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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家 (3)

作品名称:龙岭谣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1-02-21 20:47:35      字数:5133

  “不像是学生红卫兵。”他走到门口外疑惑地看着这帮人,慢慢发现领头的人,很像是小学里的同学,也是肖玫家那位远戚曹士杰,想到刚才还提到曹士杰小时候怎样欺侮他,赵姨带着去学校声张正义什么的,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怎么真的“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巧事的?他又发现了母亲也走在这领头人的身后边,心想把我母亲也带来了,难道又是来“找什么东西”吗?
  母亲也见到了他,对他叫道:“纪周,你怎么还在家里,不去找同学?”
  他知道母亲的意思要他违避一下,怕他年少气盛,万一说话不逊,与人家发生争执起来就不好了。但这时,陆文杰与大头也从门里出来挨在他身边,看着这帮不速之客。他向母亲摊了一下双手,表示没有什么办法了。
  他与母亲还在眼来眼去时,那位像老同学曹士杰的领头人已走到了他面前,打量着他与两位同学。这时,他认定此人正是曹士杰。
  “你穿一身军装,我有点认不出来了。”他主动打起招呼。
  “你又长高了。”曹士杰显得很高兴地道,“一年前碰到你时,你不比我高的,现要高出我一个头了。在路上碰到,真的要认不出你了。”
  “在路上碰到,我也不敢认了。”他又看了一眼曹士杰手臂上的红袖章道,“我想不到你会来。”
  曹士杰道:“我现在是个不大受欢迎的人,我知道。”
  “你们今天来,是又要……”他吞吞吐吐问起来。
  “找一点东西。”曹士杰道。
  “找一点东西?”他显然装起糊涂来,“找什么东西?要我一起找吗?”
  “老同学,你开我玩笑了。”曹士杰道,“你看我带来了一支队伍。”
  “哦,”他点头道,“我知道了。上次不是抄过了,不是没有什么东西吗?”
  “他们是红卫兵,学生组织;我们是赤卫队,工人阶级队伍。”曹士杰道,“他们找不到东西,不等于我们找不到,经验很重要的!”
  “你们赤卫队——不是人家骂你们是保守派吗?”他问道,“你们还不去向资反路线造反,还在搞抄家这档事,这算是在显示革命吗?”在他的脑子印象中,抄家、扫“四旧”,都是二、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你想阻挠我们的革命行动吗?”曹士杰似乎有点生气了。
  母亲担心地道:“纪周,你让曹队长他们抄吧!”
  “嗯,抄吧。”他也对曹士杰道,“你们在这里抄家,我送我两位同学回去。”
  “我们只是来找几样东西,不是抄家。”曹士杰又强调道。
  他点点头道:“悉听尊便。”
  “你说什么?”曹士杰没有听懂他说的意思。
  “不要与他多噜苏,”来的队伍中有人已不耐烦地叫起来。
  “你队伍中有人不满意了。”他不怀好意地对曹士杰道。
  “叫什么叫?”曹士杰为维护自己的面子,回怼了那人一声,又道,“本来我就说,人家抄过了的,来不来也一样的!”
  他知道曹士杰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心想我又没有真怪你,何必要这样说,不怕被人抓了辫子去吗?。
  “这算什么话?”刚才叫了一声的人更不满地道,“你不想革命了,也不能阻挡别人革命!”
  “你快让他们进去‘革命行动’吧!”他这时劝曹士杰道,“我可不奉陪了。”
  “你快走吧!”母亲也迫不及待地催他快走。
  “我还没得到人家曹队长同意哩!”他道。
  “纪周,我们走吧。”这时陆文杰劝他道,“他们是没有限制你行动自由的权力的。”
  “你与他们搞什么不清?”大头更进一步道,“我们走我们的。毛主席不是说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走吧,”曹士杰道,“我现在是公事公办,等有空时我们再好好叙叙。”
  “好吧。”面对曹士杰不忘旧的友好态度,他对自己刚才自己多少带点恶意的态度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等什么时候,我去找你。”
  “可以,地址我会趁空写给你妈。”曹士杰显得很有爽快地道。
  “我们走,”他对陆文杰与大头道,“去镇上看看。”
  
