆。三婶直着脖子叫隋炜，后者头也不回地离开。
　　三婶把隋烨叫出来，询问原因。
　　隋烨不悦地说：“妈，你的品味也太差了，你怎么介绍这种女子给阿炜？阿炜不仅是红花男，还有一身过硬的本事，要求自然是高的。你介绍的这个女子档次太低，年纪小小就跟两个男人睡过觉。他不生气才怪。换作我，也不干！”
　　三婶惊得瞠目结舌，半天说不上话来。
　　
　　隋炜坐着机车来到镇口处的糖水店，在这里，他遇到了琨仔。一想到琨仔，他心里顿时涌上柔柔的酸楚感，喝完糖水，他走出糖水店，开车回车行。他现在还是和隋炯住在一起。
　　走在街上，突然，他看到疍水河的石桥上，站着阮文璋和阮文珂，俩人在谈话。阮文珂是小弟，但却长满了白发，看样子比大哥阮文璋还显老。
　　隋熠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里？有老朋友在等他。他现在在海螺茶室喝茶。隋炜掉转车头，去找隋熠。和隋熠在一起的还有陈浩，陶钧。见到陶钧，隋炜与之愉快地拥抱着。陶钧也是发小，现在在市里的远洋捕捞公司工作，常年出海，几乎是一两年才回来一次，而他与隋炜是十多年没见面了。
　　四人天南地北地海聊，好不畅快。说到婚姻，陶钧还是单身，谈了几个，皆因女方守不住寂寞而分手。隋熠陈浩都已成家，娶的都是本地女子，都有些文化。隋熠的是护士，陈浩的在电信局工作。
　　隋熠打趣地说：“阿炜眼光太高了，可惜难度太大。”
　　“阿炜看中谁了？”陶钧感兴趣地问。
　　“阮文璋的女儿阿瑾。”隋熠说。
　　陶钧惊得睁大眼睛，继而笑起来，他拍着隋炜的肩说：“你小子有眼光，居然看中我表妹。我表妹很出色，但你们不合适。你家和阮家的仇恨像泰山压顶，是全镇皆知的事，你们双方的家庭对于你们的事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终身大事是一辈子的大事，这辈子我只要阮瑾，除了她我谁都不要。”隋炜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陶钧沉默片刻，缓缓地说：“你们的事真的有难度。我听姑姑说，阿瑾这次回来，她父亲和叔叔都为她的终身大事规划好了，在镇政府介绍一个相配的男子，据说阮文珂都有人选了，是什么政工科的一个科长，政法大学毕业，叫什么邵先海，一表人才。”
　　隋炜听了陶钧这番话，犹如遭到五雷轰顶，表情如冷霜凝结，整个人顿时僵硬住了。
　　“他们见面了吗？”隋熠问。
　　“还没见，邵先海去进修了，下个月回来。以阿瑾过人的姿色和超高的学历，男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同意的，再说了，阿瑾还是黄花大闺女，男方一定不会错过。”陶钧看着已经双目失神的隋炜，问道，“你和阿瑾的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隋炜仿佛被抽走了意识，完全丢了魂，陶钧问他他都没反应。隋熠推了隋炜一把，隋炜这才回过神来。
　　陶钧又把刚才要问的话问了一遍。
　　隋炜如实说：“朋友阶段，她还没任何表示。”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陈浩开玩笑说。
　　隋熠看着陶钧说：“老铁，能不能帮忙？让阿炜如愿抱得美人归。”
　　陶钧为难地说：“两大家族有仇怨，我们也是私底下来往。若是家里人知道我跟隋氏同辈的人来往，我就很难做人，家里人若是知道我帮你，肯定要拆碎我的骨头。”
　　隋炜说：“我根本不在乎家族的仇恨。你从小被人欺负，都是我帮你打架搞定。读高二时，你得罪一个阿飞，哭着来找我，也是我帮你打架摆平。我们的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如今我喜欢阿瑾，认准她，怎么？关键时刻，你想撒手不管？
　　陶钧的嘴巴张了张：“这世间女子这么多，你怎么偏偏看中阿瑾？”
　　隋炜说：“这就是缘分。我未娶，阿瑾未嫁，我们都看中彼此，此生我一定要跟阿瑾在一起。”
　　陶钧想了片刻，说：“这样吧，我负责打听内部消息，一有情况立即汇报，阿炜你再采取相应的措施。不过，真的要快，你经常出海，怎么办？”
　　陈浩想也不想地说：“好办，让她怀孕。”
　　陶钧失笑：“这招太损了吧？”
　　隋熠说：“这招是损，但有效。怀孕了，大局已定，阿炜就可以和阮瑾名正言顺地领证住在一起。双方家庭想拦都拦不住。”
　　主意一出，办事就有了方向。
　　几个男子在商议时，陶钧抬头望了眼门外，突然吓得脸变色，丢下一句：“我先走了。”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跑了。
　　隋熠隋炜陈浩望向门口，阮文璋和阮文珂走进茶室，两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阮文斑和阮文理。四个人进茶室的包厢，肯定有事要聊，隋炜没了心情，和隋熠陈浩打声招呼，站起身离去。
　　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隋炜给阮瑾发了条微信，想约她出来。两分钟后，阮瑾回复，她准备睡了，明早凌晨她还得早起。隋炜快步朝住的地方回去，他决定，明天和阮瑾一起进货。女人的心是水做的，只有把她盛在自己的杯里，她才是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