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长篇』殊途之旅（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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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玛湖，是传说中的爱情湖。“白玛”在藏语中的意思是莲花，代表了纯洁的爱情。传说白玛湖的湖水中能看到前世、今生、来世的恋人的影子，是最灵验的爱情湖……大概就在可可西里和昆仑山的交界处，据说这个湖可以自己移动。
　　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仙女因为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私守终生，于是便在这个地方一直哭，这样便有了白玛湖。那位仙女为了使世上的人不要再像她一样那么伤心，于是当一对恋人来到白玛湖的时候。假如白玛湖停止了流动，那么这对恋人就是命定的眷侣，他们会受到神的祝福。
　　佳蒙自从进入西藏，听闻到这个传说以后，就对这个湖莫名地动了心。当安纯身体里怀着他的骨肉离开拉萨的时候，佳蒙的心动开始变成了行动。他一定要在自首之前，去可可西里寻找下这个传说中能看到前世，今生，来世的湖。此时的佳蒙对前世和来生都没有多大兴趣，他只想知道他和安纯的今生。佳蒙也知道，走可可西里这块生命的禁地，藏羚羊和狼的领地，是非常危险的。进入可可西里以后，没有路标，加上各种各样的简易便道极多，非常容易迷路。即使是使用详细的地图和卫星定位仪，迷路的几率还是非常高的。但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去寻找白玛湖的决心。对他这个自以为犯了死罪的人来说，爱的无望比死更可怕。
　　很快佳蒙开车从五道梁进入，开始沿楚玛尔河向西行走。青藏公路之外，所有的道路都是车轮轧出来的简易便道，由于车的性能路况都不是很好，一路的油耗超出了佳蒙的预计，加上平均海拔比较高，大约比平原的路面上多费60%的油。
　　可可西里的海拔都在4600米以上，地形的复杂，自然条件的恶劣空气的稀薄，都是让佳蒙意想不到的。白天39度夜晚零下10度的昼夜温差，让佳蒙和车子都极为不适宜。他的食物和水，一夜之间都冻成了冰疙瘩，佳蒙裹着羽绒服在已经发动不起的车子里冻得哆嗦。
　　夜幕一点点降临，可可西里神秘卫士的嗥声远远传来，佳蒙听到狼的叫声，一下兴奋了起来。狼一直是佳蒙崇拜的一种动物，自从读了《狼图腾》之后，狼就已经无可替代地成为了他的精神图腾。这兴奋让他忘记了寒冷和恐惧，他开始拿出本子，在上面对安纯写信。
　　我亲爱的安姐，我的爱人：
　　其实我更愿意叫你安姐，但此刻，我想在心里唤你一声：爱人！
　　我知道，你一定会怪我在决定回来之前，冒险地踏入可可西里这块神圣的土地。可可西里，是美丽的少女，是人类应该永远敬畏的一块土地。她存在于地球之上，但她从来不属于人类拥有。她属于藏羚羊属于狼，属于人类的精神世界。可是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弟弟，他还是莽撞地进入了她的腹地。
　　我对可可西里的爱，就如同对你的爱，都是如此莽撞且不可阻挡。当我听说，在可可西里与昆仑山之间，有一个叫白玛的爱情湖之后，找到它，就可以看到前世今生和来世，还可以得到神的祝福。当时我就开始为之心动。当你怀着我的孩子离开之后，我就更加想知道我和你的今生，更贪心的是我还想知道我们的来世，现在这欲望是如此迫切。
　　安姐，我总觉得，今生爱你不够不够。时间给了我们太多空缺和遗憾，必须要以来生才可以弥补我们的所缺所爱。
　　我的钱夹里，有我和你在南迦巴瓦的照片，此刻我正用手电的光芒看你，给你写信。还有兰怡，樱子，和萧萧。安姐，我一直带着她们的照片，你不会吃她们的醋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的，因为我的安姐总是那样包容我的过错，一直都是最疼宠我的。她们一个一个都离我而去，只有你，还在我身边。
　　安姐，我现在在可可西里山和冬布勒山地的一个湖盆地带。这里的星星足足有碗口那么大，闪闪发光，真想摘下一颗来，当我将来向你求婚的戒指上的钻石。
