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年*长篇』殊途之旅(六)
作品名称:殊途之旅 作者:西藏风狼 发布时间:2012-08-25 17:25:05 字数:3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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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仗着没头没脑没有尽头没有终点和生命极限的优势,总是毫无流连不遗余地流失。每当人无奈无话无事无成的时候,也总爱拿时间开开涮。
一晃到了六月。
当六月的艳阳灼烤大地的时候,城市也随着中考和高考升温了。烤的学生和家长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大街小巷左邻右舍张四李五王麻子议论的多是分数学校补习钱一系列相关话题。
这一年一度的两场考试,前面考的是学生,后面烤的是家长。因为考不上高中,意味着九年义务教育的完成,想继续教育,就要拿人民币来铺路。
试想二十年前的光景,各学校天天在为学生人数短缺而发愁头疼,而如今学校又为人数泛滥无处搁置而呐喊。真是物以稀为贵,人以多为贱。计划生育马不停蹄,人口却日益巨增,可见人类顽强坚韧而不屈不饶的生存意识有多强了。
佳蒙的落榜,是在他自己意料之中的。而让佳蒙意料之外的是欧阳萧萧摇摇欲坠的家庭。当欧阳萧萧在一个雨夜哭着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佳蒙才知道,欧阳萧萧的父母已经闹了很多年的离婚了。虽然他们的家庭不同,可相同的是疼痛。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错误的结合,就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诞生,这些生命注定要接受无尽风雨的洗礼。他们都是父母错误的答案,可想想其实他们的父母也很可怜,因为他们为这个错误付出了半生代价。有孩子的家庭就像是连着一丝筋肉的牙齿,不拔掉总是疼,拔掉又会少一颗牙齿。在拔与不拔离与不离之间,身心都在经受着折磨。
深夜雨越下越大,寒冷让佳蒙想起了安纯,于是在给家人打电话时候也给安纯打了电话。
安姐,这么晚打扰你睡觉了。佳蒙看到穿着睡衣散着头发的安纯,满脸愧疚的挤出一丝笑容。
呀!是萧萧啊。你们俩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安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又看到佳蒙只穿件衬衫心里担心他冻着。
真不好意思打扰老师了,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欧阳萧萧看到安纯心疼地看着佳蒙的眼神,再次感觉到他们的感情要比她想象的深多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这臭小子又闹出什么事情了。等我一下,我去拿干衣服。安纯走进卧室,出来拿了两件男式衣服交到佳蒙手里,催促佳蒙赶紧换上不要感冒了。
安姐这衣服我穿上满合适的,是姐夫的吧?佳蒙换好衣服走到客厅,随口说完,才发现自己失口又提到了安纯的伤心处。
是他以前的衣服。安纯看到佳蒙穿着男友的衣服,仿佛那个她苦苦等待的男人此刻就真真实实地站在她面前。要不是欧阳萧萧在洗手间发出的声音,她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上前去抱着他了。
萧萧,你家的电话是多少?我给你妈妈说你在我这里,不然他们一定会担心一夜的。安纯问身边的欧阳萧萧,把思绪从佳蒙身上抽离。
二三九八八,佳蒙替欧阳萧萧回了话,然后安纯打通了她父母的电话,他们听到女儿在他们老师家里总算放了心,再三道了谢。
那晚,安纯把沙发铺好让佳蒙睡,她自己和欧阳萧萧睡她的床。
深夜一场梦醒,安纯眼前不停地晃动着铁的影子。安纯起身梦游般走到了客厅,看到等待已久的人就躺在沙发上,借着夜幕依稀的微光。安纯几乎就确定铁回来了。
她走到沙发边上,用手轻轻摸索着他的脸,他的眉毛他的唇,此刻没有防备。她眼泪潸然而下。
这是积压了多久的泪啊,它曾经温暖了她寒寂的心,多少个日日夜夜,却在这一刻倾崩了,如决堤的河水一般奔涌而下。安纯担心咽喉发出来的撕裂声会把他惊醒,她用手紧捂自己的嘴。让声音原路返回,最终从鼻孔委曲求全地走出来。
温热的泪掉在他的脸上,瞬间就丧失了原有的温度,转而变得彻入肌肤的冰凉。
佳蒙以为又下雨了,在酣睡中惊醒过来。睡在卧室的欧阳萧萧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了,她听到了那压抑的哭泣声是从客厅来。她侧身看到边上的安纯不在,于是她光脚走到门口,阴雨的夜里,光线无法让她看清楚她为什么哭的如此压抑伤怀。她潜伏在门角,像一只猫一样静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结果。
你终于回来了,都不给我说一声就回来了。你一定是走累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累?睡吧,好好睡,睡起来了我们就去登记。你走了这么多年,忽然一下回来,我又怎么恨你呢?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看我都等你等的老了。昨天我看镜子时候,都看到有白发了。你一声不响地离我而去,现在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可我还是这样爱你……安纯在黑暗中,用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声音述说着,泪流满面地微笑着。
