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徒末路（16、17）

　　16
　　第二天，阿杜、史宏发、阿依古丽和阿依奈尔四个人来到一个有大树有溪水水草更加茂盛的地方。他们尽情地嘻笑，打闹……
　　天空晴朗，阳光灿烂。河水清澈见底，草地一望无垠。他们坐在山包上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温暖宜人的微风，吃着牛肉、水果，喝着白酒、奶茶。
　　史宏发不知道在心里感叹过多少回：“太美了，草原太美了！我真地不想回去了。”
　　天天如此。不知不觉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这天，阿杜看史宏发吃过阿依古丽做的手抓羊肉低头不语，便说：“棱子，阿依奈尔要上天山走亲戚，你也一起去吗？”
　　史宏发抬起头，正碰上阿依奈尔热情的目光，忙又低了头。
　　“人家不愿意去呢！”说着，阿依奈尔出去了。
　　阿杜站起来拽一把史宏发：“去追呀！”
　　史宏发望阿杜一会儿，一转身大步出门。
　　
　　天山是西北边疆的一座大山脉，连绵几千里，横亘准格尔盆地和塔里木盆地之间，把广阔的新疆分为南北两半。远望天山，美丽多姿，它那常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雄伟壮丽。自从四年以前，阿杜告诉他这些，史宏发就已经神往天山。今天，他就要了却这个心愿了！
　　绕过一群甘堡（蒙古包似的牧人的随时能够的家），四周的山上已是白雪皑皑，马蹄踩着洼地上的冰雪，发出“茬茬”的声音。尽管是七月的天气，向阳的山坡也依然被冰雪覆盖，没有完全消融。
　　忽然，前面的山凹里有一泓清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史宏发跳下马，跑了过去……
　　“喂！”阿依奈尔策马赶到，“不要动！”
　　史宏发看了一眼阿依奈尔，望着四周还挂满冰凌的清水。望着望着，突然，忘了阿依奈尔的存在似的，慢慢地伸手进去，“咝——”又蝎子蛰了似的收手回来，急忙使劲儿甩手，但那刺骨冰疼，还是让他呲牙咧嘴。
　　他那狼狈的样子让阿依奈尔又好气又好笑，摔下一句“呆子！”扬鞭策马，奔腾向前。
　　史宏发对那些古战场跑马如飞善于骑射的匈奴族、突厥族以及征战疆场的汉族将士，一向怀着深深的钦佩之情。望着阿依奈尔矫健的身姿以及她的骏伟坐骑，他不禁热血澎湃翻身上马……
　　
　　阿依奈尔伫立在山头，遥望着远方。
　　史宏发追上来，低头一看，啊！在雪山环抱之中，又是一片绿洲！造物主是多么神奇啊！
　　“在想什么？”阿依奈尔问。
　　“我……想拥有这一切！”
　　“包括我？”史宏发终于敢于面对阿依奈尔火辣辣的眼睛了，他望着她。
　　“对。”阿依奈尔秀眉一蹙，秀目一瞪，高举起马鞭……马鞭落下，却是打在马屁股上。马儿飞奔而下。
　　
　　在亲戚家的甘堡里，阿依奈尔亲自下厨作了一顿揪片子。
　　史宏发吃了两大碗说：“这是我来新疆吃得最美、最可口的一顿饭！”
　　“但也是最后一次。”
　　“为啥？”
　　“你真的不回去了？”阿依奈尔说，“既是那样，谁来为你做？”
　　对史宏发来说，这些突如其来的问题都是第一次遇到，他来不及细想，但又必须去想。
　　这天夜里，史宏发失眠了。
　　17
　　史宏发和阿依奈尔登上天山之巅，遥望四周。“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不仅让人的“自我”无限膨胀，也能激发人的欲望。而膨胀了的自我因为居高临下又似乎拥有了战无不胜的勇气和力量！
　　突然，山谷里刮起一股黑色旋风！那是一个黑色的马群。上百匹彪悍的黑骏马忽左、忽右，忽而急驰忽而盘旋……
　　在他们身旁有一块卧牛似的岩石也正俯视着山下。那旋风眼见到了山下，史宏发忽然间心血来潮，一步跨到“卧牛”身后，双臂抱住“牛”屁股……阿依奈尔未及阻拦，那“牛”已经訇然冲向山下……
　　卧牛石碰撞着乱石滚带着冰雪“轰隆隆”地向山下滚去，直冲马群。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马群一阵儿骚乱，而头马一声长长的嘶鸣，带领马群向另一条山谷狂奔而去……
　　马群之后的牧人停下，惊奇地朝山头张望。然后，策马而去。
　　史宏发和阿依奈尔只是躲藏在岩石后面偷偷地笑着，为他们的恶作剧兴奋不已。
　　而后，阿依奈尔站起来望着远去的马群。
　　“如果是羊群，我会把你也推下山谷。骏马是精灵，你伤不了它的。”不过，在心底里她觉得，有野性的男人才是汉子！
　　史宏发故意走在阿依奈尔后面，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看她长长的头发丰满的屁股。
