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大家一起唱K歌

　　赵月芳过生日那天下午六点，名单中的十二个人相继聚拢了。她的姐姐和姐夫，车间正副主任，还有她们质检科的三个成员、月芳爱人以及车间的几个与主人关系好的员工。这一行人在一家酒楼酒醉饭足后，就坐的士前往玉桥卡拉Ok一条街找个地方唱歌去。
　　的士在霓虹灯闪烁、歌声此起彼伏的一大排OK厅门口停下了。赵月芳姐夫第一个下车，他把大家带到二楼一家比较豪华的叫做“杜九娘”的歌厅里。一个衣着性感、画青眉染红唇的老板娘款款地迎上前来，她伸出一玉臂，轻轻弯一下腰，十指纤纤朝店堂引导着：“严大哥光临九娘寒舍，不胜荣幸！姊妹们，来贵客了。看茶！”
　　厅堂内一下子闪出四、五个身材曼妙的打扮入时的漂亮女人，她们笑脸相迎，争先恐后地把这一大群人引进一间比较大的包厢。
　　桃儿这是第一次走进这么豪华的Ok厅。这层楼面就有几十家店面，每个店面都装修得富丽堂煌，店面里人头攒动歌声盈耳。
　　两个月前，她在路边看见有人用简易的音箱话筒唱歌。一元一首，唱多了还优惠。有人唱就有人围观有人听，无论是打赤膊还是穿短裤趿拖鞋的，大家开开心心的无拘无束地打发着盛夏傍晚的时光。都是唱歌，这里流光溢彩是多么的豪华富丽呵！
　　
　　等大家在沙发上坐定安顿下来，赵月芳的姐夫对着话筒拍两下，他唱的是“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他的老婆受了感染，拿起话筒站到他肩臂旁与他一唱一和。
　　一首唱罢，掌声如雷，副厂长两手一摊，向大家鞠躬行礼道：“谢谢，谢谢大家，我们俩有事先走一步，祝姨妹生日快乐，祝你们玩得开心……月芳，你姐出去买单，你们想玩什么时候都可以！”
　　所有人与他们挥手道别，月芳嘟哝着嘴巴小声说道：“有什么事？我还不知他们回去打麻将！现在的麻将在桌子肚子里自己洗排好，跟这些陪唱的小姐一样把人的魂都勾住了……走吧走吧，回去多赢几个钱！”正说着，副厂长挂在腰里皮带绊上的BB机响了，他们俩朝大家扬扬手，拉门出去了。
　　是呵，现在很多麻将馆都买了电动麻将桌，打起来很方便很省力。桃儿有一次去麻将馆叫旺儿回来浇菜园子水，旺儿领着儿子走后，为了不散桌子，她也坐在旺儿的位置打了几圈，赢了十几元钱，确实很好玩的。
　　有人喊彭新桃来点歌，桃儿起身到点歌电脑那去。柳媚用指头很娴熟的在电脑里点来点去，桃儿从来没进过ok厅，对电脑也一无所知，她只好无比羡慕地看着柳媚点歌。
　　柳媚说你会唱什么，我帮你点。桃儿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唱什么歌。不知喜儿唱的“北风那个吹”电脑里有没有？还有就是铁梅唱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韩英唱的“洪湖水浪打浪……”刚才副厂长唱的树上的鸟儿她能哼几句，别的，她只会听不会唱。
　　柳媚很大方地拿起话筒去唱歌，她的头、她的没拿话筒的手、还有她的水蛇腰都随着音乐起伏扭动，她唱的是亲密爱人，你是我最亲爱的人。她旁若无人，声心合一，唱得可真甜呵！这女孩子平时不吭不哈，唱起歌声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人。
　　水果拼盘、葵瓜籽和啤酒已经被送到包房里来摆在茶几上了。桃儿借机离开电脑，尖起手指捻几颗瓜籽来吃。
　　大家轮流地唱，喝啤酒，等刘主任亮开了嗓子时，众人都各归各位安静下来。他唱的是张学友的《情网》
　　请为我点燃一支烛光，
　　因为我已经迷失了方向
　　……
