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长篇』殊途之旅（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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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怡抑制住砰砰如兔子般跳动的心，走过去看相机屏幕上的自己，连她自己也被自己眼睛看到的画面惊到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如此之美。她不知道，是老师手里神奇的机器造就了这画面？还是这个远道而来的特别男子用自己神奇的手造就了这画面？她是如何也想不到是自己和梨落的花树以及风光造就的这美景。
佳蒙和这个靠近老挝边境的名叫阿诺兰怡的哈尼姑娘，坐在这棵花树下短暂歇息。偶尔还有从酣梦中被陌生的远道而来的气息惊醒的花瓣，它们从空中悄然滑落下来，想看看这树下小歇的外乡男子长什么样子？当她们发觉这个男子是那么俊秀迷人时，不由让她们想停留在他的肩膀和发间，体会下他的温情种种。
兰怡偷偷看着这个像是天外飞客的男子，想着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偏偏落在他们梨落寨子里？如若这只是幻觉，可他又那么真实地坐在自己身边。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心咚咚跳的声音，她怕被他听到，又轻轻把身子移开了些。
她想，要是可以这样一直和他坐下去，该有多好。一直一直地坐下去，不吃饭也不睡觉，坐到繁花落尽，坐到满树梨子成熟落地。然后再待花开果熟，就这样坐下去，一直到他们都老去，该有多好。
这是兰怡长到快十八岁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有这种地老天荒的幻想。
兰怡姑娘，那处有个大风车的木房子，有人住吗？佳蒙又看到一个让他心动的所在，于是询问身边的姑娘。
前几年，有一个老阿波住，自从他去世后，就一直空着。兰怡被身边的佳蒙从那个花开果熟的幻想里拉了出来，看他指着那处房子。
那一会给校长说一下，我可以住进去吗？佳蒙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欢，已然心向往之。
老师是我们这里的贵客，怎么可以住那里？兰怡不解地看着佳蒙，发现他不仅长得特别好看，想法也特别好玩。
走，我们去学校。佳蒙对兰怡微微一笑，起身也不抖落身上的花瓣。
兰怡欣然跟在佳蒙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林荫间移动，脚下的步子竟然跟不上心的节奏，兀自乱了。
不一会他们就走进学校，此时孩子们正在上课。兰怡带着佳蒙来到一间教室门外，门是开着的。阳光很轻易就顺着门溜了进去，照在写着粉笔字迹的黑板上。?
徐老师，这位就是校长。兰怡一边对佳蒙说，一边对里面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穿一身蓝布中山装的老头边招手边指身边的佳蒙。
老人会意，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出了教室。看到兰怡带着一个陌生男子，不知道所为何事？
校长，您好，我是来这里支教的。我姓徐，叫佳蒙。佳蒙友善地上前，和老人握手，顺便自我介绍。
你好啊，年轻人。走，我们去办公室说。老校长握着佳蒙的手，明白了他的来意。但让他纳闷的是，有新老师来，上面怎么一点风声也不给他露。
校长，是这样的，我是经人推荐从昆明直接过来的，听说这里需要老师，我就来了。走的急，也没有任命文函之类的手续。但我以前当过老师，这是我的资格证书和毕业证书，到时候还得麻烦您给上面报一下。佳蒙取出自己的教师资格证和毕业证以及推荐信，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哦，大学生啊。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好好好啊！老校长打开佳蒙的证书，看了看，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
兰怡，你去帮我敲一下下课的铃声。老校长看了看表，想起学生该下课了，于是对站在一边的兰怡说，然后自己去给佳蒙倒茶水。
兰怡得令，向不远处厕所门口的一口悬空的铜锣走去。随着铜锣的声音响起，教室里那些按耐不住兴奋的孩子的声音就跟着而起。这锣声就是他们下课自由的铃声，他们从看到有陌生人走进校门的时候，心就已经不在书本和教室里了。他们宛如刚出窝的鸟雀，唧唧咋咋地跳跃着飞到校长的门外，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里面的佳蒙。
在梨落这样偏远的地方，有一个外来人，也是一件稀罕的事情。
小徐老师，你也看到我们这里正缺老师，一到五年级，就我和王老师和阿诺老师三个人带。我带一年级，他们俩分别带二四年级和三、五年级。我呢一直问上面要人，也没有着落。我们这里太偏远了，没有人愿意来。不要说像徐老师这样的城市大学生了，就连镇里的中专高中生，都请不来。现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完了我就去一趟县里，把你的事给领导反映下，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求之不得呢。我给你安排好住的吃的地方，你这两天就先给孩子上课。你看，我先这样安排好不好？老校长把茶水端到佳蒙手中，和蔼的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因为像佳蒙这样的来自大城市大学校出来的老师，梨落小学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佳蒙心里暗暗想，要是他们知道他这个大学其实是走了捷径得来的，他这个老师也是刚从戒毒所出来的，他们是否还会这么热情地待见他？?