　　经过一块突出的巨岩下面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住了刚才还刺目耀眼的阳光。继而狂风大作，顷刻间天昏地暗，一眨眼下起雨加雪……阿依奈尔抬头看一眼巨大如盖的岩石，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咯咯”笑了起来。史宏发也笑了，若不是躲到了这背风的岩石下面，肯定早成了“落汤鸡”了！
　　“不会一直下吧？”史宏发问。
　　“那又怎么啦？经不住风雨的，不是雄鹰！”
　　其实，史宏发是为阿依奈尔担心，不曾想阿依奈尔的话语间却显然包含了对史宏发的嘲笑，似乎是他史宏发惧怕风雨。史宏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让女人伤了自尊的阵痛。他才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这女人竟占据了他的心。
　　他紧走几步，进入雨中一块较平坦的草地，猛一转身，一个“雄鹰展翅”，接一个“燕子噙泥”……
　　一套拳练完，史宏发重新走到阿依奈尔跟前，盯着她。
　　阿依奈尔开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风驻雨停，太阳又从云缝里钻了出来，并把乌云赶走。被雨水冲洗过的天山，一片洁白、清旷，空气格外清新、宜人。他们走在薄薄的冰雪覆盖的草原上，尽情享受着自由。
　　忽然，阿依奈尔大叫道：“看！”
　　史宏发循声望去，面前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道亮丽的彩虹。草原上的彩虹鲜润、艳丽、明快。他们俩个忘情地欢呼着，向前跑去……
　　这彩虹的跨度大约有四五十米，悬挂在起伏不大的山坳之间的草地上。他们跑到跟前，一人抱住了一端，兴奋不已。然后，阿依奈尔取出照相机，选好了角度，放好了照相机，又跑回来，紧紧地抱着彩虹甜甜地笑着。
　　“咔嚓”一声凝住了一道风景，记录了一段美丽！
　　史宏发说：“这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
　　“是啊！”阿依奈尔仍然陶醉在浪漫与喜悦之中。
　　抱着彩虹拍一张合影，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不要说它本身包含的美丽，就是这天赐的偶然，也会让人刻骨铭心！
　　本来是酷爱自由的人，在辽阔宁静的天山之中，更显得无拘无束。
　　自然界的一切的美好都是短暂的，唯此，能够在人们的心灵深处留下永恒。
　　不一会儿，美丽的彩虹渐渐地消褪了。
　　
　　“哈！”史宏发忽然大叫着向前奔跑而去。山坳边上的一片草丛里，有几个刚刚冒出来的象星星一样白白的蘑菇。史宏发想，这就是碧野在《天山景物记》里提到的那种只需用淡盐水煮一下，就会很好吃的那种蘑菇吧？他开始采摘，但很快，让他惊奇的事出现了！——刚刚采过的地方，眨眼间又长出几个来，甚至更多、更大！伫立凝神，他感到不可思议：蘑菇的菌孢竟然生长分裂这么快！眼盯着从地下露出一个小点点，然后逐渐的大了大了，像枣、像核桃、像苹果那么大了……难道“天山蘑菇”就是这么奇特吗？
　　阿依奈尔眯眯地笑着，在一边观瞧。见此刻的史宏发只是呆呆地站着，才笑呵呵地问道：
　　“你在干吗？”
　　“我……采蘑菇。”
　　“噢，”阿依奈尔敛住笑容，若有所悟地说：“原来内地的蘑菇，就是草原上的‘放屁草’！”
　　“放……屁草？”史宏发心里说，“难怪长得那么快。”就把摘下的放屁草扔在地上踩了一脚。“砰！”的一声，真好像放了一个屁！随即一股臭味扩散开来。
　　史宏发一边躲开臭味儿，一边问：“咋不早些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里没有别人，我什么都敢作！”
　　阿依奈尔歪着脑袋怒冲冲地盯住史宏发：“你敢做什么？”
　　“拧下你的耳朵！”史宏发说着，伸手去拧阿依奈尔的耳朵。
　　阿依奈尔一闪身灵巧地躲开了。史宏发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在一个该躲未躲的瞬间，阿依奈尔一下子被史宏发抓住，并被揽在了怀里……
　　当他们俩下了天山回到甘堡的时候，那些习惯早起的人已经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回到十七子林场，史宏发总担心阿杜会问起什么。阿依奈尔却若无其事地有说有笑，该干什么干什么。
　　除了喝酒吃肉，阿杜还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