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途末路（刘牧之 3、4）

3

第二天早上，兴南商场的门刚一打开，文老板就第一个走了进去。他直奔乐器柜台，买了三件一套的最高级的笛子和三包笛膜，一起装好后，又买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便匆匆出了商场上了自己的小车……

往日，此时正是王笛练笛子的时候，但是今天，他正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已经无法修复的笛子黯然失神。

王家两口迎文老板进屋坐了，喊了王笛。

文老板爱恋地看了一眼少年，目光愧疚地转向王家两口：“人说‘老小老小’，不曾想我一时的为老不尊，恼了小王笛，传世宝物也不翼而飞。”文老板叹了口气，把新买的笛子捧给王笛，“这……权当是给你的补偿！”

王笛望一眼那套精美的笛子，眼圈儿湿润了，忙低了头，忽然一转身往门外走：“我再去找！”

“王笛！”文老板出门追上王笛，把他搂在怀里抚着他的小脑袋，“伯已经让人去了，在家听爸妈的话，啊！”把笛子塞给他怀里转身出了门。

小王笛一双纯真的黑眼睛望着文老板：“大伯是找杜麻子吗？我也去！”


文老板的桑塔纳还没到杜麻子家门口，三四个小伙子便迎上来，那个“牛匕的”上臂趴在车窗上低声说：“屋里没动静。”

文老板的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抬了一下肥下巴。那几个人立即去敲门，门却只是虚掩着，于是推门进屋。

“没人！”几个人又快步出来。

“让桥下的人撤！”文老板沉着脸说完，缓缓把车窗摇了上去。


文老板走后，王家夫妇私下里合计，人家丢了宝物，毕竟是咱娃惹的祸，看这文老板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咱得帮人家。老王把杜麻子经常来往的四五个狐朋狗友的家挨个儿走了一遍，都说最近一直没有见过杜麻子。

最后，只剩了一个人没有去打听。

这个人姓山名宽民，外号“山大王”。据说山宽民先前也是吃公家饭的，不知后来犯了什么错误，家中也发生了变故，便流落在社会上，无以为业，就纠集了一帮闲人儿，专门以偷盗、剽取别人的钱财为生，日久天长，在方圆渐渐有了名声。

想到山宽民，本顺厚道的老王心里嘀咕，那山大王是有名的恶鬼，一句话说不好就可能惹上麻烦。忽然，他想到了西隔壁的侄子王魁。

王魁听叔父说了情况立即说：“山大王那帮人听说最近在东平县的南山镇一带活动，离咱们这儿上百里路呢。杜麻子如果真的是投靠了他，指望咱俩也不可能把他弄回来。”

老王不仅没了办法，甚至连最初的满腔热情也丧失殆尽。



这几天，小王笛看着爸妈整天愁眉不展，自己也是心急如焚，胸口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不要说没心思吹笛子，连饭也吃不下。

第二天，小王笛起了个大早，带着一些钱财和干粮，骑着大犄角老黄牛兀自出了门。

王笛一边走一边打听，这天便到了东平县境内。前边的小山村名叫韩家垴，据说山大王一伙人就聚集在这韩家垴东北角的一个大院子里。

白天，小王笛装着在附近放牛，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小王笛悄悄来到山大王他们居住的那所高墙大院。墙外有棵老碗粗的大槐树，一股大支干伸向院内。小王笛手脚并用上了树，顺着那支干小心翼翼落在一排平房上边，只见对面的厦房里面，一帮人在摔着膀子大口地吃肉、喝酒，大声地划拳行令……

那杜麻子还真的就在其中！

小王笛又惊又喜，毫不犹豫从房上溜下来，大步走向厦房冲着杜麻子大声喝道：“杜麻子，你把宝贝还给人家！”

有人到了眼皮底下竟然没有觉察！这一声断喝把屋里所有人的酒劲儿全吓没了，一个个把直愣愣的眼光一齐投向门口，还好是个小家伙。不过，这小家伙胆子也太大了！

杜麻子一边起身一边恶狠狠骂着“滚蛋！”抢步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推。突然，身边的一个黑脸大汉指一下杜麻子喝道：“慢着！你拿了人家啥宝贝？”

杜麻子手里慌忙回头说:“没……啥宝贝，这娃胡说哩。”拽着王笛的胳膊瞪着眼睛咬牙说，“赶紧回去，不然，我……掐死你！”