　　我打开爱情这扇窗
　　却看见黑夜之凄凉
　　问你如何舍得我心伤？
　　……
　　
　　桃儿不知道有这么好听的一首歌，也不知道刘伟岸的声音是如此的深沉忧伤，歌声像雨点一样敲打着她的心窝窝。她盯着屏幕，看歌曲一声一句地显现消失，这是哪个写的？唱得人都要哭了！
　　刘伟岸接着再唱一首草原歌，唱的是我愿做一只小羊，守在你身旁，甘愿你的鞭子抽打在我身上……鞭子打也不怕疼！嗨，这写歌的人可真是贱骨头痴心人呵。
　　柳媚放下手中的啤酒杯，起身走向刘伟岸，伸手邀请他跳舞。只见她展开双手踮起脚，像一只飘飞的蝴蝶围着他转来转去，那眼眉儿清透贼亮。这骚狐狸！今天她是出尽风头了。桃儿在心里骂她，哦哟！尖刀子在你身上剔不到四两肉，美的你！
　　伟岸再唱歌时，柳媚也拿起话筒，与他并肩站着唱。唱到动情处，两个人相视而笑，离得更近了。桃儿恨恨地把瓜籽连壳嚼碎！
　　刘伟岸唱完了，掌声久久不息，月芳带头喊到：“刘主任，再来一个！”伟岸双手合十，向大家示谢。然后坐到电脑跟前去。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唱，因为西瓜籽有点咸，桃儿喝了一肚子水，她想上厕所去。她喊月芳去，没想到月芳大肚子挺能装的，摇头不去，卷起袖子跟副主任划拳喝啤酒。桃儿不好意思再喊别人，就拉开门出去了。
　　厕所在哪里？桃儿顺着来的方向走，走廊两边都是大厅小厅，每个包间都有灯光歌声传出来。桃儿四下看看，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亏得走廊里有服务员端着饮料果盘来回走动，桃儿打听出厕所的方位，再走几步一抬头，到了。
　　桃儿洗把手，端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分明看出来镜子里的小妇人不高兴了。为什么不高兴？不就是柳媚向刘伟岸献殷勤了吗？不就是刘伟岸看都没看你一眼吗？
　　桃儿找不到回包厢的路了，她出来时根本没看门牌号码也忘歌厅的名字，她懵了。天啦！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月芳找到唱歌的房间！这走廊七弯八拐，两边家家户户都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关着门。她问了两个服务员也白问了。人家反问她有没有记下门牌号码或者门头的名字？桃儿摇摇头，恨自己太愚蠢了！
　　桃儿像无头苍蝇撞了几条走廊敲了两家的门，她惊慌失措地始终找不到她的同事们。她有点怨恨月芳，又有点妒恨柳媚，最后把一腔怨恨归纳到刘伟岸身上。哼，看我还理睬你不！你不就是会唱歌吗？有什么了不起？
　　她想回家了，下楼的楼梯就摆在她眼前。可包包却放在沙发上没拿出来，再说这样离开算什么呢！回到厂里了还不给人笑掉大牙！
　　桃儿站在走廊里，忍不住要掉泪了！刘伟岸，你在哪？
　　有人从后面悄悄地蒙上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暖和而有力的手。桃儿嗅到了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她刚扭过头，两片发烫的火热的唇就贴到她的脸腮旁。
　　桃儿用拳头轻轻地捶打到刘伟岸的肩膀，她撅着嘴，眼睛红红的泪水盈盈地瞥他一眼，而他满脸都是疼爱和欢喜。
　　“我就在你身边，我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你！”伟岸俯在桃儿耳边动情地说。