　　还有安姐，我听到了狼的嗥叫声音，那么悠远悲壮。哈哈，此刻你若听到，一定会吓得像只兔子一样钻进我怀里的。可亲爱的安姐，你别忘了你的弟弟也是狼，认识你的那时候，还是只小狼，但十年以后，他已经是一头大狼了。我是如此感激命运，在十年以后，把你送到我的怀抱里，我也感激青藏高原这块土地，孕育了我们爱情的结晶。
　　安姐，等着我，不管我此行能否如愿找到白玛湖，我都会回来去自首服刑。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好了，我要睡了。想必你也困了吧。替我摸摸思蒙或念纯，让他们也早点睡觉。
　　
　　远吻
　　勿念
　　爱你的佳蒙
　　
　　清晨醒来，可可西里的太阳已经有些刺目。佳蒙开始生火，把冻成冰疙瘩的矿泉水放进锅里，借木炭的热量将之一点点消融。然后和生牛肉放入水中，煮到五分熟，开始进食，补充体力和能量。开始第二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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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蒙今天的行程是绕过海拔6035米的若拉岗日山，朝昆仑山脉下的雪景湖玉液湖群而去，这里是可可西里山和昆仑山的交接处，是他最有可能找到白玛湖的所在地。
　　佳蒙开着年老的吉普车，在几乎没有路的原地上，根据GPS导航仪的引导，一点一点地向前颠簸前行着。随着他渐渐的深入，一路所见情形让佳蒙触目惊心。原来这块神秘的处女之地，早已不再是无人之境。那些大小长短不一纵横沟壑，那些湖泊上的船只及随意丢弃的酒瓶，烟盒以及破烂的衣服和废弃的鞋子以及沿途搭建的窝棚，还有一路遇见的连佳蒙自己都记不清数量的民工，都在说明着一个让人心痛的事实——这里的原始生态环境已经被人类染指并正在一点点地破坏。
　　佳蒙一路经过可可西里腹地的苟鲁措、措达日玛、移山湖、海丁诺尔湖、桃湖和涟湖还有一些他从地图中找不到名字对照的咸水湖中，几乎每个湖泊中都有几十只船只在打捞里面的鱼类。佳蒙因为好奇，下车问一个民工打听。
　　老兄，请问你们在湖里捕捞什么？佳蒙向一只船只的主人问。
　　丰年虫。船只上的民工用方言回答。
　　我可以看看吗？佳蒙试探性地上前靠近。
　　哦。民工点头应允。
　　佳蒙看到几万只通体呈淡红色与淡黄，长约1到2厘米头部短小，全身长个毛刺，有一对如虾类般眼睛的虫子在水里游动。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我看到每个湖里都有人在捕捞？佳蒙看着这些形状怪异的盐湖虫类不解地问。
　　鱼虾蟹育苗的饵料，也能当化妆品原料。民工上下打量着看了看佳蒙，看不像是记者之类的，于是说出了丰年虫的用途。
　　很值钱吗？佳蒙继续追问。
　　一斤不到一百块。民工有点不耐烦了，但见佳蒙递上了香烟，便又接着说。
　　淘金子的人发了大财，藏羚羊也杀得没几只了，现在就剩铜矿铁矿，还有这玩意。有本事的人，赚大钱，开矿，杀羊子，卖羊绒，我们就捞点虫子，赚点他们看不上的钱。民工边吸烟边对佳蒙说。
　　啊，可可西里。佳蒙听完这位民工的话，不由望着昆仑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样挖矿淘金，没有人管吗？佳蒙又问到。
　　有人管的，但这天高皇帝远的，谁有能耐管这么大地方？听说有部电影，说了杀藏羚羊的事，这里安静了好一阵子。但风头一过，人都又拥进来了。你看看这湖面上的船只，多多的。这里湖泊多，加起来又好几百只呢。民工看佳蒙是一个人只身进入这里来看风景的旅游的，于是和佳蒙毫无戒备地聊了起来。
　　去年我看过那电影，就叫《可可西里》，讲述的是保护可可西里藏羚羊的英雄索南达杰和盗猎分子之间的故事。让人过目难忘啊。佳蒙眼前浮现出电影里的画面，那打破高原宁静的枪声，那一具具被剥的血肉模糊的藏羚羊尸体，还有那吃人的沙坑，以及那些盗猎分子的残忍和冷血。至今想起，就不寒而栗。
　　你来这里做什么的？民工问佳蒙。
　　找白玛湖。佳蒙从那些让他痛心疾首的电影画面的回忆里走了出来。
　　这里有这个湖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民工疑惑地看着佳蒙。
　　听说这湖会走路，要有缘的人才能看到。佳蒙笑着回答民工，然后目光向苍茫的远方望去。
　　哄人的，湖怎么会走路呢？赶紧回去吧，这里有狼群的。吃人呢！民工摇摇头，开始朝自己的窝棚走去。
　　你们不怕狼吗？佳蒙跟上去，想多了解点情况。
