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覃布简歪着头，轻轻地用手拨弄着额前的头发。
　　秋芦话锋一转，说：“你爸爸肯定希望你自立。你终究要嫁人，他不可能养你一辈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秋芦说到这里，覃布简突然打断他的话说：“如果我在这里干，万一到时候拿不到那一百二十万怎么办？”
　　秋芦暗自高兴，却不动声色地说：“我们是人相信人的行业……”突然意识到这样说也许会适得其反，便转而说，“你可以去问你的爸爸，他上线的上线的上线，有一个已经出局了。如果他没拿到，他不会害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你爸爸也不会进来。如果没有好处，你爸爸更不可能把你，一个他辛辛苦苦养育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婴儿培养成一位大学生的亲生闺女，带到行业里来。”
　　覃布简默默地注视着秋芦，眼神中泛起一丝异样。
　　秋芦趁势追问道：“你觉得你爸爸傻吗？”
　　覃布简答非所问地说：“如果我的付出得不到回报，我绝对立刻放弃。”
　　秋芦想了一阵后，又给覃布简讲了一个三百六十五枚硬币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个男孩追求一个女孩，但女孩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爱这个男孩。有一天下雨的时候，两个人一起过马路，女孩不小心掉了一枚硬币，就在男孩把硬币捡起来递给女孩的时候，女孩被打动了，爱上了男孩。因为男孩捡硬币时，刚好开过来一辆轿车，地上的污水溅了男孩一脸，但他毫不顾忌。后来两人同居了，日子过得简单快乐。再后来因为生活的压力，男孩决定去大城市发展。女孩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男孩信誓旦旦地说，一年后回来娶你做我的妻子。女孩高兴得哭了。男孩走后，一直杳无音信，甚至连电话也没给女孩打一个。女孩的好朋友都劝她放弃，觉得男孩不会再来了。女孩却坚信男孩不会骗她，每过一天，就往储蓄罐里放一个硬币。当储蓄罐里攒满三百六十五枚硬币的时候，男孩回来了。男孩刚要开口，女孩抢先举着储蓄罐给他看，并一个一个认真地数着硬币。当数到第三百六十五枚硬币的时候，男孩流泪了，说我回来就是准备娶你的。女孩笑得像花朵一样灿烂。她不知道，男孩已经是一家知名公司的经理了，老板的女儿看上了他，并决定和他结婚，他回来本来是要和女孩分手的。但是，当他看到那积满情义的三百六十五枚硬币时，却改变了主意。最后，他们结婚了，自己开了家公司，过着甜蜜幸福的生活。
　　秋芦动情地讲完这个故事后，对覃布简说：“我们行业也是如此，付出不求回报；但付出了，就必定会有回报。”
　　覃布简听了，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实话告诉你吧，我来之前我爸爸就已经帮我上线了。”
　　秋芦吃惊地望着覃布简。
　　覃布简说：“其实我是想再核实一下公司的真实性。实在是抱歉啊！”
　　秋芦说：“好啊！”说着，拨通114查号台，把手机递给覃布简。
　　覃布简按照查号台报的号码，打通了美洲狮总部的电话。
　　“请问美洲狮总部在徽城有分公司和团队吗？”
　　“有的。”
　　“我是徽城的一名直销商，我想查询一下我的员工编码。还有，我们团队是合法的吗？”
　　电话里报了覃布简的员工编码，然后说：“至于美洲狮是否合法，你可以去当地的有关部门咨询。他们说合法就是合法的。”
　　“为什么要问，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你去问过就知道了，再见！”
　　覃布简入坠云雾。心想，为什么不直接肯定呢？难道真如秋芦所说，是国家暗中支持的行业？
　　第二天晚上，覃布简便提出要正式上线。上线仪式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秋芦跑到门口轻声问：“哪一位？”
　　“警察。”
　　大家立刻安静下来。艾悟心赶紧把桌上的钞票揣进包里，示意大家镇定。秋芦打开门，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拿着文件包走了进来，说：“我们是来查暂住证的，把你们的身份证和暂住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大家见虚惊一场，便自觉地拿出身份证和暂住证，只有覃布简显得无动于衷。警察问：“你的呢？”