  “你这位小学同学对你还不错,人也不算太坏。”在走出了一段路后,陆文杰对他道。
  “嗯,一年前碰到他时,他还是入党积极分子,现在不知他是不是党员?”他又迷茫地道,“让人看不懂,他们这帮人,是被另一帮人称为保守派,但你去看那帮造反的人中,好像素质还不如这帮人。”
  “你爽气点说好吗?”大头这时道,“什么这帮人、那帮人的?还不就是赤卫队与造反队两大派吗?造反队是站在毛主席革命路线一边的,但里面的人有些让人看不惯,有的人是被厂里处理过的,是对领导怀恨在心,才与领导对着干,造反动机不良。而赤卫队中不少是党员、团员,但他们的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就是保卫厂党委,保卫书记、厂长,实际就是保了走资……”大头看了一眼陆文杰,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吧?”陆文杰道,“你不过是听来的。”
  “我父亲就是赤卫队的,我还不知道吗?”大头道,“你去与我父亲说革命造反的道理,他不要听的。他认定人家都是在造无产阶级的反,而不是在造资产阶级的反。”
  “你父亲这样的人,恐怕也是不多的。”陆文杰道。
  “以我看,多得很。”大头道,“他们是被称为要带着花刚岩头脑去见上帝的一批人。”
  “他们不过是看不惯造反队中的有些人,而没有看到人家的大方向。”他这时道。
  “那末,那些自认为是老造反的人,不准人家站到毛主席革命路线上来,又对了吗?”大头不服地问道。
  他笑出来道:“你怎么联系实际起来?”他这时暗想,学校中的那些自以为造反早的同学,发现他逃离了学校,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联系实际不是应该的吗?”大头道。
  他这时又心想,学校里不知怎样了?他们会到处找我吗?
  “大头,你猜猜看,我们离开学校后,他们会怎么办?”他问道。
  “你管他们?”大头道,“不是说过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我看他们会说你是顽固不化,要与造反派顽抗到底!”陆文杰道。
  “就要与他们针锋相对,”大头道,“我就不相信,只有他们代表毛主席革命路线?”
  “我可没这个胆量,”他自嘲地道,“当初站错了队,一站站到资反路线上,成了‘保皇派’、‘保皇分子’。等到看是毛主席号的‘造反’,想反戈一击,又成了‘摘桃派’,‘保皇派’的帽子成了‘金刚钻’的了,滑稽不滑稽?”
  “不是出来再学习了吗?”陆文杰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
  “是,再学习学习。”他又笑出来道。
  “等他们把‘反’造完,‘革命’革好了,我们再回去。”大头道。
  “那时又会有别的话说了。”陆文杰道。
  “滑稽是滑稽,”他感慨道,“一个说对方是保皇派,一个说对方是造无产阶级的反,工人阶级分裂了。当然,”他又补充道,“应该加上‘暂时’两字,总是一个阶级的人么!可又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
  “真他妈的怪!”大头也道,“我也相信造反派对是对的,造反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但我的心却在赤卫队一边。”
  陆文杰笑道:“你的屁股和大脑不在一起,但总有一天屁股要指挥大脑的。”
  “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大头不满地道,“你认为我一定会站在我父亲一边的?仔细想想这说不通吧?”
  他理解大头的言外之音,怕陆文杰会不开心,忙道:“我们不讨论这些了吧?你们看,前面向左转,是去学校(接待站)的,早上,我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一直往前走,就是肖家花园了。如果让我们进去的话,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他们沿街向北走了不一会儿,见一垛又高又长的粉墙。
  “那就是肖家花园,”他介绍道,“肖家的洋楼就藏在这中式的粉墙里,有人称之为中西合璧的杰作。”
  “这是很少见的,应该进去看上一看的。”陆文杰道。
  “我也想看。”大头道。
  “不知让不让进?”他心中很无底,按他母亲的说法希望几乎为零。
  走近后,他见肖家花园大门口的一侧,挂着一块巨大长条形牌子,上写“桐州县红卫兵造反司令部梅庐总部”等红色大字。在紧闭的铁皮大门上还有一块长方型牌子,写着“办公重地,闲人莫入”等几个字。在其中一扇铁皮门上开着一扇小门,此时门虽开着,但有一长一矮的两个红卫兵守在门的两边。他走上前去时,没等他开口,人家就盘问起他来。
  “你们要找谁?”其中那矮胖的红卫兵先问他的。
  “不找谁。”他心想若说要找肖玫,你们能放我进去吗?
  “不找谁,来干什么?”人家口气不善地问他了。
  “只是想进去看看这肖家花园。”他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没看到这里是办公重地吗?”那个长得又高又大的红卫兵指着门上的牌子问他道。
  “进去要凭通行证或介绍信的,你们有吗?”那个矮胖的红卫兵用不屑眼神看了看他后问道。
  他似乎被这藐视的眼神有点激怒了,脱口道:“都没有,可认得里面的人。”
  一听他说认得里面的人,两个守门“卫兵”马上改变了态度,那矮胖的问他:“你认识谁?司令,副司令?”
  他心中想与他们开开玩笑,于是道:“我也不知她干什么?是一个女的。”
  “哦,你说的是副司令秦红,她出去了。”矮胖的红卫兵道。
  “我认识的不姓秦,好像是姓肖的。”他狡黠地道。
  “好像没有这个人的。”显然他们不认得被赶在汽车间里独自住着的肖玫。
  “让我们进去找一找,就清楚了么。”他想继续软磨下去。
  “不行啊,你们没有通行证,也没有介绍信,不能放你们进去。”仍然是矮胖的红卫兵对他们道,显然是两个人中负责的。
  “那让我们就在花园里看一眼,行不行?”他又请求道,这时他从小门中往内张望了一下,多希望肖玫从里面走出来。但这世界上往往你不想要见的人偏偏会来,想要见的人偏偏不会出现!
  “给你们说过了,办公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矮胖的红卫兵又道,“如果我们放你们进去,我们要跟着倒霉的。”
  