　　我们人多，有枪。狼怕我们。昨天我还用狼夹子抓了一只狼呢，还没来得及杀了剥皮子呢。民工说起来，显得有些得意。
　　是吗？我长这么大，都从来没有见过狼呢。能让我看看吗？佳蒙听到民工抓到了一只狼，热血顿时沸腾起来。但这股热血只是因为好奇，惊讶。他还没有来得及愤怒，或者气愤难过。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对狼既怕又好奇，后来待久了，就跟看到狗一样。就在窝棚后面的土坑里绑着呢。佳蒙也顾不上接民工的话，朝窝棚后面跑了两步。只见一个如地窖一样的土坑里躺卧着一只灰色的狼，它的四条腿和嘴巴，都被黑色的橡皮条带和塑料胶带捆绑着。
　　大哥，还真是狼啊。佳蒙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狼，沸腾的血液里涌出一种莫名的悲愤和感伤，好像是自己正在受刑一般。
　　你以为诓你啊？民工从窝棚里取出一个洋瓷盆子和一把刀，来到了佳蒙身旁。
　　大哥，你要杀了它啊？佳蒙看到民工拿着刀和盆子要往土坑里跳。
　　本来想用它引其他狼群来上钩的，可这家伙牙齿太利了，咬断了我好几条皮带。只能把嘴巴也给扎上。留着，指不定就跑了。民工说着已经一步跳到了坑里。
　　大哥，你先别动手，我离近点再看看。这狼皮能卖多少钱啊？佳蒙此时都有抢过民工手里的刀，再深深刺入他咽喉的冲动，但他知道，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千八百吧，这只狼的个头和毛色都不好。民工看着佳蒙对狼的兴趣蛮大的，便让他看个够。
　　能卖给我吗？佳蒙蹲在狼身边，看着狼那双怒火中烧的眼睛说。
　　你要它做什么？民工疑惑地看着佳蒙。
　　当种啊，我家里有两只大狼狗，要是和狼配种，生出来的狗崽子肯定比大狗强多了。佳蒙怕说为了狼皮会保不住这条狼的命，于是编造了一个让自己都觉得侮辱狼的理由。
　　哈，你还真有想法。狼和狗怎么能配呢？民工听着佳蒙的话，不以为然地笑了。但他知道，这些外来人，总是这样异想天开的，也不足为怪。
　　我们有办法的，可以人工受精啊。佳蒙为了打消民工的疑虑，进一步说到。
　　大哥，你开个价钱吧，要是合理，就卖给我好了。佳蒙目光从狼身上转移到民工脸上。
　　唉，我都约好他们几个捞虫的今晚吃狼肉的。民工有些犹豫略带难为地说。
　　我车里还有羊肉和牛肉，你们要吃肉，我送你们些。佳蒙尽量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又给民工递上一支烟。
　　给二千元，你带去吧。民工开口要了价钱。
　　你不是说皮子才千八百吗？佳蒙怕一口答应，会让民工以为他是傻帽，于是和他讨价还价。
　　还有狼牙啊，那几颗牙齿等于皮子的价钱呢。民工以前也给外面人出售过狼皮和狼牙。
　　行，行，成交。大哥可以帮我抬到车上吗？佳蒙听得心里一阵寒冷，这些可恶的外面人，竟然连狼的牙齿也炒作。
　　行，不过你得给我些羊肉，我们这帮人都馋得要命。好多天吃不到肉呢。民工说着，抓起狼的四条腿，让已经爬到坑外的佳蒙接住。
　　佳蒙犹豫了下，接住了狼。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和狼亲密接触，当他的目光和狼的目光碰触的时候，他的心里一阵颤抖，身上直冒冷汗。
　　等一下，我把后舱东西搬一下。佳蒙打开后门，把东西往上面堆了下，腾出足够让狼卧下的空间，才让民工把狼抱了上去。
　　来，大哥，你点一下钱。佳蒙从钱包里取了二千块给了民工，然后把从拉萨买的五斤生羊肉连袋子从车里提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了两块，剩余的都给了民工。
　　好，够着呢。晚上一起吃饭吧？民工拿了肉，把钱装进包里。
　　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呢。佳蒙和民工道了别，就启动车子出发了。开着车子的佳蒙，那一刻的心情，是忐忑是激动还是紧张，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佳蒙就这样开着车子载着狼走了一个小时，当车子驶到一处避风的地方，佳蒙把车子停了下来。他想把狼放走，顺便停下来宿营过夜。这里已经远离了那些捕捞丰年虫的人群，他看不到他们，心里会稍微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