　　秋芦急忙掩饰道：“哦，她是我女朋友，刚过来的，还没办呢。”
　　正在登记的警察头也不抬地说：“那现在办吧，交五块钱工本费。”
　　另外一个警察拿出相机准备给覃布简照相。覃布简的爸爸一见，赶紧上前给他递烟。其余的人也纷纷过去给他点火。那个警察感觉有些意外，连声说：“坐坐坐，谢谢，谢谢……你们做直销的天天上课有钱赚吗？”
　　“当然了，出门都是为了赚钱，大家上有老，下有小……”秋芦话未说完，艾悟心忙朝他使了个眼色，秋芦赶紧闭上了嘴。
　　艾悟心谦恭地笑着说：“赚钱只是一方面，我们还要学习呢。”
　　警察登记完后就离开了。接着，继续进行覃布简的上线仪式。整个仪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晚上八点多，才开始吃饭。
　　艾悟心却说她要出去，临出门时，神秘地对大家说：“我要出去吃火锅啦！”然后把秋芦拉到一旁，叮嘱他，要在吃面条的时候给覃布简再提激情。
　　艾悟心走后，秋芦端着面条坐到覃布简对面，笑呵呵地看着她说：“覃布简，恭喜你现在是老板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美洲狮的一名光荣的直销商了。”接着，话锋一转，“怎么样，吃得惯面条吗？”
　　覃布简大口吃着，头也不抬，“还行。”
　　她的爸爸说：“她刚来时，边吃面条还边哭鼻子哩。”
　　覃布简嗔怪地叫了一声爸爸。
　　秋芦立刻说：“覃老板，你要叫你爸覃老板，不要把神秘感叫穿了。”
　　覃布简望了爸爸一眼，郑重其事地叫了一声：“覃老板。”
　　覃布简的爸爸回应说：“覃老板辛苦了，注意身体。”
　　秋芦说：“这面条很难吃！我真不爱吃面条，特别是没油水的面条。”
　　大家都附和道：“我们也不喜欢吃，但是我们需要！”
　　秋芦故意瞪了大家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覃布简，说：“覃老板，你以后一定是行业的精英，早点做上去吧，不要吃这种鬼东西啦。”
　　大家听了，又齐声喝彩。
　　接下来，覃布简的爸爸就要调换寝室。这是行业的规矩，当下线与行业结缘后，为避免产生自私行为，上、下线必须分开。同时，也是为了保证人人都有交叉感染的机会。父女二人互相鞠躬握手，互道注意身体。
　　爸爸走后，覃布简的情绪显得十分低落，大家便纷纷去安慰她。
　　这天，秋芦跟往常一样，很晚才睡。夜晚的寝室非常安静，他躺在地铺上，心里却忐忑不安：既担心春桃抗拒进入行业，使他和艾悟心精心策划的行动功亏一篑；又害怕春桃被洗脑，深陷传销不能自拔……
　　串寝后，艾悟心对春桃说：“美女，我们到房间里聊一会吧。”
　　春桃兴奋地问：“什么事情？”
　　艾悟心说：“我给你倒水去。”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秋芦和春桃。
　　秋芦问春桃：“姐姐，你恨我骗你吗？”
　　春桃摇头说：“秋芦，我没有怪你呀！”
　　秋芦急道：“姐姐你应该怪我！毕竟，是我骗了你。”
　　春桃笑道：“秋芦，我真的不怪你。骗嘛，分善意的骗和恶意的骗，如果你骗的我腰包鼓鼓……”
　　秋芦坚决地打断了春桃的话，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只要骗两个人过来，就可以得到五百四十万，你相信吗？”这是几天来他苦思冥想出来的办法，就是要把神秘感做穿。
　　果然，春桃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吃惊地叫道：“一个人就二百七十万呀？”
　　正说时，艾悟心走了进来，向春桃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又出去了。
　　春桃对秋芦说：“可是，可是在这里，我又感觉到大家都特别真诚。真的，在我们九槐庄，我遇的都是非常自私的人，到了这里，我才真正感受到了人和人的温暖。”
　　秋芦紧紧地盯着春桃：“姐姐，我不想你叫洗脑，以后无法面对我们的爹妈。”
　　春桃不再说话，用手撑着脸，眼神迷离地发起呆来……
　　第二天，秋芦的上线钟丽把他叫出课堂，问：“看样子，春桃要加入行业了，恭喜你多了一百二十万。你们打算用什么方式来敲开行业的财富大门呢？”
　　秋芦平静回答：“我们准备回去弄两千八百元的上线款。”
　　钟丽想了想说：“这个不急，先回去和寝室的领导探讨一下。”
　　吃完饭，秋芦便到寝室领导周涛的寝室里去串寝。
　　周涛说：“邵老板，今天你来坐寝，负责和秦老板的一个新朋友沟通。新朋友是秦老板的亲表弟，属于内围市场。不允许失败。必须留下。如果你能沟通成功，今晚我就给你和春桃买火车票，送你们回家。”