潜伏在门角等待结果的欧阳萧萧,此时闻声等到了无声的感动和迷惘,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微,可还是震撼了她的心扉。欧阳萧萧不免为安纯的深情而心动。而此刻已然清醒的佳蒙又情何以堪?佳蒙也哭了,当他的泪与安纯的汇聚到一起时,便形成了纵横之势。可是他却不敢出声,他怕声音会破坏她的幻觉。他什么也无法给她,除了这幻觉。
铁,你知道吗,我有个弟弟,他和你真的像极了。等你醒了,我带你和他见面,我想你们这样像,一定会处的来的。安纯由于对铁过度的思念,使她的理智终于迷失,完全处于恍惚状态。佳蒙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只是感觉到钻心的痛。当他的手不由自己地抱住她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
安姐,我好心疼,你知道吗?佳蒙再也忍不住了,似乎只有说话才可以减轻这要让他窒息的疼。
佳蒙对不起,安姐实在是太想他了,不要生安姐的气好吗?安纯在佳蒙的声音中走出了自己的幻觉,知道自己刚刚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假象。
安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此时的佳蒙只是怪自己看着安姐这样伤心却无能为力。怪自己为什么只是像他而不是他,怪自己只能让安姐陷入他的幻觉和疼痛。佳蒙自责内疚地在心里数落自己的不是,在这份疼痛面前,他前所未有的爱莫能助。
我的好弟弟,安姐没白疼你,等这劲一过去就好了。一年前的时候,要不是你的出现,安姐对生活和生命早就心灰意冷了,那是我最脆弱无望的时候,是你的出现让我又看到了希望。命运不明不白带走了他,可又派来了你,在我有轻生念头的时候。我有一种预感他还在这个世界上,他要我认真地活下去。安纯说着说着语气变的淡定平缓了,身体也不再抽搐。
我也相信他终有一天会回来的,我和你一起等他。佳蒙想,他要一直陪她直到他回来。他把头埋在她那如海藻般的头发里,等待着疼痛过去。她心里的疼,和他心里的痛。
傻瓜,来把眼泪擦干,睡吧。安纯帮佳蒙擦去泪迹,她手腕上的手链在微暗中有淡淡的银光在闪动,那是佳蒙给她二十七岁的礼物。
欧阳萧萧伏在门角,静静地倾听这一切,忘记了手脚已经麻木。她心里对这个美丽的女子忽然少了一份原有的嫉妒,多了一份同情。欧阳萧萧在羡慕安纯和那个消失的人的感情同时,以前心里有过的预感在此刻再次变的清晰。
佳蒙和安纯的爱是这样无辜,以至于让欧阳萧萧想恨他们都恨不起来。
在这场模糊不清的情感里,欧阳萧萧努力地想用自己的思维使这一切可以变的清晰一点,可她的心依然如这个夜晚下的大地一样茫然不清。要知道黎明的曙光还没有到来时,要看清夜幕笼罩之下的事物该有多难。而时间总是可以让一切沉淀澄清,如同一场洪水过后,带走的会不遗余地,留下的会更触目可及一样。
当欧阳萧萧看到安纯像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佳蒙哄睡时,欧阳萧萧才缓缓直起已麻木的身体向床上退回。
这本应该是一场无声的观望,可是却不小心有了声音。欧阳萧萧在起身的时不小心碰到了衣架,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深夜的屋子足以让人惊醒过来。
萧萧?安纯看到欧阳萧萧紧张地扶着衣架,心忐忑不安起来,脑子里不停地闪着她把佳蒙当成那个消失的爱人的情景。
老师,我上洗手间不小心碰到衣架,没吓着你吧?欧阳萧萧也是惊魂未定,像是入室的小偷被碰了个正着。她在那瞬间做出的反应是,不想让安纯看出她看到她的秘密隐私,那毕竟只是一场因情感的空虚产生的无伤大雅的幻觉。
它在静寂的黑夜发生,是因它禁忌光明。
没有,你去吧,不要着凉。安纯说着回到床上,闭上眼睛躺下来,却睡意全无。即使她们同是女子,可她还是想象不出,欧阳萧萧要是看到她把佳蒙当是铁的暧昧的情景时,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欧阳萧萧从洗手间出来,看了眼睡在沙发上的佳蒙,他的呼吸像是一种召唤让她走近他。这个让人爱又让人疼的少年,他究竟能背负起多少爱和多少人的爱?欧阳萧萧心里想着,也被他熟睡的样子吸引。
萧萧,你还没睡吗?佳蒙闭着眼睛,语气平静而安静。从她碰到衣架的那一刻他被吓了一跳,他知道她什么都看到也听到了。
你不也没睡?怎么知道是我?欧阳萧萧声音很小,像是用呼吸发出来的。
我熟悉你的气息,只要在五米以内我就可以感觉到你。佳蒙从沙发上起来,用同样细碎的声音对她说。只这样轻轻一句话,她的心就已经要化了。她还能说什么?何况她只来看看他,并非要他给她解释什么的。
去睡吧,天还要好一会才亮。佳蒙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对她说。佳蒙要给她说的,那一句感知的话就足够了。今夜的事情和解释没有关系,解释在这个夜晚,显得要多苍白就有多苍白。
欧阳萧萧回到了安纯房间,可这三个人里又有谁可以安然睡去呢?各怀心事,何以入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