　　桃儿一个人先回到他们的包间一一其实包间离她并不远，只需拐一个弯再走几岁就到了。月芳问你去哪串门了？桃儿讪笑着编了个谎，说在走廊里碰到了一个熟人。
　　
　　等月芳高一声低一声唱完心中的玫瑰，就轮到了桃儿唱洪湖水浪打浪，这是柳媚为她们几个征求了歌名后，依次点的几首歌。
　　桃儿拿起话筒却打不开，好不容易打开了，歌词已一排排跑了很远，到了晚上回来鱼满仓了。这还没出门还没开口唱呢怎么就到了晚上了！桃儿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声音虽然发出来了，显得尖硬而夸张，像母鸡生了蛋的叫声一样任性随意、毫无章法。
　　柳媚拿出另一支话筒站到桃儿身边来，她一开口，轻轻松松地逮住了屏幕上的字眼，一字一句地流出来，像流水样叮叮咚咚的哗哗啦啦的流滴奔腾，好听得你巴不得去捧一捧来喝！
　　柳媚现场告诉桃儿，怎么打开话筒，怎么跟着字眼走，怎么停顿怎么换气……桃儿勉强点头，尴尬地退到座位上生自己的闷气。
　　桃儿感觉伟岸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今天可真丢人呵！
　　歌唱了一轮又轮，开始跳舞了。屏幕上几个外国女人扭动着她们的屁股晃动着她们的大腿，沙发上所有的人像着了魔一样都投入到跳舞的行列里去。两个或几个人一组，跟着音乐摇头扭腰地晃动着，柳媚离桃儿最近，桃儿看见她平瘪的乳房瘦削的肩膀此时也爆发了生命的活力，一切都是那样的柔美和富有弹性。
　　突然包房里的灯熄了，屏幕也是深深的黑色，除了低婉缠绵的音乐，一切都静了下来。
　　桃儿在黑暗里原地踏步，那一刻，她听见了人体的碰撞和嘻笑声。她一转身多走几步摸到沙发角落里坐下来。
　　等灯光恢复明亮，镭射灯又转动起来时，桃儿看见刘伟岸斜靠在沙发上的另一端。他俩惊诧地注视着，用眼睛传递着一种快乐而默契的温暖，直到那七八个人纷纷回到沙发上来喝水吃东西，把他俩的视线分割开来。
　　
　　夜已深，许多门店的客人都已经离开。敞开的包厢里，只剩下老板娘和工人在打扫房间做清洁。他们一行人东张西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歌舞厅。
　　月芳到一楼去结帐，她回来告诉大家，姐姐姐夫已买了单，这一晚上房间加水酒加起来有三百多快四百了，正好相当于她一个月的工资。车间里的两位女员工大呼上当，说太贵了，她妈的，没唱几首歌就到时间了。月芳说水果拼盘50元，西瓜籽30元一碟，呸！这假仁假义的老板娘！长得蛮好看笑得比蜜甜，一肚子黑心肝烂肠子！
　　副主任笑道：“小心人家听见了，你姐夫今天把我们带到这一家，说明他是这一家的老顾客……”
　　月芳男人一直都默默寡言，这会他说：“他们家的小姐好漂亮，所以她家生意好！”
　　月芳膘他男人一眼，抢白道：“你是来唱歌的还是来看小姐的？”
　　刘伟岸听着走着，突然扭头来看桃儿，桃儿也冲他会意地一笑。她真想上前挽起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身边一起走呵！
　　柳媚大大方方地挤到伟岸跟前：“刘主任，我把你的歌声偷偷录下来了，您唱得比原版更动情！您是不是爱上谁了？”
　　月芳制止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媚儿！他爱人在劳资科，是个大醋坛子，你不相信爱我们主任试一试！我保你没几天就得从这个厂里滚蛋！”
　　柳媚伸出舌头做个鬼脸，连声ON，ON！
　　“你搂刘主任试试呗？”有个妇人戏谑道，大家有说有笑地走到星光下的夜幕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