  “我们走吧。”陆文杰劝他道。
  他遗憾地道:“不让进,也没办法了。”
  “为什么非要我们看?”大头仿佛对他的内心想法起了疑心似的。
  “没让你看到我们梅庐最漂亮的地方,是白来了。”他遗憾地道,而他心中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见到肖玫和再也看不到他与肖玫的‘园中园’了。在他当时的思想中,这红卫兵造反司令部将长久存在下去,像造反队与赤卫队会永久地对峙下去一样。
  
  当走过一家这时已改名为“人民饭店”的镇上百年老店时,他道:“我们中饭就在这家老店吃一点吧,过去就数这家店的梅溪虾虎鱼做得最好吃了。”
  于是他们走进了这家饭店,但大头一看所谓“梅溪虾虎鱼”就叫起来:“这小鱼不是到处都有吗?”
  “你叫什么?”陆文杰道,“你根本不懂,同样的带鱼,出在东海的就好吃!这可是生长在梅溪中的。”
  “穷乡僻壤,我想来想去就这鱼还有一点名气。”他这时笑道。
  “就在这里吃鱼吧!”陆文杰道。
  “我也不是说这鱼不好吃。”大头也道,“就吃这鱼。”
  “吃酱香虾虎鱼,还是砂锅鱼?”他问了一声后,又道,“两个都要吧,反正也没多少钱。”
  “那未其他菜都不要了,”陆文杰道。
  “蔬菜还是要的。”他又问大头道,“你还想吃点什么蔬菜?”
  “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大头道。
  “嗯。”他道,“那我就随便点了。”
  “大头胃口好,吃什么都能消化的。”陆文杰开玩笑地道。
  “嗯。”他一向赞可大头在吃的上面的随便态度,有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的。
  
  他因心中总惦记着家中的事,下午早早就回了家。家中已没有什么人,母亲也没有在家。他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家中与他离开前也没有多大的不一样。心想难道他们没有搜查吗?母亲也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妈,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傍晚母亲回家来时,他迫不及待地问起母亲。
  “你走后,他们抄了一会就走了。”母亲道,“他们之间意见好像很不一致,有的人不大听你这个同学的。”
  “嗯,我也是有这个感觉。”他也想到了自己曾经也被本组织的人指责为阶级立场不清,一气之下自己离开了学校接待站,跟着陆文杰、大头去了北京等地串联等情况,便道,“下次见到他,我会提醒他要提防一些。”他又问,“妈,他给你地址了吗?”
  “哦,他写在那本日历上了。”母亲一边说一边把日历从墙上取了下来,“是我让他写在这上面的,一时上找不到合适的纸,怕弄丢了。”
  “嗯,”他赞同地道,“写在这上面,保险。”
  “你身边有本本吗?它抄下来。”母亲有点过分担心地道。
  “妈,我脑子里记住了。”他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母亲道,“他说最近有点忙。”
  “他大概是让我最近不要去找他吧?”他推测地道。
  “他们这些人是不大有空的,”母亲道,“你看他们有停过吗?”
  他点头道:“他们是很忙的。他还说了什么?”
  “说了,”母亲道,“他说他们也是先找过肖玫母亲,才找来的。”
  “难道是肖老师让他们来我家‘找东西’的吗?”他十分困惑地问。
  “四少奶奶恐怕不行了,”母亲道,“可能已经是疯了,唉,以前一向过着天堂般生活的,她怎么受得了啊?”
  “他真的说肖老师已疯了吗?”他不安地问道。
  “他没有说,是我这样想的。不然,她不会对他们说,东西都交给我了。她和四少爷都没有给过我什么东西呀,她怎么会这么说的呢?我想一定是她疯了。她不像是要害我的。”母亲伤心地道。
  “她被逼疯了,”他又道,“不一定是他们逼的。我怀疑是学校的那帮人早先已经把她逼疯了的,我们县中里也有低年级的学生打骂、侮辱老师的。有个别老师还自杀了的。”
  “你不能把这些在外说的,”母亲又害怕地道,“到时候,人家要你拿证据,你人也没见过,拿得出什么证据来?”
  “妈,你放心,我怎么会把自己的猜想当真的去对人说?”不过,他又担心地道,“不知肖老师真的怎样了?我一定要找一次曹士杰,让他想想办法,我应该去见一见肖老师。”
  “你可要小心的。”母亲很不放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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