那大汉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干咱们这一行，只图过几天清闲日子，不到万不得己，不要掳人性命。这样吧，给他收拾个单间儿。对了，再带一瓶酒、端一碗肉过去！”

旁边跑过来两个人把王迪拉走了。

大汉喝了一口酒，笑着说：“这小家伙不缺胆识！闲来没事，给他换换脑子，讲些道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死了，屁大个儿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把这些个道理给他讲一讲，再让他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我就不信，他不上道儿？闹不好他比你几个还出息！”

“哈哈哈哈！”一群人哄堂大笑。


4

老王夫妇早上起来做好饭，不见王笛过来吃饭，后来发现大黄牛也不见了，慌忙四下打问，这才明白孩子骑着牛朝东平县方向去了。

老王安顿好老伴儿，也匆匆上了路。

老王走着打听着，慢慢地目标更明确了，小家伙就是冲着山大王那边去了。越接近东平县，老王的心里越是忐忑不安，总觉得儿子凶多吉少。于是，他干脆转身又返回兴南县，回到村子，径直到王魁家中讨教个搭救儿子的法子。

王魁听了叔父的叙述，皱着眉头沉思着道：“没有真凭实据，告官也未必能解决实际问题。依我来看，得找一个胆大艺高之人前去说和。”

“找谁呢？”老王说：“全村有名堂的人我几乎央求遍了，没有人敢去。”

王魁沉思了一会儿，提议：“我看你是否到华英武校看一看，也许那儿有人才？”

老王来到县城北坡的精英武校。武校的总教头姓段，是个外地人，长得膀大腰圆，一身的好武艺，教着二三百徒弟。段教头听了王老汉的诉说之后面露难色：“我虽有一身武艺，但是跟黑道这伙子没打过交道，那伙人尽是些亡命之徒，打乱仗的时候，难免刀子斧头乱砍乱剁，可能我还没近身，已经被他们砍得差不多了。这事……，怕不好办。”

段教练见老王失望地低了头，又说：“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这人力大无穷，二百斤的石门礅能轻轻举起。他在我这里学过一段儿时间长拳，悟性很高，学得快，勇猛无比，出手利落，尤其，这人是个直性子，天生的喜欢打抱不平。”

“是谁？”

“将军庙的，叫史宏发，外号‘四棱子’。”

老王点了点头说：“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将军庙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都姓史，大清雍正年间，史姓先祖迁自关中华州，传说是《水浒传》中九纹龙史进的后裔。老王到了将军庙，找到史宏发家门前，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闻声出来说，她儿不在，出去了，可能在村北大槐树底下的那个打麦场上耍去了。你去，兴许能寻见。

老王来到村北，果然远远看见一条大汉在打麦场边正把一个石碌碡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地翻转……象小孩玩皮球一般。

那黄脸大汉看见有人在场边观看，直起身迎上老王。

“说，寻我啥事？”这大汉膀大腰圆，仿佛一段铁塔一般，麦粒色的四方脸上镶着一双浓眉大眼，嗓音圆浑，说话直接，一看便是干脆利落之人。

老王却不敢贸然答话，小心试探着问：“你是……”

“史宏发。——咋？”

老王“扑咚”跪倒在地：“好乡党，救救俺娃！”

“起来，先说啥事。”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老王一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史宏发拍拍手说：“我听说过山大王这个人，早就想会一会他。你家王笛可是咱方圆的神童，他山大王怕也不敢轻易加害。我回去打声招呼，咱立马就走。”



文老板一刻不停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小王笛的处境让他又担心又着急，连忙到兴南县公安局报了案；县公安局立即给东平县公安局打了电话。东平县局又立即给南山镇派出所做了安排。

南山镇派出所需要比较详实的材料和证据然后才能采取行动。文老板立即驾车赶往南山镇。

派出所的陈所长亲自接待了文老板。文老板简要讲说了那翠玉的来历、价值以及丢失、寻找的经过，然后恳切地请求说：“这块翠虽说是稀世珍宝，但是小王笛现在危在旦夕，请你们尽快救出孩子！”

陈所长亲自做了笔录后说：“这案子一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的确是山大王拿着翠；第二呢，抓山大王谈何容易？我们一直在抓这小子，可是他狡兔三窟，经常变换躲藏的地方，十几次让我们扑了空。不过，案子我们还是要破的。你留个联系方式，我们一旦有了消息，立刻给你通知。”

文老板半信半疑地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悻悻地出了陈所长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