佳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自己的内心喜欢这个叫梨落的地方。
那天，离开学校后，佳蒙先被兰怡带到了校长家里。晚上吃饭的时候，佳蒙向校长申请住在那处离学校不远的风车房子，校长先是不同意，但见佳蒙一再坚持，只好默许了。
第二天，校长和妻子以及兰怡帮佳蒙把那所木房子清理了一遍，从学校搬来了一套不用的桌椅，又用旧木板给佳蒙做了一张简易的床，在自己家里拿了一套较新的被褥。佳蒙在梨落的家就算初步安设好了。
校长，麻烦您从县里回来时候，帮我把单子上的东西置办下。到时候，雇一个骡子驮进来，我打算要在梨落扎根了。费用不够的话，您先帮我垫上。佳蒙写了一份所需物品的清单，包括锅碗瓢盆炉灶具，油盐酱醋等，连同身上最后的700块钱给了校长。
好啊，徐老师有这句话在，这些钱如果县里头不给你报销，我们给你报。老校长接着单子和钱，心里深感欣慰和欢喜。
第二天，佳蒙就走马上任了。他暂时带老校长所带的一年级，同时带三、五年级的语文，全年级的音乐课。梨落小学的上课方式是独创的，是佳蒙不管当学生还是当老师的时候都从未经历过的一种教课法。
一年级独立为一个班，因为一年级人数最多。二年级和四年级合为一个教室一个班，上课的时候，先给二年级布置一些课堂作业让他们做，然后给四年级讲课，上完让四年级做作业，然后又给二年级讲课。一节课时长为50分钟，平均各25分钟。三年级和五年级共用一个教室合为一个班，教法和二四年级一样。音乐课一个礼拜一到两次，全校学生集合在一个教室上。
这样的奇异组合，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老师少分开教不过来，二是学生少，合并到一起也坐不满一间教室。
梨落小学，共有学生86人，加上校长和其他两位老师及新来的佳蒙，刚好90人。
学校一年级27人，二年级比较多，21人，然后逐渐随着年级的增加，人数就开始递减。如三年级19人，四年级12人，等到五年级的时候，人数就减少到了个位数，只剩7个人了。从这组数字可以看出，这里的孩子辍学率是随着年级的升高而升高的。
佳蒙从现任老师的口里得知，从解放以后的几十年里，梨落小学就出过一个正牌大学生，两个中专生，还有一位是高中毕业当兵考了军校的，他们都在外面城里工作。这就是佳蒙所在的边远山区里，梨落小学的情况。佳蒙入乡随俗，很快也就适应了这里的教学方法和生活环境。
一晃，一学期就结束了。这期间，那个叫阿诺兰怡的姑娘偶尔会在小木屋前出现，有时候借着打猪草捡柴火的机会，来佳蒙的小木屋坐坐，和佳蒙聊聊天什么的。慢慢随着时间的更迭，兰怡来佳蒙这里的次数也渐渐增多了，她开始帮佳蒙洗洗衣物，收拾收拾房间什么的。
后来，佳蒙托人从县里给他买了杆猎枪，空闲的时候就和寨里一些猎人去打猎。他的枪是整个梨落寨里最先进的，但他的枪法却是最差劲的。但经过半年的实弹练习，慢慢的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也都成了他的锅中肉肚中食。打猎成为了佳蒙在梨落的又一业余爱好。
日子就在这种简单安逸的氛围中如水一样流过，佳蒙有时候觉得自己就这样平静而平淡地过下去，也挺好。然而，往往就在这种时候，人会忽略一种东西的趁虚而入，那就是情感。情感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不安分的家伙，它往往会把平静如水的生活搅的浑浊不清，谁也不知道它把水搅浑，到底要摸条什么鱼？
佳蒙来梨落快一年了，在情感上遭遇过重挫的他，并不是真的麻木了愚钝了。他并不是感觉不到兰怡对他的爱慕和情愫，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梦以及幸福可以给这个纯美善良的哈尼女子。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停留多久，不知道自己能否为爱停留？如果不能长久停留，不知道她又是否愿意跟随他而走？太多的不确定和不知道，让他不敢去直视这份情感。
命运竟然安排让一个在都市爱的歧流断脉里好不容易抽身逃离到大山深处的青年才俊，让他来到了这个几乎与世隔绝远离喧嚣的的边缘山区梨落，而这方美丽的水土又不失风情地养育出了像阿诺兰怡这样一个如花般美丽善良的哈尼女子，如果他们之间不发生点情感之类的故事，怎么说都有些不合情理。即使二十六岁的佳蒙，自以为已经看透人间烟火，沧海难为水了，但看透不等于看破，难为不等于不为。所以，该发生的故事还是要发生。要知道，命运千里迢迢把他推到这里，并非是随心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